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不便久待皇家别院，在林婉儿状况稳定过后便动身离开，临走前他扯出张笑脸，狐狸开始诓人。
“叶小姐，听说你前些日子在流晶河落了水？”
“你听谁说的？”
“刚刚郡主说的，还说让我帮你看看。”
“不必了！我没什么事。”
叶灵儿那张脸上什么也关不住，一脸昭告天下的“我知道什么但是不告诉你”。
范闲好笑，“我那护卫帮我办事去了，我这伤还没好全乎，既是叶小姐带我来，还得麻烦叶小姐送我一程。”
叶灵儿梗了一会，拒绝不了，范闲自有一百种办法让她照做，最后只能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驶离皇家别院。
“叶小姐有女侠风范，脾气想来也倔，范某是个急性子，就不等你开口了，我来起个头。”范闲悠悠道，“我虽然给郡主治了一段时间，效果如何不说，按照你们的规矩，郡主病急应该先请太医，而不是我。”
叶灵儿嘴唇紧紧抿着，连背影都透露着倔，她果然按捺不住性子，“范闲，你不要查下去了。”
“噢？”
“你已经抓到了司理理，这不就够了么？现在京都人都知道你的名声了。”
范闲点点头，“你在醉仙居落水，看来是看到了什么。”
“范闲，算了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你看到了谁？”
“我不可能告诉你。”
“我知道，林珙，太子门下。”在叶灵儿惊恐的眼神里，范闲气定神闲，“不瞒你说，我醒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然后你知道吗？我等了几天，等到现在，什么也没有，就连鉴查院也不认这份供词。”
“这说明事情到此为止了啊！你人还活着，又已经杀了程巨树报了仇，更何况他是婉儿的二哥，若你二人闹到那般地步，你让婉儿如何自处？”
“我放过他，他们能放过我吗？”
叶灵儿接不上这话。
过了一会，范闲轻声说：“我本来是要死的。”
“可你毕竟还活着啊！”叶灵儿不懂他的话，急急劝慰，“放下吧，范闲，你退一步，大家都好。”
马车行至范府。
“范闲，你好好想想。”
叶灵儿扔下这话后便逃也似的驾车离开，范闲没再管她，兀自回府，踏进院子时他步伐几不可察地一顿，接着如常将院门阖上。
“出来。”范闲话音落下，只听墙角那缸咔地一声，王启年绊了一下好险才落地站住，殷勤地拱手。
“小范大人。”
“等多久了？”
“没，没等多久。”
范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王启年讪笑，“刚刚送大人回来的是叶家小姐，小范大人可是去见郡主了？”
范闲不置可否，“坐下说吧，有事？”
“无事，无事。”
“老王，见外了啊，有事说事。”
王启年面色犹豫一瞬，还是问：“我来就是问问小范大人，林珙这案子，还查吗？”
“你这么说，是有了什么新情况？”
“不不不！是小人没想透彻，小范大人不日就要与郡主联姻，这林二公子是郡主的亲二哥，自然是——”
“揣的什么？拿来。”
“……”
“拿来！”
王启年磨磨蹭蹭拿出卷宗，范闲一把抽过，王启年就扑通一声跪下了，一套连招，“小范大人，这是陈参将府上灭门的卷宗，有了这个，能定林二公子的罪。”
范闲本来要扶他，这会像是突然哑了一样，“…什么灭门？”
王启年将女刺客使用的军械和巡城司陈参将丢了一批军械的事讲了一遍，语气恭敬，“陈参将跟我虽然也没见过几面，但他一家上下都死绝了，实在…实在是惨绝人寰。”
范闲看着卷宗上二十七人身死的惊悚数字，肩上的剑伤隐隐作痛，“既然有这么个血案，鉴查院为何不拿人？”
“这卷宗本来是在府衙，一时半会查不到林二公子身上，这拖着拖着，可能就生变了。”
“府衙的卷宗，你怎么能拿到？”
“不瞒大人，是展姑娘送来的，她说林珙是林相之子，若无此案难以定罪，让我转交给您，助您一臂之力，不过林珙已经出城，展姑娘就说这卷宗没用了。”
“那你怎么又送来了？”
“小范大人，说实话，我老王贪生怕死，上头的人不管，我也不敢出头，但我又得知滕梓荆已被您派去追踪林珙，我这心里…我，我不安呐！”王启年言辞恳切，“我就斗胆，把这卷宗送到您面前。”
“起来说话。”范闲伸手扶他，王启年哎一声，抹了下眼睛，起身，“小范大人，这案子咱还查吗？”
“……”
“大人若是——”
“王启年，我问你。”范闲抬起眼，有种超出年龄的幽暗锐利，“你看我是谁？”
“小范大人自是才识过人，智谋深远，非寻常——”
“我是鉴查院提司。”
范闲打断他，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他内腑烧了起来，越是怒火中烧，面上越是撑得出笑，“二十七条人命，好大的手笔。”
“查。”
他没资格替这一家子退一步。
范闲和王启年当即动身，随着滕梓荆留下的记号一路追出京都数十里，却不想跟滕梓荆撞了个正着。
“你跟丢了？”
滕梓荆摇头，一脸严峻，“我跟到三十里外，看见了鉴查院的人。”
“鉴查院？”范闲费解，“鉴查院不是不管这事儿？”
“队伍里一处和四处的人都有，我潜藏了一段，看见他们带着几具裹尸，我没法探查实情，但他们来回的方向便是林珙所在，所以我猜，林珙出事了。”
林珙死了。
一个林珙死了，才终于掀起波澜，个个大人物下场。
范闲受召进宫面圣封了个八品协律郎，接着又进林府面相……事情如奔马走洪般一泻千里。
晕头转向之际太子也来添乱，要闯鉴查院提审司理理，人打到家门口了，那传说中的鉴查院院长陈萍萍终于现身。
实铁的轮椅，微笑的面容，老辣的手段，雷厉风行将太子拦截了。
之后陈萍萍招呼范闲随行进院。
“红拂，你见过了？”
“她也是您的人？”范闲听到这人就感觉千头万绪挤在一处，出不来，语气闷闷的，“那您也不给个编制的，不怕人跑了？”
“她不是谁的人。”陈萍萍道，“她是她自己。”
“您这话挺哲学。”
陈萍萍只是笑着摇头，“以后你就知道了。”
范闲漫不经心地左看右看，“她人呢？你这么大个院长回归，她不来看看？”
“你想见她？”
范闲一时没吭声，他又想起那日茶摊上，他种种皆是妄言，她却字字珠玑，“你今日一分的快活，必得有将来层层的枷锁。”
他始终欠她一个交代，只是又何止一个交代。
“牛栏街刺杀，是红拂帮了你吧？”
范闲目露警惕，陈萍萍拍拍他的手，声音轻和低缓，“别怕，这消息没人知道。”
“…她所做，都是您的意思？”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
展红拂显然不是在听令行事，范闲喃喃，“可我也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
陈萍萍看他一脸苦闷，“范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红拂其实刀使得更好。”
“？她整日抱剑——”
“那孩子啊，心冷了。”
之后二人在院里浇花再说起故人，也算是温情了一阵，陈萍萍告诉范闲不久会需他再次进宫。
“林珙是怎么死的？”
“你不知？”陈萍萍看出他是真茫然，略诧异，“本来我安排了影子，但被人抢了先，不过伤痕做不了假，杀林珙之人有大宗师身手。”
信息量太大，范闲立马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五竹了，如遭雷劈，“您是说……”
陈萍萍意味深长，“放心，没人知道五竹的消息，你不知，我也不知。”
不出陈萍萍所料，林珙这案子还没完，次日一早范闲便同林相一道进宫，水榭边二皇子和太子当堂对骂，范闲眼观鼻鼻观心。
太子：“京都用剑者唯两人有此剑术，二哥门下谢必安，还有二哥的知交好友，展翎。”
林相：“殿下此话何意？”
二皇子：“太子这话的意思是，林珙是我杀的。”
林相：“二殿下，此话属实？”
二皇子：“这事你得问范闲。”
范闲走了会神，惊：“——二殿下！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林珙遇害时，范闲与我当街相遇，当时谢必安就在一旁。”二皇子看范闲一眼，“让你来是做个旁证。”
太子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可有此事？”
范闲不知为何有种不妙的预感，“…确有此事。”
太子不依不饶：“二哥当然不会差使最亲近的人，可还有展翎！她是二哥的至交好友，当年救二哥一命至今仍旧伤未愈，可是一桩美谈，以二哥与她的交情，请她出手最为合适。”
二皇子沉默。
太子：“二哥不会要说，展翎也当街相遇了吧？”
二皇子：“那日展翎确有与我碰面。”
太子冷笑：“不会范闲刚好又看到了吧？”
“二人是错开见面的。”二皇子答，没给范闲开口的机会。
——“吵什么！成何体统！”
庆帝不怒自威，语气又一缓，一副仁君样，“林相，你是苦主，你的意思呢？”
“依老臣看，该怪罪的，是陈萍萍。”
于是召陈萍萍觐见，轮椅声滚滚响动，范闲余光瞟了一眼，愣了下，陈萍萍身后跟着一青衫女子，她走到光亮处，福一福身。
“民女展翎参见陛下。”
庆帝发髻潦草，临着朱红绮青雕龙纹饰的门扇瞧她，那眼神说不出的怪异，场内无人敢窥天子颜，唯有范闲偷偷瞄了一眼，竟有些阴冷。
“展翎！你可知罪？”
天子一怒，小神仙亦跪，“民女不知，何罪之有。”
她俯首跪下，恭敬挑不出一丝错处。范闲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眼睛被针扎了似的难受起来，他忙避开，不敢多看。
“杀宰相之子，你说是何罪？”
庆帝常年居高位，积威已久，这一佯怒声如雷霆中气十足，不知道杀起来会怎么样，展红拂垂着眼帘。
“民女并未杀林二公子。”
“京都内用剑高手唯你和谢必安，谢必安是二皇子门下，难不成你要说是二皇子杀林珙？”
“民女不敢指摘二皇子，林二公子遇刺时民女在鉴查院。”
“可有人证？”
展红拂一时不语。
“陛下！”
忽然一道脆生生的少年声响起，场内目光霎时聚了过去，个个人精，鬼如老狐，压迫感强得范闲心都跳慢了一瞬。
其余人如何看一概不顾，范闲面上仍假作直率，“这儿，我，范闲，我可以作证。”
“你怎么还在这？”庆帝纳闷。
“我一直在呢，不若我回避一下？”
“行了，说吧。”
“林珙遇害那日我跟展姑娘闹了点矛盾，印象深，陛下，我不敢欺君呐！”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时辰见的，在哪里闹了矛盾？”
“大约是辰时，鉴查院内，文书处。”
“鉴查院！”庆帝转而发难，“陈萍萍，你难道不知情？”
陈萍萍当即拱手，“回陛下！其实杀害林二公子的凶手已查出。”
“是何人？”
台子搭上，角儿站好，一场大戏拉开序幕——黑的抹成白的，白的又抹上黑的，个个演绎入深，动情之极。
范闲看着这荒谬难言的一幕，不由自主地瞧伏在地上便没动静了的身影。
他二人像误入这出戏的路人。
只是一站一伏，如北山南海，范闲心里沉压压的，像是要抱石沉水。
“北齐欺人太甚！这战，就打了吧，朕会举一国之力，来讨伐不义之人。”
庆帝深明大义，一锤定音，林若甫眼含热泪，长跪不起。
“谢陛下隆恩。”
“叶小姐，听说你前些日子在流晶河落了水？”
“你听谁说的？”
“刚刚郡主说的，还说让我帮你看看。”
“不必了！我没什么事。”
叶灵儿那张脸上什么也关不住，一脸昭告天下的“我知道什么但是不告诉你”。
范闲好笑，“我那护卫帮我办事去了，我这伤还没好全乎，既是叶小姐带我来，还得麻烦叶小姐送我一程。”
叶灵儿梗了一会，拒绝不了，范闲自有一百种办法让她照做，最后只能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驶离皇家别院。
“叶小姐有女侠风范，脾气想来也倔，范某是个急性子，就不等你开口了，我来起个头。”范闲悠悠道，“我虽然给郡主治了一段时间，效果如何不说，按照你们的规矩，郡主病急应该先请太医，而不是我。”
叶灵儿嘴唇紧紧抿着，连背影都透露着倔，她果然按捺不住性子，“范闲，你不要查下去了。”
“噢？”
“你已经抓到了司理理，这不就够了么？现在京都人都知道你的名声了。”
范闲点点头，“你在醉仙居落水，看来是看到了什么。”
“范闲，算了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你看到了谁？”
“我不可能告诉你。”
“我知道，林珙，太子门下。”在叶灵儿惊恐的眼神里，范闲气定神闲，“不瞒你说，我醒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然后你知道吗？我等了几天，等到现在，什么也没有，就连鉴查院也不认这份供词。”
“这说明事情到此为止了啊！你人还活着，又已经杀了程巨树报了仇，更何况他是婉儿的二哥，若你二人闹到那般地步，你让婉儿如何自处？”
“我放过他，他们能放过我吗？”
叶灵儿接不上这话。
过了一会，范闲轻声说：“我本来是要死的。”
“可你毕竟还活着啊！”叶灵儿不懂他的话，急急劝慰，“放下吧，范闲，你退一步，大家都好。”
马车行至范府。
“范闲，你好好想想。”
叶灵儿扔下这话后便逃也似的驾车离开，范闲没再管她，兀自回府，踏进院子时他步伐几不可察地一顿，接着如常将院门阖上。
“出来。”范闲话音落下，只听墙角那缸咔地一声，王启年绊了一下好险才落地站住，殷勤地拱手。
“小范大人。”
“等多久了？”
“没，没等多久。”
范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王启年讪笑，“刚刚送大人回来的是叶家小姐，小范大人可是去见郡主了？”
范闲不置可否，“坐下说吧，有事？”
“无事，无事。”
“老王，见外了啊，有事说事。”
王启年面色犹豫一瞬，还是问：“我来就是问问小范大人，林珙这案子，还查吗？”
“你这么说，是有了什么新情况？”
“不不不！是小人没想透彻，小范大人不日就要与郡主联姻，这林二公子是郡主的亲二哥，自然是——”
“揣的什么？拿来。”
“……”
“拿来！”
王启年磨磨蹭蹭拿出卷宗，范闲一把抽过，王启年就扑通一声跪下了，一套连招，“小范大人，这是陈参将府上灭门的卷宗，有了这个，能定林二公子的罪。”
范闲本来要扶他，这会像是突然哑了一样，“…什么灭门？”
王启年将女刺客使用的军械和巡城司陈参将丢了一批军械的事讲了一遍，语气恭敬，“陈参将跟我虽然也没见过几面，但他一家上下都死绝了，实在…实在是惨绝人寰。”
范闲看着卷宗上二十七人身死的惊悚数字，肩上的剑伤隐隐作痛，“既然有这么个血案，鉴查院为何不拿人？”
“这卷宗本来是在府衙，一时半会查不到林二公子身上，这拖着拖着，可能就生变了。”
“府衙的卷宗，你怎么能拿到？”
“不瞒大人，是展姑娘送来的，她说林珙是林相之子，若无此案难以定罪，让我转交给您，助您一臂之力，不过林珙已经出城，展姑娘就说这卷宗没用了。”
“那你怎么又送来了？”
“小范大人，说实话，我老王贪生怕死，上头的人不管，我也不敢出头，但我又得知滕梓荆已被您派去追踪林珙，我这心里…我，我不安呐！”王启年言辞恳切，“我就斗胆，把这卷宗送到您面前。”
“起来说话。”范闲伸手扶他，王启年哎一声，抹了下眼睛，起身，“小范大人，这案子咱还查吗？”
“……”
“大人若是——”
“王启年，我问你。”范闲抬起眼，有种超出年龄的幽暗锐利，“你看我是谁？”
“小范大人自是才识过人，智谋深远，非寻常——”
“我是鉴查院提司。”
范闲打断他，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他内腑烧了起来，越是怒火中烧，面上越是撑得出笑，“二十七条人命，好大的手笔。”
“查。”
他没资格替这一家子退一步。
范闲和王启年当即动身，随着滕梓荆留下的记号一路追出京都数十里，却不想跟滕梓荆撞了个正着。
“你跟丢了？”
滕梓荆摇头，一脸严峻，“我跟到三十里外，看见了鉴查院的人。”
“鉴查院？”范闲费解，“鉴查院不是不管这事儿？”
“队伍里一处和四处的人都有，我潜藏了一段，看见他们带着几具裹尸，我没法探查实情，但他们来回的方向便是林珙所在，所以我猜，林珙出事了。”
林珙死了。
一个林珙死了，才终于掀起波澜，个个大人物下场。
范闲受召进宫面圣封了个八品协律郎，接着又进林府面相……事情如奔马走洪般一泻千里。
晕头转向之际太子也来添乱，要闯鉴查院提审司理理，人打到家门口了，那传说中的鉴查院院长陈萍萍终于现身。
实铁的轮椅，微笑的面容，老辣的手段，雷厉风行将太子拦截了。
之后陈萍萍招呼范闲随行进院。
“红拂，你见过了？”
“她也是您的人？”范闲听到这人就感觉千头万绪挤在一处，出不来，语气闷闷的，“那您也不给个编制的，不怕人跑了？”
“她不是谁的人。”陈萍萍道，“她是她自己。”
“您这话挺哲学。”
陈萍萍只是笑着摇头，“以后你就知道了。”
范闲漫不经心地左看右看，“她人呢？你这么大个院长回归，她不来看看？”
“你想见她？”
范闲一时没吭声，他又想起那日茶摊上，他种种皆是妄言，她却字字珠玑，“你今日一分的快活，必得有将来层层的枷锁。”
他始终欠她一个交代，只是又何止一个交代。
“牛栏街刺杀，是红拂帮了你吧？”
范闲目露警惕，陈萍萍拍拍他的手，声音轻和低缓，“别怕，这消息没人知道。”
“…她所做，都是您的意思？”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
展红拂显然不是在听令行事，范闲喃喃，“可我也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
陈萍萍看他一脸苦闷，“范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红拂其实刀使得更好。”
“？她整日抱剑——”
“那孩子啊，心冷了。”
之后二人在院里浇花再说起故人，也算是温情了一阵，陈萍萍告诉范闲不久会需他再次进宫。
“林珙是怎么死的？”
“你不知？”陈萍萍看出他是真茫然，略诧异，“本来我安排了影子，但被人抢了先，不过伤痕做不了假，杀林珙之人有大宗师身手。”
信息量太大，范闲立马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五竹了，如遭雷劈，“您是说……”
陈萍萍意味深长，“放心，没人知道五竹的消息，你不知，我也不知。”
不出陈萍萍所料，林珙这案子还没完，次日一早范闲便同林相一道进宫，水榭边二皇子和太子当堂对骂，范闲眼观鼻鼻观心。
太子：“京都用剑者唯两人有此剑术，二哥门下谢必安，还有二哥的知交好友，展翎。”
林相：“殿下此话何意？”
二皇子：“太子这话的意思是，林珙是我杀的。”
林相：“二殿下，此话属实？”
二皇子：“这事你得问范闲。”
范闲走了会神，惊：“——二殿下！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林珙遇害时，范闲与我当街相遇，当时谢必安就在一旁。”二皇子看范闲一眼，“让你来是做个旁证。”
太子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可有此事？”
范闲不知为何有种不妙的预感，“…确有此事。”
太子不依不饶：“二哥当然不会差使最亲近的人，可还有展翎！她是二哥的至交好友，当年救二哥一命至今仍旧伤未愈，可是一桩美谈，以二哥与她的交情，请她出手最为合适。”
二皇子沉默。
太子：“二哥不会要说，展翎也当街相遇了吧？”
二皇子：“那日展翎确有与我碰面。”
太子冷笑：“不会范闲刚好又看到了吧？”
“二人是错开见面的。”二皇子答，没给范闲开口的机会。
——“吵什么！成何体统！”
庆帝不怒自威，语气又一缓，一副仁君样，“林相，你是苦主，你的意思呢？”
“依老臣看，该怪罪的，是陈萍萍。”
于是召陈萍萍觐见，轮椅声滚滚响动，范闲余光瞟了一眼，愣了下，陈萍萍身后跟着一青衫女子，她走到光亮处，福一福身。
“民女展翎参见陛下。”
庆帝发髻潦草，临着朱红绮青雕龙纹饰的门扇瞧她，那眼神说不出的怪异，场内无人敢窥天子颜，唯有范闲偷偷瞄了一眼，竟有些阴冷。
“展翎！你可知罪？”
天子一怒，小神仙亦跪，“民女不知，何罪之有。”
她俯首跪下，恭敬挑不出一丝错处。范闲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眼睛被针扎了似的难受起来，他忙避开，不敢多看。
“杀宰相之子，你说是何罪？”
庆帝常年居高位，积威已久，这一佯怒声如雷霆中气十足，不知道杀起来会怎么样，展红拂垂着眼帘。
“民女并未杀林二公子。”
“京都内用剑高手唯你和谢必安，谢必安是二皇子门下，难不成你要说是二皇子杀林珙？”
“民女不敢指摘二皇子，林二公子遇刺时民女在鉴查院。”
“可有人证？”
展红拂一时不语。
“陛下！”
忽然一道脆生生的少年声响起，场内目光霎时聚了过去，个个人精，鬼如老狐，压迫感强得范闲心都跳慢了一瞬。
其余人如何看一概不顾，范闲面上仍假作直率，“这儿，我，范闲，我可以作证。”
“你怎么还在这？”庆帝纳闷。
“我一直在呢，不若我回避一下？”
“行了，说吧。”
“林珙遇害那日我跟展姑娘闹了点矛盾，印象深，陛下，我不敢欺君呐！”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时辰见的，在哪里闹了矛盾？”
“大约是辰时，鉴查院内，文书处。”
“鉴查院！”庆帝转而发难，“陈萍萍，你难道不知情？”
陈萍萍当即拱手，“回陛下！其实杀害林二公子的凶手已查出。”
“是何人？”
台子搭上，角儿站好，一场大戏拉开序幕——黑的抹成白的，白的又抹上黑的，个个演绎入深，动情之极。
范闲看着这荒谬难言的一幕，不由自主地瞧伏在地上便没动静了的身影。
他二人像误入这出戏的路人。
只是一站一伏，如北山南海，范闲心里沉压压的，像是要抱石沉水。
“北齐欺人太甚！这战，就打了吧，朕会举一国之力，来讨伐不义之人。”
庆帝深明大义，一锤定音，林若甫眼含热泪，长跪不起。
“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