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Ⅰ妇……

    席胭歪着脑袋掏耳内的水。

    厨间内的杨姑云听见声儿,慌张张冒出来,两下一看,便提抖着腿儿跑去开门。

    “娘——”

    啪的一巴掌打掉她下截儿音。

    一拄拐婆子迈进老身老腿,一对尖眼利目剐向院中。

    “娘,我就说她躲在此处。”宽肩浑臀的女子跟后进院,扫眼望着人,“您老人家惩治她,她倒好,跟这耍滑。”

    杨姑云低眉捂脸。

    孙婆二女孙蛮月一道挤进来,推手就把垂立的杨姑云搡后:“就是!娘,您再不狠狠心,可着她,还不知怎样哩!”

    “不是的娘,”杨姑云弱声抬目,“我这就回……”

    话未竟,被孙婆兜脸又是一耳刮:“俺家的门是你这没脸的淫Ⅰ妇进的?老婆子好大的儿,娶了你这么个丧气媳,生生给克了。没心肝的贱妇!你克死了男人还不算,恁作孽要羞杀了他老娘!!”

    孙婆骂得杖拐都颤,“你是我家养的畜生?!不离了天边去,偏要望这户院里钻。呸!此是什么好地儿?偷汉的淫Ⅰ妇!没得害了老身眼!”

    杨姑云被骂得吞声抹泪。

    “哭哭哭,娘方说你一句,便哭上了?”孙蛮月看一眼,恨不得也甩她一掌,“你同谁家淫Ⅰ妇学来恁贱气的样儿?”

    “还能与谁?”孙家大女孙娇林掺舌,“娘,今日您不把淫Ⅰ妇赶出门,不定哪日也学人做害事污了咱家的门。白天黑夜只顾浪Ⅰ性儿去偷人家的汉!!”

    杨姑云一听,再忍不住,扑簌簌滚泪跪身:“娘——”她贴挨孙婆腿畔,望上苦苦哀求,“不要赶儿媳离门,您有气,便打!便骂!儿媳无一怨字,只求娘容儿媳身,成全儿媳为夫尽孝的心肠……”

    孙婆满面皱狠,颤着腿脚将她踢开。

    杨姑云吃痛倒身,只垂着颈子哭泣。

    “好嫂嫂,”孙娇林摆开腰身,擦过她,一径儿向里,“你要容身,求我们做甚?你汉子死了,她汉子也死了,你二人巧合一处,不正做现成的伴儿?有汉子要,便嫁一嫁,若一时寻不着,望间壁陈嫂儿诉一诉,泣一泣,养也好,偷也罢,如何愁不见男汉影儿?”

    “大姐莫要这般说……”杨姑云受冤含屈,哭得无法。

    “如何不说?”孙蛮月扬声插言,眼风意扫,“这院子也是赁的人家的,一宅里出不了两样人。”

    她话方落,不妨陈嫂子正带得人进院,话音倏忽入了耳,当即心生气臊:“孙二姑娘怎生说这言语?打哪处刮来的风,也十分听信?老姑,你好歹管着些不是?”

    孙婆护自家短,一味把老脸瞥扬。

    倒是孙蛮月吃人抓现,面上不自在,回过头,她庞上挂起笑:“陈嫂莫怪。被这淫Ⅰ妇气得我胡乱言语了,口上说说,心里自是不信的。”

    陈嫂儿呵呵笑对翻过这茬,谁有闲与你计较?她手里把着正事呢。她探望一眼院井处,当下呼“呦”一声:“文娘子哎!”

    她回身让身后男子略待,便趋着步儿赶往席胭,到得近前低身贴耳便是一通话语:“我的好娘子,你如何这时候沐发?头发湿淋着,也没个盘饰。前头陈嫂与你说的亲事可还记着?罗洲城贩布生意的官人,姓赵,今儿我可把人亲领来了,便让你瞧一眼儿,管保趁意儿。我先不教他近身,你快回屋里打整打整,出来好做个相看。”

    席胭耳内先灌了水,又连进一通好言歹语,她抬手揉一揉耳廓。

    陈嫂见她半时不动,催促轻搡。

    席胭起身。

    陈嫂儿两头笑缝着眼儿要替她遮掩芳身,她却把住陈嫂胳臂,目望院内院外的一窝蜂围众。随后,眸光移向离她最近之人。

    陈嫂见她如此,无法,一面帮说笑言,一面走向院门内穿天青湖绸的男子:“赵三爷莫怪。要怪便是老身不周,未与娘子提前知会一声。虽不讲究了些,倒也不算坏事,通没个修饰,看得不比恁些描眉画眼、红衫翠裙的真实?再者,这文娘子模样儿——”

    “啊——”

    惊愕尖叫之音在身后猝然响起。陈嫂惊然扭首。

    众目多放于满手置礼的陌生男子身上,包括离席胭最近的孙娇林。待猛可入耳一声尖叫,众人才纷纷转目,一瞧,嚯!孙家大女半身水污,竟与文娘子扭打起来。

    “怎么回事?怎打起来?”众口七嘴八舌议论,“谁泼得她水?”

    “还能有谁?王家寡妇!恁满盆水,扬手儿便往孙家姑娘面上泼!”

    “真改性儿啦?真着了疯病了……”

    那边陈嫂儿挨得近,忙忙回身扯架:“莫打莫打!!好生生怎扭打一处?”

    孙婆子见亲女受欺,抖着杖拐便要冲身,一把被身后一妇拉住:“老姑,您休要往前凑身,回头吃年青腿脚踢着,可有罪要受哩!”

    孙婆上不去,气喘喘地骂:“没脸儿的货!欺老婆子脸门上来!!”

    陈嫂子一身急汗:“我的天哩!孙二姑娘你好理儿,不帮着拉扯,怎还一道闹进来?!你两个一家,可着齐劲儿欺人,说出去是个理?”

    妇人闲地瞅见,对着刘婆子:“老姑您瞧,你二女帮去咧。”

    刘婆子跺着杖脚,口里唾骂不绝。

    扯乱中,陈嫂儿不知受谁一脚,痛叫地撇开身,呲着牙向着门首观闹的:“我的娘子嫂子们如何干站着身?快些过来一力将人拉开,当着人面,敞院露户的闹着好看?!”

    众人中有佯装聋耳的;有定不动身的;有凑脸叽咕的;也有一二慢吞吞欲进不欲进的……

    把陈嫂气着了。

    她也不管了。脖颈儿扭动间,赫然见孙家大女宽大一副身躯吃谁的臂膀一掀,登时一屁坐地。二女见状,立张牙舞爪胡缠上去,被文娘子一耳刮子利落撇倒。

    嚯!

    陈嫂着实惊吓。她撑着眼儿望人——文娘子披发花脸,啧!她望回地下人,惹了孙家这俩泼女子,没一通缠扰怕是不肯歇的。

    她管不着了。倘不是保了人的亲,关她腿事?说起这茬,陈嫂儿转一眼院门——赵三爷拎着礼盒,目瞪人呆。

    这亲怕是成不得了。

    银子没了,她还图甚么?

    她眼睁着看文娘子引布条束发,一臂绕着,一臂采过扑身的孙家大女,薅人衫领儿一路拽扯。孙蛮月一通扑身咬缠也拦不住她姐姐一头被人塞进鸡舍。

    “你这个疯妇!!放开我!”

    孙娇林两眼瞪鸡,只顾张嗓叫骂。她腿脚在外,母鸡在内,一里一外,极尽扑腾与炸身。

    孙蛮月大力薅扯席胭:“贱手拿开!!!”

    “淫Ⅰ妇!!不容好死的淫Ⅰ妇啊!”孙婆恨牙切齿,颤着腿儿挣脱旁妇,“老天眼里你干毒事,要疯便吊去阎罗王那里疯去!看不遣小鬼拔了你这淫Ⅰ妇舌!浸了你下油锅……”

    席胭见恶婆欲近,松开扑叫之人起身。方向井行五六步,便教身后人推得险摔一交。孙蛮月不解气,照着人背狠要再推,猛可吃人一个闪避,她扑出去的身子收不回劲儿,当下扑空,向前扎进了院井。

    众人霎时慌然。

    啊————孙蛮月一声猝叫断在嗓子里,她骇目哭脸,紧紧攥住人的胳臂:“臭寡妇,”她向上喊叫,“你千万不要害我!你今日若松了手,我做成鬼也不放过你!宁不投胎也要来咬死你……呜……娘呀!!快来救我呀,女儿要被淫Ⅰ妇害死了呀!”

    孙婆母女慌心慌步赶上来,扒住井沿,众人纷纷赶来围井。孙娇林急急向下探臂,要拽妹妹上来。有人要来搭手,奈何一时无处挤身,只因孙婆子忽然抄起杖拐,对着文娘子背部便是咒骂与捶打。

    “啊呀!”有人急劝,“老姑你快让道,这会子打,没得把你女儿打落下去。”

    “是啊老姑,不是文娘子扯住你女儿,不定如何了……”

    “莫打莫打!打得人伤重。”

    杨姑云也哭哭啼啼哀求:“娘!不要再打了。文娘子承不住这般力道。”

    席胭忍痛,望下冷脸:“你娘不要你活。”话落,她佯势要松手——

    孙蛮月被她这一举动骇得要死:“文娘子不要松不要松!不要松手啊!!求你不要松手啊!娘——你老糊涂了,你儿子地底黄泉下孤独了?!你要女儿死去陪他是不是?!!!”

    孙蛮月扯着嗓子哭叫。

    孙娇林也怕,仰面冲她娘扯嗓:“娘!你打她做甚?!”

    孙婆子歇了气力,不待众人将她拉开,便被一道力气推搡到一旁:“你这婆子可恶!下手如此狠劲儿,她与你有何天大仇怨?!”

    赵琛一面责声,一面捋臂救人,众人见状一齐帮力终于将吓白脸的孙蛮月从井口拖出。

    孙蛮月骨头吓得软烂,哪里站得住,人一松手她便歪身瘫在地下。

    有惊无险,众人松缓气儿,围着人关问。

    杨姑云望着另一人,担忧而不敢上前。今日尽数赖她,早知,昨夜便是淋雨一夜,也不来连累文娘子。

    赵琛也在一旁,偷眼打量,默声相看。

    席胭背上作痛,她猛然提起井旁未用完的半桶水,照着歹婆子的白首一气浇下。

    哗啦!有妇溅了裙,惊往一旁躲。

    众人显然未料,不禁顾首交眼。

    孙家老姑头里那般打,倒也不怪文娘子浇这一桶。

    孙家二女即便见状,已是有气无力。

    席胭甩手抛了桶。

    孙婆子反应过来,抖着瘪唇儿就要骂。席胭看也不看她,匹手夺过杖拐,再探手向她腰间一拽,当下拿了孙家钥匙,攥着木拐便冲身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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