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拉着沈松清低下头:“是,大人。”

    待徐云霆拉着田丰离开,温颜对着沈松清解释道:“他突然来此,怕已经知道你的行踪,但你不是想暗地查,我就让徐云霆先顶上。”

    “好。”沈松清看了看马车内,“徐将军好像没有行李。”

    “随便找的借口。”温颜递给沈松清一个手帕,让沈松清蒙住脸,“我们两个先去看一眼县令薛达的尸体。”

    温颜按照阿月给的消息,终于在地底找到薛达的尸体,地底寒气逼人,但薛达的尸体还是有腐烂的迹象。

    薛达身上的伤痕深可见骨,但细看下来,都不是致命伤,像是凶手在刑讯他,询问奏折的下落。但凶手最终并没有问出奏折在哪,怕他多事,然后一剑穿透他的脑袋。

    沈松清绕着薛达走来走去,突然他发现了什么,然后抓起薛达的右手,对着温颜说道:“看这里。”

    温颜凑过去,细细寻找,终于发现他右手的指缝间,找到一个类似于花朵的痕迹:“花?”

    沈松清摇头,想了片刻说道:“枫叶。”

    “枫叶?”温颜疑惑。

    “薛达为什么要在他自己右手的隐蔽处刻下这种东西?”沈松清仔细看着那个枫叶的痕迹,“虽然现在痕迹很浅,但很早之前这个痕迹一定很深。”

    沈松清放下薛达的那只手说道:“凶手突然到来,薛达发现自己根本逃不了,于是将奏折放在某个地方,并在手上留下痕迹?”

    温颜疑惑:“他不怕被凶手看见吗?退一万步说,他需要谁去看见这个枫叶,找到奏折?”

    温颜见沈松清不语,紧接着说道:“难道是给你留的消息?”

    “给你——”温颜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温颜念叨着突然与沈松清对视:“薛达的背景你查过吗?”

    沈松清点头,说道:“早年进士及第,但当年考生人才辈出,虽然他也有能力但并不是特别显眼,于是被分到义西县当了县令。但义西县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没有按时间纳税,他自己也没有到处求人送礼,于是再也没有被提拔。”

    “但此人——”

    沈松清斟酌了半晌,终于说道:“此人耿直,一向以国家利益为先——”

    温颜补上沈松清的话:“那就说明很有可能是留给你的,也就是留给朝廷派来的人。”

    沈松清点头:“嗯。”

    温颜看了那个枫叶一眼:“义西县有枫叶吗?或者说有什么含有枫叶的标志性地点?”

    沈松清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地图,指着角落说道:“这里。”

    温颜瞪大眼睛,刚好和抬头的沈松清对视,沈松清匆忙收回视线,然后将地图卷起来收好:“带着地图以防出现不测。”

    温颜震惊两秒,脑子回到查案本身:“走?”

    “嗯。”沈松清应道。

    温颜悄悄牵着徐云霆的马离开,徐云霆正和田丰喝的酩酊大醉,嘴里已经在说胡话,两人互相搂着,你一句我一句互诉衷肠。

    温颜看向窗里两个人的影子,刚想溜走,就见窗户透出一个抱拳的手势。温颜直起腰,徐云霆这是根本没喝醉,还有心思打闹。

    温颜和徐云霆骑到枫林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枫林里的鸟叫声显得异常凄厉,树叶稀稀落落,发出渗人的声响。

    温颜压低声音问道:“你确定是这?”

    “如果薛达的提示没错的话。”

    温颜指着那么大一片树林说道:“这么大一片林子,我们是去挖地还是上树找?”

    沈松清的脚步突然停下,跟在他后面的温颜一个没注意被撞得眼冒金星,温颜揉着额头:“怎么突然停下了?”

    沈松清转过身看向温颜:“我们只能挖地或者上树吗?”

    见温颜依旧疑惑,沈松清解释道:“那个奏折会被埋在地下或者放在树上吗?”

    温颜终于从沈松清的话里明白出来意思:“埋在地下,没有确切地址,根本找不到。单纯放在树上更容易被露水打湿,薛达既然能敏锐察觉到有人想杀他,就不会这样放奏折。”

    “就是如此。”沈松清点头,“所以这片枫树林肯定还藏着一个地点,一个安全的地点,安全到足以让薛达放心的把奏折放在那里。”

    温颜和沈松清对视,两人异口同声道:“地下室粮仓。”

    有什么地方会比一直放粮食的地下更安全?朝廷派来的御史不单单会查薛达的死因,连同薛达所做的事,他是否有贪污?是否挪用公款?在位期间是否勤恳?这些来的御史肯定都会查。

    一介县令,能贪污的只有粮食和百姓纳税。

    “那粮仓在哪?”温颜问道。

    这个问题一出,两个人都诡异的沉默下来,他们又不是义西县的人,又怎么知道粮仓适合建在什么地方。

    沈松清绕着树走了一圈:“首先地势要高,下雨的时候不会容易进水,其次阳光要能照射到,不然粮食容易发霉,最后不能选在树木多的地方,不然粮食不容易被运输进来。”

    沈松清给出的三条的确很适合建造粮仓,温颜按照沈松清的话来找,两人找了一晚上,终于在天亮之前找到一个安全符合的地点。

    宽敞周围没有树木,且地势高,可这要如何找到入口?

    温颜精疲力尽靠在树上,一晚上没睡,在枫林里不知道转了几圈,温颜早就累的不行。

    沈松清走过来对着温颜说道:“你先休息一会,我去找。”

    温颜打了个呵欠:“你还受着伤呢。”

    沈松清将自己的外衣接下来垫在温颜身后:“你休息好了换我。”

    温颜见沈松清执着,她也没拒绝,干脆靠着树直接睡过去。

    沈松清挽起袖子,一寸寸看着地上的泥土,按理说地道周围的泥土肯定要比其他地方的泥土干燥一些,可这些泥土手摸起来都是一样的湿度。

    沈松清又绕着树木找,如果地道建在树木下面的话,树杆上肯定会被凿出一个洞,但并没有任何发现。

    沈松清看着树干的痕迹,只剩下温颜靠着的那个没有查看,沈松清看了一眼,就看出并不是那棵树木。

    温颜睡的正香,眼睛被阳光照的不舒服的嘟囔两句,沈松清发现了,走过去伸手替温颜挡住阳光。

    温颜眼底一片青色,自来义西县的路上,都没睡过几个好觉。

    “不知御史大人可否考虑我当日的提议?”

    沈松清忽然想到温颜拖着钥匙,笑着问他的样子,沈松清下意识笑出来,温颜当时的样子很狡黠,像个狐狸。

    很——漂亮。

    温颜所说,沈松清其实有好好考虑过,在看到从门缝里塞进来的那封信的时候,沈松清的心中的杠杆,已经悄悄偏向温颜这边。

    无关朝堂局势,无关前途明灭,只是问问题的人是温颜而已。

    徐云霆和温颜站在一起的时候,沈松清总是不高兴。不是因为他和温颜行迹亲密,仅仅是因为温颜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徐云霆。

    徐云霆也不用考虑任何东西,因为他天生就和温颜处于同一阵营。

    沈松清很嫉妒。

    对,嫉妒!

    圣贤书只说君子上达,沈松清忽然想着,小人下达也不错。

    温颜转醒,看着沈松清逗笑:“看什么?”

    沈松清脱口而出道:“看你。”

    温颜故意凑近:“看我做什么?”

    沈松清垂下眼眸想要避开温颜充满笑意的眼睛,但在下一刻又不避讳的迎上去:“我考虑好了。”

    温颜还没明白沈松清的言下之意,顺嘴道:“考虑好什么?”

    沈松清看向温颜的眼神目光灼灼:“若我愿意成为殿下在朝堂上的剑呢?”

    温颜愣了愣,在下一秒笑出声,那种目光太过灼热,好像能透过温颜的眼睛看进她的心底。

    温颜的手下意识攥紧身后的衣袍,看着沈松清搭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说道:“好啊。”

    温颜站起来将衣袍递给沈松清:“保你加官进爵,仕途顺遂。”

    沈松清刚要抬手接过,一个破空的箭矢以一种极其快的速度飞来,刚好打中衣袍,将衣袍戳在地上。

    温颜瞬间发现射箭的方向,拉着沈松清躲到一颗粗壮的树后。

    可那一根箭矢过后,并没有任何箭矢飞来,温颜刚想探出头去看一眼,瞬间无数箭矢朝着温颜的方向飞来。

    温颜的手边的土壤里插满无数箭矢,这次依旧是朝着温颜来的。

    脚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那些人正朝着温颜二人靠进。

    温颜拉着沈松清朝高处跑,沈松清跑的中途说道:“那边是悬崖!”

    温颜停下脚步,抓着沈松清的手腕道:“你怕吗?”

    “什么?”

    “我仔细看过,悬崖下有树,在这就是等死,跳下去还能活。”温颜仅仅抓着沈松清的手腕一字一顿解释。

    天底下的大多数人把生命看的都很重,宁可苟延残喘绝不立即就死。温颜不理解这种行为,在她看来,与其痛哭流涕求人饶命,不如站着平顺接受死亡。

    沈松清坚定的点头:“走。”

    温颜笑出声,她松开沈松清的手腕,转而去握住沈松清的手:“走!”

    温颜和沈松清来到悬崖边,温颜指着那棵细细的树,大笑:“跳?”

    沈松清点头:“跳。”

    往下跳的风吹过温颜脖颈的时候,温颜短暂的感受到了自由。

    那些死士追上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悬崖边,他无比清晰的看见两个人从这里跳下去,但温颜并不是那种随意放弃的人。

    零头的人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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