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叶北宁的生死，该由他自己说了算。
九笙没再说话，翻身下了床榻，拿过一旁的衣衫，边穿边问：“王爷的暗卫可在？”
“不在，王爷离开前，好像吩咐了他们什么，他们都走了。”
“荷风呢？就是他身边的女侍卫。”
“同暗卫一起走了。”宋时犹豫了一下，才同她说，“阿姐，我悄悄地打听过，他们都出城了。”
“荷风和暗卫一起离开锦州城了？”
“是。”
看来是真替叶北宁办事去了。
九笙将衣衫穿妥，对宋时道：“那就剩你了，你给我带路。”
“带路？去哪儿？”
这不是废话么？
“当然是去鬼市，我要去会会你们口中的那个老毒叟。”
宋时纠正她：“是毒老叟。”
“管他什么叟，欺负我的人就不行。”
宋时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朝笙瑟娘子看过去，笙瑟娘子笑了笑：“九笙姑娘不能去。”
“你想阻止我？”
“不，只是时辰到了。”
九笙没听懂，却也没来得及问，因为霎时间，头脑便是一阵昏沉，四肢也没了力气。若非宋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恐怕会直接摔在地上。
“是那药茶……”
真是大意了！
“茶里没毒，但你的体力，还需要再睡上一觉恢复恢复。”
九笙这一觉睡得很沉，待再醒来时，天已黑透，辨不清时辰。
屋子里漆黑一片，笙瑟娘子和宋时都不在。留仙楼里也很安静，没有歌舞声，亦没有来往的调笑声。
想来，该是过了子时，众人都歇下了。
她翻身下床，走出两步才发现，头脑确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既然如此，她更得去找宋时，让宋时带她去鬼市。
她要把叶北宁找回来。
拉开门，廊上烛光昏黄，不见人影。九笙蹑手蹑脚地下了二楼，到了留仙楼的门口。
门口倒是靠着两个护卫，蔫头耷脑的，困得不行。见她走过来，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便继续瞌睡去了。
顺利地走出留仙楼的门，九笙呼了一口气，抬脚就要往城南去。可……
刚走出一步，便定住了。
她看着不远处的人，一时竟有些恍惚，不敢确定是梦，还是现实。
叶北宁此刻就站在几步开外，旁边停着一辆马车，他似乎在与车内的人说话。
听到脚步声，他便看了过来，见到是她，映着月色的眸光，似乎一下子变得清澈透亮起来。
九笙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走得很慢，心跳却一下比一下快。等站到他面前去，心跳早就乱了次序。
她没心思管，只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番。
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应该没有受伤，眼中有红血丝，想来这几日都没有睡好，脸色还有些白……
该是极不舒服罢。
九笙想都没想，伸出手，隔着他的手臂，轻轻地将他环住。
“你……没事罢？”
叶北宁没说话。
她只能感觉到，被她抱住的人，身子微微一僵，连动都不敢动。不知是不习惯，还是不喜欢。但不管怎样，都没有推开她。
耳边的心跳声，重得如锣鼓擂动。九笙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来自谁的。
夜风依旧很冷，可这怀抱却出奇地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九笙才听到叶北宁的声音，有些紧绷：“这话，该本王问你。”
说完，便挣开了她的手，还顺带拉过了她的手腕，将指尖搭在了她的脉上，好半晌才松开。
九笙只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小声道：“我没事了。”
叶北宁也从她的脉象中确定了这一点，才淡嗯一声，放下心来。
“王爷，”马车上的人探出头，笑着说，“你该再勇敢些。”
竟然是笙瑟娘子。
她脱下了在楼里常穿的衣裙，换上了一套素色衣衫，长发也挽了起来，一副已嫁作他人妇的打扮。
九笙看了叶北宁一眼，却见他撇开了视线，但耳根处却有明显的暗红。
莫不是……被她抱的，不好意思了？
“九笙姑娘，王爷，今日一别，恐后会无期。笙瑟便在此祝二位，”她顿了一顿，颇有深意地道，“事事皆如所愿。”
九笙没想到：“你要走了？”
“是啊，有人替我赎了身，”她最后看了一眼留仙楼，喟叹一声，“从今以后，再也不用困在这里。天南海北，随心可至。”
是件好事。
九笙由衷道：“笙瑟娘子，恭喜。”
“也别叫我笙瑟娘子了，我本姓胡，若非因祖上获罪，没入贱籍，早该如姑娘一般，寻得一心人，如今也应当儿女双全了。”
被她这么一提，九笙终于想起了那件险些被她忘了的大事！
“方才，你看到了是不是？人我可抱了，作为交换，我要的东西呢？”
“姑娘要的东西，三日前，我就已经告知王爷了。”
“什么？”她挑起眉梢，“你耍我？”
“话可不能这么说，当时是姑娘一门心思，想帮王爷要线索，我也不好拂了姑娘的意，而且，”笙瑟娘子的目光在她和叶北宁之间逡巡两圈，小声问，“方才那一抱，真的只是为了交换线索？”
九笙脸上登时一热。
刚才，她抱叶北宁的时候，脑子里根本没想那交易，她只是单纯的……
想……
抱抱他而已……
“时候不早，告辞了。”
待马车消失在街路尽头，九笙脸上的热度才消散，她看叶北宁：“她真把线索告诉你了？”
叶北宁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
叶北宁的神色倒是有些微妙：“你方才……”
“别误会，”她赶紧打断，“之前的事，笙瑟娘子同我说了。既然是我坏了你的事，总该弥补一二。她说只要我抱你一下，就把线索告诉你。”
似乎料她会这么说，叶北宁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九笙偏开头，有些不敢去接触他的目光。
“那个，”她转了话题，“笙瑟娘子说，她是因祖上获罪才沦落至此，她的祖上是……”
“二十多年前，太医院的御医。”
“难怪她医术高超，能救醒我。”
叶北宁眉梢微微一挑，倒也没有纠正她。
天还没亮，九笙不想再回留仙楼，索性就踩着洒了满地的白月光，往府衙的方向走。
叶北宁走在她旁边。
街上静寂，了无行人，只有他们两个的脚步声。虽然前方一片暗沉，可九笙觉得，若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到此生尽头，其实也不错。
只可惜，很快，府衙就到了。
回房前，她特意停下脚步，叫住叶北宁：“王爷。”
叶北宁看向她。
“你……”
只说出一个字，她就犹豫了。剩下的话，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其实，在笙瑟娘子告诉她，叶北宁一直在追查一桩旧案的时候，她对那桩旧案就有了些猜测。而笙瑟娘子的身世，正好证实了她的猜测。
叶北宁在查的案子，应该与他母妃有关。
想到这里，九笙的视线往下滑去，落在他腰间那枚白玉上。如今他已经得到线索，或许也没必要回览星阁了，他……
要回京城了罢。
额头突然被敲了一下，力道轻柔，一点儿都不疼。
她后知后觉地把头抬起来，对上了叶北宁有些打趣的目光：“莫不是被银针伤了脑子，今夜怎么呆呆傻傻的。等天亮，该再寻个郎中看看。”
“谁又呆又傻了，”九笙没心思和他斗嘴，“我就是想同你说，好好休息。”
说完，她打开门，抬脚走进去，却在要关门的刹那，听到叶北宁说：“答应你的事，本王都会做到。而你，答应本王的事，可是一件都没做。”
他指的是……
欠他的那幅画？还有帮他坐稳览星阁阁主的位子？
那言外之意，岂不就是——
他会回览星阁，会让她入一品堂，他们两个因为交易而形成的联盟，不会散！
九笙忍不住开心起来：“阁主放心，回去定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画功。”
“拭目以待。”
翌日一早，宋时跑来看九笙。
一见面，九笙就把他拽进了屋子里，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才放心地关紧了房门。
宋时一脸莫名：“阿姐，怎么了？”
“别说话，也别声张，”她把人拉到桌子旁，指着上面的笔墨，“画一下去锦南夜市的路线图。”
宋时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还要去？！”
“你小声点儿，别被旁人听见了。”
尤其是不能被叶北宁听见，否则他肯定会阻止她！
“可是阿姐，不是我低估你的能力，实在是那个夜市里，奇人异士颇多，而且毒老叟，据说用毒出神入化。若阿姐上门去找他的麻烦，恐怕……”他声音低下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话虽然有点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九笙承认，宋时说得没错。
“我昨天那么冲动，是因为救人心切，今天让你画地形图，只是想知道夜市的位置。”
“真的？”
“当然。”
叶北宁已经平安回来，她没必要急着去犯险，但那个老毒叟，仗着有点儿本事就欺负人，也实在不招人喜欢。
“我得先知道怎么才能找到那个老毒叟，然后，”九笙缓缓抱起手来，“好好准备一番，再去挫挫他的锐气。”
九笙没再说话，翻身下了床榻，拿过一旁的衣衫，边穿边问：“王爷的暗卫可在？”
“不在，王爷离开前，好像吩咐了他们什么，他们都走了。”
“荷风呢？就是他身边的女侍卫。”
“同暗卫一起走了。”宋时犹豫了一下，才同她说，“阿姐，我悄悄地打听过，他们都出城了。”
“荷风和暗卫一起离开锦州城了？”
“是。”
看来是真替叶北宁办事去了。
九笙将衣衫穿妥，对宋时道：“那就剩你了，你给我带路。”
“带路？去哪儿？”
这不是废话么？
“当然是去鬼市，我要去会会你们口中的那个老毒叟。”
宋时纠正她：“是毒老叟。”
“管他什么叟，欺负我的人就不行。”
宋时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朝笙瑟娘子看过去，笙瑟娘子笑了笑：“九笙姑娘不能去。”
“你想阻止我？”
“不，只是时辰到了。”
九笙没听懂，却也没来得及问，因为霎时间，头脑便是一阵昏沉，四肢也没了力气。若非宋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恐怕会直接摔在地上。
“是那药茶……”
真是大意了！
“茶里没毒，但你的体力，还需要再睡上一觉恢复恢复。”
九笙这一觉睡得很沉，待再醒来时，天已黑透，辨不清时辰。
屋子里漆黑一片，笙瑟娘子和宋时都不在。留仙楼里也很安静，没有歌舞声，亦没有来往的调笑声。
想来，该是过了子时，众人都歇下了。
她翻身下床，走出两步才发现，头脑确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既然如此，她更得去找宋时，让宋时带她去鬼市。
她要把叶北宁找回来。
拉开门，廊上烛光昏黄，不见人影。九笙蹑手蹑脚地下了二楼，到了留仙楼的门口。
门口倒是靠着两个护卫，蔫头耷脑的，困得不行。见她走过来，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便继续瞌睡去了。
顺利地走出留仙楼的门，九笙呼了一口气，抬脚就要往城南去。可……
刚走出一步，便定住了。
她看着不远处的人，一时竟有些恍惚，不敢确定是梦，还是现实。
叶北宁此刻就站在几步开外，旁边停着一辆马车，他似乎在与车内的人说话。
听到脚步声，他便看了过来，见到是她，映着月色的眸光，似乎一下子变得清澈透亮起来。
九笙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走得很慢，心跳却一下比一下快。等站到他面前去，心跳早就乱了次序。
她没心思管，只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番。
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应该没有受伤，眼中有红血丝，想来这几日都没有睡好，脸色还有些白……
该是极不舒服罢。
九笙想都没想，伸出手，隔着他的手臂，轻轻地将他环住。
“你……没事罢？”
叶北宁没说话。
她只能感觉到，被她抱住的人，身子微微一僵，连动都不敢动。不知是不习惯，还是不喜欢。但不管怎样，都没有推开她。
耳边的心跳声，重得如锣鼓擂动。九笙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来自谁的。
夜风依旧很冷，可这怀抱却出奇地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九笙才听到叶北宁的声音，有些紧绷：“这话，该本王问你。”
说完，便挣开了她的手，还顺带拉过了她的手腕，将指尖搭在了她的脉上，好半晌才松开。
九笙只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小声道：“我没事了。”
叶北宁也从她的脉象中确定了这一点，才淡嗯一声，放下心来。
“王爷，”马车上的人探出头，笑着说，“你该再勇敢些。”
竟然是笙瑟娘子。
她脱下了在楼里常穿的衣裙，换上了一套素色衣衫，长发也挽了起来，一副已嫁作他人妇的打扮。
九笙看了叶北宁一眼，却见他撇开了视线，但耳根处却有明显的暗红。
莫不是……被她抱的，不好意思了？
“九笙姑娘，王爷，今日一别，恐后会无期。笙瑟便在此祝二位，”她顿了一顿，颇有深意地道，“事事皆如所愿。”
九笙没想到：“你要走了？”
“是啊，有人替我赎了身，”她最后看了一眼留仙楼，喟叹一声，“从今以后，再也不用困在这里。天南海北，随心可至。”
是件好事。
九笙由衷道：“笙瑟娘子，恭喜。”
“也别叫我笙瑟娘子了，我本姓胡，若非因祖上获罪，没入贱籍，早该如姑娘一般，寻得一心人，如今也应当儿女双全了。”
被她这么一提，九笙终于想起了那件险些被她忘了的大事！
“方才，你看到了是不是？人我可抱了，作为交换，我要的东西呢？”
“姑娘要的东西，三日前，我就已经告知王爷了。”
“什么？”她挑起眉梢，“你耍我？”
“话可不能这么说，当时是姑娘一门心思，想帮王爷要线索，我也不好拂了姑娘的意，而且，”笙瑟娘子的目光在她和叶北宁之间逡巡两圈，小声问，“方才那一抱，真的只是为了交换线索？”
九笙脸上登时一热。
刚才，她抱叶北宁的时候，脑子里根本没想那交易，她只是单纯的……
想……
抱抱他而已……
“时候不早，告辞了。”
待马车消失在街路尽头，九笙脸上的热度才消散，她看叶北宁：“她真把线索告诉你了？”
叶北宁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
叶北宁的神色倒是有些微妙：“你方才……”
“别误会，”她赶紧打断，“之前的事，笙瑟娘子同我说了。既然是我坏了你的事，总该弥补一二。她说只要我抱你一下，就把线索告诉你。”
似乎料她会这么说，叶北宁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九笙偏开头，有些不敢去接触他的目光。
“那个，”她转了话题，“笙瑟娘子说，她是因祖上获罪才沦落至此，她的祖上是……”
“二十多年前，太医院的御医。”
“难怪她医术高超，能救醒我。”
叶北宁眉梢微微一挑，倒也没有纠正她。
天还没亮，九笙不想再回留仙楼，索性就踩着洒了满地的白月光，往府衙的方向走。
叶北宁走在她旁边。
街上静寂，了无行人，只有他们两个的脚步声。虽然前方一片暗沉，可九笙觉得，若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到此生尽头，其实也不错。
只可惜，很快，府衙就到了。
回房前，她特意停下脚步，叫住叶北宁：“王爷。”
叶北宁看向她。
“你……”
只说出一个字，她就犹豫了。剩下的话，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其实，在笙瑟娘子告诉她，叶北宁一直在追查一桩旧案的时候，她对那桩旧案就有了些猜测。而笙瑟娘子的身世，正好证实了她的猜测。
叶北宁在查的案子，应该与他母妃有关。
想到这里，九笙的视线往下滑去，落在他腰间那枚白玉上。如今他已经得到线索，或许也没必要回览星阁了，他……
要回京城了罢。
额头突然被敲了一下，力道轻柔，一点儿都不疼。
她后知后觉地把头抬起来，对上了叶北宁有些打趣的目光：“莫不是被银针伤了脑子，今夜怎么呆呆傻傻的。等天亮，该再寻个郎中看看。”
“谁又呆又傻了，”九笙没心思和他斗嘴，“我就是想同你说，好好休息。”
说完，她打开门，抬脚走进去，却在要关门的刹那，听到叶北宁说：“答应你的事，本王都会做到。而你，答应本王的事，可是一件都没做。”
他指的是……
欠他的那幅画？还有帮他坐稳览星阁阁主的位子？
那言外之意，岂不就是——
他会回览星阁，会让她入一品堂，他们两个因为交易而形成的联盟，不会散！
九笙忍不住开心起来：“阁主放心，回去定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画功。”
“拭目以待。”
翌日一早，宋时跑来看九笙。
一见面，九笙就把他拽进了屋子里，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才放心地关紧了房门。
宋时一脸莫名：“阿姐，怎么了？”
“别说话，也别声张，”她把人拉到桌子旁，指着上面的笔墨，“画一下去锦南夜市的路线图。”
宋时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还要去？！”
“你小声点儿，别被旁人听见了。”
尤其是不能被叶北宁听见，否则他肯定会阻止她！
“可是阿姐，不是我低估你的能力，实在是那个夜市里，奇人异士颇多，而且毒老叟，据说用毒出神入化。若阿姐上门去找他的麻烦，恐怕……”他声音低下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话虽然有点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九笙承认，宋时说得没错。
“我昨天那么冲动，是因为救人心切，今天让你画地形图，只是想知道夜市的位置。”
“真的？”
“当然。”
叶北宁已经平安回来，她没必要急着去犯险，但那个老毒叟，仗着有点儿本事就欺负人，也实在不招人喜欢。
“我得先知道怎么才能找到那个老毒叟，然后，”九笙缓缓抱起手来，“好好准备一番，再去挫挫他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