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战役的号角悄无声息地吹响。
狼烟是地下禁制中忽然探出的奇异的角。
人们早已将大衍的形象看了一万遍，第一时间就认出，大衍要出来了。
滴——
距离最近的几个人脑中几乎是同一时间想起了这道声音，事先试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在这样的场景里有点滑稽的电子音。
季卷针对这件事也进行了非常多次重复的训练。
她要求所有人训练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是听到这种声音的瞬间，就像赛跑听到发令枪，灯泡被按下开关，肌肉绝对比思维更快地爆发，带着身体脱离。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最后所有人都已经养成了肌肉记忆，一听到滴声就可以在0.5秒以内逃出地底。
要的就是肌肉记忆。哪怕心神再动摇，身体再痛，听到这个声音也可以做到迅速逃生。
这是季卷对他们提的唯一要求。
所以按照道理，现在应该至少有十人已经回到地面。
可是没人动。
有人克制住了这种生理反应。
鉴于这声音只有本人听得到，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哪些人，违反了命令。
也许是所有人。
那是一种沉重的决心，和坚决的反抗。
季卷原本以为自己会生气，结果没有。她觉得好像看到火星在大地上明亮、跳跃，然后升腾起熊熊火焰！
他们不是在反抗她，他们在反抗命运。
反抗那一场早就被标好了日期的，灭亡。
一百四十人的伏魔阵浩荡地铺展开，与缓缓探出身体的大衍遥遥对峙。
力量和力量的对峙，精神和力量的对峙。
季卷站在最前方，她有非常明确的决断，她有必胜的信心。她知道大雪终究会停，明天太阳一定会升起。
人们第二天会像以前一样打开门，看着外面的艳阳天，说：“前两天天气是怪了点。”
这一切只是某场有点怪异的天气。
伏魔阵将百人的力量聚拢、放大，没有任何东西敢小觑这份力量。
大衍第一次露出失态的神情，它难耐地刨着地，大地发出震颤的哀鸣，空气里都是爆裂声。
像一场发生在陆地的海啸，高耸看不到顶的浪潮从四面八方的地平线扑过来。
而除灵师们，就是第一道防线。
只要还有一个人在，这场大衍对世界的屠杀决不会越过他们，闯入世间。
宏大阵法的一角忽然动了动，一个人面色苍白地捂住胸口，眼中爆出血丝，他喘着气，没有退后。
“撑不住就下去，逞什么能！”旁边的李绵绵拨开他，一人顶住了两份压力。
这个总是笑意盈盈的女孩，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名彻底的战士。
在这远超她能承受的冲击压下来的那一刻，她心里涌上满足，似乎她肩上本就扛着两个人的意志。
她欣喜到颤抖。
忽然，一只手搭上她战栗的肩膀。
是刚刚被她拨开的同伴，他没有放弃。
“绝不后退……我不后退！”
有除灵师们抵御攻击，季卷需要的就是全力输出。
她有最强力的□□力量、法术力量，甚至还有世界上最霸道不讲理的技能。
悠长到看不到头的体力值灵力值够她肆意挥霍。在一次以命相搏的交锋后，大衍那根象征着神秘和美丽的绚烂独角被生生斩落。落到地上，铺开一地星河，然后化为灰烬。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代表胜利的锣鼓。
她和雨杉对视了一眼。
“准备——”雨杉立在上空，高高举起手。她还是成为了那个说话的人。
她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指挥大家挥出最强一击。
那是伏魔阵最大的杀意。
霎时间，世上所有光都涌了过来。在上方形成一把巨大的剑，利刃仿佛可以划开所有黑暗。
季卷往前一步，脚下沙石枯叶顿起，缠绕着撩起她的衣服下摆。
大衍终于第一次完全张开眼睛，正视所有人，它的眼睛是一轮垂下的满月。
它想起千年前的那场战役。
它这样的宇宙灵物，诞生在这片土地上，拥有无限强大的灵力。它的使命就是摧毁这个世界，也完全有这个能力。
但它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年被一群蝼蚁样的人族，前赴后继地、舍生忘死地囚禁了。
就像现在一样。
为什么总是这样？人族到底强在哪？强在人多吗？
可它们衍兽一族，一开始数量也是庞大到无法统计。
只不过后来都，嗝。
它不理解，它出世的时间太短了，了解的东西太少。它出生没多久，就参与到那场的战役里，杀戮、吞噬、被困。真要论起来，前段时间和那个女人相处才是真正触碰人类的时刻。
可惜那个女人对它图谋不轨。
这个世界脆弱又复杂，它好像目前完全没可能理解。
不过无所谓，它的时间漫长得很，衍兽可以活亿万年，理论上和这颗星球同岁。它以后有的是时间来了解这一切。
那一剑落下来的时候，大衍甚至没有想过逃避，它在力量上永远有种狂妄。它看着这些人类，它看不起他们。
它选择硬扛这一下，只需要付出非常短暂的禁足代价，它不认为这一点时间里季卷可以杀了它。
事实上，季卷也完全没有想过要杀了它。说具体点，没有想过在“这里”杀了它。
巨剑击中大衍的那一刻，领域席卷展开，吞没了季卷和大衍的身影。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由除灵师们干扰、控制大衍，让季卷万无一失地将大衍困入自己的领域。
一开始所有人都是反对的，他们认为这是在找死。说好听点叫牺牲。
“想多了，我没有牺牲精神。”季卷说。
她其实一直没有头绪，关于对付大衍。至少在硬件上，人类绝对没有胜算。她看过信息部的估算，除灵师的所有战力，哪怕加上季卷，也只勉强够打半只大衍。
所以要搞一些旁门左道。
这样的话想必需要从她身上着手。当年周不烦卜算出季卷这个角色，并且得出她打败大衍的成功率不低，那说明她身上是有某种可能的。
季卷想到自己的领域，以及领域配套技能。
和她的种族定位。
领域、领域中时间操控、无穷寿命。
她知道要怎么做了。
她可以用自己的寿命去消耗大衍的寿命，至于大衍的寿命几何，这个过程需要多久，没有人知道。
也许万年，也许亿万年。
季卷只需要做到不死，领域不破，大衍注定会消散在时间中。
这似乎是唯一的解法。
在领域中，她千变万化，天上地下来去自如，大衍想找到她、杀死她，很难。何况它还负了伤。
季卷将大衍困在了这片由她亲手打造的，宇宙一般无穷的牢笼中。连同她自己一起。
大衍起初还能高傲地踱步、搜寻、破坏。后来开始愤怒，它的怒火燃烧到可以烧破苍穹。可是天空怎么会着火呢，不存在的东西要怎么燃烧？它再强，也只是一个妖，一个兽，一团物质，它可以触摸和击碎时间吗？
无数岁月过后，大衍彻底安静下来。它想，也许又是一场漫长的封印，它只需要等待人类的下一次唤醒，就好了。
大衍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一生。
宇宙中所有事物的终点都是尘埃，可新的星体也是由尘埃组成。
死亡和生存，毁灭和新生，时间将它们组成了一个圈。循环、循环。
漫长到几乎静止的领域里，季卷在感受时间，她恍惚看到时间也是一种物质，一种高维存在。一双手肆意地拨动它，将它环成一个巨大的圆。由于这个圆太过巨大，圆上的人只看得到时间前进，看不到它还会转弯。
季卷觉得自己就是那双手。
她看到大衍在这个圆上奔跑、嘶吼、燃烧、迷惘。
最后化为灰烬。
大衍是老死？还是累死？
季卷不知道。
那时候她已经没有死亡的概念了，时间带走的所有东西，最后也会被时间带回来。静静地等待，一切都会发生，也可能一切都不会发生。
等待成为一种原始的本能，尽管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等什么。
在这样一个名叫时间的圆上枯坐着奔跑了上亿次，等到草履虫已经爬出了银河系，等到高等文明的承载体已经变成了化石。
她还是她吗？
无法解答。季卷有时候甚至不太懂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意义，何为现在的她，何为原来的她？
她有时候会感觉到身体里有一些不同于她自己的心跳和情绪，那是她最惊喜的时刻。
“你是谁？”
她每次都这样突兀地问，每一次都像第一次一样新鲜。
没有任何回答。
也许有，但是她忘记了。
直到大衍彻底消失的千万年后，她还是枯坐着。
身体里跳动着的某个意志似乎忍不住挣扎着醒来，他非常轻声地提醒她：“我是你的爱人。”
季卷很难理解，她的思维像沉进了风干的水泥中。
漫长的转动和思考，她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字眼。
“爱”
那是人类的情感，承载着希望和文明。
她想起自己在做什么了。
叮咚——
清脆而不合时宜的电子音在这个虚无的空间内响起。
【恭喜玩家季卷完成任务，即将被送往原世界！并且您完美补完了本书内容，获得奖励“造物主的心愿”，请您现在立刻许愿吧！】
一连串慷慨又欢快的甜美声音响起，发声完美得如同一根被规划好的声带。
并且这声带异常耐心，它在等待季卷长而缓慢的思考。
季卷第一反应是，陌生。
任务、原世界、心愿。甚至是“季卷”这两个字。
不过似乎是有那么一个隐隐约约的小树苗种在灵魂里。
“包……饺子……？”她不太确定地说。
【？】
这回轮到电子音思考了。它似乎在查阅什么信息。
【不可以呢，死去的人全部复活这种事我们没有权限哦。您换一个？我这边可以给您建议几个性价比最高的，比如现金奖励、某项专业技能、社交技巧、万人迷属性等等。您考虑一下？】
季卷非常艰难且迟缓地思考这段话，消化每个字的含义。
最后，她说：“我想要……回到最初。”也许她只想要跳出这个圆，就当一粒简单的灰尘，看着一往无前的时间，体验疾驰而来温暖和爱。
出乎意料的，电子音这次很快理解了她的诉求。它甚至都不需要去查阅什么记忆，或者询问什么意图，似乎这个要求也在它的高性价比选项中。对它而言的高性价比。
【您是说抹去在这个游戏中的记忆，变成一开始的您自己，对吗？】
“……对。”这次季卷回答得比前面快。
【已收到。即将在“滴”声后送您回到原世界，并且发放奖励。请做好准备。】
粗暴的拉扯感忽然从她身体上传来。
季卷下意识一拦。
【……啊呀，请您不要反抗呢。】电子音完美的嗓音有了一丝裂痕，似乎没有想到季卷的能力能够反抗系统。它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谨慎。
很久过后，季卷也没有说话，看起来是默许了。
这次拉扯感轻了一半，一段呼啸着穿越白色甬道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季卷“呼”地抬起头。世界既清晰又昏暗。
显示器的蓝光乍一下刺进眼底，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是……趴电脑前睡着了？
看着显示器上做了一半的PPT，还有右下角显示的凌晨3点。
季卷直接关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加个屁班，明天世界毁灭了她也要睡觉！
狼烟是地下禁制中忽然探出的奇异的角。
人们早已将大衍的形象看了一万遍，第一时间就认出，大衍要出来了。
滴——
距离最近的几个人脑中几乎是同一时间想起了这道声音，事先试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在这样的场景里有点滑稽的电子音。
季卷针对这件事也进行了非常多次重复的训练。
她要求所有人训练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是听到这种声音的瞬间，就像赛跑听到发令枪，灯泡被按下开关，肌肉绝对比思维更快地爆发，带着身体脱离。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最后所有人都已经养成了肌肉记忆，一听到滴声就可以在0.5秒以内逃出地底。
要的就是肌肉记忆。哪怕心神再动摇，身体再痛，听到这个声音也可以做到迅速逃生。
这是季卷对他们提的唯一要求。
所以按照道理，现在应该至少有十人已经回到地面。
可是没人动。
有人克制住了这种生理反应。
鉴于这声音只有本人听得到，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哪些人，违反了命令。
也许是所有人。
那是一种沉重的决心，和坚决的反抗。
季卷原本以为自己会生气，结果没有。她觉得好像看到火星在大地上明亮、跳跃，然后升腾起熊熊火焰！
他们不是在反抗她，他们在反抗命运。
反抗那一场早就被标好了日期的，灭亡。
一百四十人的伏魔阵浩荡地铺展开，与缓缓探出身体的大衍遥遥对峙。
力量和力量的对峙，精神和力量的对峙。
季卷站在最前方，她有非常明确的决断，她有必胜的信心。她知道大雪终究会停，明天太阳一定会升起。
人们第二天会像以前一样打开门，看着外面的艳阳天，说：“前两天天气是怪了点。”
这一切只是某场有点怪异的天气。
伏魔阵将百人的力量聚拢、放大，没有任何东西敢小觑这份力量。
大衍第一次露出失态的神情，它难耐地刨着地，大地发出震颤的哀鸣，空气里都是爆裂声。
像一场发生在陆地的海啸，高耸看不到顶的浪潮从四面八方的地平线扑过来。
而除灵师们，就是第一道防线。
只要还有一个人在，这场大衍对世界的屠杀决不会越过他们，闯入世间。
宏大阵法的一角忽然动了动，一个人面色苍白地捂住胸口，眼中爆出血丝，他喘着气，没有退后。
“撑不住就下去，逞什么能！”旁边的李绵绵拨开他，一人顶住了两份压力。
这个总是笑意盈盈的女孩，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名彻底的战士。
在这远超她能承受的冲击压下来的那一刻，她心里涌上满足，似乎她肩上本就扛着两个人的意志。
她欣喜到颤抖。
忽然，一只手搭上她战栗的肩膀。
是刚刚被她拨开的同伴，他没有放弃。
“绝不后退……我不后退！”
有除灵师们抵御攻击，季卷需要的就是全力输出。
她有最强力的□□力量、法术力量，甚至还有世界上最霸道不讲理的技能。
悠长到看不到头的体力值灵力值够她肆意挥霍。在一次以命相搏的交锋后，大衍那根象征着神秘和美丽的绚烂独角被生生斩落。落到地上，铺开一地星河，然后化为灰烬。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代表胜利的锣鼓。
她和雨杉对视了一眼。
“准备——”雨杉立在上空，高高举起手。她还是成为了那个说话的人。
她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指挥大家挥出最强一击。
那是伏魔阵最大的杀意。
霎时间，世上所有光都涌了过来。在上方形成一把巨大的剑，利刃仿佛可以划开所有黑暗。
季卷往前一步，脚下沙石枯叶顿起，缠绕着撩起她的衣服下摆。
大衍终于第一次完全张开眼睛，正视所有人，它的眼睛是一轮垂下的满月。
它想起千年前的那场战役。
它这样的宇宙灵物，诞生在这片土地上，拥有无限强大的灵力。它的使命就是摧毁这个世界，也完全有这个能力。
但它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年被一群蝼蚁样的人族，前赴后继地、舍生忘死地囚禁了。
就像现在一样。
为什么总是这样？人族到底强在哪？强在人多吗？
可它们衍兽一族，一开始数量也是庞大到无法统计。
只不过后来都，嗝。
它不理解，它出世的时间太短了，了解的东西太少。它出生没多久，就参与到那场的战役里，杀戮、吞噬、被困。真要论起来，前段时间和那个女人相处才是真正触碰人类的时刻。
可惜那个女人对它图谋不轨。
这个世界脆弱又复杂，它好像目前完全没可能理解。
不过无所谓，它的时间漫长得很，衍兽可以活亿万年，理论上和这颗星球同岁。它以后有的是时间来了解这一切。
那一剑落下来的时候，大衍甚至没有想过逃避，它在力量上永远有种狂妄。它看着这些人类，它看不起他们。
它选择硬扛这一下，只需要付出非常短暂的禁足代价，它不认为这一点时间里季卷可以杀了它。
事实上，季卷也完全没有想过要杀了它。说具体点，没有想过在“这里”杀了它。
巨剑击中大衍的那一刻，领域席卷展开，吞没了季卷和大衍的身影。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由除灵师们干扰、控制大衍，让季卷万无一失地将大衍困入自己的领域。
一开始所有人都是反对的，他们认为这是在找死。说好听点叫牺牲。
“想多了，我没有牺牲精神。”季卷说。
她其实一直没有头绪，关于对付大衍。至少在硬件上，人类绝对没有胜算。她看过信息部的估算，除灵师的所有战力，哪怕加上季卷，也只勉强够打半只大衍。
所以要搞一些旁门左道。
这样的话想必需要从她身上着手。当年周不烦卜算出季卷这个角色，并且得出她打败大衍的成功率不低，那说明她身上是有某种可能的。
季卷想到自己的领域，以及领域配套技能。
和她的种族定位。
领域、领域中时间操控、无穷寿命。
她知道要怎么做了。
她可以用自己的寿命去消耗大衍的寿命，至于大衍的寿命几何，这个过程需要多久，没有人知道。
也许万年，也许亿万年。
季卷只需要做到不死，领域不破，大衍注定会消散在时间中。
这似乎是唯一的解法。
在领域中，她千变万化，天上地下来去自如，大衍想找到她、杀死她，很难。何况它还负了伤。
季卷将大衍困在了这片由她亲手打造的，宇宙一般无穷的牢笼中。连同她自己一起。
大衍起初还能高傲地踱步、搜寻、破坏。后来开始愤怒，它的怒火燃烧到可以烧破苍穹。可是天空怎么会着火呢，不存在的东西要怎么燃烧？它再强，也只是一个妖，一个兽，一团物质，它可以触摸和击碎时间吗？
无数岁月过后，大衍彻底安静下来。它想，也许又是一场漫长的封印，它只需要等待人类的下一次唤醒，就好了。
大衍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一生。
宇宙中所有事物的终点都是尘埃，可新的星体也是由尘埃组成。
死亡和生存，毁灭和新生，时间将它们组成了一个圈。循环、循环。
漫长到几乎静止的领域里，季卷在感受时间，她恍惚看到时间也是一种物质，一种高维存在。一双手肆意地拨动它，将它环成一个巨大的圆。由于这个圆太过巨大，圆上的人只看得到时间前进，看不到它还会转弯。
季卷觉得自己就是那双手。
她看到大衍在这个圆上奔跑、嘶吼、燃烧、迷惘。
最后化为灰烬。
大衍是老死？还是累死？
季卷不知道。
那时候她已经没有死亡的概念了，时间带走的所有东西，最后也会被时间带回来。静静地等待，一切都会发生，也可能一切都不会发生。
等待成为一种原始的本能，尽管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等什么。
在这样一个名叫时间的圆上枯坐着奔跑了上亿次，等到草履虫已经爬出了银河系，等到高等文明的承载体已经变成了化石。
她还是她吗？
无法解答。季卷有时候甚至不太懂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意义，何为现在的她，何为原来的她？
她有时候会感觉到身体里有一些不同于她自己的心跳和情绪，那是她最惊喜的时刻。
“你是谁？”
她每次都这样突兀地问，每一次都像第一次一样新鲜。
没有任何回答。
也许有，但是她忘记了。
直到大衍彻底消失的千万年后，她还是枯坐着。
身体里跳动着的某个意志似乎忍不住挣扎着醒来，他非常轻声地提醒她：“我是你的爱人。”
季卷很难理解，她的思维像沉进了风干的水泥中。
漫长的转动和思考，她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字眼。
“爱”
那是人类的情感，承载着希望和文明。
她想起自己在做什么了。
叮咚——
清脆而不合时宜的电子音在这个虚无的空间内响起。
【恭喜玩家季卷完成任务，即将被送往原世界！并且您完美补完了本书内容，获得奖励“造物主的心愿”，请您现在立刻许愿吧！】
一连串慷慨又欢快的甜美声音响起，发声完美得如同一根被规划好的声带。
并且这声带异常耐心，它在等待季卷长而缓慢的思考。
季卷第一反应是，陌生。
任务、原世界、心愿。甚至是“季卷”这两个字。
不过似乎是有那么一个隐隐约约的小树苗种在灵魂里。
“包……饺子……？”她不太确定地说。
【？】
这回轮到电子音思考了。它似乎在查阅什么信息。
【不可以呢，死去的人全部复活这种事我们没有权限哦。您换一个？我这边可以给您建议几个性价比最高的，比如现金奖励、某项专业技能、社交技巧、万人迷属性等等。您考虑一下？】
季卷非常艰难且迟缓地思考这段话，消化每个字的含义。
最后，她说：“我想要……回到最初。”也许她只想要跳出这个圆，就当一粒简单的灰尘，看着一往无前的时间，体验疾驰而来温暖和爱。
出乎意料的，电子音这次很快理解了她的诉求。它甚至都不需要去查阅什么记忆，或者询问什么意图，似乎这个要求也在它的高性价比选项中。对它而言的高性价比。
【您是说抹去在这个游戏中的记忆，变成一开始的您自己，对吗？】
“……对。”这次季卷回答得比前面快。
【已收到。即将在“滴”声后送您回到原世界，并且发放奖励。请做好准备。】
粗暴的拉扯感忽然从她身体上传来。
季卷下意识一拦。
【……啊呀，请您不要反抗呢。】电子音完美的嗓音有了一丝裂痕，似乎没有想到季卷的能力能够反抗系统。它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谨慎。
很久过后，季卷也没有说话，看起来是默许了。
这次拉扯感轻了一半，一段呼啸着穿越白色甬道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季卷“呼”地抬起头。世界既清晰又昏暗。
显示器的蓝光乍一下刺进眼底，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是……趴电脑前睡着了？
看着显示器上做了一半的PPT，还有右下角显示的凌晨3点。
季卷直接关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加个屁班，明天世界毁灭了她也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