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平八稳

    “秦周!”

    秦周的丹凤眼只看见了蒙庭莳,听到有人用惊怒的声音喊自己,他眼尾扫了扫,都是女眷,还都不认识,他就没再理会,没想到一错神儿的功夫,一个绿杉姑娘冲上来就是一顿老拳,秦周勉强站住了身子,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了过去,他身边就跟了两个随从,两人也被突发状况弄得蒙了,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这位姑娘,你这是何故?与我家公子有何恩怨?”

    两个随从也有些发蒙,这可是在蒙府,对面是蒙史司和几位姑娘,又不是什么寻仇的,怎么就变成了他们的少爷被打了?这要是回去让秦夫人知道了,两个人绝对小命不保,因此,两个人铆足劲要带这个行凶的姑娘回去。

    “蒙史司,您亲眼得见,这姑娘什么都不说,上来就对我家公子行凶,还请史司将她交给我们,带去秦府,好给我家夫人一个交代。”

    打了人的周案和这会也醒过神来了,她不是在熟悉的出生地钦州,而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国度,那股子见到秦周本人,想起自己捉奸未成死于非命,顶到心肺的愤懑还是冲破了脑壳,她冲上去就揍了这个和秦周一模一样的人,她此时此刻看着秦周,迟来的悲痛和在此地的无助让她崩溃的大哭:“秦周,你个王八蛋,我恨你,恨死你了,你个挨千刀的陈世美,背着老娘找花姑娘,你早晚得梅毒艾滋,病死你个死玩意儿!”

    蒙庭莳原本被周案和奇异的目光打量自己和魏书洛,正浑身难受,刚巧见到秦周,正打算上前寒暄,好把魏书洛打发了,谁成想,周案和不知道哪根筋没搭上,冲上去就给人打了,打完了,还一顿骂,骂的是什么,他都没听懂,左右不是什么好话。

    蒙庭莳一阵气闷,这个女人可真能生事,他抱拳走上去,冲着秦周道:“未应兄,哪里不适,莫慌,快随我来。常宝儿,去找贾大夫,夫人如果问,口风紧些。”

    常宝儿应了一声,麻利儿的去了。魏书洛留在当地尴尬了,如果识趣,她应该告辞,可她眼睁睁看着周娴把秦孝郎的独子打了,那可是秦周啊,圣上跟前的红人,大殷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翰林,宫中最受宠的丽贵妃表弟,何况秦公子前一阵还为了救圣上受了重伤,伤情未愈,这如果让圣上得知,周娴这蒙家长媳能不能坐稳可不好说,而且听周娴的语气,似乎她与这秦公子还有些秘闻,魏书洛的脚挪不动步了,她低着头装作不知道,赖在荨仓院里。

    贾大夫不是蒙府的府医,是蒙庭莳一次案件的苦主,那次事件之后,两个人成了朋友,贾铭医术高超,心底善良,不爱言辞,蒙庭莳喊贾铭也是不想这件事外露。

    贾铭急匆匆过来,背着医药箱,直奔卧房,他人很瘦小,皮肤黑黝黝,左脸颊上有一块烧伤的痕迹,乍一看很像个砍柴工,不像一个大夫。

    “这位公子内伤未愈,想来是在恢复之中,今日许是感染了风寒,有些痰咳,我开两副药,饭前煎来喝,辛辣油腻忌食。”贾铭一向言简意赅。

    蒙庭莳不好意思问,常宝儿拐弯问了问,贾铭听完笑了:“我没看出什么皮外伤,想来公子身体一向康健,或者击打的人许是没什么力气?”

    蒙庭莳带着常宝儿,送贾铭出去之后,发现魏书洛居然稳稳坐在花厅里,虽然低着头,却忍不住好奇的往卧室方向看,看见他出来,立刻站了起来。

    “表哥,那位公子没事儿吧?表嫂和他相识?”

    在一边的周案和撇嘴,一路走过来不叫表嫂,现在却强调她的身份,哎,果然心眼多的人才聚群儿扎堆儿。蒙庭莳也有点不高兴,且不说这是蒙家关上门的事儿,就算是亲戚,也没这么越界的,何况当他看不出来她的心思么?

    突然他就被恶心到了,想起之前父母和他说的那些事儿,他冲着魏书洛道:“表妹在此,正好,来,案和!哦,娴儿!”

    蒙庭莳让下人退下,脸上严肃,眉眼冷凝,冲着魏书洛道:“表妹,这是你表嫂。正好你表嫂在,把误会澄清一下。魏家与蒙家并无婚约,只是长辈之间的戏言,夫人你如果在外听到诋毁表妹名誉的,还望给表妹一个清白。”

    魏书洛伐子没下好,反到招得蒙庭莳撕开了先前的暧昧,他什么意思?他们之间没有关系,没有婚姻,也没有两情相悦,蒙庭莳让周娴在外澄清,是说他就连纳妾也不会让魏书洛进门,他和她,今后嫁娶两不相干。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周娴?想到这儿,魏书洛通红的眼睛就瞪向周案和,眼泪噗噗簌簌的往下掉,嘴角紧紧咬着才没哭出声来。

    妙香看不下去了:“蒙大人,您这样也太欺负人了吧。如果澄清早就该说清,现在这样说让我们小姐的脸面往哪里搁?您不会不知道两家议亲的事儿,您,您这是把我们小姐往绝路上逼啊?天啊,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小姐,我们走,谁稀罕这破地方!”

    魏书洛站起身来,莲步往外挪,走到门口,她背对着众人:“表哥,你我之间再无过往,但愿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周案和被魏书洛的语气凉道,看着人走远,她道:“她什么意思?你不是喜欢她么?”

    蒙庭莳心里也别扭,他静默半刻,一扇子敲在她头上:“你说,你为何毒打秦公子,不能给本史司一个合理的说法,劳城大狱甲字头,你信不信今天晚上你就睡在里面!”

    周案和低着头,斜眼看了看秦周,叹口气,指了指他:“他真是你朋友,他也叫秦周?”

    这句话信息量足够了,蒙庭莳多敏善思,从刚才周案和的失态,猜出秦周必然和她有牵扯,许是长得像故人,只是这个故人定然和她关系匪浅。

    想到这里,莫名的,蒙公子酸了,酸的牙疼,酸的心塞,酸的扇子都摇不痛快。

    “嗯,兵部孝郎秦云风独子,兴和五年的状元郎,翰林院编撰官,西北秦家嫡系,西宫丽贵妃的表弟!”

    周案和抬手:“停,停,你说那么多名头,就是告诉我,我今天闯祸了,对吗?”

    蒙庭莳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背着手进了卧房,用扇子勾勾,让她跟着。秦周来的时候就有点不舒服,眼前发晕,被那个姑娘打了几拳后,彻底就晕了过去。

    这会儿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见蒙庭莳守在他跟前,旁边站了一个绿色衣杉的女子,低着头,似乎在听蒙庭莳的训导,蒙庭莳看到他醒了,上前抱拳:“未应兄,得罪得罪,这是内子,前段时间在外面被人坑骗,她只记得对方腰间挂着一块白色的玉佩,方才一时眼拙错认了兄长,我已经责罚过她,还望兄长,原谅则个!”

    秦周把手搁在额头,回忆一下,那女人说的话,她叫他秦周,说明她是认识他的。

    秦周摆摆手:“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我今天来找兼之是为了范家的事。范增成不可能是害昌平世子的凶犯,凶手定另有其人。”

    蒙庭莳意外的看了一眼秦周,他没有说话,冲着周案和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周案和却不为所动,反而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蒙庭莳脸黑了,他把人从椅子上提了起来,推开门扔了出去,周案和给她比了一个手势,蒙庭莳没看懂,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秦周和蒙庭莳一直商谈到太阳下山,秦府派人来接,两个人才出了卧房,秦周说完了正事,想起来周娴,他道:“史司放心,今日之事,秦家不会有人知晓,我这两个随从是我贴身侍从,自然不会多话。”

    蒙庭莳抬眼看他,对方眼里一片祥和,确实不像有怒,他央央的点点头:“如此,就多谢未应兄宽怀大度,还望两位小兄弟帮忙守口。”

    捡了两条命的小随从,忙不迭的点头,不说,绝对不说。

    秦周扬眉一笑,转身就出了院门,常宝儿一直将人送出了大门口。

    晚膳之后,蒙庭莳坐在书房的桌上,对面坐着周案和。蒙庭莳翻书,周案和在学用毛笔,两个人呢难得和谐。

    “你到底和秦周什么关系?”

    “我家乡也有个叫秦周的,他是我男朋友,嗯算未婚夫吧,我就是去找他的路上出了事故,才来到这里。”

    周案和对着蒙庭莳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蒙庭莳这个人十分多疑,暂时她没有别的去处,既然和他合作,自然要坦诚为先。

    “秦周是我的学长,啊,我们那男女都要上学,他比我高两届,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习很好,人也很帅,我一直暗恋他。后来他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大学是我们那的最高学府,考上了大学后,离得远了来往就少了,慢慢就断了。大学毕业之后,我去了市局,在一次办案的时候碰到了一起,他是那起案子的检察官,然后我们就重新接上头了,过了半年吧,我们就确定了关系。可是还没到一年,这个花心大萝卜居然背着我搞外遇,有人给我发了信息,他和一个大学同学在宾馆开房,我急匆匆就杀了过去,结果去晚了,人都走了,我又去追,还没追上就碰上了意外,醒了就在你床上了。”

    一句‘你床上’让蒙庭莳喝进去的茶水都喷了出来,他咳嗽得铿锵有力,周案和一脸无辜:“我说这么清楚,你怎么还这么激动?”

    蒙庭莳定了定神,止住了咳嗽,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周案和道:“所以啊,我今天看见他,就想起那王八蛋干的坏事儿,义愤填膺,义愤填膺,你懂吗?”

    蒙庭莳一下下敲着扇子,手里有节奏的传出声音,周案和想起他下午说的话:“那个,你不是说他不追究了吗?”

    蒙庭莳嗤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拿起毛笔,铺平了纸张,缓缓写了一个静字,他道:“如果他真不追究了,就会跟我讨要个说法,至少要羞辱你一番,秦周这个人敏感谨慎,他这么轻轻掀过,只是因为他根本不信我们的说辞,也不打算听我们的解释,等着吧,过不了多久,秦夫人定然亲自上门。”

    “啊?一个男人,这么小气吗?”

    蒙庭莳听她说秦周小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他小气,这可是京都第一个敢说他小气的人,秦周人不简单,我劝你,离他远点。”

    周案和没那么不知好歹,她的优点之一就是听人劝,她连连点头:“还用你说,何况,我和他应该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吧!”

    这倒是,周案和名分上是蒙家长媳,秦周是个外男,他和蒙庭莳又素无交情,碰面的机会确实不多,想到这些,蒙庭莳也点点头。

    周案和想起来今天来找他的目的,赶紧凑了过来:“我来找你是有事。”

    蒙庭莳莫名的就不想听,这个女人太能惹事儿,这才几天,先是周府、齐家,而后又是昌平世子、秦周,再接下去,她是不是要去皇宫捅娄子?

    周案和自顾自坐在他旁边:“今天你和昌平世子谈话,我去找了他的随从和侍女,你猜怎么着?”

    蒙庭莳听她卖关子,抬脚就要走,周案和在后面只喊:“哎哎,你别走啊,我这不是吃你的喝你的,心里过不去吗,能帮忙不是为了你好?”

    蒙庭莳听不下去了:“你不添堵,在下铭感五内。”

    周案和不理会他,堵在他跟前,昂首道:“三月二十六案发那天,昌平世子出门带了十个侍从,四个丫鬟,可是他到了花船上,却变成了十二个侍从四个丫鬟,那两个人是从哪里多出来的?而且,那个他的贴身小厮说,午膳中间,他看见一个穿着世子衣服的男子从三楼另外一个房间出来,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世子明明在一楼的宴会厅里喝酒。世子出事的时候,四个丫鬟都被迷晕了,但是其中一个丫鬟回忆说,他们三个醒过来之后也是昏昏沉沉,断断续续睡了两天,只有一个叫香雪的丫鬟,醒了以后,精神无异常。还有,我听管家说,郡王妃将门出身,脾气火爆,爱子如命,可这次出了事儿,我看那些随侍都还活着,郡王妃居然没打杀了随侍,这是不是也不太合理?”

    蒙庭莳有些无奈,他琢磨了一下语言,怎么说才没有揶揄她的意思,但出口还是:“周姑娘,你莫不是以为我们史司的兄弟都是吃白饭的?”

    周案和得意洋洋道:“那你的兄弟,知道贾铭也去了船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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