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的船票
于安康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
睁开眼，她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柔和的黑暗，慢慢熟才看清医院苍白的天顶。
人生二十二载，于安康像这样醒来的次数数都数不清，因而她没有丝毫迷茫或者惊慌，反而发自内心地放松了下来。
她的视线向旁边一瞥，果然看见妈妈趴在病床边，睡得昏昏沉沉。
于雪慧今年四十七岁，已经需要定期染发来遮白头发。时不时就要在病床边等于安康醒来的日子，占走了她人生的一半。
她到底是哪儿来的耐心呢？于安康觉得要是自己当妈，肯定忍不了被这么折腾。
当年得知妹妹安怡到来时，于安康曾有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感到如释重负。
可转眼安怡上了小学三年级，妈妈还是趴在于安康的病床边累得睡着。
就连安怡，也不知什么时候从会讨厌医院、闹脾气不想妈妈总来看姐姐的普通小孩，长成主动要在病房里写作业的小大人了。
想到这里，有点粗糙的布料的触感也好、新鲜消毒水味里掺着一点灰尘味的空气也罢，忽然都让于安康心里涨涨地发软。
只有在想到妈妈和妹妹的时候，于安康才会如此忧愁地享受自己的心跳。
“妈妈。”
含混的气音停在于安康的喉头，她不想把妈妈弄醒。
至于安怡——这夜深人静的，安怡肯定已经回家里睡觉去了，毕竟明天还要上学。
“……我这次也做了我能做的，妈妈，肯定是。”于安康空动嘴唇不出声，默默地和妈妈说话，“我心里不觉得沉甸甸的，所以，我肯定已经做到我能做的最好了。”
于安康眨一下眼睛。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但是，我还是觉得伤心。一定是有人出事了。我没能阻止……”
“对，我知道，我明白的，总想着是自己的错是很幼稚的行为，说白了就是全能自恋，哪有那么多事是围着你转的。我知道。”
“但是，这次是……嘶。这次是怎么回事来着。”
“我隐约记得，好像有火光……是火灾或者瓦斯泄露？有人纵火？我最后用枪勉强——”
于安康忽然愣了一下。
枪？
哪儿来的枪，祖国不是禁枪的吗？
对了，在自己上班实习之后，这个世界爆发了丧尸危机。那之后，于安康才第一次摸到了枪，并迅速逼着自己熟习起来。
丧尸危机爆发三个月后，她们一家人终于在基地里等来了救援广播。
就在今天晚上零点，于安康刚刚合眼，就又出现了异状。
今天晚上，她——
就在于安康愣神的时候，突然，有人提着灯进了病房。
借着昏暗的光线，于安康忽然发现这“医院”的设施很简陋，看起来久疏维护，尘沙都没来得及扫净。
妈妈本身就睡得不稳，一下子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撑起身。
于安康看见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
走进“病房”的提灯人欲言又止地看向她：“于女士是吗？您的女儿可以转去集中病院观察，但是……”
“但是？”
“您也知道的，现在医疗资源紧张，您的女儿没有严重外伤、没有大病、也没有感染，就算去集中病院，也只能是让护工跟着照看照看而已。植物人就算在以前也没多少苏醒的案例，我其实建议您……”
“不，她不是植物人。”妈妈的声音因焦急而抬高了，“我查过的，植物人的眼皮可以睁开，眼球还会不规则地动。她不是，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叫不醒。做梦的时候，眼球动得还会很规律——”
提灯人默了一下：“等到集中病院，医生会对她的脑电波进行监测，再告诉您最终判断。”
“您的大女儿确实很可惜。就这一天，已经有好几个人过来打听，说是被她救过一命了。但生活还要继续，您的小女儿也还活着，而且很健康……”
“安康也很健康。”
“……我只是希望您能有个心理准备。”
两人的交谈听得于安康目瞪口呆。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来，无果，想说话，也发不出声。
合着她刚才的自言自语就算不“默默”，也说不出声来！
于安康只感觉自己沁了一身的冷汗。
听说有些植物人其实是有意识的，我现在不会就是那种情况吧？炸到脑袋了？就在敌人炸……炸……
炸第五楼群的时候。
呼啦一声，赛博世界的记忆和血流一齐涌上了于安康的大脑。
黑犀001、886和609、404组与触须、海礁吧的金羽和2栋的车前草，所有的记忆都串了起来。
对了，她想起来了。晚上零点的时候，自己穿越到了一栋废楼，然后在三个多小时里接连应付了两场战斗。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眼前，妈妈和提灯人交谈的“画面”忽然诡异地缩放，被于安康极其眼熟的光幕边框包裹在了其中。
冷冰冰的文字随即出现在了这面系统的光幕上：
【主线前置任务“走进八环二十三区”已完成】
……
于安康在疗养舱里惊醒了。
刚睁开眼，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就给了于安康当头一棒，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得要命。
但于安康清晰地记得自己昏迷前的伤势：肺叶和右边锁骨各中一枪，多处骨折与划伤，身体内外大量出血。这可不该是只让人觉得恶心的程度。
带着些许惊讶，于安康定睛向玻璃外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瘦高的伶仃女性，目测有一米九。
她穿着CVU勤员的制服，深绿色的头发海带一样微卷，身上非制式的装扮如高领打底衫等却都是红色，此人对这鲜艳颜色的偏爱一看即知。
[选中对象为CVU三等勤员
权限不足，档案不可查看]
三等，那就是触须那样的外环级勤员，是通常在第二楼群以内执勤、有资格做猎手小组组长的人物。
她站军姿一样端立在CVU式黄黑配色的房间里。这房间一尘不染，比于安康原来世界的手术室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乍一看起来，于安康还以为这勤员是在CVU部里站岗。但看她开开合合的嘴唇，这人居然是在和对面的人谈话。
对面的人起码比这个三等勤员矮上一头，她又一点也不弯腰，说话时是字面意义上的“目中无人”。
但对面那个人完全不以为忤，而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非常自然地和这名三等勤员絮絮地聊着。
隔着疗养舱的玻璃，于安康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事实上，在看到三等勤员对面的人是谁时，于安康就没心思关心她们在聊什么了。
对面那个人于安康不仅认得，还称得上熟悉。
棕发，金瞳，圆圆的猫脸，一身黑带点铆钉挂饰的衣品——尽管只是侧脸，于安康也绝不会认错。
[ID：零捌-FcL-886]
——是886！她还活着啊！
一瞬间，于安康的心定了，眼角竟微微开始发热。
尽管只和886相处了三个小时，但此刻看到886还活着的强烈惊喜，连于安康自己都有点吃惊。
忽然，像是注意到有人在盯着自己，886停止了和那名三等勤员的谈话，转头向于安康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接轨的瞬间，886眉毛一挑，表情舒展开来：“她醒了。”
疗养舱的舱门打开，洁净无味的温暖空气涌了进来。
于安康被886搀起，扶坐到不远处的排椅上。
这几步路间，于安康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宽松的病号服，而且动作之间，身上的伤口还是只麻不痛。
女娲显示当前时间是10月14日，晚9点。于安康昏迷了约18个小时，将近一天。
于安康决定先看向886：“你没事吗？”
886撩起一点右臂袖子，给于安康看上面处理过的烧伤：“我当时锁死了附近一个区域的指令通路……简单说，就是我那边几个房间自己并没有爆炸，只是被卷进去了。”
说完，她的视线游移了一下，最终还是定定地看向于安康：“目前确定的死者有3472人。就‘排除系统’本身的设计目的来说，伤亡已经算轻的了。”
“——这起事件已经严重超出了CVU所能接受的范围，所以你现在才会在二十三区总部。”
886身后，那名三等勤员将话头接了过去：“区总部决定要按A级诱饵的标准安置你了。现在，上面正在向联邦政府申请你的详细综评数据，好具体研究你的性状特征。”
于安康一愣，看向那个三等勤员：
她之前就从886这里得知，自己除了404组的入组考核，其实还额外背负着一个来自区总部默认的考验，那就是她是否能凭实力在被她自己扰乱的治安里活下来。
转眼之间，答卷已经揭晓。
于安康杀死了敌人，活了下来。而作为“布景”被卷入这场考核的人，死了3472个。
心里默念过这个数字，于安康看向眼前这个CVU高等勤员的眼神不觉带上了敌意。
——3472是CVU不能接受的数字，那么，100呢？10呢？1呢？
一想到死几个人居然可能在CVU默许的范围内，于安康就浑身难受。
既然知道于安康有诱饵体质，那要么干脆就别让她出蜂巢子宫，要么就该更加谨慎地对待她才是。
“顺便一提，你击毙的那名入侵者并非病毒体，而是第五楼群东片的四等勤员，零捌-AcL-065。”
那名三等勤员对于安康散发出的敌意恍若无觉，继续道：“我已经和上面商量过，准许手动把这一战绩填入你的简历。”
她的语气委实太过平板，于安康又在气头上想着别的事，一时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这人刚才好像说，炸楼的敌人不是病毒体，而是CVU的勤员？
三等勤员还在陈述：“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你这次击杀的难度都远远大于原定的目标零捌-CcL-742。继续原本的考核已无意义，你已经是正式的病毒体猎手了。”
于安康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打开女娲的档案，果然看到自己职业那一栏已经摘掉了那个“预备”的帽子。
但比起这个，于安康现在更在意这个三等勤员的话：她如此直白自然地提起了于安康入组考核的题目，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似的。
这么一想，于安康忽然觉得这人站得板直、说话毫无起伏的做派有点儿熟悉……
“你只向我投过简历，所以暂时登记在我的组里。日后有不满，你可以随时选择跳槽。”
她说，浅金色的瞳仁里映入于安康惊愕的表情：“无论如何。零捌-ChK-413，角鮟鱇，404组欢迎你的加入。”
——没错了，她就是“触须”，886和609之前都没见过的404组组长本人！
于安康瞳孔地震：眼睛一闭一睁，她待办上的两项任务竟都莫名其妙地宣布划掉了。
她不仅正式进了组，还被接进了A级诱饵所在的中央厦群，甚至直接见到了组长触须本人。
第五楼群那场爆炸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敌人究竟是什么人？如果说自己是拿到了“同A级诱饵出身”待遇，能见到触须这个三等勤员的面，886是作为自己的直属队长站在这里的吗？
被接进中央厦群后，自己还要面对些什么？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一片懵然之中，于安康选择先打开系统光幕，看上面的新指令：
【任务目标“隐藏穿越真相，以角鮟鱇413的身份加入合适的CVU编外小组”已达成】
【任务奖励“正式解锁主线任务”正在支取】
【系列任务“平静生活指南”主线开启】
【主线任务描述：】
【你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赛博世界，顺利代替原主成为了一名病毒体猎手。但与此同时，你留在原本世界的躯体没有意识驱使，变成了卧床不醒的植物人】
【死亡或许才是解脱，但生的希望如此惑人。你很清楚，在拿到归乡的船票之前，你与爱你之人的折磨都将永无止期】
【任务目标：捕杀病毒体3/1000】
【任务奖励：“归乡的船票”】
【*注意：如宿主在达成任务目标前死亡，则视为任务失败，原本的身体将保持植物人状态，无法醒来】
睁开眼，她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柔和的黑暗，慢慢熟才看清医院苍白的天顶。
人生二十二载，于安康像这样醒来的次数数都数不清，因而她没有丝毫迷茫或者惊慌，反而发自内心地放松了下来。
她的视线向旁边一瞥，果然看见妈妈趴在病床边，睡得昏昏沉沉。
于雪慧今年四十七岁，已经需要定期染发来遮白头发。时不时就要在病床边等于安康醒来的日子，占走了她人生的一半。
她到底是哪儿来的耐心呢？于安康觉得要是自己当妈，肯定忍不了被这么折腾。
当年得知妹妹安怡到来时，于安康曾有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感到如释重负。
可转眼安怡上了小学三年级，妈妈还是趴在于安康的病床边累得睡着。
就连安怡，也不知什么时候从会讨厌医院、闹脾气不想妈妈总来看姐姐的普通小孩，长成主动要在病房里写作业的小大人了。
想到这里，有点粗糙的布料的触感也好、新鲜消毒水味里掺着一点灰尘味的空气也罢，忽然都让于安康心里涨涨地发软。
只有在想到妈妈和妹妹的时候，于安康才会如此忧愁地享受自己的心跳。
“妈妈。”
含混的气音停在于安康的喉头，她不想把妈妈弄醒。
至于安怡——这夜深人静的，安怡肯定已经回家里睡觉去了，毕竟明天还要上学。
“……我这次也做了我能做的，妈妈，肯定是。”于安康空动嘴唇不出声，默默地和妈妈说话，“我心里不觉得沉甸甸的，所以，我肯定已经做到我能做的最好了。”
于安康眨一下眼睛。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但是，我还是觉得伤心。一定是有人出事了。我没能阻止……”
“对，我知道，我明白的，总想着是自己的错是很幼稚的行为，说白了就是全能自恋，哪有那么多事是围着你转的。我知道。”
“但是，这次是……嘶。这次是怎么回事来着。”
“我隐约记得，好像有火光……是火灾或者瓦斯泄露？有人纵火？我最后用枪勉强——”
于安康忽然愣了一下。
枪？
哪儿来的枪，祖国不是禁枪的吗？
对了，在自己上班实习之后，这个世界爆发了丧尸危机。那之后，于安康才第一次摸到了枪，并迅速逼着自己熟习起来。
丧尸危机爆发三个月后，她们一家人终于在基地里等来了救援广播。
就在今天晚上零点，于安康刚刚合眼，就又出现了异状。
今天晚上，她——
就在于安康愣神的时候，突然，有人提着灯进了病房。
借着昏暗的光线，于安康忽然发现这“医院”的设施很简陋，看起来久疏维护，尘沙都没来得及扫净。
妈妈本身就睡得不稳，一下子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撑起身。
于安康看见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
走进“病房”的提灯人欲言又止地看向她：“于女士是吗？您的女儿可以转去集中病院观察，但是……”
“但是？”
“您也知道的，现在医疗资源紧张，您的女儿没有严重外伤、没有大病、也没有感染，就算去集中病院，也只能是让护工跟着照看照看而已。植物人就算在以前也没多少苏醒的案例，我其实建议您……”
“不，她不是植物人。”妈妈的声音因焦急而抬高了，“我查过的，植物人的眼皮可以睁开，眼球还会不规则地动。她不是，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叫不醒。做梦的时候，眼球动得还会很规律——”
提灯人默了一下：“等到集中病院，医生会对她的脑电波进行监测，再告诉您最终判断。”
“您的大女儿确实很可惜。就这一天，已经有好几个人过来打听，说是被她救过一命了。但生活还要继续，您的小女儿也还活着，而且很健康……”
“安康也很健康。”
“……我只是希望您能有个心理准备。”
两人的交谈听得于安康目瞪口呆。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来，无果，想说话，也发不出声。
合着她刚才的自言自语就算不“默默”，也说不出声来！
于安康只感觉自己沁了一身的冷汗。
听说有些植物人其实是有意识的，我现在不会就是那种情况吧？炸到脑袋了？就在敌人炸……炸……
炸第五楼群的时候。
呼啦一声，赛博世界的记忆和血流一齐涌上了于安康的大脑。
黑犀001、886和609、404组与触须、海礁吧的金羽和2栋的车前草，所有的记忆都串了起来。
对了，她想起来了。晚上零点的时候，自己穿越到了一栋废楼，然后在三个多小时里接连应付了两场战斗。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眼前，妈妈和提灯人交谈的“画面”忽然诡异地缩放，被于安康极其眼熟的光幕边框包裹在了其中。
冷冰冰的文字随即出现在了这面系统的光幕上：
【主线前置任务“走进八环二十三区”已完成】
……
于安康在疗养舱里惊醒了。
刚睁开眼，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就给了于安康当头一棒，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得要命。
但于安康清晰地记得自己昏迷前的伤势：肺叶和右边锁骨各中一枪，多处骨折与划伤，身体内外大量出血。这可不该是只让人觉得恶心的程度。
带着些许惊讶，于安康定睛向玻璃外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瘦高的伶仃女性，目测有一米九。
她穿着CVU勤员的制服，深绿色的头发海带一样微卷，身上非制式的装扮如高领打底衫等却都是红色，此人对这鲜艳颜色的偏爱一看即知。
[选中对象为CVU三等勤员
权限不足，档案不可查看]
三等，那就是触须那样的外环级勤员，是通常在第二楼群以内执勤、有资格做猎手小组组长的人物。
她站军姿一样端立在CVU式黄黑配色的房间里。这房间一尘不染，比于安康原来世界的手术室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乍一看起来，于安康还以为这勤员是在CVU部里站岗。但看她开开合合的嘴唇，这人居然是在和对面的人谈话。
对面的人起码比这个三等勤员矮上一头，她又一点也不弯腰，说话时是字面意义上的“目中无人”。
但对面那个人完全不以为忤，而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非常自然地和这名三等勤员絮絮地聊着。
隔着疗养舱的玻璃，于安康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事实上，在看到三等勤员对面的人是谁时，于安康就没心思关心她们在聊什么了。
对面那个人于安康不仅认得，还称得上熟悉。
棕发，金瞳，圆圆的猫脸，一身黑带点铆钉挂饰的衣品——尽管只是侧脸，于安康也绝不会认错。
[ID：零捌-FcL-886]
——是886！她还活着啊！
一瞬间，于安康的心定了，眼角竟微微开始发热。
尽管只和886相处了三个小时，但此刻看到886还活着的强烈惊喜，连于安康自己都有点吃惊。
忽然，像是注意到有人在盯着自己，886停止了和那名三等勤员的谈话，转头向于安康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接轨的瞬间，886眉毛一挑，表情舒展开来：“她醒了。”
疗养舱的舱门打开，洁净无味的温暖空气涌了进来。
于安康被886搀起，扶坐到不远处的排椅上。
这几步路间，于安康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宽松的病号服，而且动作之间，身上的伤口还是只麻不痛。
女娲显示当前时间是10月14日，晚9点。于安康昏迷了约18个小时，将近一天。
于安康决定先看向886：“你没事吗？”
886撩起一点右臂袖子，给于安康看上面处理过的烧伤：“我当时锁死了附近一个区域的指令通路……简单说，就是我那边几个房间自己并没有爆炸，只是被卷进去了。”
说完，她的视线游移了一下，最终还是定定地看向于安康：“目前确定的死者有3472人。就‘排除系统’本身的设计目的来说，伤亡已经算轻的了。”
“——这起事件已经严重超出了CVU所能接受的范围，所以你现在才会在二十三区总部。”
886身后，那名三等勤员将话头接了过去：“区总部决定要按A级诱饵的标准安置你了。现在，上面正在向联邦政府申请你的详细综评数据，好具体研究你的性状特征。”
于安康一愣，看向那个三等勤员：
她之前就从886这里得知，自己除了404组的入组考核，其实还额外背负着一个来自区总部默认的考验，那就是她是否能凭实力在被她自己扰乱的治安里活下来。
转眼之间，答卷已经揭晓。
于安康杀死了敌人，活了下来。而作为“布景”被卷入这场考核的人，死了3472个。
心里默念过这个数字，于安康看向眼前这个CVU高等勤员的眼神不觉带上了敌意。
——3472是CVU不能接受的数字，那么，100呢？10呢？1呢？
一想到死几个人居然可能在CVU默许的范围内，于安康就浑身难受。
既然知道于安康有诱饵体质，那要么干脆就别让她出蜂巢子宫，要么就该更加谨慎地对待她才是。
“顺便一提，你击毙的那名入侵者并非病毒体，而是第五楼群东片的四等勤员，零捌-AcL-065。”
那名三等勤员对于安康散发出的敌意恍若无觉，继续道：“我已经和上面商量过，准许手动把这一战绩填入你的简历。”
她的语气委实太过平板，于安康又在气头上想着别的事，一时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这人刚才好像说，炸楼的敌人不是病毒体，而是CVU的勤员？
三等勤员还在陈述：“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你这次击杀的难度都远远大于原定的目标零捌-CcL-742。继续原本的考核已无意义，你已经是正式的病毒体猎手了。”
于安康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打开女娲的档案，果然看到自己职业那一栏已经摘掉了那个“预备”的帽子。
但比起这个，于安康现在更在意这个三等勤员的话：她如此直白自然地提起了于安康入组考核的题目，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似的。
这么一想，于安康忽然觉得这人站得板直、说话毫无起伏的做派有点儿熟悉……
“你只向我投过简历，所以暂时登记在我的组里。日后有不满，你可以随时选择跳槽。”
她说，浅金色的瞳仁里映入于安康惊愕的表情：“无论如何。零捌-ChK-413，角鮟鱇，404组欢迎你的加入。”
——没错了，她就是“触须”，886和609之前都没见过的404组组长本人！
于安康瞳孔地震：眼睛一闭一睁，她待办上的两项任务竟都莫名其妙地宣布划掉了。
她不仅正式进了组，还被接进了A级诱饵所在的中央厦群，甚至直接见到了组长触须本人。
第五楼群那场爆炸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敌人究竟是什么人？如果说自己是拿到了“同A级诱饵出身”待遇，能见到触须这个三等勤员的面，886是作为自己的直属队长站在这里的吗？
被接进中央厦群后，自己还要面对些什么？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一片懵然之中，于安康选择先打开系统光幕，看上面的新指令：
【任务目标“隐藏穿越真相，以角鮟鱇413的身份加入合适的CVU编外小组”已达成】
【任务奖励“正式解锁主线任务”正在支取】
【系列任务“平静生活指南”主线开启】
【主线任务描述：】
【你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赛博世界，顺利代替原主成为了一名病毒体猎手。但与此同时，你留在原本世界的躯体没有意识驱使，变成了卧床不醒的植物人】
【死亡或许才是解脱，但生的希望如此惑人。你很清楚，在拿到归乡的船票之前，你与爱你之人的折磨都将永无止期】
【任务目标：捕杀病毒体3/1000】
【任务奖励：“归乡的船票”】
【*注意：如宿主在达成任务目标前死亡，则视为任务失败，原本的身体将保持植物人状态，无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