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宝儿。”刘臾安温言道。

    阿梨忙上前扶起柳宝儿坐下。

    “宝儿,你姐姐的死本宫定给你一个说法。”

    柳宝儿止不住的抽泣,几欲哭瞎了眼去,她心下只觉这福宁公主也并不全然可信,姐姐的仇她定会查个明白,若真是岑侯,她定与他不死不休!

    她心中虽是这么想,然还是起身谢过刘臾安,表现出一副乖觉的样子。

    “你身子还没养好,还是先好好养养身子,把宝儿搀下去休息把。”刘臾安抬手示意几个婢女。

    柳宝儿含泪退下后,刘臾安眉心微蹙,忽想到一人,“阿梨,白霜这几日在做什么?”

    阿梨燃起沉香,弯腰刚盖好香炉盖子,闻言撇撇嘴,“她啊,她可快活了,天天拨弄她那算盘珠子,吃穿挑剔的紧,正经拿自己当个主子呢!”

    “将她召来,本宫有话要问。”刘臾安坐在软榻上,却是有些不安,她赤脚走至窗边,瞭望城外方向。

    阿梨应声而去。

    现下,她住在精美府邸,躺的是软榻,脚下踩着团花绒毯,吃穿用度无一不精。

    与前几日的狼狈截然不同。

    她却陡然生出几丝愧疚。

    生而便是公主之尊,享天下供养,而百姓遭如此遭难,她一时也做不得什么。

    她沉吟片刻,方吩咐婢女,将府上吴大管事唤来。

    “殿下,白霜来了!”

    阿梨领着白霜入内,白霜还是一身素色纱衣,腰间精巧系着银质细链,面容娇艳,虽小腹微隆,但姿态尤为袅娜。

    她屈膝盈盈一拜,起了身恭谨走至刘臾安身侧。

    刘臾安颇为复杂地打量了几眼白霜,果然对于她而言,肖戊不过是个挑板,便是他死了,这个女人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些日子在本宫府上住的可还好?”

    “殿下府上必是无有不好的。”白霜惯会伏小做低,眉眼低垂,再颤颤巍巍抬抬浓睫,娇怯的模样,正是时下男人们最喜欢的样子。

    “听闻你很喜欢经商?”刘臾安转过身去,重又望向窗外,微黄竹叶扑簌簌地随风吹落。

    “回殿下,奴家家中本便是商户。”

    “本宫可再予你几个商铺。”

    刘臾安此言一出,白霜面上瞬间泛起喜色,她平生最爱便是经商与金银,在商道上她自认不输男子,可惜家中兄长从不把她当做一回事,要不是搭上肖戊,她怕是早被兄嫂卖给县里七十岁的富商去当他第十九房小妾了。

    “肖戊通敌走私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刘臾安忽问道。

    白霜面色微变,正欲开口,却又被刘臾安截住话头,“本宫不需要你现在就作答,回去好好想想,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交给本宫。”

    “明日本宫自会遣人带你去接管那几个铺子的。”

    白霜垂头,面色几度变幻。

    “你先下去吧。”刘臾安出言赶人。

    白霜动了动双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沉默了,她屈膝识趣退下。

    而吴大管事早在房外候了些时候。

    刘臾安走至门边,隔着檀木门扇,对他吩咐道:“去将本宫的几个庄子上的米粮清点清点,去城外支个粥棚,分予灾民们吧,记住粥要浓稠。”

    吴大管事领了命,心下颇觉奇怪,往日里这位殿下眼睛长在天上,何曾管过这些。

    他躬身退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中。

    刘臾安连番见了这些人,已至午间,腹中愈发饥饿。

    阿梨看在眼里,忙笑道:“殿下,西暖阁早备下了筵席,就待您去吃哩!”

    用过午膳,刘臾安越发疲惫困倦,枕上瓷枕便沉沉睡去了。

    她一连在府中休憩多日,腿间的伤倒是好的差不离了,只是手上的伤口还甚是狰狞。

    期间,府医也来给她看过,只言道,这手上的伤口若是当日不涂了草药,怕是这双手都要废了。

    孙阿婆的药是真的管用,她对阿婆的感激已然无以言表,若不是此刻出城困难,不然她定要遣人立时送去谢礼。

    不过,孙阿婆似乎提及过她儿子正在京城准备科考,也未曾问清姓名,便只能今后再徐徐报答。

    回府后的这些日子,城外的灾民依旧是围困京都城。

    她不由暗道自己做了个蠢事,此时怕是救急的粥棚越多,灾民越不愿意离去,变成了一个僵局。

    也不知穆鹿将那些乱民审讯的怎么样了,晋国到底所图为何?

    再说那日回城,她并未刻意掩盖身份,怕是岑侯已然知道了她平安回京的消息。

    而她要做的还不仅如此。

    此刻,她正带着柳宝儿往京兆府衙去。

    京兆府衙门口,公主的仪仗华丽丽排成长排,引起诸多百姓围观。

    不一会,舆车内走出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少女,面容秀丽,身姿玲珑,只可惜了一双腿。

    那少女拖着残腿,一步一步走至京兆府衙门前登闻鼓前。

    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京都城内共有两位公主,长公主深居简出,平素鲜少见她的车驾,这般招摇的仪仗,定是今上那唯一的亲骨肉福宁公主了。

    登闻鼓骤然响起,正是那少女在击鼓鸣冤。

    她双手握着鼓槌,一声一声击响登闻鼓,“奴得月楼官妓,状告岑侯世子殴打囚禁官妓!”

    京兆府尹这几日烦心事颇多,城外的灾民始终无法安抚,太子殿下早在陛下面前揽下这个差事,转脸便丢给了他,愁得他这几日头发都白了几根。

    今日又来了个敲登闻鼓的,口口声声在状告岑侯世子,这岑侯是太子殿下眼前红人,他哪敢得罪,正欲让衙役随便将人打发了,外面又有人来报。

    “大人!福宁公主的车驾就在府衙外!怕是在给那女子撑腰!”

    他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左边是太子与岑侯,右边又是那骄纵受宠的福宁公主。

    无奈还是遣人速去通报岑侯,自己又理了理官袍,带好帽冠,坐到了那案台前。

    一拍惊堂木,府门大开,衙役们领着柳宝儿便入了大堂。

    这会儿刘臾安方施施然下了马车,扶着阿梨的手,进了京都府衙。

    围观百姓们面上都是果然如此的样子,他们却也越发好奇,跟上围在了府衙门口。

    那京召府尹一见刘臾安当即便走向前去俯身拜下,“恭迎公主殿下,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刘臾安走至一旁,“府尹大人请起,您尽管审案,本宫在一旁坐着便可。”

    身旁仆从立时搬来一个紫檀圆木小凳,上面还盖了层绣花软垫。

    她理了理裙裾,坐在小凳上,一双美目颇为凌厉地望向那京兆府尹。

    盯得那府尹出了一身冷汗,心下只默默期盼岑侯快些来到。

    京兆府尹名为王韦昌,绥元二年的二甲十三名进士,一路摸爬滚打坐上了这个位置,天子脚下,贵人无数,这些年来,他是谁都不敢得罪,活活将自己磨成了个圆滑油润之人。

    王韦昌站起身来,冲刘臾安讨好笑了笑,又坐回了案台后,身后便是那幅青天白日图。

    他一拍惊堂木,高声问道:“堂下何人?”

    柳宝儿跪在堂下正中,她垂眸叩头,“回大人,奴是得月楼的官妓柳宝儿。”

    “所告何事?”

    “中秋那夜,岑侯世子岑佑文去得月楼玩乐,他见色起意欲对奴行不轨之事,奴本是乐妓,卖艺不卖身,便不愿从他,他便将奴打了个半死,拖回了岑府,要不是公主殿下将奴救出,奴怕是早没命了。”

    王韦昌愈发地摩挲手中的惊堂木,一意想拖到岑侯到来。

    故他一眯眼睛,“你且放心,本官定为你做主!来人去拿了岑侯世子来!”

    衙外围观的百姓议论声越发嘈乱,素日便常听闻岑侯世子岑佑文的种种歹行,也没见谁敢告过官,今日这小小官妓怕也是有了福宁公主撑腰,才敢前来状告岑佑文。

    不一会,去拿人的衙役空手而归。

    “回大人,岑侯世子并不在岑府。”

    刘臾安勾起嘴角,她早料到有此一遭,“这时候,世子怕是还在国子监呢,无妨,本宫早已遣了府兵协助大人将他拿来。”

    王韦昌尴尬了捋了捋胡子,“还是殿下高见,臣怎就未能想到。”

    他话音刚落,公主府的府兵便强行将岑佑文绑了进来。

    那岑佑文一路骂骂咧咧,只觉被从国子监活活绑出太过丢脸,“你特么知道我爹是谁吗!就敢绑我,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府兵强行将岑佑文按跪在堂下,他抬起眼睛提溜一转,看到了柳宝儿,心里便有了数。

    时下距离科考已然还有几日,他要是因为这事被剥夺了科考资格,他爹还不得把他剥了一层皮去!

    府尹王韦昌一拍惊堂木,出言喝道:“不得咆哮公堂!”

    岑佑文冷笑道:“我乃举子之身,强行压我在府堂下跪是何道理!”

    此刻岑侯也急匆匆赶到府衙门口,护卫拨开围观人群,他才得入内。

    刚进大堂,他便一甩袍袖,“公主殿下也太过无礼!光天化日,私自动用府兵从国子监绑人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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