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雨连续下了好几天，路以安醒来的时候，看到窗边站着的背影。
“思尓，”他喃喃出声。
程思尔听到了轻微的动静，转过身，急忙来到病床边。
她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些，路以安露出一抹笑容，似乎觉得很安心，他轻声道：“我想坐起来。”
“不要动。”程思尔赶紧说。
他的右腿还打着石膏，身上还有多处伤，根本不适合移动的状态。
“可这样很累。”路以安说，“你能坐下吗？”
“好。”程思尔把旁边的凳子往床边挪了挪，坐下了，看到路以安的嘴唇干燥得起皮，“喝点水吗？”
“嗯。”路以安眨了下眼睛，他一直都不太敢喝水，因为还无法自主解决排泄问题。尽管有专业的护工，路以安还是觉得很不习惯。
可是思尓喂他，他很想喝。
程思尔接了杯温水，又拿了一只很长的软吸管。
路以安慢慢用吸管喝着水，离得近了，程思尔更能仔细观察到他苍白的脸色，尽管捡回了一条命，但毕竟失血过多，现在的身体还是非常脆弱。一想到这儿程思尔就眼圈泛红，这几天她一直想来又不敢来，就是怕自己掩饰不了情绪。
路以安却好似因祸得福，毕竟回国以来还是第一次离思尓这么近，还这么亲昵的照顾他。路以安有种说不上来的幸福感。
水喝完了，路以安正准备说点什么，床边柜上的手机响了，他原先的手机已经报废，好在手机卡还能用，里头的联系人都没丢。
路以安道：“思尓，你能帮我看一下是谁吗？”
程思尓看了一下，说：“路以成。”
“他的电话不能不接。”路以安叹了声气，又道，“思尓，麻烦你把手机放在我耳边可以吗？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好。”程思尔点了接通，把手机挨着他耳朵。
路以安轻咳了几声，尽量恢复到平日健康的状态，“怎么了，嗯，我都说了我还要出差很久啊······你妈妈来找你了？你怎么想的啊，别说谎啊你肯定也想她了······要不然这样吧，你跟她回去住一段时间，等我回来，你想过来的话就再过来······我怎么可能生气，反正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哦这样啊，那最好了，也算我没有白忙活······”
挂了电话，路以安立刻朝她笑着炫耀：“路振熠要气死了，他完全没想到路以成跟我住这么久，好像他真的有点害怕了。”
程思尔愣了愣，“你让你弟弟跟你住，是为了气路振熠？”
路以安：“呃，也不全是啦，都是路以成那个家伙太粘人了，我甩也甩不掉。”
他不敢说太多，以免思尓察觉到什么，而且如果说路振熠不喜欢弟弟和他走太近，但路以安安偏偏这么做来气他，感觉这样太小孩子气了。
程思尔：“你弟弟不知道你住院的事？”
“先不告诉他，省得又鬼哭狼嚎的很烦人。”路以安想想都还是头疼了。
程思尔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赶紧用手遮掩，清清嗓子道：“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
这才进入到正题。
路以安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又得意忘形了，他酝酿了一下，认真开口道：“思尓，我要跟你道歉。”
“什么？”
“对不起，我之前那么干预你的婚姻，虽然你的丈夫是犯了错，但你怎么处理，决定权在你，我没有资格替你决定，让你觉得怎样做才是对的。我不应该不尊重你，还要拿曝光威胁，光想想就觉得自己太差劲了。”路以安转头看着他，脆弱的眼神里满是歉意。
可那眼神眨了眨，又带着促狭的笑意，“虽然我私心是真的很希望你和他离婚。”
程思尔：“······”
“但我不会再逼你了，你想怎么做都好。我只是，只是还是没办法放弃，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放弃你，所以，你也不要跟我讲向前看，放手之类的话，我真的做不到。我现在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等你。”
路以安垂下了眼角，“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只能做到这一点。”
程思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静静陪了路以安好一会儿。等到路以安的护工来，她终于要起身离开，
让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很舍不得离开这里。她担心一走开这个房间，就会再见不到路以安。
在最开始每次去看妈妈的时候，程思尔才会有这种感觉。
她离开准备关上门的时候，留出的缝隙中看到以安躺在床上，朝她尽力露出大大的笑容。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他的少年时期，脸上身上总是带着伤，却还是逞强的对她笑。
早已尘封的记忆再次涌上来，一下子把程思尔打倒了，她感觉茫然无措。
-
周沐玖回家的时候，程思尔在沙发上对着一堆文件发呆，这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平日他看到的程思尔都是专心致志不容忍别人打扰的模样。
她好像没有颓废的时刻。
“怎么了？”周沐玖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程思尔回过神，把工作放在一边，对周沐玖道：“我们该谈谈离婚的事了。”
周沐玖一愣，轻松道：“江念雪最近没有来烦你吧。”
“她来过家里，还可以留了印记，你说呢。”程思尔道，“不过这不是最让我烦扰的原因。”
周沐玖：“那是谁，最近受伤的那位吗？”
程思尔没想着隐瞒：“我今天去看他了。”
周沐玖表现得大度：“他还好吗？”
“在我看来不好。”程思尔垂眉道，“我也不好，我很难受。”
周沐玖道：“你不打算告诉我你们的事吗？我可以问得出来，但我想听你说。”
怎么说呢，十多年的光阴，爱人家人一般的存在，如何说得完整呢。
可是说得残忍些，也是可以的。
青梅竹马，曾经是恋人，家里出了变故，就分开了。
周沐玖听完之后，对路以安的看法是：“他是懦夫，因为你不再是千金小姐就离开你，现在又想来追回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留念。”
程思尔叹气：“他当年才十七岁，你要他如何做。”
周沐玖：“跟你在一起，共度难关。”
程思尔笑了：“你爱情片看得太多。”
周沐玖：“不，这是考验他的最佳时机，可是他没及格，他是十七岁，你也是十七岁，他不应该放手让你一个人面对难关。”
“两个未成年在一起能做什么，你对他的要求太苛刻。”程思尔道，“而且是我让他走的，他如果不走，我也会跟他分手。”
周沐玖：“你太固执。”
“没有，我是现实，我收了他父亲的钱。虽然不多，但至少可以帮我抵挡一阵。”程思尔道，“他父亲还给我了别的选择，让我放弃妈妈，跟着他儿子一起离开。当然是不可能的。”
的确是，当时的情况无论怎么选，都是一样的糟。
周沐玖探究的看着她：“你现在还喜欢他？”
程思尔：“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生存的压力如山，早就把她压得喘不过气。她已经太久没有想过这件事了。
周沐玖道：“或者，你只是现在看他可怜，想去照顾他而已。”
程思尔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不清楚，现在能谈我们之间的问题了吧。”
周沐玖半蹲着看着她道：“思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这样不掺杂感情的婚姻，才是最长久的呢？重要的是，我们都能给彼此需要的东西，而且互不干涉，这样不好吗？”
“我之前也以为，这样很好。”程思尔道，“但现在我不确定了。”她对周沐玖道，“你放心，我不是趁离婚敲诈你，画廊我只拿自己该有的份额，以后我负责经营，你依旧是老板，我给你打工，至于这房子，我会搬出去。”
“我如果怕你敲诈，当初就不会答应你结婚。”周沐玖道，“你忘了吗，你救了我的命。”
程思尔道：“我也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那么快摆脱江家。”
“这话说得好像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一样。”周沐玖道，“我可还没答应离婚，我得想想。”
程思尔微笑：“你会的，你性格太骄傲，也不会喜欢别扭的生活。”
周沐玖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我们会离婚吗，不是我和江念雪又搅在了一起，而且在医院，我看到你哭的时候，第一次，我看到你哭的那么伤心。”
周沐玖玩笑似的说：“我估计如果是我受伤，你只会冷静带着电脑在手术室前工作吧。”
“说得那么冷血。”程思尔瞪他。
“就算不这样，但肯定不会那么伤心，你更多会理性去看待我受伤的事。”周沐玖顿了顿道，“说实在的，看到你那样哭，我真的蛮不习惯，可是后面我回来仔细想了想，是这些年你把自己崩得太紧了，他让你哭，也就代表，他是会让你放松的人。”
程思尔轻声道：“隔太久了，好像上辈子的事情。”
“这也只是你理性的想法。”周沐玖道，“在感情里，别老是用头脑思考，多问问你的心。”
雨连续下了好几天，路以安醒来的时候，看到窗边站着的背影。
“思尓，”他喃喃出声。
程思尔听到了轻微的动静，转过身，急忙来到病床边。
她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些，路以安露出一抹笑容，似乎觉得很安心，他轻声道：“我想坐起来。”
“不要动。”程思尔赶紧说。
他的右腿还打着石膏，身上还有多处伤，根本不适合移动的状态。
“可这样很累。”路以安说，“你能坐下吗？”
“好。”程思尔把旁边的凳子往床边挪了挪，坐下了，看到路以安的嘴唇干燥得起皮，“喝点水吗？”
“嗯。”路以安眨了下眼睛，他一直都不太敢喝水，因为还无法自主解决排泄问题。尽管有专业的护工，路以安还是觉得很不习惯。
可是思尓喂他，他很想喝。
程思尔接了杯温水，又拿了一只很长的软吸管。
路以安慢慢用吸管喝着水，离得近了，程思尔更能仔细观察到他苍白的脸色，尽管捡回了一条命，但毕竟失血过多，现在的身体还是非常脆弱。一想到这儿程思尔就眼圈泛红，这几天她一直想来又不敢来，就是怕自己掩饰不了情绪。
路以安却好似因祸得福，毕竟回国以来还是第一次离思尓这么近，还这么亲昵的照顾他。路以安有种说不上来的幸福感。
水喝完了，路以安正准备说点什么，床边柜上的手机响了，他原先的手机已经报废，好在手机卡还能用，里头的联系人都没丢。
路以安道：“思尓，你能帮我看一下是谁吗？”
程思尓看了一下，说：“路以成。”
“他的电话不能不接。”路以安叹了声气，又道，“思尓，麻烦你把手机放在我耳边可以吗？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好。”程思尔点了接通，把手机挨着他耳朵。
路以安轻咳了几声，尽量恢复到平日健康的状态，“怎么了，嗯，我都说了我还要出差很久啊······你妈妈来找你了？你怎么想的啊，别说谎啊你肯定也想她了······要不然这样吧，你跟她回去住一段时间，等我回来，你想过来的话就再过来······我怎么可能生气，反正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哦这样啊，那最好了，也算我没有白忙活······”
挂了电话，路以安立刻朝她笑着炫耀：“路振熠要气死了，他完全没想到路以成跟我住这么久，好像他真的有点害怕了。”
程思尔愣了愣，“你让你弟弟跟你住，是为了气路振熠？”
路以安：“呃，也不全是啦，都是路以成那个家伙太粘人了，我甩也甩不掉。”
他不敢说太多，以免思尓察觉到什么，而且如果说路振熠不喜欢弟弟和他走太近，但路以安安偏偏这么做来气他，感觉这样太小孩子气了。
程思尔：“你弟弟不知道你住院的事？”
“先不告诉他，省得又鬼哭狼嚎的很烦人。”路以安想想都还是头疼了。
程思尔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赶紧用手遮掩，清清嗓子道：“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
这才进入到正题。
路以安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又得意忘形了，他酝酿了一下，认真开口道：“思尓，我要跟你道歉。”
“什么？”
“对不起，我之前那么干预你的婚姻，虽然你的丈夫是犯了错，但你怎么处理，决定权在你，我没有资格替你决定，让你觉得怎样做才是对的。我不应该不尊重你，还要拿曝光威胁，光想想就觉得自己太差劲了。”路以安转头看着他，脆弱的眼神里满是歉意。
可那眼神眨了眨，又带着促狭的笑意，“虽然我私心是真的很希望你和他离婚。”
程思尔：“······”
“但我不会再逼你了，你想怎么做都好。我只是，只是还是没办法放弃，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放弃你，所以，你也不要跟我讲向前看，放手之类的话，我真的做不到。我现在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等你。”
路以安垂下了眼角，“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只能做到这一点。”
程思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静静陪了路以安好一会儿。等到路以安的护工来，她终于要起身离开，
让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很舍不得离开这里。她担心一走开这个房间，就会再见不到路以安。
在最开始每次去看妈妈的时候，程思尔才会有这种感觉。
她离开准备关上门的时候，留出的缝隙中看到以安躺在床上，朝她尽力露出大大的笑容。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他的少年时期，脸上身上总是带着伤，却还是逞强的对她笑。
早已尘封的记忆再次涌上来，一下子把程思尔打倒了，她感觉茫然无措。
-
周沐玖回家的时候，程思尔在沙发上对着一堆文件发呆，这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平日他看到的程思尔都是专心致志不容忍别人打扰的模样。
她好像没有颓废的时刻。
“怎么了？”周沐玖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程思尔回过神，把工作放在一边，对周沐玖道：“我们该谈谈离婚的事了。”
周沐玖一愣，轻松道：“江念雪最近没有来烦你吧。”
“她来过家里，还可以留了印记，你说呢。”程思尔道，“不过这不是最让我烦扰的原因。”
周沐玖：“那是谁，最近受伤的那位吗？”
程思尔没想着隐瞒：“我今天去看他了。”
周沐玖表现得大度：“他还好吗？”
“在我看来不好。”程思尔垂眉道，“我也不好，我很难受。”
周沐玖道：“你不打算告诉我你们的事吗？我可以问得出来，但我想听你说。”
怎么说呢，十多年的光阴，爱人家人一般的存在，如何说得完整呢。
可是说得残忍些，也是可以的。
青梅竹马，曾经是恋人，家里出了变故，就分开了。
周沐玖听完之后，对路以安的看法是：“他是懦夫，因为你不再是千金小姐就离开你，现在又想来追回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留念。”
程思尔叹气：“他当年才十七岁，你要他如何做。”
周沐玖：“跟你在一起，共度难关。”
程思尔笑了：“你爱情片看得太多。”
周沐玖：“不，这是考验他的最佳时机，可是他没及格，他是十七岁，你也是十七岁，他不应该放手让你一个人面对难关。”
“两个未成年在一起能做什么，你对他的要求太苛刻。”程思尔道，“而且是我让他走的，他如果不走，我也会跟他分手。”
周沐玖：“你太固执。”
“没有，我是现实，我收了他父亲的钱。虽然不多，但至少可以帮我抵挡一阵。”程思尔道，“他父亲还给我了别的选择，让我放弃妈妈，跟着他儿子一起离开。当然是不可能的。”
的确是，当时的情况无论怎么选，都是一样的糟。
周沐玖探究的看着她：“你现在还喜欢他？”
程思尔：“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生存的压力如山，早就把她压得喘不过气。她已经太久没有想过这件事了。
周沐玖道：“或者，你只是现在看他可怜，想去照顾他而已。”
程思尔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不清楚，现在能谈我们之间的问题了吧。”
周沐玖半蹲着看着她道：“思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这样不掺杂感情的婚姻，才是最长久的呢？重要的是，我们都能给彼此需要的东西，而且互不干涉，这样不好吗？”
“我之前也以为，这样很好。”程思尔道，“但现在我不确定了。”她对周沐玖道，“你放心，我不是趁离婚敲诈你，画廊我只拿自己该有的份额，以后我负责经营，你依旧是老板，我给你打工，至于这房子，我会搬出去。”
“我如果怕你敲诈，当初就不会答应你结婚。”周沐玖道，“你忘了吗，你救了我的命。”
程思尔道：“我也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那么快摆脱江家。”
“这话说得好像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一样。”周沐玖道，“我可还没答应离婚，我得想想。”
程思尔微笑：“你会的，你性格太骄傲，也不会喜欢别扭的生活。”
周沐玖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我们会离婚吗，不是我和江念雪又搅在了一起，而且在医院，我看到你哭的时候，第一次，我看到你哭的那么伤心。”
周沐玖玩笑似的说：“我估计如果是我受伤，你只会冷静带着电脑在手术室前工作吧。”
“说得那么冷血。”程思尔瞪他。
“就算不这样，但肯定不会那么伤心，你更多会理性去看待我受伤的事。”周沐玖顿了顿道，“说实在的，看到你那样哭，我真的蛮不习惯，可是后面我回来仔细想了想，是这些年你把自己崩得太紧了，他让你哭，也就代表，他是会让你放松的人。”
程思尔轻声道：“隔太久了，好像上辈子的事情。”
“这也只是你理性的想法。”周沐玖道，“在感情里，别老是用头脑思考，多问问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