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小乙看她笑，有些恨铁不成钢，“傻子，等会学宫入门还有一场比试，你这会保存体力才好啊。”
他长了张不知世间愁苦的脸，说起话来倒像个大人似的。
“没事的。”周萤说，“你想进哪个院啊？”
小乙自知修为不行：“杂修院啊，不然还能进哪。传闻剑尊今年便要出关，学宫可热闹得很，我这个修为，还指望能打过谁？”
周萤点头：“我也是。”
小乙看着她，穿着太微门派服，腰间挂着只有亲传弟子专属的玉牌，但说自己准备进学宫下院时的语气却很坦荡。
联想起碎空诸人，就连最吊儿郎当的宋行云在旁人眼里也是天骄，他就莫名难过起来。
“没关系，在哪里都一样的，我们还能互相照应呢。”小乙安慰似的冲周萤笑，仿若冰雪消融，拉起她的手，“现在先上峰顶。”
他拽着周萤往前走，两个少年深一脚浅一脚踩进雪里，忽有寒风拂面，细密的雪花落在他们的睫毛上，很快被体温消融。
剑峰位于学宫正中，等周萤和小乙赶到时，高耸入云的石阶上已是密密麻麻攒动着的人头。
小乙说：“我们上去吧。”
他率先迈出了第一步。
周萤站在下面，抬头看他。少年雪白的脸被风吹得通红，神情专注。
她又看向周围着急爬石阶往上的人，有修士，有跟她一样还未引气入体的先天境，还有许多凡人——望不到尽头的，充满疲惫而恐惧的脸，和那群仙风道骨的修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凡人之中，年龄跨度极大，有头发已然花白的老人，神情疲倦的中年人，跃跃欲试的少年，甚至还有被大人抱在怀中正在啼哭的婴儿，大多形容狼狈，看上去十分可怜。
那婴儿看上去跟只小猴子一样，脸皱巴巴的，又黑又瘦。抱住婴儿的女人很难判断年纪，神情之中满是惶恐茫然，她衣衫褴褛，年纪看上去不算很大，但脸上布满沟壑。正抱着孩子被人流挤来挤去，用自己干瘦的手小心捂住孩子的头。
似乎人间百态，在这窄小的石阶入口处便能一览无余。
周萤收回目光，朝石阶上踏出了第一步。
……好奇怪。
剑意淬体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她感到了恐惧。说不上来，这恐惧的情绪究竟来自她自己，还是来源于石阶中残余的剑气。
每往上走一步，最开始的轻微刺痛感就增加了至少一倍；等往上走了一百余阶时，疼痛感已经足够让任何一个凡人跪倒在地。
周萤的手指拢在袖中，就算她早已习惯持续不断的疼痛，但剑意淬体时的凛冽剧痛还来不及让她产生适应感，就已经成倍增长。
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是在巨大的妖兽足底被反复碾压，又被沾粘住拼接起来，摧枯拉朽的疼痛感紧接着深入骨缝的痒，手指掐入掌心，涓滴血液顺着皮肤流淌在石阶上，很快只剩下暗红的一点痕迹。
石阶上，有人跪地哀嚎，因为忍受不了剧痛而用手将自己的脸活活抓烂；也有人健步如飞，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甚至就连体力也越发充盈，快步向剑峰峰顶奔去。
小乙走得很稳，每过五十步，便回头看她走到哪了。
周萤有些疑惑，难道他不觉得痛吗？
在今天之前，剑意淬体是什么感觉，她没什么自己的印象。但剑气顺着法决进入皮肤里时，那股将皮肉分离的疼痛感仍然让她记忆犹新。
但今天，这痛感比她从前被剑气割伤时更痛。每一个骨缝都在叫嚣着疼痛，周身血肉仿佛要沸腾起来，每走一步，周萤停顿片刻。
【没想到这把剑这么讨厌你……】
那女声嘲讽般笑起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惹人讨厌啊。】
周萤没理她。只是仍专注地爬着石阶。
她很能忍受痛苦，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越往上走，周遭的人越少。能够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凡人反而越发神完气足，虽然毫无修为，但已然被剑峰中的这把剑祖之剑认可。
周萤显然不受剑峰欢迎，每走一步，越发剧烈的疼痛叫嚣着要让她知难而退。但她仿佛没有任何知觉，只平静地一步步往上爬，除了袖口处偶尔渗出的一滴血液，看不出任何异常。
石阶往上，前方可见之物逐渐变少。周遭雾气浓重起来，这雾气浓稠粘腻，与人的皮肤接触，便轻轻覆上一层粘稠的薄膜。
小乙的身影逐渐被雾气笼罩起来，因为有薄膜的阻扰，周萤发觉自己的五感灵敏程度有所降低。
只有脚下石阶的坚硬触感和剑祖道韵与残留剑气“淬炼”她身体时的疼痛感还清晰。
忽然，一阵曼妙的铃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空气中能够突破粘稠雾气涌进她鼻尖的淡淡腥味。
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周萤逐渐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这血腥味十分新鲜，像是才从某些活物的身体中流出来，因着剑峰终年大雪，寒风凛冽，血腥气变得分外明晰。
伴随着越来越重的血腥气，那铃声一声又一声地响起，由远及近；一种危险的预感自周萤心头升起，她侧头像身旁看起，粘稠的浓雾间逐渐浮现一个浅淡的轮廓，这让她心头一跳——是顶轿子。
四人抬的轿子周身竟无一轿夫，悬空在石阶上，步步攀升。
这是顶喜轿，木质的轿身上罩有四方宝塔似的形状，每一角垂下一个金色的铃铛，方才周萤听见的铃声便是这铃铛的响声。轿身上雕刻着麒麟送子图，又在轿身四周都刻着一个“喜”字。
通玄剑峰上，满目白雪上，这艳丽的红相当显眼。
周萤凝视轿身，那送子麒麟原本呆滞的眼珠似乎骨碌碌转起来，忽而与她对视。
这时，周萤才发现，为什么越往上走，不仅人数急剧减少，就连周遭攀登石阶之人的声音都消失不见——送子麒麟的嘴大张着，齿缝中还粘着几丝鲜红的碎肉，嘴中不断发出咀嚼碎骨的喀嚓声和吮吸东西的咕唧声。
喜轿的底部，也泛着一股浸润已久的、让她感到莫名熟悉的暗红色，上头点点溅出的新鲜血液，像是从什么东西身上碾过去了。
“咦？”
轿子内传来一道女声，柔婉娇媚，尾音甜腻地让人心里一颤。
一只苍白的手掀开轿身帘幕一角，极为阴冷的视线朝周萤凝望过来。
“小友，奴家有一事相求……”
莫大的恐惧自周萤心头升起，女子说话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得粘稠甜蜜，她却只在雾中看见那帘幕中露出的一只黑白分明，瞳仁极小的眼睛嵌在一张白得不像活人面庞之上。这只眼明明在凝视着她，瞳孔正中的黑眼仁却不受控制地四处乱转。
【元婴期的东西，你还不跑吗？】
那女子说话的声音逐渐拖长，原本粘腻的声线越发低沉阴冷，声线嘶哑起来，似乎正因为剑意遭受了极大的疯狂与痛苦。
周萤用为数不多的灵力封住双耳，剑峰淬炼带来的痛苦在危险来临时已经不值一提。
她运转功法，聚力于腿，直接将石阶上的雪踩到最低，连石阶上都眨眼间出现一个浅坑！
花轿里的东西似乎在剑峰上下不了轿子，周萤不敢回头，朝着石阶前方就飞奔而去！她的速度飞快，已经远超同阶甚至筑基修士！
危险仿佛毒蛇，在身后窥伺。跑起来的周萤来不及适应剑意的重压，便又感受到更残酷的疼痛感，她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一把巨剑搅拌了一般，口中缓缓渗出一点鲜血，内伤与外伤一起出现，可很快，皮肤上渗血的伤口又恢复地只剩下方才的血迹。
这对一个先天境的修士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恢复速度。
但石阶上无人注意到这一点，周萤凭借直觉拽住走在她之前的一人手腕，“快点跑！”
不知是不是人的元婴期邪物，她可打不过！
拽着那只纤细的手腕，周萤越跑越快，她的耳鼻喉嘴渗出鲜血，双眼充血，浑身上下的伤口冒出又飞快修复。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跑多久，身后的血腥气和铃声也以不慢的速度向她紧紧跟上。只不过，剑峰到底是先圣本命灵剑所化，又有学宫掌门亲自设下禁止，那元婴邪物遭到的限制显然比她大得多。
她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念头：跑。
握住他人手腕的手也不曾放松。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粘稠的白雾逐渐消散，她撤掉封闭听力的灵力，前方热闹的声音伴随着凛冽朔风传入她耳中。
“请各位领取标注有号码的木牌，寻找自己的对战之人。胜者，在测灵石前验明后，将选择拜入的学院。”
她踏上了最后一层石阶，身后的铃铛声戛然而止。
剑峰峰顶，一望无际。分明是剑祖本命灵剑所化，却比她从前见过的太微主峰朴素十倍。除了面前的几个石台搭建的道场，再向远处眺望，一座五层的阁楼，檐角被白雪覆盖，只留下四角金铃。敞开的大门中，隐约能看见一整套编钟。
两旁各自矗立有两栋小巧陪楼，二楼处设下禁止，周萤努力想看清上面站着何人，那群人的形容样貌却像泛起涟漪的水面，模糊不清。
远处有神鸟飞起，日光将峰顶终年不化白雪照得明亮。峰顶人头攒动，石阶入口处以凡人占多数，可现在，凡人可能还剩不到百分之十。
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攀登石阶到一半就选择了放弃。不过，周萤看见了方才剑峰山脚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仍然一脸的惊恐，但周身气息已发生了改变，似乎在剑意淬炼中收获不小。
而当她两只脚都踏在剑峰峰顶上时，一只木牌穿过所有人头顶，落在她手中。
“甲字第一十七号——”有一老者拉长语调，分明声音不大，但苍老嘶哑的声音在嘈杂的峰顶清晰可闻，“太微宗弟子周萤。”
周围的修士安静片刻。太微宗的弟子？好奇的视线朝周萤射来，作为独立于四境的中州顶尖宗门，他们很想看看所谓的“天骄”。
“……我没看错吧，才先天境？”
“她身后还跟着个练气期的……道童？”
“太微如今竟也堕落至此，十五六岁还未突破练气的废物也要，甚至还收为亲传。”
“你没听说吗，这人还是那眼高于顶的云彻所收……”
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传来。
周萤仿佛没听见一般，等待老者继续宣判：
“对战，”他停顿片刻，“甲字第一十六号，太微宗弟子云照月。”
峰顶迎来一瞬的寂静。人群之中，周萤看见那被人簇拥在忠心的云照月，和她遥遥相望，片刻后，那张幽昙般素美的脸上，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长了张不知世间愁苦的脸，说起话来倒像个大人似的。
“没事的。”周萤说，“你想进哪个院啊？”
小乙自知修为不行：“杂修院啊，不然还能进哪。传闻剑尊今年便要出关，学宫可热闹得很，我这个修为，还指望能打过谁？”
周萤点头：“我也是。”
小乙看着她，穿着太微门派服，腰间挂着只有亲传弟子专属的玉牌，但说自己准备进学宫下院时的语气却很坦荡。
联想起碎空诸人，就连最吊儿郎当的宋行云在旁人眼里也是天骄，他就莫名难过起来。
“没关系，在哪里都一样的，我们还能互相照应呢。”小乙安慰似的冲周萤笑，仿若冰雪消融，拉起她的手，“现在先上峰顶。”
他拽着周萤往前走，两个少年深一脚浅一脚踩进雪里，忽有寒风拂面，细密的雪花落在他们的睫毛上，很快被体温消融。
剑峰位于学宫正中，等周萤和小乙赶到时，高耸入云的石阶上已是密密麻麻攒动着的人头。
小乙说：“我们上去吧。”
他率先迈出了第一步。
周萤站在下面，抬头看他。少年雪白的脸被风吹得通红，神情专注。
她又看向周围着急爬石阶往上的人，有修士，有跟她一样还未引气入体的先天境，还有许多凡人——望不到尽头的，充满疲惫而恐惧的脸，和那群仙风道骨的修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凡人之中，年龄跨度极大，有头发已然花白的老人，神情疲倦的中年人，跃跃欲试的少年，甚至还有被大人抱在怀中正在啼哭的婴儿，大多形容狼狈，看上去十分可怜。
那婴儿看上去跟只小猴子一样，脸皱巴巴的，又黑又瘦。抱住婴儿的女人很难判断年纪，神情之中满是惶恐茫然，她衣衫褴褛，年纪看上去不算很大，但脸上布满沟壑。正抱着孩子被人流挤来挤去，用自己干瘦的手小心捂住孩子的头。
似乎人间百态，在这窄小的石阶入口处便能一览无余。
周萤收回目光，朝石阶上踏出了第一步。
……好奇怪。
剑意淬体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她感到了恐惧。说不上来，这恐惧的情绪究竟来自她自己，还是来源于石阶中残余的剑气。
每往上走一步，最开始的轻微刺痛感就增加了至少一倍；等往上走了一百余阶时，疼痛感已经足够让任何一个凡人跪倒在地。
周萤的手指拢在袖中，就算她早已习惯持续不断的疼痛，但剑意淬体时的凛冽剧痛还来不及让她产生适应感，就已经成倍增长。
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是在巨大的妖兽足底被反复碾压，又被沾粘住拼接起来，摧枯拉朽的疼痛感紧接着深入骨缝的痒，手指掐入掌心，涓滴血液顺着皮肤流淌在石阶上，很快只剩下暗红的一点痕迹。
石阶上，有人跪地哀嚎，因为忍受不了剧痛而用手将自己的脸活活抓烂；也有人健步如飞，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甚至就连体力也越发充盈，快步向剑峰峰顶奔去。
小乙走得很稳，每过五十步，便回头看她走到哪了。
周萤有些疑惑，难道他不觉得痛吗？
在今天之前，剑意淬体是什么感觉，她没什么自己的印象。但剑气顺着法决进入皮肤里时，那股将皮肉分离的疼痛感仍然让她记忆犹新。
但今天，这痛感比她从前被剑气割伤时更痛。每一个骨缝都在叫嚣着疼痛，周身血肉仿佛要沸腾起来，每走一步，周萤停顿片刻。
【没想到这把剑这么讨厌你……】
那女声嘲讽般笑起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惹人讨厌啊。】
周萤没理她。只是仍专注地爬着石阶。
她很能忍受痛苦，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越往上走，周遭的人越少。能够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凡人反而越发神完气足，虽然毫无修为，但已然被剑峰中的这把剑祖之剑认可。
周萤显然不受剑峰欢迎，每走一步，越发剧烈的疼痛叫嚣着要让她知难而退。但她仿佛没有任何知觉，只平静地一步步往上爬，除了袖口处偶尔渗出的一滴血液，看不出任何异常。
石阶往上，前方可见之物逐渐变少。周遭雾气浓重起来，这雾气浓稠粘腻，与人的皮肤接触，便轻轻覆上一层粘稠的薄膜。
小乙的身影逐渐被雾气笼罩起来，因为有薄膜的阻扰，周萤发觉自己的五感灵敏程度有所降低。
只有脚下石阶的坚硬触感和剑祖道韵与残留剑气“淬炼”她身体时的疼痛感还清晰。
忽然，一阵曼妙的铃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空气中能够突破粘稠雾气涌进她鼻尖的淡淡腥味。
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周萤逐渐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这血腥味十分新鲜，像是才从某些活物的身体中流出来，因着剑峰终年大雪，寒风凛冽，血腥气变得分外明晰。
伴随着越来越重的血腥气，那铃声一声又一声地响起，由远及近；一种危险的预感自周萤心头升起，她侧头像身旁看起，粘稠的浓雾间逐渐浮现一个浅淡的轮廓，这让她心头一跳——是顶轿子。
四人抬的轿子周身竟无一轿夫，悬空在石阶上，步步攀升。
这是顶喜轿，木质的轿身上罩有四方宝塔似的形状，每一角垂下一个金色的铃铛，方才周萤听见的铃声便是这铃铛的响声。轿身上雕刻着麒麟送子图，又在轿身四周都刻着一个“喜”字。
通玄剑峰上，满目白雪上，这艳丽的红相当显眼。
周萤凝视轿身，那送子麒麟原本呆滞的眼珠似乎骨碌碌转起来，忽而与她对视。
这时，周萤才发现，为什么越往上走，不仅人数急剧减少，就连周遭攀登石阶之人的声音都消失不见——送子麒麟的嘴大张着，齿缝中还粘着几丝鲜红的碎肉，嘴中不断发出咀嚼碎骨的喀嚓声和吮吸东西的咕唧声。
喜轿的底部，也泛着一股浸润已久的、让她感到莫名熟悉的暗红色，上头点点溅出的新鲜血液，像是从什么东西身上碾过去了。
“咦？”
轿子内传来一道女声，柔婉娇媚，尾音甜腻地让人心里一颤。
一只苍白的手掀开轿身帘幕一角，极为阴冷的视线朝周萤凝望过来。
“小友，奴家有一事相求……”
莫大的恐惧自周萤心头升起，女子说话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得粘稠甜蜜，她却只在雾中看见那帘幕中露出的一只黑白分明，瞳仁极小的眼睛嵌在一张白得不像活人面庞之上。这只眼明明在凝视着她，瞳孔正中的黑眼仁却不受控制地四处乱转。
【元婴期的东西，你还不跑吗？】
那女子说话的声音逐渐拖长，原本粘腻的声线越发低沉阴冷，声线嘶哑起来，似乎正因为剑意遭受了极大的疯狂与痛苦。
周萤用为数不多的灵力封住双耳，剑峰淬炼带来的痛苦在危险来临时已经不值一提。
她运转功法，聚力于腿，直接将石阶上的雪踩到最低，连石阶上都眨眼间出现一个浅坑！
花轿里的东西似乎在剑峰上下不了轿子，周萤不敢回头，朝着石阶前方就飞奔而去！她的速度飞快，已经远超同阶甚至筑基修士！
危险仿佛毒蛇，在身后窥伺。跑起来的周萤来不及适应剑意的重压，便又感受到更残酷的疼痛感，她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一把巨剑搅拌了一般，口中缓缓渗出一点鲜血，内伤与外伤一起出现，可很快，皮肤上渗血的伤口又恢复地只剩下方才的血迹。
这对一个先天境的修士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恢复速度。
但石阶上无人注意到这一点，周萤凭借直觉拽住走在她之前的一人手腕，“快点跑！”
不知是不是人的元婴期邪物，她可打不过！
拽着那只纤细的手腕，周萤越跑越快，她的耳鼻喉嘴渗出鲜血，双眼充血，浑身上下的伤口冒出又飞快修复。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跑多久，身后的血腥气和铃声也以不慢的速度向她紧紧跟上。只不过，剑峰到底是先圣本命灵剑所化，又有学宫掌门亲自设下禁止，那元婴邪物遭到的限制显然比她大得多。
她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念头：跑。
握住他人手腕的手也不曾放松。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粘稠的白雾逐渐消散，她撤掉封闭听力的灵力，前方热闹的声音伴随着凛冽朔风传入她耳中。
“请各位领取标注有号码的木牌，寻找自己的对战之人。胜者，在测灵石前验明后，将选择拜入的学院。”
她踏上了最后一层石阶，身后的铃铛声戛然而止。
剑峰峰顶，一望无际。分明是剑祖本命灵剑所化，却比她从前见过的太微主峰朴素十倍。除了面前的几个石台搭建的道场，再向远处眺望，一座五层的阁楼，檐角被白雪覆盖，只留下四角金铃。敞开的大门中，隐约能看见一整套编钟。
两旁各自矗立有两栋小巧陪楼，二楼处设下禁止，周萤努力想看清上面站着何人，那群人的形容样貌却像泛起涟漪的水面，模糊不清。
远处有神鸟飞起，日光将峰顶终年不化白雪照得明亮。峰顶人头攒动，石阶入口处以凡人占多数，可现在，凡人可能还剩不到百分之十。
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攀登石阶到一半就选择了放弃。不过，周萤看见了方才剑峰山脚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仍然一脸的惊恐，但周身气息已发生了改变，似乎在剑意淬炼中收获不小。
而当她两只脚都踏在剑峰峰顶上时，一只木牌穿过所有人头顶，落在她手中。
“甲字第一十七号——”有一老者拉长语调，分明声音不大，但苍老嘶哑的声音在嘈杂的峰顶清晰可闻，“太微宗弟子周萤。”
周围的修士安静片刻。太微宗的弟子？好奇的视线朝周萤射来，作为独立于四境的中州顶尖宗门，他们很想看看所谓的“天骄”。
“……我没看错吧，才先天境？”
“她身后还跟着个练气期的……道童？”
“太微如今竟也堕落至此，十五六岁还未突破练气的废物也要，甚至还收为亲传。”
“你没听说吗，这人还是那眼高于顶的云彻所收……”
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传来。
周萤仿佛没听见一般，等待老者继续宣判：
“对战，”他停顿片刻，“甲字第一十六号，太微宗弟子云照月。”
峰顶迎来一瞬的寂静。人群之中，周萤看见那被人簇拥在忠心的云照月，和她遥遥相望，片刻后，那张幽昙般素美的脸上，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