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犀事件”
八环二十三区中央厦群，CVU区总部高塔。
300层高的塔身高耸入云，大面单向玻璃在夜色与霓虹间显出锋利的质感。
于安康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中高层的疗养区，房间号是192-A002，是只装有一台疗养舱的高级单间。
现在，这间房的门窗都锁着，里面的三人无一人有权限自主出入。
而能与“有权限的人”沟通的，也只有身为三等勤员的触须一人而已。
“我已经告诉上面413醒了。”向于安康宣布完入组的事后，触须直接转向了886，“她比女娲预计的早醒10分钟，所以，你也可以比预计说得再详细些。”
886点点头，看向于安康。
自从触须向鮟鱇宣布了入组的消息以后，不知为何，这孩子就坐在那里呆愣住了。
明明出舱的时候看着还挺精神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就丢魂儿了？听见自己光速入组反应这么大吗？
“头晕是正常的。你的伤势要完全恢复，正常还得再休养三四天……”886在于安康眼前挥了挥手，“鮟鱇？”
“嗯？啊！”于安康回神，“没事，我就是有点……那个……头疼。”
见于安康冲自己不自然地笑，886眯了下眼睛，但什么话也没说。
“虽然有压榨伤员的嫌疑，但这是上面决定的，我只能遵守。”她摊手，“一小时后我们要出席CVU的区级会议，包括你。在那之前，我受命于组长大人，负责为你说明情况。”
于安康不明觉厉，肃然坐正。
886将她的女娲光幕共享给于安康：“就从13号半夜一点半多说起吧。记得吗？那时候，我们带着黑犀001的芯片和义体，就近去了海礁吧上交。”
光幕上显示出了于安康熟悉的建筑。在CVU黄黑色的小楼边，原本海礁吧的位置，是剧烈爆炸过后的残骸。
“就在我们离开海礁吧后不久，那里发生了爆炸——你想得没错，就是‘排除系统’的自爆。”
886瞥了于安康一眼，看到她圆瞪的眼睛。
于安康终于完全回神了。
“这场爆炸导致海礁吧内十一人当场死亡。除此之外，当时还寄存在海礁吧里的东西也全部毁了。”
闻言，于安康瞬间回忆起886教过她的话：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拿到了病毒体芯片，都最好立刻交上去。”
“虽然多数病毒体的行为难以预测，不过疯子也有疯子的‘逻辑’。只要他们理解了‘那个芯片可能会威胁自身’这件事，就会来抢。之前就有过无差别抢夺芯片的病毒体。”
带着一种莫名的预感，于安康看向886：“当时海礁吧里除了黑犀001，还有其他病毒体的遗物吗？”
886颔首：“算上黑犀001，那里一共有三个病毒体的遗物，都被毁了。敌人无差别炸了整栋楼。”
于安康默然：“但偏偏就是在我们上缴黑犀001的芯片以后。”
“没错。”886说，“虽然这三个病毒体的相关资料都交给女娲细查了，但嫌疑最大的依然是黑犀001这个‘特异病毒体’。”
顿了顿，886继续说道：“引发爆炸的同时，敌人也干扰了海礁吧及其周边街道的监控，断了女娲的信息源。现场情况最后还是人工勘察的。”
“由于爆炸，海礁吧里的尸体……不是很完整。即便有女娲协助，要确认死者的数量和身份，也花了现场勘探的勤员不少时间。”
“那些勤员主要确证了一件事：当时身在海礁吧里的人确实失踪了一个。从技术人员修复出来的部分监控推测，那人是利用事先‘寄存’在前台的防护服脱身的。”
“防护服？”于安康挑眉。
“是的。那是件管制级的防护服，只有CVU勤员才可能持有。”886说，“她之所以会把这种东西寄存在前台，是因为她那时刚做完任务，直接就是穿着这件防护服来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886的态度非常平静，但于安康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
刚交完任务的CVU勤员。只要把886的话做个简单的“缩句”，立刻就能得出她们现在正在讨论的、这个嫌疑人的身份。
当时在海礁吧里的CVU勤员，好像只有一个。她是……
“那个勤员用她的义体一路干扰监控、确保自己在女娲的算法里不至于触发嫌疑预警后，目的非常明确地来到了第五楼群2栋。随后，借助同样在CVU管制名录下的‘重力场靴’，她登上了你所在的59楼……”
886停了下来：“后面的事，你可能比我更清楚。”
“是你认识的那个勤员？”于安康愕然脱口。
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于安康心中一个久积的疑问也隐隐有了答案：
当时，就在于安康和那个敌人挂在两栋楼中间的时候，对方是怎么做到在886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让大楼自爆的？
就算那个敌人有“磁脑”，就算她说不定藏了一手能压886一头的黑客技术，但要在886已经高度警惕的情况下一点儿不被发现，实在是匪夷所思。
除非，那个敌人并没有“入侵”排除系统。
这个一闪而过的猜想实在太荒唐，于安康根本就没沿着它往下深想。
但，如果那个敌人是CVU的勤员……
“那个勤员的ID是零捌-AcL-065，代号金羽，是个有点大大咧咧、但本性正直的人。”886平静地说，“她是第五楼群东片3号分部最年轻有为的新星，刚刚拿到区域建筑排除系统的操作权限不久。”
“所以，”于安康深深皱眉，“是她……”
“是她，但也不是她。”
886少有地打断了于安康，继续说了下去：“金羽被‘远程接管’了。”
于安康一愣。
“你应该对‘远程接管’没什么具体概念吧。大多数新人都只是在了解‘出生债’时大致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
886像是坐累了换个姿势似的抱起双臂，但于安康注意到她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这项技术最初是为了‘回收’被蜂巢子宫批准外放、但最终证明‘不达标’的人而存在的。这些人会被‘女娲’强制接管，完成工作交接后去往最内环，之后会怎么样……至少这些人的同事好友不得而知。”
“不过很快，这项技术的发明者就发现，只要进行小小一点‘改进’，远程接管的技术就可以被泛用，接管主体就可以不局限于女娲这个超级AI。”
“这一改进很快就得到了实验证明，而且效果很可喜。接管主体可以操纵被接管者的身体行动，做个比喻的话，就类似于多重人格患者的主副人格……”
听着886的讲解，于安康忽然想起敌人当时笑着对自己说：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病毒体。”
——那混蛋好像确实在“我”字上咬了个重音。
“金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人……被病毒体远程接管了吗？”于安康推断着，“这项技术能做到这种程度？”
“一般来说，做不到。”
一直沉默着的触须忽然插话进来：“只有女娲的远程接管可以凭脑内端口简单操作。若为个人接管，操作者起码要有一个中型操作室。要让被接管者无知无觉，操作就更复杂了。”
于安康思考了一秒：“病毒体有组织？”
触须平静地答：“一般来说，没有。”
单间里静了片刻。
“所以我和886才会都在区总部。”于安康意识到了，“我们两个要作为当事人，出席跟这件事有关的区级会议。”
“你理解得很快。”触须颔首，“另外，‘这件事’现在被叫做‘黑犀事件’。”
“用黑犀001来命名啊……”
于安康又简要回顾了一下自己穿越到这个赛博世界以来的所有事迹，认命地闭了下眼睛：
在原来的世界，于安康的简历已经差不多就是丧尸危机简史了。现在，她在赛博世界也开了个不得了的好头。
……虽然是在自嘲，但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好头”这个词里起码有于安康的一半真心。
这么想着，于安康的视线飘向了视野左上角。在那里，她置顶了系统光幕的悬浮窗：
【任务目标：捕杀病毒体3/1000】
3，于安康都不需要打开女娲对照，就能明白系统这是读了自己简历上的计数。
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病毒体黑犀001，刚刚CVU手动录入的金羽，还有886当时在城郊击毙的那个犀牛鸟——886提到过，等于安康正式入队，那个病毒体就可以追记成“团队作战成果”。
这个数字3让于安康多少松了口气：她真怕系统非要她亲手干掉一千个病毒体，要真是那样，于安康还不如祈祷妈妈早日同意给自己安乐死。
尽管如此，一千也不是个小数字。
要达成这个任务目标，而且还要尽快达成，能成为“黑犀事件”的当事人或许真不算是坏事。
作为一个“病毒体猎手”，于安康必须开卷了。
——她要拿到“归乡的船票”，回归自己真正的生活。
“对了，鮟鱇。”886忽然打断了于安康的走神，“你可以去把病号服换下来了。”
说着，886指向这个疗养单间里用帘子挡起来的临时更衣角：“给你准备的正装叠在里面。放心，不难为你这伤员，那套衣服比战术服好穿多了。”
待会儿于安康要出席一个区级的会议，确实不能像现在这样穿着病号服。没想到CVU还会特地给自己准备正装。
但在过去换衣服之前，于安康有个问题必须要问：“我的战术服和齿锯呢？”
听到这个问题，886转头看向了触须。
触须连视线都没移一下：“塔内人员未经允许不得武装，你的装备被收走了——如果你有义体，还会需要暂时遮断神经。”
于安康遂看向886的指尖，得来886一个摊手。
“据说以前还没有这么严。”886说，“但现在，区总部连对感染的筛查都严格了好几倍，进塔之前差点扒我一层皮。”
对感染的筛查。于安康立刻说：“我没碰到过敌人的手心。而且，金羽本来就不是病毒体。”
“当然了，否则CVU根本就不会让你醒过来。”886不留情面地说，“咱们现在还能在这儿喘气，就说明CVU暂时判定我们不是病毒体。”
“暂时？”于安康抓住关键词。
“对，暂时。”886说，“虽然只有一次，但历史上有过新型病毒传播方式不同的情况——你还记得我说黑犀001感染的可能是新型病毒吗？”
当然记得。
于安康点头，但心中却莫名浮现了另一段记忆：
“实话说，我就是为确认‘这一点’而来的。所以，我需要5mL你的脑脊液。活取。”
在引爆居民楼之前，敌人——被远程接管的金羽这样说。
她要确认的“这一点”，是什么来着？
于安康的记忆向前倒去。那时候，她随口问敌人道：“你说我会‘失序’，是什么意思？”
敌人回答：“其实我也不完全确定。实话说，我就是为确认这一点而来的……”
操控金羽的人想靠脑脊液确认的事，是自己是否“失序”。在那个病毒体的话语体系里，“失序”是什么意思？
“——我们就是‘失序’本身。”
忽地一下，于安康身上沁出了冷汗。
886还在说话：“涉及到‘新型病毒’这么大的事，CVU本来应该直接提取当事人芯片里的记忆数据的。但不巧敌人操纵的是有‘磁脑’的金羽，附近的女娲端口都被影响了。CVU现在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就是让我们口述。”
“只要是你还记得的内容，就都要在会议上说出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触须说，“即便是病毒体的疯言疯语，也可能藏有线索。”
“……我确实记得一些，但不确定是不是原话。”
下意识地，于安康用上了自己曾经对诱拐犯说谎的技巧：“我会尽力回忆的。”
300层高的塔身高耸入云，大面单向玻璃在夜色与霓虹间显出锋利的质感。
于安康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中高层的疗养区，房间号是192-A002，是只装有一台疗养舱的高级单间。
现在，这间房的门窗都锁着，里面的三人无一人有权限自主出入。
而能与“有权限的人”沟通的，也只有身为三等勤员的触须一人而已。
“我已经告诉上面413醒了。”向于安康宣布完入组的事后，触须直接转向了886，“她比女娲预计的早醒10分钟，所以，你也可以比预计说得再详细些。”
886点点头，看向于安康。
自从触须向鮟鱇宣布了入组的消息以后，不知为何，这孩子就坐在那里呆愣住了。
明明出舱的时候看着还挺精神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就丢魂儿了？听见自己光速入组反应这么大吗？
“头晕是正常的。你的伤势要完全恢复，正常还得再休养三四天……”886在于安康眼前挥了挥手，“鮟鱇？”
“嗯？啊！”于安康回神，“没事，我就是有点……那个……头疼。”
见于安康冲自己不自然地笑，886眯了下眼睛，但什么话也没说。
“虽然有压榨伤员的嫌疑，但这是上面决定的，我只能遵守。”她摊手，“一小时后我们要出席CVU的区级会议，包括你。在那之前，我受命于组长大人，负责为你说明情况。”
于安康不明觉厉，肃然坐正。
886将她的女娲光幕共享给于安康：“就从13号半夜一点半多说起吧。记得吗？那时候，我们带着黑犀001的芯片和义体，就近去了海礁吧上交。”
光幕上显示出了于安康熟悉的建筑。在CVU黄黑色的小楼边，原本海礁吧的位置，是剧烈爆炸过后的残骸。
“就在我们离开海礁吧后不久，那里发生了爆炸——你想得没错，就是‘排除系统’的自爆。”
886瞥了于安康一眼，看到她圆瞪的眼睛。
于安康终于完全回神了。
“这场爆炸导致海礁吧内十一人当场死亡。除此之外，当时还寄存在海礁吧里的东西也全部毁了。”
闻言，于安康瞬间回忆起886教过她的话：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拿到了病毒体芯片，都最好立刻交上去。”
“虽然多数病毒体的行为难以预测，不过疯子也有疯子的‘逻辑’。只要他们理解了‘那个芯片可能会威胁自身’这件事，就会来抢。之前就有过无差别抢夺芯片的病毒体。”
带着一种莫名的预感，于安康看向886：“当时海礁吧里除了黑犀001，还有其他病毒体的遗物吗？”
886颔首：“算上黑犀001，那里一共有三个病毒体的遗物，都被毁了。敌人无差别炸了整栋楼。”
于安康默然：“但偏偏就是在我们上缴黑犀001的芯片以后。”
“没错。”886说，“虽然这三个病毒体的相关资料都交给女娲细查了，但嫌疑最大的依然是黑犀001这个‘特异病毒体’。”
顿了顿，886继续说道：“引发爆炸的同时，敌人也干扰了海礁吧及其周边街道的监控，断了女娲的信息源。现场情况最后还是人工勘察的。”
“由于爆炸，海礁吧里的尸体……不是很完整。即便有女娲协助，要确认死者的数量和身份，也花了现场勘探的勤员不少时间。”
“那些勤员主要确证了一件事：当时身在海礁吧里的人确实失踪了一个。从技术人员修复出来的部分监控推测，那人是利用事先‘寄存’在前台的防护服脱身的。”
“防护服？”于安康挑眉。
“是的。那是件管制级的防护服，只有CVU勤员才可能持有。”886说，“她之所以会把这种东西寄存在前台，是因为她那时刚做完任务，直接就是穿着这件防护服来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886的态度非常平静，但于安康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
刚交完任务的CVU勤员。只要把886的话做个简单的“缩句”，立刻就能得出她们现在正在讨论的、这个嫌疑人的身份。
当时在海礁吧里的CVU勤员，好像只有一个。她是……
“那个勤员用她的义体一路干扰监控、确保自己在女娲的算法里不至于触发嫌疑预警后，目的非常明确地来到了第五楼群2栋。随后，借助同样在CVU管制名录下的‘重力场靴’，她登上了你所在的59楼……”
886停了下来：“后面的事，你可能比我更清楚。”
“是你认识的那个勤员？”于安康愕然脱口。
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于安康心中一个久积的疑问也隐隐有了答案：
当时，就在于安康和那个敌人挂在两栋楼中间的时候，对方是怎么做到在886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让大楼自爆的？
就算那个敌人有“磁脑”，就算她说不定藏了一手能压886一头的黑客技术，但要在886已经高度警惕的情况下一点儿不被发现，实在是匪夷所思。
除非，那个敌人并没有“入侵”排除系统。
这个一闪而过的猜想实在太荒唐，于安康根本就没沿着它往下深想。
但，如果那个敌人是CVU的勤员……
“那个勤员的ID是零捌-AcL-065，代号金羽，是个有点大大咧咧、但本性正直的人。”886平静地说，“她是第五楼群东片3号分部最年轻有为的新星，刚刚拿到区域建筑排除系统的操作权限不久。”
“所以，”于安康深深皱眉，“是她……”
“是她，但也不是她。”
886少有地打断了于安康，继续说了下去：“金羽被‘远程接管’了。”
于安康一愣。
“你应该对‘远程接管’没什么具体概念吧。大多数新人都只是在了解‘出生债’时大致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
886像是坐累了换个姿势似的抱起双臂，但于安康注意到她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这项技术最初是为了‘回收’被蜂巢子宫批准外放、但最终证明‘不达标’的人而存在的。这些人会被‘女娲’强制接管，完成工作交接后去往最内环，之后会怎么样……至少这些人的同事好友不得而知。”
“不过很快，这项技术的发明者就发现，只要进行小小一点‘改进’，远程接管的技术就可以被泛用，接管主体就可以不局限于女娲这个超级AI。”
“这一改进很快就得到了实验证明，而且效果很可喜。接管主体可以操纵被接管者的身体行动，做个比喻的话，就类似于多重人格患者的主副人格……”
听着886的讲解，于安康忽然想起敌人当时笑着对自己说：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病毒体。”
——那混蛋好像确实在“我”字上咬了个重音。
“金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人……被病毒体远程接管了吗？”于安康推断着，“这项技术能做到这种程度？”
“一般来说，做不到。”
一直沉默着的触须忽然插话进来：“只有女娲的远程接管可以凭脑内端口简单操作。若为个人接管，操作者起码要有一个中型操作室。要让被接管者无知无觉，操作就更复杂了。”
于安康思考了一秒：“病毒体有组织？”
触须平静地答：“一般来说，没有。”
单间里静了片刻。
“所以我和886才会都在区总部。”于安康意识到了，“我们两个要作为当事人，出席跟这件事有关的区级会议。”
“你理解得很快。”触须颔首，“另外，‘这件事’现在被叫做‘黑犀事件’。”
“用黑犀001来命名啊……”
于安康又简要回顾了一下自己穿越到这个赛博世界以来的所有事迹，认命地闭了下眼睛：
在原来的世界，于安康的简历已经差不多就是丧尸危机简史了。现在，她在赛博世界也开了个不得了的好头。
……虽然是在自嘲，但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好头”这个词里起码有于安康的一半真心。
这么想着，于安康的视线飘向了视野左上角。在那里，她置顶了系统光幕的悬浮窗：
【任务目标：捕杀病毒体3/1000】
3，于安康都不需要打开女娲对照，就能明白系统这是读了自己简历上的计数。
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病毒体黑犀001，刚刚CVU手动录入的金羽，还有886当时在城郊击毙的那个犀牛鸟——886提到过，等于安康正式入队，那个病毒体就可以追记成“团队作战成果”。
这个数字3让于安康多少松了口气：她真怕系统非要她亲手干掉一千个病毒体，要真是那样，于安康还不如祈祷妈妈早日同意给自己安乐死。
尽管如此，一千也不是个小数字。
要达成这个任务目标，而且还要尽快达成，能成为“黑犀事件”的当事人或许真不算是坏事。
作为一个“病毒体猎手”，于安康必须开卷了。
——她要拿到“归乡的船票”，回归自己真正的生活。
“对了，鮟鱇。”886忽然打断了于安康的走神，“你可以去把病号服换下来了。”
说着，886指向这个疗养单间里用帘子挡起来的临时更衣角：“给你准备的正装叠在里面。放心，不难为你这伤员，那套衣服比战术服好穿多了。”
待会儿于安康要出席一个区级的会议，确实不能像现在这样穿着病号服。没想到CVU还会特地给自己准备正装。
但在过去换衣服之前，于安康有个问题必须要问：“我的战术服和齿锯呢？”
听到这个问题，886转头看向了触须。
触须连视线都没移一下：“塔内人员未经允许不得武装，你的装备被收走了——如果你有义体，还会需要暂时遮断神经。”
于安康遂看向886的指尖，得来886一个摊手。
“据说以前还没有这么严。”886说，“但现在，区总部连对感染的筛查都严格了好几倍，进塔之前差点扒我一层皮。”
对感染的筛查。于安康立刻说：“我没碰到过敌人的手心。而且，金羽本来就不是病毒体。”
“当然了，否则CVU根本就不会让你醒过来。”886不留情面地说，“咱们现在还能在这儿喘气，就说明CVU暂时判定我们不是病毒体。”
“暂时？”于安康抓住关键词。
“对，暂时。”886说，“虽然只有一次，但历史上有过新型病毒传播方式不同的情况——你还记得我说黑犀001感染的可能是新型病毒吗？”
当然记得。
于安康点头，但心中却莫名浮现了另一段记忆：
“实话说，我就是为确认‘这一点’而来的。所以，我需要5mL你的脑脊液。活取。”
在引爆居民楼之前，敌人——被远程接管的金羽这样说。
她要确认的“这一点”，是什么来着？
于安康的记忆向前倒去。那时候，她随口问敌人道：“你说我会‘失序’，是什么意思？”
敌人回答：“其实我也不完全确定。实话说，我就是为确认这一点而来的……”
操控金羽的人想靠脑脊液确认的事，是自己是否“失序”。在那个病毒体的话语体系里，“失序”是什么意思？
“——我们就是‘失序’本身。”
忽地一下，于安康身上沁出了冷汗。
886还在说话：“涉及到‘新型病毒’这么大的事，CVU本来应该直接提取当事人芯片里的记忆数据的。但不巧敌人操纵的是有‘磁脑’的金羽，附近的女娲端口都被影响了。CVU现在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就是让我们口述。”
“只要是你还记得的内容，就都要在会议上说出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触须说，“即便是病毒体的疯言疯语，也可能藏有线索。”
“……我确实记得一些，但不确定是不是原话。”
下意识地，于安康用上了自己曾经对诱拐犯说谎的技巧：“我会尽力回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