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力量,可以做太多事情,如果能够拥有,是不是就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守着自己的家国了?

    叶朔有刹那间的心神恍惚,不由自主地思索起,倘若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那自己会如何选择。

    无意识地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对上那双幽静的眼睛,一瞬间竟然生出一种被看透的错觉,让他心头忍不住一阵慌乱,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她说:“你在羡慕他们?”

    “我……”叶朔张口欲言,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才解释得清楚。

    他与那些人其实并不相同,但似乎也没有多大区别。

    谁知道当年那些人在没有变成怪物之前,究竟有过什么样的理想与宏图伟愿。

    对方也没有再问,“能成为怪物的,确实都是帝王。因为只有那样的身份,才有足够的因果与气运,勉强驾驭那种诡异的力量和异术,让自己不断复生。”

    黑色衣摆曳地,层叠垂聚在脚下,衣袖无风轻摇,仿佛溺水者沉浮的尸骸,“只不过,再怎么强大,也有着严重的缺陷。”

    吞噬自我可以得到不死与力量,但经历过的死亡也是真实的,成百上千次的绝望恐惧与痛苦也是真实的。折叠时控制不好的时间,会将他们的身躯一次次切割分离,成为被绞碎的尸块,让形体更加丑陋可怖。

    吞噬掉的自我可能也同样保留意识,会让他们陷入更深的扭曲与疯狂。即使有一部分意识想要放弃复生选择死亡,也总会有不想放弃的意识继续重复下去。

    这原本就是不能回头的死路。

    初时只能不断死亡,吞噬大量的自己,才能积蓄出相应的力量。但等到力量足够时,即使想放弃,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在混乱癫狂、割裂痛苦的路途上越走越深。

    祸害自己的同时,更是祸害其他的无辜生命。

    因为本身已经成为了错乱时间和阴霾情绪的集合体,它们的存在如同瘟疫,可以轻易对任何活物造成影响。

    “更何况,即使可以死亡,那也绝不是它们的尽头。”她的眼睛睁大,泛着诡异的幽光,曾经和煦如风时常带着笑意的脸上,如今只剩下阴寒,“它们杀了太多人。幽冥地狱中永生永世的极刑,才是真正的归途。尤其是风临宸……”

    风临宸用他的人生,谱写了一段堪称离奇的故事。但这样的故事,并非荡气回肠的赞歌,而是无数鲜血尸骸堆砌而成的悲剧。

    这尸骨有他自己的,还有无数无辜生命的。

    叶朔道:“可是,风临宸他似乎到现在还能保持着理智。”

    “因为他是最初的怪物,灾厄的源头。他的身上还留有当年‘神灵’给予的力量,所以才能保留清醒的意识。”

    当一个人的道德与能力不相匹配时,就是噩梦的开始。

    吞噬其他活人同样也可以获得少许力量,只不过远没有吞噬自己来得高效。

    风临宸起初,并不能真正使用那个异术,所以他为了拥有更强的力量,一直在吞噬活人。

    他当年敢那般嚣张地主动挑衅北燕。就是因为他的征战,依靠的不是萧梁散漫的兵力,而是已经变成怪物的自己。影响着我方,也影响着敌人。最后将战场上的活物吞噬,或者留下肉-体让他们变成自己操控的傀儡,即使尸体残缺不全,也不肯让他们入土为安。

    同时在乔复的帮助下,策划了许多次仪式,萧梁、北燕、夏衍,都有他的暗中谋划,没有了风琅玄这个绝佳的媒介,就用其他的物品作为媒介、加码祭品。如果失败就继续尝试,直到成功为止,直到他甚至可以以一己之躯,荡平天下。

    即使最后他成为了天下之主,也未曾施舍下半分仁慈。

    这一路,太多的人被他所杀。不是成了他的薪柴,就是他的取乐工具。

    “其他的怪物,也是他培养出来的,是他的力量分摊出去的产物。所以只要除掉作为源头的风临宸,世上就不会再诞生新的怪物。”

    “可是,我们现在并不知晓风临宸的主体身在何处。这千年来,我大概能猜出世上的乱象,是他的手笔,但我一直没有发现过他的踪迹。”叶朔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满是愧疚与想念。

    当年发生了什么?她才会变成这个模样。

    满心疑惑间,听到对方说:“即使找到他的所在,你们也对付不了他。”

    “为什么?”

    “因为,没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叶朔惊讶道:“不是‘风临宸’吗?”

    “不是,他与风氏没有血缘关系。他的亲生父亲很早就死了。亲生母亲也在后来,被他亲手所杀。恐怕,连他都不清楚自己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而祛除怪异之物的唯一办法,就是用它们的真名作为锚点,呼唤幽冥鬼使前来,将怪异之物拖进幽冥,接受审判和惩罚。

    但现在,在风临宸身上,这个办法根本无法实行。

    四周的环境突然开始波动,女人抬头,“这个扭曲之地有风临宸的力量在,所以我才能有机会,将这些事情告知你。”

    真相和她的名字一样,被风临宸抹灭独占,无法在现世中留下痕迹。只有在这由风临宸构筑出的地方,才能被讲述出来。

    “不要让他发现我来过。”她微垂眼帘,隐去眼中那种锐利冷寂的危险非人感,她的面容就显得恬静安然起来,“保重,我的时间到了。”

    “琅玄……”重聚的时间太过短暂,叶朔还有太多的话想同她言说。

    但灰暗的颜色如同浪潮一般退去,面前的身影已经消散,四周又回到了先前那种白茫一片满是浓雾的景象。

    叶朔茫然地望着周围,胸口是撕裂般的痛楚,脑海中反复浮现着方才她的模样。这才惊觉,那段时间里,她的胸口根本没有起伏过,没有呼吸也很少眨眼。

    就像……死人一样。

    如今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们还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吗?

    良玹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叶朔心神动荡无措的同时,奇怪的声音在上空响起,像是裂帛一般清脆。

    下一刻明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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