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笙知道,笙瑟娘子说的上次,就是叶北宁把她关进锦州大牢的那次。

    她在大牢里关了三日,叶北宁与笙瑟娘子朝夕相处三天,期间还去游了湖,闹得满城皆知。

    原来,是为了交换一桩旧案的线索。

    九笙翻身坐起来:“花魁娘子这么做,可有些趁人之危。”

    “奴家一个风尘女子,还在意这个?而且,我也没向王爷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也就喝喝酒,游游湖。”

    “就算你想提别的要求,他也不会答应。”

    “这倒是,”笙瑟娘子赞成地点头,“两个月前,览星阁出了一篇关于王爷的记载,其实里面说得一点儿也不对。浔王,既不贪杯,也不好色,是个君子。”

    说到这里,她看向九笙,眸光中含了几分深意:“那三日,每到夜里,王爷都会宿在留仙楼顶,男女之防守得比奴家还紧,也不知是为了谁。”

    九笙默了默,回想起当日,她气冲冲闯进来的那一幕,着实有些无理取闹。

    “当时不知前因后果,是我误会了。”

    “无妨,奴家想要的,正是这样的误会,”看出她没听懂,笙瑟解释,“风尘女子,以色侍人,但女子颜色从来最不长久。这花魁的位子,我做了十多年,可每日醒来,我都担心,会被人抢了去。”

    “做花魁就这么好?”

    “终是比旁人自由些,金贵些。”

    九笙大抵明白了。

    浔王好色的名声虽然在外,但既能得他青眼,又能让他流连忘返的女子却未曾有过一人。在不知情的百姓眼中,笙瑟娘子绝对是第一个。

    这样的风尘女子,绝不会普通。她是想利用叶北宁帮她造起这样的声势,从而将花魁的位子再坐得稳一些,久一些。

    如此一看,他们二人也算各取所需。

    可是……

    一转念,她又觉不对。若叶北宁得到了线索,前几日又是为何再回的留仙楼?若他没得到线索,又怎会轻易离开锦州城?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你告诉叶北宁的线索,是假的?”

    笙瑟娘子一脸惊讶:“三日之约未到,王爷就走了,姑娘难道不知?”

    她确实不知道!而且……

    九笙忍不住替叶北宁讨公道:“怎么可能没到?他将我关进牢里之后,应该就去找你了。我被关了有整三日,从牢房出来后,我还往客栈方向折了一趟,然后才来的留仙楼,算算时间,三日肯定够了。”

    “不,当日为了看时辰,屋子里特地点了香,姑娘到时,离整三日,还差小半炷香。”

    她把手抱起来:“然后呢?”

    “姑娘气冲冲地走后,王爷就起身去追了。”

    九笙一怔,像是没有听清一般:“你说什么?”

    “奴家当时也没想到,离三日就差那么一点儿,只要王爷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线索。可是,”笙瑟看向她,眼中起了一些羡慕,“为了姑娘,他放弃了。”

    直到此时,九笙才终于明白,之前荷风埋怨她,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能让叶北宁委屈三日也要换的线索,定是极其重要的,可却因为她没头没脑地闯进来,又闹了一番,最后功亏一篑了。

    难怪,荷风会那么生气。

    也难怪,裴行见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是——

    人还真被你追回来了。

    所以,当时她离开后,叶北宁是真的……

    出来追她了。

    可她却因为赌气,又因为千山老头的那封告急信,半分音讯都没留,就直接离开了锦州城……

    她还真是在无意之中,坏了事……

    也不知是不是受伤的原因,九笙只觉心口又开始不舒服,酸酸的,有些疼。

    “那个线索,我来替他求,”她看向笙瑟,“要如何做,你才能告知?”

    “奴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

    “好,”笙瑟歪头,想了许久才开口,“若不出意外,明日戌时,王爷就会回来,到时你……抱抱他罢。”

    “啊?”

    九笙以为笙瑟娘子定会为难她,结果……

    “就这?”

    “就这,”笙瑟娘子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期待,“奴家一直想看看,持重有礼的浔王爷,被九笙姑娘投怀送抱,还能不能无动于衷。”

    “……”

    这花魁的心思着实奇特,不过她和叶北宁又不是没抱过。抱一下,得一个线索,这笔买卖一点儿都不亏。

    “笙瑟娘子,”敲门声响起,伴着熟悉的声音传进来,“我阿姐醒了么?”

    是宋时。

    当夜离开府衙前,九笙便同裴行说好,让他吩咐叶北宁的暗卫,在暗中跟着,随她去放一枚信号弹。

    若信号弹放出一个时辰,不见有人来,他们就回去;若信号弹引来了黑衣人,他们就暗中跟着,去到他们的居处,再随她一起寻一寻失踪的人。

    她当时没想过,自己会被黑衣人抓走。好在暗卫机敏,没冲动地去救她,而是按照之前约好的,跟到了地方,找到了宋时他们。

    “醒了,”笙瑟娘子道,“你进来罢。”

    话音没落,宋时就跑了进来,到得床边,已是两眼通红,里面还包了两包眼泪:“阿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不是平安将你救出来了,没事了。”

    “我不是在说我自己,是在说你,”他抹了把脸,“王爷把你带到山下的时候,你都出气多进气少了,嘴角全是血,脸色惨白惨白的,好像下一瞬……就要死了。”

    九笙没想到,她当时看起来竟然那么吓人。

    “王爷抱着你,一直没松手,手臂都是抖的,却还强做镇定地问我们,在那锦南鬼市里,有谁用银针当暗器。”

    解铃还须系铃人,叶北宁这思路没问题。

    “好在我被抓去以后,一直有个小屁孩,有事没事地就拿嘴里的银针吓唬我,我就带王爷回去找了。”

    想起那个小屁孩给他添得堵,九笙还有些不痛快:“叶北宁揍了那个小屁孩么?”

    “不仅揍了他,连带他那六个兄长一起揍了。”

    这么精彩又解气的一幕,她竟然没看到,真是可惜!

    此时此刻,九笙已全忘了自己当时正在生死边缘徘徊,俨然成了个听书的局外人,跟着宋时口中的故事,开始又热血沸腾又紧张兮兮。

    笙瑟娘子看她这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出门去了。

    “叶北宁带了几个暗卫去的?”

    “王爷就带了我一个人啊,暗卫都留在山下保护阿姐了。”

    九笙惊讶,惊讶之余又觉得十分正常。

    叶北宁的功夫很不错,她知道,但不错到什么程度……

    眼下大抵也知道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扯着那小屁孩儿回来救你,但是,”宋时攥紧拳头,“那个小屁孩竟然说,你的银针若还在肩头,用匕首划开皮肉,就能给弄出来,但阿姐你作死,动内力,银针顺着血液进了心脉,他也无能为力。”

    九笙听得火大:“他就那么说的?说我作死?”

    宋时点头。

    “这小屁孩真是欠收拾。”

    “所以王爷替阿姐收拾他了。”

    “哦?”叶北宁这行事风格她可太喜欢了,“怎么收拾的?”

    “断了筋脉,卸了他一身的内力,让他嘴里的银针彻底成了废针。”

    她由衷道:“够狠。”

    “这已经不狠了,”宋时感慨,“我看王爷当时的样子,杀气四溢,双目通红,我还以为他会杀了那个小屁孩。”

    “你不了解他,他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杀人的。”

    叶北宁这个人,行事自有底线,做事也向来公正的。

    九笙又问:“那小屁孩儿救不了我,之后怎么办了?”

    “他虽然救不了阿姐,但他知道谁能救。他说是在鬼市里,有一个人名叫执药老叟,医术很高超,王爷就带着小屁孩儿去找人了。”

    她沉凝片刻,开口:“那个鬼市,看着就不像正常的地方,里面的人也怪异的很。那个什么老叟,能轻易救人?”

    “这……”宋时挠挠头,“我就不知了,但是没多久,王爷就把人带来了。那人当真厉害,三两下就把银针从阿姐的指尖逼出来了。”

    之前笙瑟娘子说,为了救她,叶北宁与人交换了三日的时间,想来那人就是执药老叟了。

    “执药老叟救了阿姐之后,王爷将阿姐送来了这里,交代了笙瑟娘子要照看好阿姐,就走了。”

    “走去哪儿了?”

    宋时摇头。

    笙瑟就在这时端了饭菜进来,她又问:“笙瑟娘子可知,叶北宁与那执药老叟交换了什么?”

    “应该是替他试药。”

    “试药?”

    笙瑟娘子点头:“执药老叟还有一个名号,叫毒老叟,醉心于研究各种毒药。只要有人求到他,必要为他试试新研制的毒。据说服下毒药后,毒老叟会先观察一日,看那毒药发作后有什么反应。一日过后,再给试药之人服下解药,再看看有何反应。”

    九笙的眉头随着她的话越拧越紧:“毒性发作之后,只在一旁看着,都不管么?若是熬不住……”

    “他也不会救,”笙瑟娘子语气冷漠,“这是求他救人的代价。生死,皆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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