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说完就想溜,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本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为几两碎银来查凶杀案已很是勉强,要再和怪力乱神之流斗法,她还要不要活?

    她一脚踏上窗沿,就听到身后绿蔓期期艾艾地问:“恩人,下次再见你是什么时候?”

    “有缘再见。”

    绿蔓不依不饶地问:“有缘是何时候?”

    周静想逃跑的姿势就停在那里,她大可以一走了之,但就再一次做了逃兵,答应苏盈调查真相的事情因银钱而闹掰,如若再因为害怕传闻之类的事情失信于绿蔓,害她丢了性命,那她在这个世界该如何自处?

    从这里逃走简单,以后再回这里可就难了。

    想到此周静转过了身,她掸了掸衣摆,装模作样地说:“突然想到家里的事也不甚要紧,还是先解决掉这里的事情再说吧。”

    绿蔓轻轻吐出口气。

    “鸨妈和杨六娘的厢房在何处?”周静还是想从案发源头查起,即使不是第一案发时间,试试运气,也许能找到捡漏的线索呢。

    她再找到苏荷,两个人有个照应。

    “自从楼里出事后,鸨妈和六娘的房间都被上锁,没有管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绿蔓有些为难,“杨六娘的寝房在后院偏西南的角落里,而鸨妈厢房就在一楼的最北头,两处钥匙只有邱管事有,他日常随身携带,恐怕恩人是无法接近的。”

    周静狡黠一笑:“只要有钥匙就行,剩下的事就由我来想办法,邱管事长什么样子?”

    “他头发花白,留着山羊胡子,两只眼睛不大的就是他,邱管事常年穿深褚色布褂,如果你见到他定能一眼认出。”

    “我去会会他。”得到消息后周静就要推门而去。

    “恩人,你就穿成这个样子?”绿蔓惊叫,“你这样出去,一定会被打出去的。”

    *

    廊道内男女拉扯着前进,莺声燕语不绝于耳,偶有美姬捧着美酒佳肴推门入室。绿蔓找了件水红的舞裙,紫色的薄纱遮住大半的面容,胸前却露出大片的风光,周静颇不自然的往上拽了拽胸衣。

    绿蔓说得果然不错,周静在二楼回廊往下观望,一眼就望到堂厅角落里训斥粗使丫环的邱管事,一众红男绿女里浑入个褚色老者,尤其的格格不入。

    长相也如绿蔓所说,半白的小山羊胡,但头发依然梳得一丝不苟,目光如炬。

    丫环低垂着脑袋,被骂得不敢抬头,周静混在旁边细听才明白始末,原来是丫环不小心摔碎了瓷器,打搅客人的兴致。就听得邱管事声音洪亮地骂道:“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还敢马虎,要被主子发现,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赶紧把酒壶收拾好,过会我来查看,要是让我发现地上有一点碎片,春满楼怕是容不得你了。”

    丫环被吓得面如土色,要是再遣回到牙行去,那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想也知道牙婆不会轻饶了她,剩下的路恐怕只有卖给痴傻泼皮为妻,求死不能了。

    邱管事看她呐呐不敢作声,这才大手一挥,愤愤离去。周静抓住时机尾随其后。

    上了二楼后邱管事径直住右走,周静赶到时,却发现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已空无一人。

    周静环顾四周,这里只有两间厢房,她想也不想地推开第一间,房间安静黢黑,连烛灯也没有点,另一间灯火通明,打开时里面的人正推杯换盏,客人和女子都喝得有些神志不清,看到突然出现的周静吓了一跳。

    廊道尽头已没有别的路,也确定没有进过这两间厢房,那就奇了,他难道能长翅膀飞到天上去?周静暗暗惊诧,这春满楼里的秘密比她想象的要多,她得小心应付才是。

    男人醉醺醺的斥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周静在房间里巡视一周后走到桌边,她拿起酒壶掂了掂,壶中沉重,显然还有不少的酒水。

    她羞答答地说:“妈妈让我看下这里是否需要酒水?”

    男人杯中的酒刚减一口,还剩下许多,周静抬手给酒杯补满:“客官您吃好喝好,有酒水需要再叫我。”

    周静刚进来时两人正是浓情蜜意,闻言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用,不用,你给我滚出去。”

    周静赔笑着退到梳妆台前,臂弯一捞握住个芍药纹罐子,她把罐子紧贴身后,退走着关上了房门。

    接着她又回到大堂守株待兔,邱管事要查看丫环的清扫情况,他势必还会回来,这次周静就不信还给跟丢他。

    不过一盏茶时间,邱管事果然出现,他从一楼的廊道暗处走出来,周静瞳孔微振,她一直注意着楼梯,确定管事没有从这里走下去过。

    管事又细查下堂厅的地面,丫鬟被他吓一通后,地面扫得很是干净,管事虽然面色不好,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周静看他要走,她连忙跑到二楼回廊栏杆处等着,瞅好邱管事要走的位置,她把手里的罐子狠狠地砸下去。

    ‘啪’的一声巨响,罐子在管事面前摔得粉身碎骨,刺鼻的香气飘满整个大厅,差一点就把邱管事的脑袋给开瓢,他抬头往上看,水红色的倩影一闪,人就消失不见了。

    接着邱管事的怒吼响彻春满楼的上空:“谁摔的脂粉,立刻给我站出来。”

    但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周静又换了件衣物,这次绿蔓给她除去面纱,简单地梳个堕马髻,又别了朵山茶花,腮边留几缕碎发,平添几分妩媚的风情。

    春满楼大张旗鼓地找了圈人,楼里所有穿水红色的姑娘都被排查一遍,却一无所获,邱管事被气了个仰倒,周静就躲在两楼空厢房内悠闲等着事态的平息。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周静嘴角扬起抹微笑,邱管事果然又回来了。

    等脚步声听不见,周静这才走出去,廊道里灯火幽微,但依稀可见一排白色的脚印消失在墙的尽头——二楼果然有暗道!

    周静站在脚印消失的地方,三面是墙,面前只有一副游春图,她试着把画掀开却纹丝未动。

    画固定在墙上,周静在画上找机关未果,摸到画轴时周静福灵心至,她小心翼翼地旋转下底部,只听‘咔哒’声轻响,左边的墙壁现出道一人宽的小门。

    顺着狭窄楼梯走下去,底下黑不见底,偶尔听见在墙外的暗流水声,恍惚间以为自己到了幽冥界的黄泉路,周静越走越惧怕。

    暗道里大有乾坤,居然分成左右两边,周静没有火折子,她随意选择了右边,没想到运气还挺好,不久就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

    周静听到邱管事洪亮激愤的声音,即使隔着墙壁也清晰透了过来:“宁王落到我们手里,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只要主上一声令下,属下立刻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周静瞪大了眼睛。

    微冷的女声接道:“属下也探知到,宁王在舆城的战役中被下了尸毒,武功尽失,成为彻头彻尾的废人了,现在颜明八卫也不在,属下赞同邱越的想法,这是个瓮中捉鳖的好时机。”

    “只要宁王一死,天下再没人敢与主上做对了。”

    好家伙!苏荷这是探到对家的大本营来了。周静心中暗想,还好遇到了她,不然苏荷就死定了,这次救他一命,正好可以问他要些银子给绿蔓赎身。

    想着,她把头贴在墙壁上更紧了。

    里面鸦雀无声了会。

    还是邱越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春满楼是铜墙铁壁,只要主上一声令下,就是只蚂蚁也走不出这个大门,不会有人知道宁王死在我们手上的。”

    又听到男人的轻笑声:“真是铜墙铁壁吗?怎么好像跟进来只狡猾的小东西?”

    周静心中慌乱,接着传来了脚步的走动声。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离去,她贴着的墙壁突然翻转,周静不受控制地摔进了里面的暗室。

    暗室内灯火通明,周静跌到在地,面前的三人她只认识一个,就是尾随着进来的邱越。

    正对面是个身着丁香色襕衫的男人,貌若好女,目光妖冶的盯着周静,好像条毒蛇在思考从哪里把她吞下肚。

    周静与他的目光接触,瞬间浑身汗毛直立。

    旁边站着位年约四十的陌生女性,身着馆中女子的服饰,她冷若冰霜的表情也被周静的突然出现惊出了裂痕。

    邱越意识到地面的白色脚印,被算计的耻辱涌上心头,邱越举起蒲扇大的手,想一巴掌拍死周静。

    周静吓得抱头跳起:“别打我,别打我,我只是好奇闯进来的。”

    “邱越。”男人的声音柔柔地响起,邱越的手被定住,不敢落下去。

    男人看向地上的周静:“审下她与苏荷的关系,如若有关,就把她的头盖骨砍下来做成酒杯吧。”

    “玄喻,你与邱越安排,一杯毒酒送苏荷上路吧。”男人低低笑了起来,“拿出楼里最好的酒,算给他最后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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