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水鬼？
“既然这里没有线索，那只能从骸圈的现世原型来看了……我对外面其实已经不了解了，但是，杜雅彤失踪到底有多少可能性？”
骨生春接过晏朔的问题，转而问向马尾女。
在现代社会的城市生活圈里，一个人的失踪有多奇怪？
且不说无处不在的监控，哪怕真的有人能一时逃过道道天眼，只要她还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线上支付的普遍足够让售货员记住每一个坚持使用现金的古怪顾客，人脸识别和指纹验证阻绝所有改名换姓的偷梁把戏。地铁、公交、火车、飞机、甚至出租车和共享单车，如果她为了隐藏踪迹而断网，那可真是在城市里寸步难行。
杜雅彤不是记不住回家路的孩子，不是被锁在深山的被拐妇女，在一座二线城市的重点高中，一个接近成年人行动力的女孩，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原地消失于重压的时间表下，消失于一年内各方底朝天的搜寻？
她真的是独力完成的吗，她真的是主动失踪吗？
她真的有走出这所学校吗？
“我想至少，她主动离开了教室，来到了厕所。”思维放到现实世界，晏朔思考片刻后，肯定地说。“哪怕是熟人叫她出去，同学也一定会注意到。”
高中晚自习时每一点变动都能成为枯燥学习生活的一个记忆点，哪怕当时没留心，事后也一定能回忆起来。
“可是监控里不是没有拍到她离开教室吗？”高马尾女反问道。
“监控里拍的并不清楚，画面是从高到低的，因此判断没有人走过的原因是，走廊尽头的地面上没有人影。”
“额，那个，你不是拍照了吗？”
“我删掉了。”晏朔面不改色地说，随即走到后门指向外面，“所以入画的是一半的后门，以及走廊尽头的地面。但走廊画面很暗，如果杜雅彤是一个苗条的女孩子，她可以踩着走廊尽头，挨着教室后门的窗台过去。”
“啊？”高马尾女忍不住狐疑了一声，“不是，这也行？”
骨生春上前，马尾女和晏朔还是有些忌惮于走出钱文军的光线下，但她毫无介怀，只见她先是抬腿把右脚蹬在窗台上，随即左手自然地在后门门框上一撑，非常灵巧地，整个人一下就窜到了阳台上，确实没有踩到地面，身形也确实不会暴露在监控范围内。
特别是因为骨生春的身手敏捷，这一串听起来很刁钻的行动被她实际展示出来，反而显得很轻松流畅，因此看起来反倒并不奇怪了。晏朔高中时亲眼目睹有同学用双腿撑着一点点挪到门框的最顶上，有同学翻窗翻到外墙凸起的平台上再翻进隔壁班，为了冲食堂有同学能胳肢窝夹着栏杆一跃五层楼梯，甚至有人追逐打闹时把厕所门撞掉……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虽然精神状态堪忧，但因此多了许多不知深浅，或者匪夷所思的校园冒险行为。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马尾女皱起脸，像是好半天才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解释。
“如果答案不能是’心血来潮没有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只能是，她想要偷偷进入厕所。至少在失踪的这个阶段，没有人能逼迫她。”晏朔抓起地上一张空白的语文卷，借着空白的作文格绘制了一个校园的草图。
画完后，他的笔尖一顿，因为他发现，厕所的窗户正对着实验楼，两边的窗户相距十五米左右，是个不远不近的长度。
“为了……逃学？”马尾女似乎觉得更没法接受了，抓狂地揉揉头发语速飞快，“且不说她有没有可能想这么做，就说可行性好吧。她进入二楼东侧厕所，然后呢，能去哪呢？从厕所翻窗爬到一楼，这往下爬也太考验技术了吧？实验楼和教学楼间的空地也有监控啊，她要想离校，还得再翻一个学校的栅栏。除非——”
高马尾女的脸色变白了，她代入了一下自己，一下想通了，“……除非她没准备离开厕所，她可能只是想溜到厕所多呆一会。”
就连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看着地面卷纸的钱文军都走了过来，四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厕所。厕所的门是开着的，门上挂着深蓝帘子，里面一片漆黑。帘子下的地上，一大滩水反射教室里的光，正微微颤动。
晏朔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似乎有人在黑暗里窥视着他。
熬过高中三年的学生们也许不少被老师这样警告或者吓唬过，晚自习去厕所不可以去太久，有人给你们掐着表呢。其中有一些是真的盯着每一个学生的踪迹，而有些则是虚张声势。但对于滨宁十三中的学生来说，既然有晏朔这种直到毕业几年才知道监控范围的好学生，自然也有听话的学生半信不信地认为，走廊的监控后坐着专门掐表的老师，如果哪个学生十五分钟后还没回到座位就会提着小本冲进厕所把人薅出来。
“要过去吗？”马尾女轻声向晏朔问道。
这次反倒是骨生春截住了话头，“不，现在不要进去，会出事。”她就站在厕所的门外，她盯着里面地上的那摊水，向身后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可是，蒋一晟不是已经……”马尾女说。蒋一晟刚刚死掉，按理说，这个死亡陷阱已经被排雷了。
骨生春回过脸，教室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分成阴阳两边，她的眉骨高且眼窝偏深，所以她的眼睛被藏在阴影下，有一种幽幽的寒意。她望着前方的走廊，拐角处，正是晏朔听见抽噎声的教室，蒋一晟的血迹正停留于此。
“蒋一晟不是被什么厕所水鬼杀死的。看看他的死法……这里混进了第二个鬼。”
她在走廊上吹了一个轻快的口哨，身后高二七班教室的光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映在前面。她看着影子里的自己，右手抄在风衣兜里，左手提着半把椅子。往日熟悉的感觉跃动在她逐渐苏醒的细胞里，这才是她真正的工作状态，她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些兴奋。
灯塔、高马尾和大学生都被留在了明亮处，而现在，她准备去会会这位不速之客。
她看了眼门牌，高二第十二班，门是关着的，窗户也被挡住了，她按照自己的习惯，先礼貌地敲了敲门，“您好，请问有人吗？”
她退后一步，提着沉重的椅子，神色耐心地等候着。
里面寂静无声，多么没有礼貌。
没有任何动作前摇，刚刚还是平静的人瞬间变作一道残影暴起。椅子如同一发炮弹，被高速且狠厉地从窗户里砸了进去，而在椅子刚刚出手的同时，她一脚踹开教室门，那一腿简直让锁舌着带着门框一起下来。然而就是在这样爆发式一踢的瞬间，她反而借力一拍墙面跃起，一个窗沿勾手跟在凳子后翻进了破窗里。
整个过程发生在不到半秒内，直到她贴着内墙无声落地，她砸出去的凳子和她踹开的门才齐声在房间中央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卧槽！”教室里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随即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向还关着的后门冲去，哗啦啦地狼狈开锁。
——但不对，不是这个。
她很难说清这种直觉究竟是经验磨砺出的敏锐，还是当年的训练已经融入血液，她压着自己去拦那个人影的下意识反应。多亏了她没有行动，才能在此刻敏锐地感受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无声地从她背后升起。
她的右手一抬，但还没来的做什么，就听见后门外传来嘭地一声瓷片爆开的声音，那个想逃出去的人影应声倒地。
“蜻蜓？！”
从后门里探过来一个人，居然是那个新手大学生。他手里真的举着那个，如今只剩一半的花盆。他扶起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脸，咬着牙，忍不住惊疑大喊的脸上，又有些‘果然是你小子’的震怒和委屈。
他抬头看见骨生春，一把筋着蜻蜓满头血昏过去的脑袋，用力拖着他来到了她身边。
“出去，别往我身边凑！”骨生春低声喝令，“你来干什么?”
“我给你垫一次命！”晏朔扒开蜻蜓的额头检查伤势，伤得并不重，与其说蜻蜓是被砸晕，不如说是被这不到五秒内的冲击吓晕了。晏朔用力到狂乱地摁着蜻蜓的人中，几乎要把老同学的门牙摁嘴里，甚至都没立刻反应过来骨生春在说什么，“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死过一次的地方就不会再死了吗，我来先淌——嗯？现在出去吗，带他吗？”
三人站在教室的正中央，这里被破坏得比杜雅彤的七班还要严重，桌椅全部被挤压在四壁，垒起又被巨力挤压成钢条扭曲的山壁。而就在这四面嶙峋的墙壁后，墙上升起一大片涌动的阴影。
是海浪吗？但它的波纹明显更加大而平缓。晏朔紧紧抓住蜻蜓，带着他拼命靠近骨生春，几乎和她背对背。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大波浪线的涌动究竟是什么。
“大蛇。”在他脑后，骨生春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晏朔这才看出来，那大波浪居然是蛇在盘绕时它起伏的身体！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究竟是多么大的蛇啊，整间教室都被它塞满，几乎有两米宽。
而且它似乎没有实体，黑影的大蛇将中心缩得越来越小，盘绕得也越来越慢。它好像二维的纸片，只能在墙上影中看见它的些许身形，却又好像上古的邪神，整个空间都被它挤满，黑暗愈来愈浓，远处传来桌椅扭曲的吱嘎声，就连这些声音也变远了，这间有蛇存在的教室似乎正变得无法理喻得大。
她从风衣下的大腿外侧叮地一声抽出一把短剑，摸索着强摁进了他的手里，“当不了汉高祖就当项羽吧。”
隔着两层秋装外套，他能感觉到她的脊背紧绷，却并没有恐惧和畏缩，他突然也因此涌起了一些勇气。抓紧手中的短剑，非常有分量，好像一根烧火棍。
为什么这里会有大蛇，这是高中生失踪案该有的设定吗？这就是骨生春说的“第二个鬼”？这根本不是鬼这是奇珍异兽这是该出现在深山老林里被供奉的蛇精啊！如果是地方道观里遇到这么一条大蛇他大概会觉得自己冒犯了什么神明鞠躬作揖并脚底抹油——但这里他妈的是我高中母校啊，你这畜生来错地方了吧！
无数杂乱的念头随着急促的呼吸沸腾上涌，手中的短剑被他紧攥地生疼。
忽然，四壁的黑影不动了，一切声音静止，黑暗彻底将他们包裹。
有足足几秒钟，他甚至忘了害怕，忙乱地用力眨起眼睛。那是怀疑自己是否失明了的黑暗，无天无地，一瞬间甚至有种人站在虚空中的错觉。
然后有什么东西，紧贴着他的侧脸，从黑暗中浮现。
他下意识转过头，几乎是和它鼻尖擦着鼻尖面对面……
一张惨白的，扭曲到五官倒置的人脸，就在他的肩膀上。
骨生春接过晏朔的问题，转而问向马尾女。
在现代社会的城市生活圈里，一个人的失踪有多奇怪？
且不说无处不在的监控，哪怕真的有人能一时逃过道道天眼，只要她还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线上支付的普遍足够让售货员记住每一个坚持使用现金的古怪顾客，人脸识别和指纹验证阻绝所有改名换姓的偷梁把戏。地铁、公交、火车、飞机、甚至出租车和共享单车，如果她为了隐藏踪迹而断网，那可真是在城市里寸步难行。
杜雅彤不是记不住回家路的孩子，不是被锁在深山的被拐妇女，在一座二线城市的重点高中，一个接近成年人行动力的女孩，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原地消失于重压的时间表下，消失于一年内各方底朝天的搜寻？
她真的是独力完成的吗，她真的是主动失踪吗？
她真的有走出这所学校吗？
“我想至少，她主动离开了教室，来到了厕所。”思维放到现实世界，晏朔思考片刻后，肯定地说。“哪怕是熟人叫她出去，同学也一定会注意到。”
高中晚自习时每一点变动都能成为枯燥学习生活的一个记忆点，哪怕当时没留心，事后也一定能回忆起来。
“可是监控里不是没有拍到她离开教室吗？”高马尾女反问道。
“监控里拍的并不清楚，画面是从高到低的，因此判断没有人走过的原因是，走廊尽头的地面上没有人影。”
“额，那个，你不是拍照了吗？”
“我删掉了。”晏朔面不改色地说，随即走到后门指向外面，“所以入画的是一半的后门，以及走廊尽头的地面。但走廊画面很暗，如果杜雅彤是一个苗条的女孩子，她可以踩着走廊尽头，挨着教室后门的窗台过去。”
“啊？”高马尾女忍不住狐疑了一声，“不是，这也行？”
骨生春上前，马尾女和晏朔还是有些忌惮于走出钱文军的光线下，但她毫无介怀，只见她先是抬腿把右脚蹬在窗台上，随即左手自然地在后门门框上一撑，非常灵巧地，整个人一下就窜到了阳台上，确实没有踩到地面，身形也确实不会暴露在监控范围内。
特别是因为骨生春的身手敏捷，这一串听起来很刁钻的行动被她实际展示出来，反而显得很轻松流畅，因此看起来反倒并不奇怪了。晏朔高中时亲眼目睹有同学用双腿撑着一点点挪到门框的最顶上，有同学翻窗翻到外墙凸起的平台上再翻进隔壁班，为了冲食堂有同学能胳肢窝夹着栏杆一跃五层楼梯，甚至有人追逐打闹时把厕所门撞掉……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虽然精神状态堪忧，但因此多了许多不知深浅，或者匪夷所思的校园冒险行为。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马尾女皱起脸，像是好半天才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解释。
“如果答案不能是’心血来潮没有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只能是，她想要偷偷进入厕所。至少在失踪的这个阶段，没有人能逼迫她。”晏朔抓起地上一张空白的语文卷，借着空白的作文格绘制了一个校园的草图。
画完后，他的笔尖一顿，因为他发现，厕所的窗户正对着实验楼，两边的窗户相距十五米左右，是个不远不近的长度。
“为了……逃学？”马尾女似乎觉得更没法接受了，抓狂地揉揉头发语速飞快，“且不说她有没有可能想这么做，就说可行性好吧。她进入二楼东侧厕所，然后呢，能去哪呢？从厕所翻窗爬到一楼，这往下爬也太考验技术了吧？实验楼和教学楼间的空地也有监控啊，她要想离校，还得再翻一个学校的栅栏。除非——”
高马尾女的脸色变白了，她代入了一下自己，一下想通了，“……除非她没准备离开厕所，她可能只是想溜到厕所多呆一会。”
就连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看着地面卷纸的钱文军都走了过来，四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厕所。厕所的门是开着的，门上挂着深蓝帘子，里面一片漆黑。帘子下的地上，一大滩水反射教室里的光，正微微颤动。
晏朔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似乎有人在黑暗里窥视着他。
熬过高中三年的学生们也许不少被老师这样警告或者吓唬过，晚自习去厕所不可以去太久，有人给你们掐着表呢。其中有一些是真的盯着每一个学生的踪迹，而有些则是虚张声势。但对于滨宁十三中的学生来说，既然有晏朔这种直到毕业几年才知道监控范围的好学生，自然也有听话的学生半信不信地认为，走廊的监控后坐着专门掐表的老师，如果哪个学生十五分钟后还没回到座位就会提着小本冲进厕所把人薅出来。
“要过去吗？”马尾女轻声向晏朔问道。
这次反倒是骨生春截住了话头，“不，现在不要进去，会出事。”她就站在厕所的门外，她盯着里面地上的那摊水，向身后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可是，蒋一晟不是已经……”马尾女说。蒋一晟刚刚死掉，按理说，这个死亡陷阱已经被排雷了。
骨生春回过脸，教室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分成阴阳两边，她的眉骨高且眼窝偏深，所以她的眼睛被藏在阴影下，有一种幽幽的寒意。她望着前方的走廊，拐角处，正是晏朔听见抽噎声的教室，蒋一晟的血迹正停留于此。
“蒋一晟不是被什么厕所水鬼杀死的。看看他的死法……这里混进了第二个鬼。”
她在走廊上吹了一个轻快的口哨，身后高二七班教室的光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映在前面。她看着影子里的自己，右手抄在风衣兜里，左手提着半把椅子。往日熟悉的感觉跃动在她逐渐苏醒的细胞里，这才是她真正的工作状态，她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些兴奋。
灯塔、高马尾和大学生都被留在了明亮处，而现在，她准备去会会这位不速之客。
她看了眼门牌，高二第十二班，门是关着的，窗户也被挡住了，她按照自己的习惯，先礼貌地敲了敲门，“您好，请问有人吗？”
她退后一步，提着沉重的椅子，神色耐心地等候着。
里面寂静无声，多么没有礼貌。
没有任何动作前摇，刚刚还是平静的人瞬间变作一道残影暴起。椅子如同一发炮弹，被高速且狠厉地从窗户里砸了进去，而在椅子刚刚出手的同时，她一脚踹开教室门，那一腿简直让锁舌着带着门框一起下来。然而就是在这样爆发式一踢的瞬间，她反而借力一拍墙面跃起，一个窗沿勾手跟在凳子后翻进了破窗里。
整个过程发生在不到半秒内，直到她贴着内墙无声落地，她砸出去的凳子和她踹开的门才齐声在房间中央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卧槽！”教室里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随即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向还关着的后门冲去，哗啦啦地狼狈开锁。
——但不对，不是这个。
她很难说清这种直觉究竟是经验磨砺出的敏锐，还是当年的训练已经融入血液，她压着自己去拦那个人影的下意识反应。多亏了她没有行动，才能在此刻敏锐地感受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无声地从她背后升起。
她的右手一抬，但还没来的做什么，就听见后门外传来嘭地一声瓷片爆开的声音，那个想逃出去的人影应声倒地。
“蜻蜓？！”
从后门里探过来一个人，居然是那个新手大学生。他手里真的举着那个，如今只剩一半的花盆。他扶起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脸，咬着牙，忍不住惊疑大喊的脸上，又有些‘果然是你小子’的震怒和委屈。
他抬头看见骨生春，一把筋着蜻蜓满头血昏过去的脑袋，用力拖着他来到了她身边。
“出去，别往我身边凑！”骨生春低声喝令，“你来干什么?”
“我给你垫一次命！”晏朔扒开蜻蜓的额头检查伤势，伤得并不重，与其说蜻蜓是被砸晕，不如说是被这不到五秒内的冲击吓晕了。晏朔用力到狂乱地摁着蜻蜓的人中，几乎要把老同学的门牙摁嘴里，甚至都没立刻反应过来骨生春在说什么，“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死过一次的地方就不会再死了吗，我来先淌——嗯？现在出去吗，带他吗？”
三人站在教室的正中央，这里被破坏得比杜雅彤的七班还要严重，桌椅全部被挤压在四壁，垒起又被巨力挤压成钢条扭曲的山壁。而就在这四面嶙峋的墙壁后，墙上升起一大片涌动的阴影。
是海浪吗？但它的波纹明显更加大而平缓。晏朔紧紧抓住蜻蜓，带着他拼命靠近骨生春，几乎和她背对背。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大波浪线的涌动究竟是什么。
“大蛇。”在他脑后，骨生春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晏朔这才看出来，那大波浪居然是蛇在盘绕时它起伏的身体！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究竟是多么大的蛇啊，整间教室都被它塞满，几乎有两米宽。
而且它似乎没有实体，黑影的大蛇将中心缩得越来越小，盘绕得也越来越慢。它好像二维的纸片，只能在墙上影中看见它的些许身形，却又好像上古的邪神，整个空间都被它挤满，黑暗愈来愈浓，远处传来桌椅扭曲的吱嘎声，就连这些声音也变远了，这间有蛇存在的教室似乎正变得无法理喻得大。
她从风衣下的大腿外侧叮地一声抽出一把短剑，摸索着强摁进了他的手里，“当不了汉高祖就当项羽吧。”
隔着两层秋装外套，他能感觉到她的脊背紧绷，却并没有恐惧和畏缩，他突然也因此涌起了一些勇气。抓紧手中的短剑，非常有分量，好像一根烧火棍。
为什么这里会有大蛇，这是高中生失踪案该有的设定吗？这就是骨生春说的“第二个鬼”？这根本不是鬼这是奇珍异兽这是该出现在深山老林里被供奉的蛇精啊！如果是地方道观里遇到这么一条大蛇他大概会觉得自己冒犯了什么神明鞠躬作揖并脚底抹油——但这里他妈的是我高中母校啊，你这畜生来错地方了吧！
无数杂乱的念头随着急促的呼吸沸腾上涌，手中的短剑被他紧攥地生疼。
忽然，四壁的黑影不动了，一切声音静止，黑暗彻底将他们包裹。
有足足几秒钟，他甚至忘了害怕，忙乱地用力眨起眼睛。那是怀疑自己是否失明了的黑暗，无天无地，一瞬间甚至有种人站在虚空中的错觉。
然后有什么东西，紧贴着他的侧脸，从黑暗中浮现。
他下意识转过头，几乎是和它鼻尖擦着鼻尖面对面……
一张惨白的，扭曲到五官倒置的人脸，就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