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走，是萧映没有料到的。
“这是家妹的披风，公主……”
耳边的声音平缓有力，声音的主人站在几步开外，递来一件素净的云绸羽缎斗篷。
萧映没急着接下，余光扫过一边的古柏，方才就隔着这不浓不淡的树影，这位将一切看了个完全。
他听到了明王世子萧昀的大名，也看到了她这个公主。
“多谢公子。”
她终于接过斗篷——的确是姑娘家喜欢的样式——抬眸看着那公子 。
他眉眼内敛，卷翘的羽睫打下片浅浅阴影，高挺鼻梁下，唇角不笑自扬，自带几分缱绻柔情。
刚才她和萧昀一番揪扯，尽管有意整理，萧映也料想自己难若无其事。
她沉默地将斗篷披到身上系好。
那公子适时出声，“公主，”他的语气始终带着近乎温吞的不疾不徐，“下官并无恶意。”
没有……恶意？
萧映若有若无打量这人。
余光中的年轻公子克制地垂眸低首，谦和守礼至极，萧映指尖摩挲着斗篷边角。
本就是为了笼络人心，物尽其用，宫宴邀请之人不少，萧映摸不准这人是谁。
眼见着这人像是带着善意，甚至连斗篷的款式都考虑到了，可却没有离开，反倒避开萧昀留下。
是何居心？
许久，她浅笑， “多谢公子相助，”她缓声开口，“斗篷明日派人送去，本宫欠公子一次。”
轻飘飘的话客气疏离，萧映耐心等对方回复。
冷月清辉，空气静腻地近乎凝滞。
萧映能听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不过是件披风，能帮得上公主是某的荣幸，”温和嗓音一如既往恭敬谦和，萧映听完了下文，“不过，某确有一事请公主帮忙。”
有事相求是好事。
“公子直说便是。”萧映微微颔首，终于与那人的眸子对上，端方公子目含歉意，“家妹离宴透风，迟迟未归，某担心来寻，至今无果。”
萧映一怔，斗篷和迟疑都有了解释，而耳边的言辞愈发恳切。
“某在宫中，不如公主熟悉，斗胆劳烦公主帮忙寻一寻。”
四目相对，满心警惕化在那眸缱绻春水中，萧映收敛心神。
“自无不可，”萧映语气客气了些，“待本宫回去吩咐掌事，定然将家妹妥善带回——不知家妹年芳体态？”
一个小姑娘久久不归，宫宴人多混乱，当兄长的担心再正常不过，也难怪冒着得罪萧昀也要留下。
身上披着的斗篷似乎重了些，萧映一面听着他的叙述，一面往设宴的紫宸殿方向走。
越靠近紫宸殿，来往宫人越多，身边人始终落后她半步，说罢后便安静跟随，并没有搭话的意思。
萧映自然也没有多话，到了便招呼了个眼熟的掌事将事情吩咐下去。
偏头，那人已隔开三步，克制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恭敬一礼。
“劳烦公主费心。”
萧映:“举手之劳罢了，公子帮忙在先，不必言谢。”
说完这些客气话，萧映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没问这人姓甚名谁，迟疑片刻，她道。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某失礼了，”对方也愣了一愣，先是拱手一礼，复而道，“下官翰林院编修陆临，表字今息。”
陆今息。
萧映知道他是谁了。
金科状元，当朝丞相的长子，门生遍布朝野的陆老太傅的嫡孙，宫人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
怪哉刚才关注的眼神那么多。
“公主怎么在这？”
胳膊突然被攥住，力道很重，萧映蹙眉看过去，是那位母妃又送来的嬷嬷。
她的动作不客气，语气也算不上恭敬，皱起的狭长眉眼显得尖酸刻薄。
余光中陆今息下意识抬步又顿住，萧映定定看着嬷嬷，语气清且淡。
“松开。”
“你……”嬷嬷看着一恼，可很快注意到一旁的儒雅公子，她嘴唇动了动，松开手，“——诺。”
胳膊若有若无的刺痛，萧映若有所思扫了眼陆今息，而嬷嬷低下头，像是掐着嗓子低声道。
“娘娘找公主呢，您怎么弄成了这样？”她眉头拧死，渐渐还是带上了几分质问，“这是哪里来的斗篷？”
萧映没管她那些子废话，问：“母妃找我什么事？”
嬷嬷面色变了变，干巴巴回：“生辰宴主子怎么能不在，未免失礼了些，娘娘请您回去。”
请？怕是抓吧。
萧映唇边勾起一点弧度，裹了裹斗篷。
“是么？本宫突然觉得身上这身逊色了些，去换一身吧。”
“陆公子，”萧映偏头，微微扬声，嬷嬷被迫闭了嘴，而萧映平静叮嘱，“宫人寻回家妹自会及时告知，本宫先行告退。”
萧映说罢往偏殿走去，嬷嬷不得不紧跟着离开，而那被留在原地的郎君，拍了拍袖子，朝萧映离开的方向垂眸。
“某多谢公主。”
*
萧映大步流星，待她在房中停下，嬷嬷甚至有些气喘。
偏殿一早备了换洗的衣物，萧映先将斗篷放下，嬷嬷深吸口气，翻了翻一旁的斗篷，一眯眼。
“公主的斗篷哪里来的？”
萧映没理她，慢条斯理倒了杯茶，刚刚端起，身侧的胳膊就被抓住抬起，长袖滑落，嬷嬷眼神锐利：“公主是看不起老奴，还是看不起娘娘和陛下？”
“斗篷是谁的？”
“陆翰林为什么和您在一起？”
“还有，”她上下打量萧映，毒辣的目光在略微凌乱的发髻和衣饰上扫过，最终死死盯着握着的手腕上的青紫，“您刚才到底和谁在一起？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身为公主，还请您懂些廉耻，明白什么叫自重和矜持——啊！”
茶杯混着茶水打在嬷嬷的脸上，茶杯撞在鼻头，嬷嬷闭上眼，整张脸死死皱起，茶水不烫，却清晰传来湿润的触感。
茶杯落地，滚动声沉闷消弥。
嬷嬷下意识松开手，酸涩剧痛随之而来，泪水溢出，她颤颤巍巍捂着脸弯下腰。
“嗬.”
重重喘着气，嬷嬷喉间发出晦涩不明的怪叫，萧映看见她指峰溢出鲜血，却只是捋顺袖摆。
又倒了杯茶。
茶水入杯激荡，声音清越，嬷嬷听见她声音平缓。
“斗篷除了本宫的，还能是谁的？”
顾不得疼，嬷嬷忙睁开眼，隔着朦胧泪光，她看见萧映似乎在品茶，滔天怒火升起，她磨了磨牙，任由鼻中热血直流，她大步冲过去，高声斥责。
“放肆！难怪娘娘要教导你，你简直是个粗俗放荡的……”
“啪！”
一巴掌打断了她的未尽的污言秽语，萧映转了转酸涩的手腕，手心发麻，她看着上面艳红的血，嫌恶地拿出帕子擦了擦。
嬷嬷鼻中热血还未停止，脸上新添的疼伴随着鼻骨的剧痛，让她脑子都慢了半拍，喘息间血液回流，她的呼吸更加艰涩。
嗓子咕噜噜响着，嬷嬷眼前发黑，眼珠子木木转了转，看见一双纤细素手递来沾血的帕子时，她下意识接过。
萧映绕到她身后，提起裙摆，狠狠往她膝后一踢。
嬷嬷踉跄一下却没跪下，没等她回头，萧映提气又踢了一脚，嬷嬷终于膝盖一软咚一声栽倒在地。
萧映腿有些发颤，小心调整了下呼吸，镇定自若走到她身前坐好。
“本宫听说，”萧映顿了顿，听到自己声音还算平稳，继续道，“表哥催得紧，王嬷嬷的尸体直接投了井。”
王嬷嬷是这嬷嬷之前李贵妃安排给萧映的人。
嬷嬷知道她得罪世子爷丢了命，却不知道萧映为什么好端端提起，可就是没了这位自己才落得这样的好差事……不，这公主好像没传闻中那么乖觉。
嬷嬷那张皱巴巴被鲜血泪水糊满的脸晃了晃，嬷嬷恍惚听到血滑到下巴滴落，萧映声音清晰。
“说来她到底是本宫的教养姑姑，又是母后心腹，平日里也是受人尊敬的掌事，本宫让人还是收拾收拾，给她做个衣冠冦。”
嬷嬷皱眉，曾经或许她还会相信，但如今，萧映会那么好心？
“只是，王嬷嬷平日里耿直惯了，得罪了不少人，那些藏得金银珠宝，被抢了个干劲，衣服之类，也被一把火烧了。”
耿直？嬷嬷嘲讽一笑，姓王的仗着娘娘信任，仗势欺人惯了，连公主都随意打骂，要不是她洋洋得意说过对公主干的事，嬷嬷也不敢上来就对萧映这么放肆。
嬷嬷的笑僵在脸上，看今天这样，萧映，会是任人欺负的？
“而且，不知事哪里听得胡言，那些小宫女找了符纸烧在了井里，说是什么能让人不得轮回。”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轻柔舒缓，嬷嬷却感觉头皮发麻。
“本宫虽气，但也不信这些，料想王嬷嬷也不会在意这些小冒犯，也便只说了那小宫女几句，也便罢了。”
包庇。
两个字冒出来，嬷嬷僵在那儿半天没动。
她不抬头，自然也看不见萧映紧紧盯着她的目光，而萧映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摩挲下杯壁，眉眼柔和，轻飘飘一叹。
“可怜王嬷嬷了，本宫已经告诉她不要打搅表哥，她怎么还是关心则乱。”
嬷嬷脑中的弦断了，果然是萧映！一定是她报复了王嬷嬷！
萧映注意到她的躁动，将那杯未喝完的冷茶饮下。
她放下茶杯，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嬷嬷抖了抖。
“嬷嬷，”萧映轻轻唤道，嬷嬷战战兢兢抬起头，萧映微微垂眸，面不改色看着那张恶心的脸，叹，“您可一定要听本宫的话啊。”
“……”
嬷嬷沉默良久，萧映耐心等着，最终，那张五颜六色的脸艰难露出僵硬而扭曲的笑。
“是……是。”嬷嬷连连颔首，“老奴唯您马首是瞻。”
“今晚昏暗，本宫差点绊倒，是表哥扶我起来，只是过于担心，力道大了些。”
嬷嬷点头:“老奴明白，老奴方前吃了熊心豹子胆，说了些不中听的胡话，您大人有大量……”嬷嬷小心翼翼抬眼，“老奴知错。”
“嗯，”萧映不咸不淡应下，“母妃寻我，到底有什么事？”
“公主大喜，”嬷嬷鼻尖的血终于干涸，留下暗黑色血痕，她努力扬起嘴角，笑容可怖，“陛下给您和世子爷赐婚哩!”
“这是家妹的披风，公主……”
耳边的声音平缓有力，声音的主人站在几步开外，递来一件素净的云绸羽缎斗篷。
萧映没急着接下，余光扫过一边的古柏，方才就隔着这不浓不淡的树影，这位将一切看了个完全。
他听到了明王世子萧昀的大名，也看到了她这个公主。
“多谢公子。”
她终于接过斗篷——的确是姑娘家喜欢的样式——抬眸看着那公子 。
他眉眼内敛，卷翘的羽睫打下片浅浅阴影，高挺鼻梁下，唇角不笑自扬，自带几分缱绻柔情。
刚才她和萧昀一番揪扯，尽管有意整理，萧映也料想自己难若无其事。
她沉默地将斗篷披到身上系好。
那公子适时出声，“公主，”他的语气始终带着近乎温吞的不疾不徐，“下官并无恶意。”
没有……恶意？
萧映若有若无打量这人。
余光中的年轻公子克制地垂眸低首，谦和守礼至极，萧映指尖摩挲着斗篷边角。
本就是为了笼络人心，物尽其用，宫宴邀请之人不少，萧映摸不准这人是谁。
眼见着这人像是带着善意，甚至连斗篷的款式都考虑到了，可却没有离开，反倒避开萧昀留下。
是何居心？
许久，她浅笑， “多谢公子相助，”她缓声开口，“斗篷明日派人送去，本宫欠公子一次。”
轻飘飘的话客气疏离，萧映耐心等对方回复。
冷月清辉，空气静腻地近乎凝滞。
萧映能听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不过是件披风，能帮得上公主是某的荣幸，”温和嗓音一如既往恭敬谦和，萧映听完了下文，“不过，某确有一事请公主帮忙。”
有事相求是好事。
“公子直说便是。”萧映微微颔首，终于与那人的眸子对上，端方公子目含歉意，“家妹离宴透风，迟迟未归，某担心来寻，至今无果。”
萧映一怔，斗篷和迟疑都有了解释，而耳边的言辞愈发恳切。
“某在宫中，不如公主熟悉，斗胆劳烦公主帮忙寻一寻。”
四目相对，满心警惕化在那眸缱绻春水中，萧映收敛心神。
“自无不可，”萧映语气客气了些，“待本宫回去吩咐掌事，定然将家妹妥善带回——不知家妹年芳体态？”
一个小姑娘久久不归，宫宴人多混乱，当兄长的担心再正常不过，也难怪冒着得罪萧昀也要留下。
身上披着的斗篷似乎重了些，萧映一面听着他的叙述，一面往设宴的紫宸殿方向走。
越靠近紫宸殿，来往宫人越多，身边人始终落后她半步，说罢后便安静跟随，并没有搭话的意思。
萧映自然也没有多话，到了便招呼了个眼熟的掌事将事情吩咐下去。
偏头，那人已隔开三步，克制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恭敬一礼。
“劳烦公主费心。”
萧映:“举手之劳罢了，公子帮忙在先，不必言谢。”
说完这些客气话，萧映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没问这人姓甚名谁，迟疑片刻，她道。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某失礼了，”对方也愣了一愣，先是拱手一礼，复而道，“下官翰林院编修陆临，表字今息。”
陆今息。
萧映知道他是谁了。
金科状元，当朝丞相的长子，门生遍布朝野的陆老太傅的嫡孙，宫人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
怪哉刚才关注的眼神那么多。
“公主怎么在这？”
胳膊突然被攥住，力道很重，萧映蹙眉看过去，是那位母妃又送来的嬷嬷。
她的动作不客气，语气也算不上恭敬，皱起的狭长眉眼显得尖酸刻薄。
余光中陆今息下意识抬步又顿住，萧映定定看着嬷嬷，语气清且淡。
“松开。”
“你……”嬷嬷看着一恼，可很快注意到一旁的儒雅公子，她嘴唇动了动，松开手，“——诺。”
胳膊若有若无的刺痛，萧映若有所思扫了眼陆今息，而嬷嬷低下头，像是掐着嗓子低声道。
“娘娘找公主呢，您怎么弄成了这样？”她眉头拧死，渐渐还是带上了几分质问，“这是哪里来的斗篷？”
萧映没管她那些子废话，问：“母妃找我什么事？”
嬷嬷面色变了变，干巴巴回：“生辰宴主子怎么能不在，未免失礼了些，娘娘请您回去。”
请？怕是抓吧。
萧映唇边勾起一点弧度，裹了裹斗篷。
“是么？本宫突然觉得身上这身逊色了些，去换一身吧。”
“陆公子，”萧映偏头，微微扬声，嬷嬷被迫闭了嘴，而萧映平静叮嘱，“宫人寻回家妹自会及时告知，本宫先行告退。”
萧映说罢往偏殿走去，嬷嬷不得不紧跟着离开，而那被留在原地的郎君，拍了拍袖子，朝萧映离开的方向垂眸。
“某多谢公主。”
*
萧映大步流星，待她在房中停下，嬷嬷甚至有些气喘。
偏殿一早备了换洗的衣物，萧映先将斗篷放下，嬷嬷深吸口气，翻了翻一旁的斗篷，一眯眼。
“公主的斗篷哪里来的？”
萧映没理她，慢条斯理倒了杯茶，刚刚端起，身侧的胳膊就被抓住抬起，长袖滑落，嬷嬷眼神锐利：“公主是看不起老奴，还是看不起娘娘和陛下？”
“斗篷是谁的？”
“陆翰林为什么和您在一起？”
“还有，”她上下打量萧映，毒辣的目光在略微凌乱的发髻和衣饰上扫过，最终死死盯着握着的手腕上的青紫，“您刚才到底和谁在一起？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身为公主，还请您懂些廉耻，明白什么叫自重和矜持——啊！”
茶杯混着茶水打在嬷嬷的脸上，茶杯撞在鼻头，嬷嬷闭上眼，整张脸死死皱起，茶水不烫，却清晰传来湿润的触感。
茶杯落地，滚动声沉闷消弥。
嬷嬷下意识松开手，酸涩剧痛随之而来，泪水溢出，她颤颤巍巍捂着脸弯下腰。
“嗬.”
重重喘着气，嬷嬷喉间发出晦涩不明的怪叫，萧映看见她指峰溢出鲜血，却只是捋顺袖摆。
又倒了杯茶。
茶水入杯激荡，声音清越，嬷嬷听见她声音平缓。
“斗篷除了本宫的，还能是谁的？”
顾不得疼，嬷嬷忙睁开眼，隔着朦胧泪光，她看见萧映似乎在品茶，滔天怒火升起，她磨了磨牙，任由鼻中热血直流，她大步冲过去，高声斥责。
“放肆！难怪娘娘要教导你，你简直是个粗俗放荡的……”
“啪！”
一巴掌打断了她的未尽的污言秽语，萧映转了转酸涩的手腕，手心发麻，她看着上面艳红的血，嫌恶地拿出帕子擦了擦。
嬷嬷鼻中热血还未停止，脸上新添的疼伴随着鼻骨的剧痛，让她脑子都慢了半拍，喘息间血液回流，她的呼吸更加艰涩。
嗓子咕噜噜响着，嬷嬷眼前发黑，眼珠子木木转了转，看见一双纤细素手递来沾血的帕子时，她下意识接过。
萧映绕到她身后，提起裙摆，狠狠往她膝后一踢。
嬷嬷踉跄一下却没跪下，没等她回头，萧映提气又踢了一脚，嬷嬷终于膝盖一软咚一声栽倒在地。
萧映腿有些发颤，小心调整了下呼吸，镇定自若走到她身前坐好。
“本宫听说，”萧映顿了顿，听到自己声音还算平稳，继续道，“表哥催得紧，王嬷嬷的尸体直接投了井。”
王嬷嬷是这嬷嬷之前李贵妃安排给萧映的人。
嬷嬷知道她得罪世子爷丢了命，却不知道萧映为什么好端端提起，可就是没了这位自己才落得这样的好差事……不，这公主好像没传闻中那么乖觉。
嬷嬷那张皱巴巴被鲜血泪水糊满的脸晃了晃，嬷嬷恍惚听到血滑到下巴滴落，萧映声音清晰。
“说来她到底是本宫的教养姑姑，又是母后心腹，平日里也是受人尊敬的掌事，本宫让人还是收拾收拾，给她做个衣冠冦。”
嬷嬷皱眉，曾经或许她还会相信，但如今，萧映会那么好心？
“只是，王嬷嬷平日里耿直惯了，得罪了不少人，那些藏得金银珠宝，被抢了个干劲，衣服之类，也被一把火烧了。”
耿直？嬷嬷嘲讽一笑，姓王的仗着娘娘信任，仗势欺人惯了，连公主都随意打骂，要不是她洋洋得意说过对公主干的事，嬷嬷也不敢上来就对萧映这么放肆。
嬷嬷的笑僵在脸上，看今天这样，萧映，会是任人欺负的？
“而且，不知事哪里听得胡言，那些小宫女找了符纸烧在了井里，说是什么能让人不得轮回。”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轻柔舒缓，嬷嬷却感觉头皮发麻。
“本宫虽气，但也不信这些，料想王嬷嬷也不会在意这些小冒犯，也便只说了那小宫女几句，也便罢了。”
包庇。
两个字冒出来，嬷嬷僵在那儿半天没动。
她不抬头，自然也看不见萧映紧紧盯着她的目光，而萧映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摩挲下杯壁，眉眼柔和，轻飘飘一叹。
“可怜王嬷嬷了，本宫已经告诉她不要打搅表哥，她怎么还是关心则乱。”
嬷嬷脑中的弦断了，果然是萧映！一定是她报复了王嬷嬷！
萧映注意到她的躁动，将那杯未喝完的冷茶饮下。
她放下茶杯，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嬷嬷抖了抖。
“嬷嬷，”萧映轻轻唤道，嬷嬷战战兢兢抬起头，萧映微微垂眸，面不改色看着那张恶心的脸，叹，“您可一定要听本宫的话啊。”
“……”
嬷嬷沉默良久，萧映耐心等着，最终，那张五颜六色的脸艰难露出僵硬而扭曲的笑。
“是……是。”嬷嬷连连颔首，“老奴唯您马首是瞻。”
“今晚昏暗，本宫差点绊倒，是表哥扶我起来，只是过于担心，力道大了些。”
嬷嬷点头:“老奴明白，老奴方前吃了熊心豹子胆，说了些不中听的胡话，您大人有大量……”嬷嬷小心翼翼抬眼，“老奴知错。”
“嗯，”萧映不咸不淡应下，“母妃寻我，到底有什么事？”
“公主大喜，”嬷嬷鼻尖的血终于干涸，留下暗黑色血痕，她努力扬起嘴角，笑容可怖，“陛下给您和世子爷赐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