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趟还真的是鸿门宴呢,乞儿跟在顾画舟身后,瞅着这位爷的脚后跟,暗戳戳生了点怨念——自己本和那叶小姐无怨无仇,不如说以后叶小姐作为大少夫人,更是自己主子辈的人物。偏这二少爷见不得和顺,又是瞎起名字,又是胡扰宴会的,哪给她“莫提”的机会,这可真是人闹的“天”灾,无处避。

    不过,乞儿忽然又想起,既然主家有人吃不得河鲜海味,厨房却犯了这么明显的忌讳,心里倒有些担心起杂役处与厨房有关系的那些大爷大娘们了。

    至于缘何出现了这样严重的偏差,乞儿才不想去搅和主家的家事,安身立命之本在于少说少想少打听。

    “眠雨,你在想什么?”顾画舟也不知何时走在了她旁边,问话时二人的身高差硬生生营造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审问气氛,但面上的笑意又很干净,像是天上那轮圆月一般。

    “回少爷,仆还在想刚才那宴会,”乞儿老老实实回答,“那月饼还没能吃完就给撤了……”

    说起这月饼,乞儿也确实想着念着能多尝几口来着,谁晓得才将将小心地咬上了一口,就有婢女来收拾下去,口中豆沙味道浅淡,勾引着乞儿大胆地目送了一会儿月饼的远去。

    不过除开月饼没能吃全,宴会气氛压抑外,主家的宴食还是让此行不算太亏。又想到大爷大娘们承诺给她留的月饼,乞儿倒有些归心似箭了。

    “月饼?”二少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顽笑,忽而又冷下脸,“没出息。”

    他的一双眼生的实在好看,乞儿讲不出是个什么形状,只那眉尾的微翘就给了乞儿一种会勾人的错觉。

    此时冷下来,带着些许恶意的探究,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乞儿到底耐不住顾画舟的探究,整个人打了霜样的叹了气, “回二少爷,那月饼又不是仆让撤下的……您要是实在也是没吃够,大不了仆将仆那边的月饼送您一半?”

    乞儿瞧了眼顾画舟的眼神就没敢再看,也就没看到二少爷那短暂呆滞的眼神。

    商言逮住了她的错处, “呸,二少爷还稀罕你那两块穷酸的破饼儿。”

    “好啊。”

    “就是……嗯嗯?”商言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鸭,声音骤抬,瞅了眼自家少爷危险的眼神,默默咽下了自己的惊讶,“咳咳,你去前头带路,二少爷赏光吃你的月饼,就感恩戴德吧。”

    戴德戴德,乞儿垂着眉眼有些低气压,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走在前面。

    “乞儿回来啦,赶巧了,赶巧了,正是要去你屋里送这点东西,这些你拿上,你鲍二叔特地给你留了些。”鲍二婶拎着两个油纸袋招呼乞儿,哪晓得一通话下来,才见着乞儿身后还跟着俩人, “二少爷!?”

    鲍二婶眼神带着些惊疑, “二少爷怎的会到此腌臜地来,是有什么要事……”

    “你去拿来。”顾画舟没理鲍二婶,吩咐商言道。

    于是鲍二叔好心留的月饼就这么到了二少爷手里,清冷月光下画舟少爷的手像是玉瓷一般,衬得那油纸都风雅起来——二少爷浅浅尝了一口,而后很是自然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帕子和油纸袋子先后落在地上, “顾眠雨,明天到我书房里来做事呀。”

    像是想到了更好的注意一般,二少爷的声音里带了些欢喜的意味。

    乞儿怔愣地看着散落的月饼和帕子上那点残渣,没有做声。

    好在顾画舟也没想着她给出什么回应,他这话只是个通知罢了,仿佛确实不该走入这腌臜处,扔下这话就自顾离去了。

    “乞儿……你”鲍二婶看着乞儿怔住的模样,原本想要打听一番的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味, “明天……算了,你去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

    鲍二婶也离去后,乞儿收拾了地上的油纸袋和月饼踱步回了柴火间边的房舍,至于那帕子,谁管呢?

    坐在屋外的石阶子上,旁边散落了些瓜子壳,乞儿望着天上那轮圆月,咬了口月饼,酥皮之下的椒盐咸甜口感是一种奇妙的美味,或许是中秋圆月当真勾人忧思,乞儿难得的回忆起以往来——有那么一次,她和老乞丐在中秋节讨到了个月饼,老乞丐兴起,难得给她讲了嫦娥的故事,虽然最终那月饼在与其他乞丐争夺中还是七零八落,到口中只留下点细微的滋味,也是那天乞儿知道了,如果能够完整吃完一个月饼,接下来这一年的人生也会顺遂圆满……

    乞儿咬下最后一口月饼,脚步松快地回了房间,一些无关现实的烦恼还是扔在脑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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