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了一辈子，龙崎堇教出过全国冠军，也指导过世界大满贯选手，她见过的学生形形色色，做出的大小决定无数，而今天，她却有些茫然。
“只不过是不想让日本网球界未来最优秀的年轻选手就此埋没。”
榊太郎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除了一句“多谢”，龙崎堇一时之间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在一瞬间感受到的压力居然是来自手冢国光的。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提起这个建议。
那个孩子大概会在沉默良久后，认真地说一些诸如“不想丢下队伍自己逃跑”之类的话吧。
“现在还是应该以治好手伤为主，德国那边目前已经有很多成功的例子，我认为你有去的价值。”
……
“我明白了。”
龙崎堇惊讶地回头看着那个坐在夕阳阴影下的少年。
“如果去的话，需要长期的时间。”
毫无犹豫地，他说。
“好。”
一时间，竟然轮到龙崎堇语塞。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想通的，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打算。他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但……她并不想深究。手冢国光总有自己的打算，很多时候他老成的并不像一个少年。
榊太郎说得没错。如果为了一次比赛毁掉了一个职业选手的前途，就真的太可惜了。
手冢国光这些天突然失去了拿起球拍的欲望，仿佛在冰帝一站的赛场上已经把这段时间要打的球全部打尽了。他开始习惯性地站在场地边上看着大家训练。
几乎没人注意到手冢国光的变化——
他似乎变得比平常多言了一些。
“前辈真厉害啊！”一年级的新生被桃城的一球扣杀惊得愣在原地，“大家都好有热情！”
“只有一直保持平常心才能在任何对决中无往不胜。”
一年级的球童没想到手冢国光会来同自己讲话，诚惶诚恐地应答，又在手冢国光走后颇为骄傲又略带炫耀的跑去和同伴分享部长的指教。
“手臂的位置高了。”
手冢国光伸手摆正一名非正选的持拍姿势。
“谢谢部长！”
“球路太急，重心回撤一些。”
“是！”
“右上角的盲区。”
“对不起，部长！下次会注意！”
菊丸英二看着在场地里四处走动的手冢国光，好奇地问桃城武：“这几天，手冢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罚我们跑圈了？”
桃城只是没头没脑地偷笑着说：“这还不好啊！英二学长！”
“他最近似乎都不太关注正选呢？”
“嘘——”桃城武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我们要合理偷懒啦！合理偷懒！”
“哦对对对……”
手冢国光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他并没有想要做些什么。他走着走着来到了正选的训练场地，越前龙马正在和乾贞治打练习赛。手冢国光沉默地看了一会，转身离开球场，走向网球部旁边的图书阅览室。
不出意外的，在运动分类的书架前，他看到了大石秀一郎。
“读书感想吗？”
“啊，手冢，”大石秀一郎有些惊讶，这个时候的手冢应该在训练场才对，“不是的，我来查找网球规则的书。”
“规则书？”
“马上就要比赛了，我想在赛前尽可能确认规则范围。”
“是吗……”手冢国光沉默了一会，十分缓慢地说，“大石。我有事要拜托你。”
大石秀一郎怔住了。一时间他有些恍惚。
手冢……居然会“拜托”自己吗？
“我要去德国治疗手伤，可以拜托你取代我作为部长吗？”
“……”
无言了几秒，大石秀一郎低头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拒绝。”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说这样的话，他不由争辩地向他强调，“我们的部长，只有你，手冢国光。我们还在打关东，打完关东，还有全国，而在此期间，你只能是那个唯一的部长。”
“……是吗。”
“是啊。”
手冢国光的内心开始有些动摇。
“不过——”大石秀一郎深吸一口气，抬头从窗口看向远处飞翔而过的雀鸟，“到你回来为止，做代理部长怎么样？”
“大石……”
“那么，我继续开始看规则了！”
“我明白了，我会向龙崎教练说的。”手冢国光起身，仿佛不过是说了一件日常的琐碎小事。
听到图书室大门弹簧重新关上的声音，大石秀一郎终于撑不住故作轻松的笑脸，他走到窗户前，看着手冢国光离开的背影，右手慢慢捏紧窗框。
刚听到龙崎教练说手冢要去德国治伤的时候，说不慌张是假的。对好友的担忧，对网球部未来的茫然似乎一瞬间将他从头泼到尾。
他突然想起一年级的时候，手冢和他走在校门口沿河的那条小路上，手冢国光突然停住脚步，坚定地说。
“我会带领青学，拿到全国冠军。”
不过，你终于愿意把责任分给别人一些了啊。
那就祝你前程似锦。
手冢。
……
直到听见停机场上的轰鸣声，手冢国光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很多时候，手冢国光都习惯了这样只看得到脚下的生活，他喜欢沉默地低头走路，不喜欢一直眺望着远方，他向来不愿意把精力耗费在太过模糊的东西上。
就像是在迹部景吾打下那记扣杀的时候，他几乎是毫不受控地瞬间摆出了零式削球的姿势，球落地缓缓滚回球网，手冢国光在四周的静寂中对那个很少见到的、那个有些倔强又任性的自己无奈地笑了一下。
那就如此吧。
一步一步地走，无论如何，路总会走尽的。
手冢国光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身边走来一位红棕色头发女士有些蹩脚地操着东欧口音的英语询问他是否乐意和自己换个位置，她为难地看看身边的孩子，手冢国光沉默地点点头，坐到靠窗的位置。
机长开始播报注意事项，前方的乘务人员正在演习逃生步骤，他侧头，透过模糊的玻璃看了一眼刚刚拂晓的天空，一架飞机正破空驶向远方。
他想起前天，也是这样一个好天气，在学校旁的小山上，他看到了这个城市的第一束阳光。
这是一个对他来说太过习以为常的景色。却又如此不同。
记得自己当时似乎是站在英二旁边，越前被他揉乱了头发，想生气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摆着一张臭脸。海堂别扭地被大石招呼过来，有些敬畏又有些欣喜地站在他旁边，思考了半天，憋出一句：“部长，我还是站在边上，这个位置让学长们站。”
“别碎碎念了蝮蛇！茄子————”
“你说谁！！”
“你们两个，不要闹了！”
手冢国光的眼神柔和了一秒，闭目轻靠在飞机椅的靠背上。晨曦打在他的侧脸上泛出一种暖融色的光晕。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欢迎你乘坐柏林航空公司航班A380前往德国。”
“只不过是不想让日本网球界未来最优秀的年轻选手就此埋没。”
榊太郎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除了一句“多谢”，龙崎堇一时之间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在一瞬间感受到的压力居然是来自手冢国光的。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提起这个建议。
那个孩子大概会在沉默良久后，认真地说一些诸如“不想丢下队伍自己逃跑”之类的话吧。
“现在还是应该以治好手伤为主，德国那边目前已经有很多成功的例子，我认为你有去的价值。”
……
“我明白了。”
龙崎堇惊讶地回头看着那个坐在夕阳阴影下的少年。
“如果去的话，需要长期的时间。”
毫无犹豫地，他说。
“好。”
一时间，竟然轮到龙崎堇语塞。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想通的，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打算。他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但……她并不想深究。手冢国光总有自己的打算，很多时候他老成的并不像一个少年。
榊太郎说得没错。如果为了一次比赛毁掉了一个职业选手的前途，就真的太可惜了。
手冢国光这些天突然失去了拿起球拍的欲望，仿佛在冰帝一站的赛场上已经把这段时间要打的球全部打尽了。他开始习惯性地站在场地边上看着大家训练。
几乎没人注意到手冢国光的变化——
他似乎变得比平常多言了一些。
“前辈真厉害啊！”一年级的新生被桃城的一球扣杀惊得愣在原地，“大家都好有热情！”
“只有一直保持平常心才能在任何对决中无往不胜。”
一年级的球童没想到手冢国光会来同自己讲话，诚惶诚恐地应答，又在手冢国光走后颇为骄傲又略带炫耀的跑去和同伴分享部长的指教。
“手臂的位置高了。”
手冢国光伸手摆正一名非正选的持拍姿势。
“谢谢部长！”
“球路太急，重心回撤一些。”
“是！”
“右上角的盲区。”
“对不起，部长！下次会注意！”
菊丸英二看着在场地里四处走动的手冢国光，好奇地问桃城武：“这几天，手冢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罚我们跑圈了？”
桃城只是没头没脑地偷笑着说：“这还不好啊！英二学长！”
“他最近似乎都不太关注正选呢？”
“嘘——”桃城武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我们要合理偷懒啦！合理偷懒！”
“哦对对对……”
手冢国光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他并没有想要做些什么。他走着走着来到了正选的训练场地，越前龙马正在和乾贞治打练习赛。手冢国光沉默地看了一会，转身离开球场，走向网球部旁边的图书阅览室。
不出意外的，在运动分类的书架前，他看到了大石秀一郎。
“读书感想吗？”
“啊，手冢，”大石秀一郎有些惊讶，这个时候的手冢应该在训练场才对，“不是的，我来查找网球规则的书。”
“规则书？”
“马上就要比赛了，我想在赛前尽可能确认规则范围。”
“是吗……”手冢国光沉默了一会，十分缓慢地说，“大石。我有事要拜托你。”
大石秀一郎怔住了。一时间他有些恍惚。
手冢……居然会“拜托”自己吗？
“我要去德国治疗手伤，可以拜托你取代我作为部长吗？”
“……”
无言了几秒，大石秀一郎低头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拒绝。”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说这样的话，他不由争辩地向他强调，“我们的部长，只有你，手冢国光。我们还在打关东，打完关东，还有全国，而在此期间，你只能是那个唯一的部长。”
“……是吗。”
“是啊。”
手冢国光的内心开始有些动摇。
“不过——”大石秀一郎深吸一口气，抬头从窗口看向远处飞翔而过的雀鸟，“到你回来为止，做代理部长怎么样？”
“大石……”
“那么，我继续开始看规则了！”
“我明白了，我会向龙崎教练说的。”手冢国光起身，仿佛不过是说了一件日常的琐碎小事。
听到图书室大门弹簧重新关上的声音，大石秀一郎终于撑不住故作轻松的笑脸，他走到窗户前，看着手冢国光离开的背影，右手慢慢捏紧窗框。
刚听到龙崎教练说手冢要去德国治伤的时候，说不慌张是假的。对好友的担忧，对网球部未来的茫然似乎一瞬间将他从头泼到尾。
他突然想起一年级的时候，手冢和他走在校门口沿河的那条小路上，手冢国光突然停住脚步，坚定地说。
“我会带领青学，拿到全国冠军。”
不过，你终于愿意把责任分给别人一些了啊。
那就祝你前程似锦。
手冢。
……
直到听见停机场上的轰鸣声，手冢国光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很多时候，手冢国光都习惯了这样只看得到脚下的生活，他喜欢沉默地低头走路，不喜欢一直眺望着远方，他向来不愿意把精力耗费在太过模糊的东西上。
就像是在迹部景吾打下那记扣杀的时候，他几乎是毫不受控地瞬间摆出了零式削球的姿势，球落地缓缓滚回球网，手冢国光在四周的静寂中对那个很少见到的、那个有些倔强又任性的自己无奈地笑了一下。
那就如此吧。
一步一步地走，无论如何，路总会走尽的。
手冢国光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身边走来一位红棕色头发女士有些蹩脚地操着东欧口音的英语询问他是否乐意和自己换个位置，她为难地看看身边的孩子，手冢国光沉默地点点头，坐到靠窗的位置。
机长开始播报注意事项，前方的乘务人员正在演习逃生步骤，他侧头，透过模糊的玻璃看了一眼刚刚拂晓的天空，一架飞机正破空驶向远方。
他想起前天，也是这样一个好天气，在学校旁的小山上，他看到了这个城市的第一束阳光。
这是一个对他来说太过习以为常的景色。却又如此不同。
记得自己当时似乎是站在英二旁边，越前被他揉乱了头发，想生气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摆着一张臭脸。海堂别扭地被大石招呼过来，有些敬畏又有些欣喜地站在他旁边，思考了半天，憋出一句：“部长，我还是站在边上，这个位置让学长们站。”
“别碎碎念了蝮蛇！茄子————”
“你说谁！！”
“你们两个，不要闹了！”
手冢国光的眼神柔和了一秒，闭目轻靠在飞机椅的靠背上。晨曦打在他的侧脸上泛出一种暖融色的光晕。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欢迎你乘坐柏林航空公司航班A380前往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