正月十七日，武家叛乱平定两个时辰后，皇帝降下圣旨：“宁王牵涉谋逆，着下刑部狱审问明白，不得轻纵。”
詹华伤势未愈，听闻消息，心急如焚，匆匆赶往薛容处商议对策。
却见薛容手中紧握一封信，面色阴沉，随即大步朝后院走去。
*
房内，陈秀锦刚从混沌的梦中醒来，尚未理清思绪，便听得房门被推开。
她抬眼望去，只见薛容手持一封信，面色苍白地走向自己。
“你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
薛容声的目光紧紧锁住陈秀锦。
陈秀锦心中一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她意识到有事情发生，勉强问道：“为何突然问这个？”
“回答我！”薛容语气急切，眼中却带着一丝恳求，“秀锦，高无忌说你是甄家的女儿，此事当真？你……早就知道了吗？”
陈秀锦闭了闭眼，心中一片苦涩。终究是瞒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是，我知道。高无忌的妻子甄氏，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薛容闻言，手中信纸滑落，皱成一团，无声地坠在地上。
良久，他才低声道：“所以，高无忌说的都是真的……文赞之事，果真是你透露给他们的？”
陈秀锦无言以对。
她想起自己曾提及薛容常去念清寺之事，虽是随口一说，但依照高二叔的敏锐，定然察觉到了不同寻常，进而顺藤摸瓜，挖掘出闻赞武家人的身份。她本想借此套取消息，却不料反被利用，成了高家人的棋子。
陈秀锦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索性将所有的事情全部交代。
“我原打算离京后再与你坦白，却不想……”
陈秀锦苦笑一声：“你还记得立冬那日也是那是吗？甄家人找到我，我才知晓自己的身世。那名与我见面的男子名叫甄衡，正是我的表兄。”
薛容回想起当日种种，自嘲道：“原来如此……那日我那般怀疑你，你却连辩解都不肯，原来是为了维护他的身份……那我算什么？”
他眼中满是失望，语气中透着无尽的苦涩。
陈秀锦叹道：“或许是我错了……我以为，自己能独自解决这一切。”
“文赞是武家人，你是高家人……你们都在骗我，都在算计我，都是虚情假意！”
薛容双目泛红，眉宇间阴云密布，仿佛又回到了那疯癫的模样。
陈秀锦抿唇，辩驳道：“停燕，骗你是我不对，但我从未算计你，更未想过害你。”
薛容却充耳不闻，冷冷质问：“可是秀锦，你现在要认祖归宗了，不是吗？我已无利用价值，你便急于与我撇清关系。”
陈秀锦察觉到薛容状态异常，急忙追问：“停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究竟发生了什么？”
薛容却不再回答，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色冷峻如冰。
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脚步微顿，背对着她，声音冰冷：“你既已是我的人，便休想离开。即便我被判死刑，你也得陪我到最后。”
陈秀锦的心被刺痛，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披上外衣追了出去。她艰难地走了几步，扶着门框，见一群官差模样的人已候在院中，正围在薛容身边。
“你们要带宁王去哪里？”
陈秀锦震惊地问道。
一名刑部官员恭敬回道：“这位便是陈姑娘？不，或许该称您为高姑娘。陛下念您有告发之功，未将此事迁怒于您。只是宁王殿下与叛党牵涉甚深，需随我们走一趟刑部。”
言罢，众人将薛容带走。直到消失于视线的末端，薛容都未回头看一眼陈秀锦。
陈秀锦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颓然跌坐在地。
*
不到半日，武家谋逆下狱、宁王受牵连的消息便随着当日邸报传遍京城。
朝野上下震惊之余，各种揣测层出不穷。有人认为既然牵扯进谋反重罪，宁王此次凶多吉少。亦有人猜测，皇帝素来宠爱宁王，或许不会轻易治罪。
然而，不管怎么说，与指挥平叛的祁王相比，宁王显然已在这场政治斗争中落败，立储之议再度甚嚣尘上。
坤宁宫内，翁皇后端坐凤椅，神色惬意地听着身旁女官的议论。
“娘娘，宁王与武家牵扯证据确凿，下官以为，陛下这一次必不会再袒护宁王了。”
“是啊，此次多亏了甄淑的女儿，若非她透露消息，只怕武家阴谋难以揭穿。”
翁皇后微笑着点头，想起数月之前，祁王妃高氏带着其嫂甄氏求见。
那是翁皇后第一次与甄淑相见。那个女人跪在她面前，不卑不亢地说自己有一个方法，可以帮助祁王殿下夺得太子之位。
甄家与高家依附于祁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于是翁皇后耐心地听完了甄氏的想法，并问她想要什么。
“若是臣妾的女儿果真有所帮助，臣妾想请娘娘说服高家承认下陈秀锦。臣妾只求能与女儿堂堂正正地团聚。”
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翁皇后笑道：“甄氏确实生了个好女儿。陛下既未追究陈秀锦，本宫答应她的事也算做到了。”
众女官纷纷附和，称赞皇后智计过人。
“不过，有一事下官不解。”一名女官疑惑道，“陛下起初并未因谋逆之事动怒，反倒是在高大人提及武家僧人后，才下令审问宁王……”
另一女官仿佛知道些什么，连忙示意她慎言，小心地觑了一眼翁皇后。
翁皇后没怎么说话，只是笑容冷了些。
*
午后，高府门前，陈秀锦身着低调的素色袄裙，走下马车，压抑住咳嗽声，仰头看着高府的匾额良久。
昨夜寒风侵体，又吸入大火的浓烟，加上早上情绪激动，她已染上风寒，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
高府的门卫见这女子衣着平实，身边也没有丫鬟小厮跟随，冷硬地问道：“此处是高无忌大人的府邸，姑娘可有拜帖？”
陈秀锦摇头。
门卫便不客气地说：“既无拜帖，你还是快些离去，莫要在次逗留。”
陈秀锦问：“可否通传一声宁王府的陈秀锦……咳、咳……求见甄夫人。”
“宁王府的人？”门卫一惊，仔细打量她，态度立时恭敬：“您、您原来就是陈小姐，请先入府，小人这就为您带路。”
显然，就连高府的小厮也听闻了陈秀锦的身世，俨然拿出了对待本府小姐的态度。
陈秀锦跟着门卫踏入高府，不经意间瞥见路边种着的一株玉兰树，漆黑的枝干映着团团白雪，像是提前盛开一般。
她停下脚步，驻足远望，轻声道：“你先去通报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门卫不敢多言，匆匆离去。
陈秀锦心中纷乱，不知该如何面对甄氏。
是质问她的利用？恳求她放过薛容？还是接受“高家女”的身份，认祖归宗？她心中明白，自己已无选择余地，但仍想一试。
然而，让陈秀锦想不到的是，她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
门卫很快返回，小心翼翼道：“甄夫人说，她知您所求为何，但不能答应。您若无处可去，可暂留府中，待宁王之事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沉默片刻，陈秀锦才开口，干涩地问：“她住在哪里？我要去找她问明白——”
“陈小姐，您别为难我。夫人特意交代，我不能带您过去。”
陈秀锦不由得咳嗽几声，从怀中取出手帕，见帕上绣着玉兰，心中一阵酸楚。
她茫然四顾，忽与廊下一少年目光相接。
廊下，一袭月白长衫的少年男子好奇地注视着陈秀锦。
他身后跟着一名小厮，苦口婆心道：“我说成玉公子，这外面天寒地冻，您怎能穿这么单薄就出来？若是夫人知道，小人可就惨了！”
说完，小厮才注意到陈秀锦的存在，愣住了。门卫连忙行礼，解释道：“见过大公子，这位是陈秀锦小姐。”
高成玉制止了小厮的惊呼，彬彬有礼地问道：“你是来找娘的吗？”
陈秀锦从对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原本躁动的内心不自觉平静下来。
陈秀锦点头，直言道：“我来找甄夫人问些事，可她不愿见我。”
高成玉对陈秀锦口中的称呼有些意外，想了想，道：“若是不急，可否同我聊一聊？或许可以为你解惑。”
小厮和门卫对视一眼，自觉退到远处，留给二人独处的空间。
“你是为了宁王的事情吗？”高成玉走到陈秀锦身旁，尚未成年，身量却已经与陈秀锦一般高了，一副故作成熟的样子。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陈秀锦不答反问，“外头都说我是高家与甄家的女儿，可你们当真信吗？”
高成玉走到陈秀锦身旁，随她一同看向玉兰树，语气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你了。早在你刚出现在宁王殿下身边之时，父亲调查了你的身世，我注意到，娘对你格外关注。没过多久，娘就向我们坦白了你的存在。”
“我一直在想，你会是什么模样，如今见了，却又感觉似曾相识，也便没什么想问的了。我和娘一样，都希望你能回来。”
陈秀锦不动声色道：“你是说，在我刚入宁王府的时候，甄夫人就知道我的身世了。”
从她入宁王府到立冬那日甄淑来洛阳，足足有三个多月的时间。甄淑却说，她是因为香馆事件才注意到陈秀锦的。
“我知道，如今的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自然有资格成为高家人。”陈秀锦的声音冷淡，掷地有声，“可我不愿意。”
高成玉道：“我知道你心有怨气，可娘亲确实在为你打算。你……你别怪娘。”
深深地呼出一口冷气，陈秀锦对这番话不置可否，默然转身，就要离去。
高成玉想要挽留，见陈秀锦步履坚定，只得叹气道：“也罢。但我们毕竟还是你的亲人，今日小妹不在，未能与你相见。下次若有时间，记得来看看小妹。她也很想见你。”
陈秀锦没有回答。
她的身后，风吹落了玉兰枝干上的雪，簌簌落在地上，白茫茫一片。
*
此时的宁王府内，叶长盛、宋知章正与桂芳争执不休。
叶长盛主张拒不承认与武家的关系，却因着文赞的存在而难以自圆其说。薛容虽用假身份前往寺院，可寺院中数百名和尚皆是人证，隐瞒身份与文赞见面，更引人怀疑。
宋知章咬牙提议，可将陈秀锦的身份作为突破口，让她承认这一切皆是甄家的算计，借此祸水东引。
桂芳却认为此举将陷陈秀锦于险境。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桂芳深知陈秀锦秉性，因而并不认为是她有心出卖薛容。
叶长盛亦觉此举不义，即便可行，薛容也绝不会同意。
宋知章急声道：“如今救宁王殿下出狱才是重中之重！”
正当三人争执不下时，房门被推开。
陈秀锦缓步走入，神色坚定：“我有办法了。”
詹华伤势未愈，听闻消息，心急如焚，匆匆赶往薛容处商议对策。
却见薛容手中紧握一封信，面色阴沉，随即大步朝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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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陈秀锦刚从混沌的梦中醒来，尚未理清思绪，便听得房门被推开。
她抬眼望去，只见薛容手持一封信，面色苍白地走向自己。
“你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
薛容声的目光紧紧锁住陈秀锦。
陈秀锦心中一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她意识到有事情发生，勉强问道：“为何突然问这个？”
“回答我！”薛容语气急切，眼中却带着一丝恳求，“秀锦，高无忌说你是甄家的女儿，此事当真？你……早就知道了吗？”
陈秀锦闭了闭眼，心中一片苦涩。终究是瞒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是，我知道。高无忌的妻子甄氏，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薛容闻言，手中信纸滑落，皱成一团，无声地坠在地上。
良久，他才低声道：“所以，高无忌说的都是真的……文赞之事，果真是你透露给他们的？”
陈秀锦无言以对。
她想起自己曾提及薛容常去念清寺之事，虽是随口一说，但依照高二叔的敏锐，定然察觉到了不同寻常，进而顺藤摸瓜，挖掘出闻赞武家人的身份。她本想借此套取消息，却不料反被利用，成了高家人的棋子。
陈秀锦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索性将所有的事情全部交代。
“我原打算离京后再与你坦白，却不想……”
陈秀锦苦笑一声：“你还记得立冬那日也是那是吗？甄家人找到我，我才知晓自己的身世。那名与我见面的男子名叫甄衡，正是我的表兄。”
薛容回想起当日种种，自嘲道：“原来如此……那日我那般怀疑你，你却连辩解都不肯，原来是为了维护他的身份……那我算什么？”
他眼中满是失望，语气中透着无尽的苦涩。
陈秀锦叹道：“或许是我错了……我以为，自己能独自解决这一切。”
“文赞是武家人，你是高家人……你们都在骗我，都在算计我，都是虚情假意！”
薛容双目泛红，眉宇间阴云密布，仿佛又回到了那疯癫的模样。
陈秀锦抿唇，辩驳道：“停燕，骗你是我不对，但我从未算计你，更未想过害你。”
薛容却充耳不闻，冷冷质问：“可是秀锦，你现在要认祖归宗了，不是吗？我已无利用价值，你便急于与我撇清关系。”
陈秀锦察觉到薛容状态异常，急忙追问：“停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究竟发生了什么？”
薛容却不再回答，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色冷峻如冰。
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脚步微顿，背对着她，声音冰冷：“你既已是我的人，便休想离开。即便我被判死刑，你也得陪我到最后。”
陈秀锦的心被刺痛，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披上外衣追了出去。她艰难地走了几步，扶着门框，见一群官差模样的人已候在院中，正围在薛容身边。
“你们要带宁王去哪里？”
陈秀锦震惊地问道。
一名刑部官员恭敬回道：“这位便是陈姑娘？不，或许该称您为高姑娘。陛下念您有告发之功，未将此事迁怒于您。只是宁王殿下与叛党牵涉甚深，需随我们走一趟刑部。”
言罢，众人将薛容带走。直到消失于视线的末端，薛容都未回头看一眼陈秀锦。
陈秀锦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颓然跌坐在地。
*
不到半日，武家谋逆下狱、宁王受牵连的消息便随着当日邸报传遍京城。
朝野上下震惊之余，各种揣测层出不穷。有人认为既然牵扯进谋反重罪，宁王此次凶多吉少。亦有人猜测，皇帝素来宠爱宁王，或许不会轻易治罪。
然而，不管怎么说，与指挥平叛的祁王相比，宁王显然已在这场政治斗争中落败，立储之议再度甚嚣尘上。
坤宁宫内，翁皇后端坐凤椅，神色惬意地听着身旁女官的议论。
“娘娘，宁王与武家牵扯证据确凿，下官以为，陛下这一次必不会再袒护宁王了。”
“是啊，此次多亏了甄淑的女儿，若非她透露消息，只怕武家阴谋难以揭穿。”
翁皇后微笑着点头，想起数月之前，祁王妃高氏带着其嫂甄氏求见。
那是翁皇后第一次与甄淑相见。那个女人跪在她面前，不卑不亢地说自己有一个方法，可以帮助祁王殿下夺得太子之位。
甄家与高家依附于祁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于是翁皇后耐心地听完了甄氏的想法，并问她想要什么。
“若是臣妾的女儿果真有所帮助，臣妾想请娘娘说服高家承认下陈秀锦。臣妾只求能与女儿堂堂正正地团聚。”
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翁皇后笑道：“甄氏确实生了个好女儿。陛下既未追究陈秀锦，本宫答应她的事也算做到了。”
众女官纷纷附和，称赞皇后智计过人。
“不过，有一事下官不解。”一名女官疑惑道，“陛下起初并未因谋逆之事动怒，反倒是在高大人提及武家僧人后，才下令审问宁王……”
另一女官仿佛知道些什么，连忙示意她慎言，小心地觑了一眼翁皇后。
翁皇后没怎么说话，只是笑容冷了些。
*
午后，高府门前，陈秀锦身着低调的素色袄裙，走下马车，压抑住咳嗽声，仰头看着高府的匾额良久。
昨夜寒风侵体，又吸入大火的浓烟，加上早上情绪激动，她已染上风寒，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
高府的门卫见这女子衣着平实，身边也没有丫鬟小厮跟随，冷硬地问道：“此处是高无忌大人的府邸，姑娘可有拜帖？”
陈秀锦摇头。
门卫便不客气地说：“既无拜帖，你还是快些离去，莫要在次逗留。”
陈秀锦问：“可否通传一声宁王府的陈秀锦……咳、咳……求见甄夫人。”
“宁王府的人？”门卫一惊，仔细打量她，态度立时恭敬：“您、您原来就是陈小姐，请先入府，小人这就为您带路。”
显然，就连高府的小厮也听闻了陈秀锦的身世，俨然拿出了对待本府小姐的态度。
陈秀锦跟着门卫踏入高府，不经意间瞥见路边种着的一株玉兰树，漆黑的枝干映着团团白雪，像是提前盛开一般。
她停下脚步，驻足远望，轻声道：“你先去通报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门卫不敢多言，匆匆离去。
陈秀锦心中纷乱，不知该如何面对甄氏。
是质问她的利用？恳求她放过薛容？还是接受“高家女”的身份，认祖归宗？她心中明白，自己已无选择余地，但仍想一试。
然而，让陈秀锦想不到的是，她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
门卫很快返回，小心翼翼道：“甄夫人说，她知您所求为何，但不能答应。您若无处可去，可暂留府中，待宁王之事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沉默片刻，陈秀锦才开口，干涩地问：“她住在哪里？我要去找她问明白——”
“陈小姐，您别为难我。夫人特意交代，我不能带您过去。”
陈秀锦不由得咳嗽几声，从怀中取出手帕，见帕上绣着玉兰，心中一阵酸楚。
她茫然四顾，忽与廊下一少年目光相接。
廊下，一袭月白长衫的少年男子好奇地注视着陈秀锦。
他身后跟着一名小厮，苦口婆心道：“我说成玉公子，这外面天寒地冻，您怎能穿这么单薄就出来？若是夫人知道，小人可就惨了！”
说完，小厮才注意到陈秀锦的存在，愣住了。门卫连忙行礼，解释道：“见过大公子，这位是陈秀锦小姐。”
高成玉制止了小厮的惊呼，彬彬有礼地问道：“你是来找娘的吗？”
陈秀锦从对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原本躁动的内心不自觉平静下来。
陈秀锦点头，直言道：“我来找甄夫人问些事，可她不愿见我。”
高成玉对陈秀锦口中的称呼有些意外，想了想，道：“若是不急，可否同我聊一聊？或许可以为你解惑。”
小厮和门卫对视一眼，自觉退到远处，留给二人独处的空间。
“你是为了宁王的事情吗？”高成玉走到陈秀锦身旁，尚未成年，身量却已经与陈秀锦一般高了，一副故作成熟的样子。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陈秀锦不答反问，“外头都说我是高家与甄家的女儿，可你们当真信吗？”
高成玉走到陈秀锦身旁，随她一同看向玉兰树，语气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你了。早在你刚出现在宁王殿下身边之时，父亲调查了你的身世，我注意到，娘对你格外关注。没过多久，娘就向我们坦白了你的存在。”
“我一直在想，你会是什么模样，如今见了，却又感觉似曾相识，也便没什么想问的了。我和娘一样，都希望你能回来。”
陈秀锦不动声色道：“你是说，在我刚入宁王府的时候，甄夫人就知道我的身世了。”
从她入宁王府到立冬那日甄淑来洛阳，足足有三个多月的时间。甄淑却说，她是因为香馆事件才注意到陈秀锦的。
“我知道，如今的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自然有资格成为高家人。”陈秀锦的声音冷淡，掷地有声，“可我不愿意。”
高成玉道：“我知道你心有怨气，可娘亲确实在为你打算。你……你别怪娘。”
深深地呼出一口冷气，陈秀锦对这番话不置可否，默然转身，就要离去。
高成玉想要挽留，见陈秀锦步履坚定，只得叹气道：“也罢。但我们毕竟还是你的亲人，今日小妹不在，未能与你相见。下次若有时间，记得来看看小妹。她也很想见你。”
陈秀锦没有回答。
她的身后，风吹落了玉兰枝干上的雪，簌簌落在地上，白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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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宁王府内，叶长盛、宋知章正与桂芳争执不休。
叶长盛主张拒不承认与武家的关系，却因着文赞的存在而难以自圆其说。薛容虽用假身份前往寺院，可寺院中数百名和尚皆是人证，隐瞒身份与文赞见面，更引人怀疑。
宋知章咬牙提议，可将陈秀锦的身份作为突破口，让她承认这一切皆是甄家的算计，借此祸水东引。
桂芳却认为此举将陷陈秀锦于险境。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桂芳深知陈秀锦秉性，因而并不认为是她有心出卖薛容。
叶长盛亦觉此举不义，即便可行，薛容也绝不会同意。
宋知章急声道：“如今救宁王殿下出狱才是重中之重！”
正当三人争执不下时，房门被推开。
陈秀锦缓步走入，神色坚定：“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