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潮的生日在三月的最后一天。若是他生在初春,他大概会更闹腾些,像日日繁密的雨。若他生得晚些,该赶上倒春寒,性子该也会更冷,会不近人情。但他不偏不倚在中途来到世界,季节塑他皮囊与粱骨,他同这个阶段的春天一样,温和得不大立体。

    我刷着淘宝给林潮选礼物,我突然发现我对他了解得太少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好像是他顺着我的性子,点我爱吃的东西,陪我逛街,陪我打游戏。如今要我竟然挑不出一件他可能喜欢的礼物——我不懂文学,对那些外国人名更是看着头疼,我也不爱艺术,不像林潮那样会在画展呆上大半天。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是沉默的月亮,而我是贪恋热闹的流水——他好遥远地陪伴在我身旁,可我哪知那是幻影还是诚恳的爱。

    我有些烦躁地挠了挠下巴旁的小包,最近该是上火了,靠近脖子的位置长了不大体面的一个凸块。我没有在意,只是觉得有些难看。

    林潮生日那天,我和他去了ktv。包厢很大,装饰着亮闪闪的气球与玫瑰花,墙上挂着我为他定制的横幅,红底白字写着:

    二十一岁的林潮也要和陆北歌永远在一起。

    我捂着他的眼,在他耳边悄声说:“不许睁眼哦。”

    他很乖巧地点头,我把藏起来的礼物掏出来。“surprise!”我把礼物塞到他怀里,问:“喜欢吗?”

    林潮睁开眼睛时眼尾有些泛红,像没有愈合的伤口,睁眼的那一刻化脓与嫩肉都暴露给世界看。他的嘴张张合合,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他只是像往常一样扬起浅浅的笑,说:“谢谢你,北歌。我很开心。”

    我把蛋糕端了出来,插上蜡烛。光影深深浅浅地映着他的脸,他的眉骨染着哗然一片的烛光,像燃烧着的森林。我很专注地为他唱生日歌,也很专注地看着他。我忽然觉得林潮似乎没多么兴奋,他只是怔怔地盯着蛋糕,眼角斑驳着喜悦又悲恸的水光。它们殊途同归,但或许只是我又在胡思乱想。

    林潮低垂着眼许愿,他好认真地双手合十,墙上半投着深灰色虔诚的影子。他睁眼后我扑到他身上,大声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九歌,说出来愿望就不灵了。他说道。

    我嫌他迷信,然后郑重宣布我下半年生日许的愿就是要和林大艺术家永远在一起。我说我们快活要在一起,发烂也要在一起。我找不到什么漂亮话,只是很固执地盯着他。

    我在等一个许诺。

    他揉了揉我的头,说:“北歌,我要你快活,我不要你发烂。”

    我没听清他那句话,因为我那时正偷偷摸摸往他脸上抹奶油,他没察觉到我的小动静,被我抹个正着。满脸奶油的寿星先生无奈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是有些洁癖的,却还是有恃无恐。

    我一个走神,被林潮往脸上回击了一抹奶油。我承认我被惊到了,印象里林潮是不会做这种有些幼稚的行为。我抬头,他眉眼弯弯地对我笑。

    我控诉道,林潮,你幼稚。

    他没有否认,指着自己脸上的白色奶油,冲我挑了挑眉。

    那一天我在ktv和林潮唱了好久歌,我们举着同一个麦,肩抵着肩,呼吸都缠绵在一起。我在闪烁的光影里找他的眼睛,灯亮得好乱,我只看到他的唇,像裹在纸里的蝴蝶,内侧沾满鳞粉。

    我选了一首歌,走到台上,笑着说:“林先生,让我为你唱一首歌。”

    林潮不知为何站了起来,他嘶声向我扑来,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慌乱的模样。我正想笑话他,却发现眼前骤然漆黑,脚骨一阵发软。

    我毫无征兆地倒在林潮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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