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缓缓转过身来,抬了下手,林越会意,走近将跪在地上的侍女扶起来。

    对面人不肯站起,哭得梨花带雨,抽抽搭搭地上气不接下气。

    “你家小姐,可是闽瑛?”林越满脸关切地问。

    侍女点点头:“是...是三日前落水而死的闽瑛小姐。奴婢小婉,已服侍小姐六年了。”

    “林越。”

    林越听到陆昭唤她大名,想起自己今日的任务,老老实实退到陆昭身后去。

    就在陆昭将要问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侍女“你有何证据”时,羊伯琼如风般从一旁的走廊上慌慌张张追了过来。

    他看到小婉和陆昭同时出现,步伐迈得更快,不等陆昭问出些什么,便用胳膊勒住小婉的脖颈,企图直接将她拖走,嘴上还一直喋喋不休地向陆昭道歉:“陆大人,自从我那妹妹死后,她这愚忠的奴才就一直说是我害的,家里人不相信她,便跑来跟大人您撒野,且不用给她什么眼色,我自去处置了便是。”

    陆昭坐在轮椅上皱起眉来,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正考虑之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林越握起拳头,纵身一跃,一击打在羊伯琼的腹部。这一拳打得恰到好处,羊伯琼手上一松,被勒到翻白眼的侍女猛然喘上了气。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教训我府上的人,理所应当!”羊伯琼缩着脖子,没力气地叫嚣道。

    没想到这位一直躲在陆昭身后、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然能一拳将他拍到地上。

    林越见陆昭没再喊她,她甩了甩挥拳的手,一边咬牙忍下手背的酸痛,一边朝这人拱手:“羊大公子,承让。在下林越,督查司画师。”

    再怎么说以前也是从警校出来的,好几年的实训课她也是被打过来的。

    “画师?小小画师敢如此嚣张,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信不信?”羊伯琼喘过气来,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又痛得摊在地上。

    林越双手背到身后,给陆昭打了个手势。

    “羊大哥,既是我手下的人,我回去教训便是。

    只是我这正想问话,你出来二话不说便勒人脖颈,怕是会拖慢办案进度。”

    “陆昭,这些有什么好查的,家里人都知道羊闽瑛是失足落水,你就这样同夫人讲,不让她继续伤心不就行了。

    你不会真以为,我爹让你来,真是让你来查案的吧。”

    羊伯琼被陆昭那样油盐不进地一激,脸上也卸下伪装,变得奸诈起来,不再像刚刚那般彬彬有礼。

    陆昭不愿同这样的人纠缠,偏过头去看向那位侍女,当着羊伯琼的面承诺道:“你不用怕。我稍后便同羊夫人说,许你去陆家当差。

    你既敢来我面前说你家小家是她大哥害死的,想来定是有些证据。”

    小婉咳嗽了一阵,脸色慢慢红润起来,听到陆昭这样问,她回身看了一眼瘫在地上也不忘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羊伯琼,颤抖着身子,鼓起勇气说道:“回大人的话,我家小姐平日里并不爱在这池塘边玩耍。那日,在用过午膳回房的路上,就是大公子拦下小姐,约她晚上见面,说他有话对我家小姐说。大公子平日并不爱与我家小家来往,小姐一时以为大公子是有要事与她相商,才去的,否则,小姐那样不通水性的人,又何必来到这池塘边上。”

    陆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羊大哥,确有此事?”

    “是,我确实叫了闽瑛去水边。但我那晚在同父亲还有罗姨娘说话,一时忘了时间,闽瑛死的时候,我才和父亲一起赶来。”

    “你...你就是故意的...这河边如此湿滑,又是晚上,就算你不在,你那么多侍从,也有可能经你授意。”

    “你个贱婢!有了陆家更好的差事,腰板更硬,就能如此强词夺理是吧?闽瑛落水时,你们这些伺候她的又去哪里了,她落入水中,起码也有呼救,怎么不见你们这些贴身的人去救,反倒污蔑起我来了。你们这些吃白食的净想泼些脏水到我身上,自己家主子都护不住,在这做疯狗咬人?”

    “我那日...小姐让我回去拿她的裘衣...”小婉见羊伯琼如此咄咄逼人,口气也不如前面坚定了,眼神飘忽,脸色苍白。

    一来一回间,林越终于算是看明白了。

    闽瑛的死不是没有疑点,也绝非偶然,大哥邀请,却无人赴约,深夜落水,却无人施救。

    如此敷衍过去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事牵扯着羊国公嫡子。

    可这一位是嫡子,一位是养女,除了些不亲不热的伪亲缘,还能有什么原因,这位嫡子会去陷害养女呢?

    “罢了。我是来查案的,不是来听你们骂街的。”陆昭不耐烦地出声阻止这场骂战。

    “推我去见国公,我有话同他讲。”陆昭不再管地上的两个人。

    “你不查了?”林越小声问。

    “先放一放,有些眉目,容我捋一捋。安抚国公夫人要紧。”

    林越虽听话地推着陆昭往回走,却无法忽视自己对他的失望。

    昨日在公主府,她怀疑李陶还有帮凶时,他就出手阻拦自己。

    后来林越还觉得感激,文鸢天之骄子,性情不定,不按常理出牌,如若继续查下去,她被文鸢注意到,自己能不能保全都不一定。

    今日再来国公府,他开口问那侍女时,林越还在寄希望于陆昭,希望他能把这案查下去,可现在又说要放一放。

    林越:唉。

    林越穿越前听过太多的“放一放”,最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现实原因,全部都永远地搁置下去。

    若她是陆昭,下统督查司,又有显赫门第,这案是一定要查下去的。

    可她现在只是一个画师,名不见经传不说,也并未在人前显露侦查才能,没人愿意相信她。

    *

    羊国公夫妇还像他们初来时那般在屋里焦急地等待着。

    “丛羲,如何,我的闽瑛,她是被人害死的吧?”俞氏再次哭着迎上来。

    “姨母,先不要着急,当务之急,我认为应当先让闽瑛表妹下葬为妙。

    仵作已来验过,闽瑛身上无伤,排除先杀可能,尸身如今不入棺,天气乍暖还凉,放久了,并不妥贴。”

    陆昭的话对俞氏似乎有些作用,她听完有些动容,以帕拭面,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言辞恳切地问:“确实,丛羲说得对。闽瑛从前那样爱美。

    那凶手呢?”

    陆昭看了羊荻稹一眼,确认他知道嫡子可能与此事有关:“我现在只能说,表妹的死确实不只是偶然,但是,凶手是谁,目前还不确定。”

    “好,丛羲,姨母相信你。我先去看看闽瑛,今日发丧。”俞氏带着一众侍从走了出去。

    “丛羲,你...”羊荻稹诧异于陆昭这个后辈竟然公然违背他的嘱托。

    他如此小心配合,就是不想牵扯未来会承袭自己爵位的大儿子的名声。

    虽然嫡子平庸无能,但却是自己和发妻俞氏所生,养女在时他尽心尽力,未曾苛待半分,逝者已逝,追究那么多做什么?

    “请国公放心。凶手应该另有其人,只是目前事态并不明朗,且容我两日时间。”

    “两日?”

    “是,只要两日。”

    林越看陆昭胸有成竹的模样,替他捏了把汗。

    她刚刚绕着池塘边转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他便直接说死亡另有隐情,如今又在国公面前打下包票,两日内查清一个案子,先不说案发现场什么也没有,就连尸身现在也要进棺,真不知这案子应从何查起。

    那边羊国公既拿到陆昭的保证,便应允了他两日,许他自由出入羊家。

    推着陆昭往外走,林越问他:“为何如此笃定羊伯琼就不是凶手?”

    “他既搬出羊国公,便知一定是有重要人物给他作证。再说,他个嫡子,为何要去害一位即将出嫁的养女。

    闽瑛生前许的人家同我也是旧识,家世文贵清白,嫁过去两家也还能帮衬,他应当不会做这种蠢事。”

    “只是这羊国公家甚是古怪...”

    林越听陆昭这样一说,脑中突然闪过刚刚羊伯琼瘫在地上时说过的话。

    “羊伯琼跟羊夫人?”

    陆昭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是,羊伯琼深夜与会,与国公不稀奇,不与自己亲生母亲,而与自己爹的小妾才是稀奇的。

    羊伯琼心里确实有鬼,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约自己妹妹去池塘,自己却不赴约”,

    陆昭抬手指了方向,“有机会找个法子试一试他。”

    林越听陆昭如此一说,好像颇有几番道理,点点头。

    今日案子便查到这里,俞氏动作很快,刚刚说要发丧,现下立马动作起来,府里来来往往都换上一身缟素,神情也不似上午那般从容,反而增添了几丝淡漠。

    到了门口,庄迷和车夫已经在门口等着。

    “丛羲。”

    陆昭将要上车时,被一人从身后叫住,林越也回过头去。

    只见一人身穿铠甲,头戴银盔,身披白袍,面容清癯英俊,身形魁梧豪放,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竟是一路发丧而来。

    林越脑中闪过一个名字

    ——羊家次子羊仲已。

    接着,许久没曾听见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警报!案件出现!】

    【警报!案件出现!】

    林越望着跟陆昭在一旁寒暄的羊仲已,慢慢蹙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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