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虽然在江城的时候算得上首屈一指,但是进了这繁华的京城却只能说的上一句如水入海。

    虽然这几年姜家的生意在姜越离的维持下做的算的上风生水起,但是在这个遍地都是有钱人的地方也只能是勉强能被人知道。

    不过断亲这种事情却是稀有又让人喜闻乐见的,况且听说这个断亲还是姜家女儿提出来的,要知道,在这个百善孝为先的世道,敢说断亲,那就是大逆不道。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这个姜越离是不是去寺庙一趟撞邪了?要不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先后做出,与夫君和离和与父母断亲呢?尤其是那盆价值万金的花,她说砸就砸了,真不是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倒也有些“薄情之人”能理解姜越离的做法,毕竟自己只是出门一趟丈夫就纳了一个小妾,但凡有点血性都得闹他一顿。

    且那日砸花的时候围观的人也不少,姜越离问宣平侯的话,在场的诸位也不是没听到,这不就是明显的陈家想要占姜越离的陪嫁吗?

    最后姜越离搞个玉石俱焚谁也得不到,虽然憋屈,但也算争一口气了。

    至于与姜家父母断亲这种事情,按照姜越离的性子来讲,也多半是做父母的无良。

    只是持有这种想法的到底只是少数,更多的人是不能苟同的,毕竟作为父母怎么可能会犯错?就算错了,也不至于说断亲就断亲吧?

    一时间京城中的人倒是对此事讨论的热烈。

    再说姜富,那日与姜越离说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是赌气之言,他不过是看不得女儿忤逆,想要挫挫她的锐气,哪道这话竟是不知道被哪个嘴碎的下人传了出去,这下倒是让他骑虎难下了。

    只是如今这件事闹的流言四起,他要是不做些什么反而有点像是怕了自己女儿似的,不过这种事情姜富也想过,估计一趟两趟是办不成的,官府多半是会先劝一下。

    果不其然,他第一次去官衙,那边如他所料劝他好好考虑一下,别因为一时冲动毁了女儿的后半生的名声。

    姜富又不真的要和女儿断亲,毕竟他还指望着女儿能和陈奚重归于好呢!这样他的生意和儿子在京城才能顺风顺水。

    不过他也不能什么也不做,装样子还是要有的,等吓唬那逆女几次,就不怕她不跪下来求自己的原谅。

    这么想着,姜富又吩咐管家去通知姜越离明天与自己一起去官衙,她要跟她老子闹,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姜富和姜越离各自从自己的居所出发到了府衙。

    姜富看着面色平静的姜越离心中冷哼,装的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

    不过他们父女没有别的官司要打,只是要把回到姜家户籍不到一个月的姜越离移出去而已,只要把户籍递交上去,重新书写盖官印即可。

    姜富一边递户籍给官府的人,一边骂骂咧咧道:“早知道要与你断绝关系,我前几天就不跑这一趟把你户籍迁过来了。”

    姜越离淡淡道:“是我劳烦姜老爷了,当时就应该自立门户的。”

    两个人正说着,接了户籍文书的小官员就拿着两张新户籍走了出来,此时的姜富还以为会像上次一样得到一句“再回去仔细想想”,没想到那人把新户籍一分就要回去。

    姜富先是拿着新户籍发懵,随后快走了几步追上了那官员:“大人,大人,这就好了?怎么这么快啊?”

    这位官员也是知道的姜富和姜越离的,再怎么说,姜越离也是前宣平侯夫人,姜富也是宣平侯的前岳父,他也不是什么势利之人,说话自然也客气:“本来是应该慢的,不过我们李大人说了,您再来就给您先办了。”

    姜富看着茫然的问了一句:“哪个李大人?”

    姜富不知道,姜越离却是清楚,她虽然和陈奚早有隔阂,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夫君在外与谁一起共事,还是会多嘴问一句的。

    在她和离前,他们工部正在和户部合作修考场,户部作为管理财政的部门,自然要去监工,想必这位李大人就是那位李大人了。

    即是如此,想必其中也有陈奚的推波助澜吧!

    看着姜富拿着新户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姜越离也不再多停留:“姜老爷,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姜富被她这么一问,这才回过神来:“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姜越离闻言停下脚步看着他:“姜老爷是还有什么事吗?”

    姜富看着手里的户籍又看了看一脸平静无波的姜越离,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既然你我断绝了父女关系,那我姜家的铺子生意你也得还回来!”

    姜越离虽然也有所预料,但是听到姜富这么说还是难免心冷:“姜老爷,你姜家的生意我自然可以归还,但是有一样我要是先说清楚,我归还的只是你姜老爷白手起家的店铺。”

    “我接手后新开的店铺,以及我名下的我会按照这些年盈利的四成归还,算是归还你的本钱,再多的我一分也不会给。”

    姜富直到此刻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姜越离,却没想到这丫头心里早有打算:“好好好,你到时候别后悔就行。”

    姜越离漠然的看着姜富:“姜老爷想多了,我姜离从不后悔,这些东西,等我理好了会尽快派人给您送过去的。”

    “姜离?什么姜离?”姜富最在意的却是这一点。

    姜离拿起手里的户籍看向姜富:“从今以后,我只是我,我是姜离,不再是什么姜越离,也希望姜老爷能够清楚,无论是前朝的南离皇后,还是才子寻人山君,都是您的孩子越不过去的。”

    她的越离是越过南离皇后,弟弟越山越的是前朝才子寻人山君,这两个名字寄托的是父母对孩子的期盼。

    这么多年,她也确实如父母期盼的那般而活,可是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来自亲生父母的一次次逼迫和贬低罢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为自己而活,姜离将离,重在“离”字,从此之后的每一天都是新生。

    说完姜离收好户籍,由环素等丫鬟的陪同上了马车,赶往了要去的店铺。

    其实前几天和姜富说了断绝关系之后,姜离就开始了理账,她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尽快的脱离这种让人窒息的环境。

    她名下铺子的那些四成盈利已经算完,剩下的是去姜家的铺子一一交接工作。

    而姜富恐怕永远也想不到,那些要断绝父女关系的话其实是她派人穿出去的。

    一方面她想要逼迫一下姜富早日下定决心,另一方面她也不希望别人对自己的父母有过多的揣测。

    与父母恩断义绝已是不孝,她不想最后还欠着他们的。

    姜家的根本来不在京城,京城的铺面都是当年他们跟着安国公进京后重新买的。

    这些年又经过姜离的经营才算是翻了几翻,其实真正属于姜富的也不超过八家。

    只是这一折腾也是折腾到了深夜。

    安国夜晚自然也有宵禁,天色如此之晚她也回不去自己的住所了,好在她在城东还有一家水榭酒楼。

    作为这酒楼的东家,姜离在这里自然也有临时住的房间,倒也还算方便。

    想着白日种种,再加上天气渐热,躺在床上姜离只觉得越发的心浮气躁,最后干脆披了衣服朝楼下走去。

    睡在外屋的环翠和环素闻声立马迎了过来:“小姐,您是要去哪里?”

    姜离抬手摆了摆:“睡不着,我去河边坐一会儿,你们都不必跟着。”

    环素环翠平时经常跟着姜离来这里,自然知道酒楼临水处有一处露天平台,要去那里,必然是要经过酒楼大门的。

    如今大门锁着,小姐说的河边那必定也是那块露台了,既然是那里便是自家的地盘,自然是安全的,两个丫鬟自然也没有跟过去。

    再说姜离下了楼,便如两个丫鬟猜测那般坐在了露台的石凳上。

    定河是一条贯穿京城后汇入城外护城河的内城河,因为是活水的缘故倒也清澈,再加上还是初春鱼腥味没有夏天浓郁,夜半坐在倒也算个好去处。

    只是坐在这里的人心情却不甚好,想到过往种种,姜离只觉得心情烦闷压抑,又看四周无人干脆坐在了石凳上的哭了起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在她接连做出决定就清楚的知道,她以后要走的路只会更难,可是她现在哭的不是以后的困难,她哭的是明明现在父母俱在,可是她却只有孤身一人了。

    本来她是忍着无声哭泣的,可是回忆着这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她是实在是无法控制的哭出了声。

    但是考虑到夜深,河对岸还是一家客栈,她还是努力的压抑着,却不知道这轻微的啜泣声已经惊扰了一位用功的读书人。

    青凤林本来是要睡了,哪知他刚要去床上,就听到了窗外传来了低低的呜咽声。

    要不是他从小在边关长大见惯了生死不信鬼神,还真是要被这深夜的哭泣声吓到了。

    等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到的就是一个纤弱的女子坐在对面露台的石凳上暗自流泪。

    他总觉得自己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些词是不能理解其深意的,比如形容一个女子哭的时候,人们总是喜欢用梨花带雨四个字。

    女人哭泣的样子他也不是没见过,可是怎么也无法与带雨的梨花相联系。

    但是此时此刻,那四个字就这样跃入脑海之中。

    看着这样的姜姐姐,青凤林只觉得一阵阵心疼,虽然他们这些贡士近来不怎么外出,但客栈里的小二和厨子聊天的时候多少会说些近日的八卦。

    姜姐姐和她家里的事,他多少有听说,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像小时候那样走到姜姐姐身边安慰她。

    可是他清楚得很,在姜姐姐想起他之前,他们只会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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