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叙旧就到此为止。”赵元梁坐在上位,瞟了一眼主簿。

    等主簿将笔舔好墨,赵元梁继续发问:“昨夜郑国七公主言瑞春在宫里出了事。她带的宫婢一个自裁了,另一个今早也没救过来。凡中秋宴席中长时间离开凌晖宫的人,都有很大的嫌疑。本宫问什么,就答什么。本宫没问的就闭嘴。吴氏,你昨晚何时因何事离开凌晖宫?”

    吴氏瞪大了眼睛,忙道:“昨日臣妇应皇后娘娘所邀,于酉时四刻前往朝阳宫,一直到酉时八刻才离开。娘娘宫里的人都可作证。”柳家父子欲答话。吴氏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好,稍后本宫自会派人去查。你离开朝阳宫后是直接回的凌晖宫吗?朝阳宫到凌晖宫可有三条路。”赵元梁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吴氏道:“娘娘心暖,指了一名宫女露儿送臣妇回去。昨夜从朝阳宫出来往东走,经过承元宫、奉贤殿回的凌晖宫。露儿姑娘做事认真,一直等臣妇进了殿才离开。”

    “主簿都记仔细了。柳律留下,你们二人先出去。本宫要单独审他。”赵元梁话落,立刻进来几名差事要拉柳醒和吴氏出去。

    “殿下,我儿身子不便,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这件事不可能跟他有关系。”吴氏拉着儿子的手,向赵元梁哀求道。无奈办差的都是练家子,几下就扯落她的手,强拉着她往后面走去。

    柳颂麒对着柳醒说道:“父亲,您先好好安抚母亲。”柳醒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是被身后的人拉着脚步踉跄,什么也说不出来。“父亲放心。”得到儿子的保证,柳醒才顺着当差的力道离开。

    柳颂麒拄着拐,长身鹤立,对着上方道:“殿下请问。”

    赵元梁从旁边的木盒里取出一颗珠子,一边将球在两手之间来回滚着玩,一边看着下面道:“柳律,字颂麒,生于大历998年十月初三卯时一刻。卯兔卯兔,怎么叫‘麒’呢?”

    “在臣出生那天,父亲大胜归来。祖父欣喜,给臣取了这个字。一为庆贺父亲凯旋,二为祝愿周国百战百胜。”柳律不慌不忙答道。

    “哦~不知本宫手上这个物什你可认得?”赵元梁将珠子举高,对着旁边的烛火照了照,“这玩意儿是邱育琛昨晚在祁元殿大佛像座下找到的。”

    今早邱育琛说这是墨玉。赵元梁知道不是。

    “这珠子取材自郑国王宫天下独一棵的凤凰木,纹理特殊,照水可见江海波涛。二十多年前郑国求取大公主赵冰阳,聘礼单上就有这一对珠子。本宫来之前查了宫里的记录,冰阳公主与柳府柳望瑶交好,求先王将此物赐给了她。”赵元梁看着面不改色地站在下面的柳颂麒,抬手招了招。两名随从搬了一口盛满水的大缸进来。他将珠子投进缸内。

    阳光刚好照在缸里。水面平静后,缸壁上显现出一只漫步在江海间的麒麟,麒麟右下角还有个微小的篆刻的“卯”字。

    “本宫初看这珠子便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在瑰禧皇妹那见过。她手上那颗雕的是一只飞燕。你这颗应是当年柳望瑶送的吧。”赵元梁走下堂,伸手拨了拨缸里的水。最后一句话不是疑问,是笃定。

    柳颂麒心里不免空了空——这珠子确实是他的,平时被他配在一枚玉环之上,毫不起眼。当初那人索要信物,瞧中了他随身佩戴的翠色玉环,将之要了去。他也提过这珠子质杂、色差,重新配了好珠子再送去。但都被那位否决了。

    凤凰木水火不侵。若祁元殿大火与那位有关,那倒是给柳家带来了无妄之灾。

    柳颂麒拱手:“这珠子确实是臣幼时姑母所赠。不过在臣大婚当日已遗失。臣找了月余不见。母亲宽慰臣与此物缘分已尽,才作罢。不想此时出现。”

    “你的意思,这东西出现在宫里是我大周王宫内有人觊觎你的东西?”赵元梁掬起一捧水朝他脸上泼去。

    “臣不敢。”柳颂麒被泼了水,也不擦,任由水滴滴答答地挂满面颊和胸前衣襟:“凤凰木平时色黑质沉,若被人捡去,大多情况下会被误认为下等玉石。婚礼当日人多眼杂,臣被灌了不少酒。恐是臣与宾客推拉间不小心将此物扯落,让它掉入贵客衣间。”

    “巧言令色。这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不管如何,这东西是在案发现场找到的。既然你承认是你的东西,那你与郑国公主被杀案便脱不了关系。你昨日未得召,不得入宫。若想做些什么,必定另有帮手。本宫看,令堂昨晚倒是有很大的机会。”赵元梁吩咐人将柳醒和吴氏重新带进来。

    柳颂麒再拜:“殿下明察。此事当真与臣无关,与家母更是没有关系。臣身体孱弱,多年来醉心在自己的小家上,与外界毫无联系。近日喜得女,家人和睦,何苦想不开乱生事端?再者,七公主初入翼城,居住在凝辰公主府,左右郑国、周国侍从无数。臣乃至整个柳府都与之从无接触,何至于下杀手?”

    “言瑞春自进翼城后,广收拜帖,频繁参与各大宴会,说不定经什么人的手就与表兄有接触呢?你从小跟随外祖父长大,身强体壮。当年不过摔了一跤,怎会至今不愈。还羸弱?”赵元梁说着话,一脚将柳颂麒的拐杖踢开,将他踹倒。

    拐杖摔出的刺耳声音将堂外的柳氏夫妇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律儿?”

    “夫人放心。殿下那边已问完话。将你们带过来,应该是让你们一起回去的。”旁边的领头宽慰道。

    柳醒对着夫人道:“是是是,没事。”吴氏扶着柳醒的袖子,加快了脚步。

    勤先堂内,赵元梁不管不顾地踹着柳颂麒。

    历山挡在他身前:“殿下三思。再踹下去,恐出人命。”眼看着柳二公子患有旧伤的腿已血肉模糊,面色越来越白,历山不能不拦,又不敢真挡,不免被连带着踹了一两脚。

    赵元梁数着数儿,踹满十下停了下来。柳颂麒躺在地上满头冷汗,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把梁太医叫进来。”赵元梁走回位子坐下来。历山去将一直等候在外的梁太医请了进来。刚好看到柳氏夫妇,将他们暂时拦在门外。

    “殿下,柳二公子腿上的旧伤虽动筋骨,按症下药三五年可以痊愈。不过,今日这,重。。。。。重了些。您给老臣一些时日翻翻旧典。臣必定能治好柳公子。”梁太医翻着柳颂麒的伤,内心唏嘘。原本就没什么治愈的可能,这下好了,再有三五十年也未必痊愈。这些也不是他能过问的,老老实实问诊开方。

    赵元梁问道:“当年父王母后给你指了太医,怎么没治好?”

    “是臣的坐骑惊扰殿下。虽救驾及时,有惊无险,又有殿下及陛下、娘娘宽宥,但以下犯上为事实,臣不敢痊愈。”柳颂麒还没缓过来,火辣辣的痛感一阵一阵从骨头发散到头顶。这次右腿骨头又碎了。

    “表兄对自己过于严苛了。”赵元梁示意太医包扎:“这次还是听太医的,好好治。你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最后一句如风轻轻飘过在场人的耳畔。

    柳颂麒扭过头来,沉静地笑道:“殿下说的是。”

    座上又传来声音:“舅父舅母还没过来?”

    “已在门外等候。”历山弯腰作揖。

    “传进来。”

    柳氏夫妻进来的时候,看到太医在一旁为柳颂麒包扎,有血水沁出医带。

    吴氏看着衣着狼狈的儿子当即湿了眼眶:“律儿。”

    赵元梁笑着道:“舅母别担心。本宫听说要提表兄过来,记挂他腿伤多年未愈,便将擅长骨伤的梁太医带了过来。梁太医说了,表兄这伤能治。”

    吴氏擦擦眼泪,挤出一个笑来:“谢殿下。”

    “方才询问才知表兄多年来因倦怠耽误了治疗。所谓祸福相依。此次祁元殿纵火杀人案虽有物证,但表兄身子不便是事实,所以一时下不了定论,还要再查查。”他透过梁太医看着柳律,道:“若这次查出表兄确实与案子无关,舅父舅母可要盯着表兄把腿治好。表兄正值壮年,文武双全。平白误了这些年,可是周国一大损失。”

    吴氏手指嵌入掌心,努力稳住嗓音,回道:“是。不过这些天他连院子都没出过呀,怎会与此案牵扯?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赵元梁将水缸内的情景指给他们看:“舅母不认得此物?这件有关表兄的物证是大理寺的人在祁元殿发现的。本宫也惊讶得很。大理寺执法,公正严明。既然表兄清白,我们不用担心。”

    吴氏见过凤凰珠。当年因柳望瑶未出嫁,这御赐一对珠子先送到她那,记录在册后才由柳望瑶收入房中。

    柳醒也见过。眼前这一枚还是他拿回来的。

    柳望瑶在别院生产后的第二天,气血稍稍恢复,将一枚挂在孩子颈间、另一枚交给了他:“兄长,这是冰阳公主出嫁前赐的凤凰珠,水火不侵,可保孩子平安。这一枚你带回去给律儿吧。”他看着虚弱的妹妹,答了个“好”。原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谁能想到会有后面的变故。

    “臣担保柳家与此事无关,还请殿下。。。。。。”柳醒自几年前经历变故后,两鬓出现了白发。梁太医包扎好柳律的伤口,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堂内剩下的几人一时都不说话。柳醒摸不准太子的打算,便开口打算先把儿子带回去。

    赵元梁打断了他的话。

    “舅父,本宫自然相信柳家。只是证据在此,怎么着也要让大理寺查完,让柳家清清白白的不是?”

    “自然。”柳醒长揖拜道:“那今日?”

    “今日舅父可离去了。待本宫回宫问过母后,没问题的话舅母自可安然无恙回府。”赵元梁命人将物证捞出收好,又对柳颂麒道:“至于表兄,可能要辛苦他在大理寺牢房待几日。梁太医日日都会来给表兄换药。昨日之事牵扯两国,饶是本宫也不敢包庇。还望舅父舅母体谅。”说完起身离去了。

    堂内的官差走向吴氏和柳颂麒,扣上他们的手腕。吴氏目光焦急地看向自家夫君,哭道:“这是。。。。。。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

    柳醒也是多次出入战场的人。他上前拢起袖子将儿子的衣襟上的水擦干了些,又将他衣领理好,说道:“律儿,听殿下的,好好养伤。莫忧心。”

    柳颂麒挣扎坐起来,伏在地上叩首道:“儿不孝,劳父亲母亲忧心。”

    有官差过来催:“太尉大人,您放心。小的们会照顾好公子和夫人的。”

    柳醒便目送夫人和儿子进了大理寺牢狱。

    宫里昨夜因起了火,宴席散得比原定的晚了些。一些入仕多年的官员嗅觉灵敏,早就发现了端倪。至于宫里的人,关于祁元殿发生了什么,大家明面上都不敢议论,私下里都心中了然。

    皇后五更天就醒了,在佛堂上了一炷香,抄了一遍佛经,天亮后用完早膳,就把前几日搁置的绣绷拿起来,坐在窗前的小榻上穿针引线。

    “娘娘,太医说您才刚好些,最是要注意休息。针线这些费神的精细活太伤身体了。您放下,让老奴或梳雪他们来。您呀,就赏赏花,养养神。花房新敬的几盆秋菊,花骨朵都打开了,好看着呢。”秋嬷嬷看到她做绣活就急了。

    “无妨。左右都是打发时间的。本宫每天也不多绣,赶在入冬前给面儿做好就成。”面儿是皇后养的一只大脸盘子猫,这会儿在院子里扑蝴蝶呢。

    朝阳宫里的花被照料得很好,一有不成的就早早被花房当差的收走,替上新的花盆。高矮胖瘦的花都盛开着,引得蝴蝶成群。

    面儿一会儿追大只的,一会儿追颜色艳丽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欢脱极了。

    跑累了也一无所获的它停在门口,专注地盯着面前的一只粉蝶,突然伸开爪字跳起来去捞。冷不丁一群人撞了上来。

    “哎呦!什么东西?”李贵妃被扑过来的大狸子撞得后退一步。幸而身后的宫女们及时扶住她。

    淋霜听到动静出来,看到眼前情景上前,将面儿抱过来向贵妃行礼。

    “贵妃娘娘万安。面儿给您赔罪了。”淋霜将面儿搂在怀里,抓着它的两只前腿给李贵妃做了几个揖。

    李贵妃被这场景逗笑了:“本宫来看看姐姐。姐姐可起了?”

    “皇后娘娘起了。您请。”面儿推开禁锢自己的手臂,扭着后臀高傲地走开了。淋霜便为李贵妃引路进了双绛殿。

    “娘娘,李贵妃娘娘来了。”

    柳观蓉停下手中的事,移步到中厅。

    “臣妾李氏拜见皇后娘娘。”李贵妃向周后问安。

    “快起来。”周后身旁的秋嬷嬷将贵妃扶起坐下。周后问道:“刚才是和面儿撞上了?”

    李贵妃笑道:“不打紧。这小东西浑身软乎乎的,不疼,就是吓了妹妹一跳。”

    待梳雪给贵妃上了茶后,周后问起昨日的中秋宴。

    她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才道:“昨夜大家都很尽兴,倒是没什么别的事。唯有宴席结束前,郑国七公主言瑞春在祁元殿出了事,人没了。陛下特地吩咐,今日之前不要因此事扰您。”

    “哦?她无缘无故在宫里出了事,可大可小。起因查出来了吗?”昨夜露儿送吴氏回来就向秋嬷嬷禀报了此事。派出去的人只探到了大概情况。

    “太子带着大理寺的人在查呢。有了结果,陛下就会公布。就是可怜那郑国公主,孤身在外遭遇不测不说,跟着来的兄长也是个不靠谱的。昨夜宴散的时候,郑国二王子喝得烂醉如泥,早就分不清身处周国还是郑国了,估计这会儿还没醒呢。”李贵妃育有两字一女,女儿贤安公主几年前嫁到复州城,每年回来与她见一次面。难免想到远在复州城的女儿。

    “世事难料。”周后知道她想念大公主,又道:“不过妹妹不必如此担心。贤安这孩子从小聪慧,行事端庄大方。这么多年她与驸马伉俪情深,不会过得差的。陛下的意思你也知道,驸马这复州刺史之位坐不了几年了。到时候建府,让工部选一块离宫里近的地儿。”

    “远点近点不打紧,在翼城就行。”李贵妃想想也对。自己身体康健,好日子还长着。

    李贵妃与周后报了此次中秋宴的账目后又说了会儿话,巳时过半就离开了。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午时。面儿摊在双绛殿门口的石阶上晒太阳。

    午膳已摆开。梳雪上前请周后用膳:“娘娘,午膳已备妥。”

    “今日天气好,把窗子都再打开些。”柳观蓉停下针线,看了看窗外的云说道。

    “是。”一旁侍候的宫女们将双绛殿的窗户都开到底,用叉杆撑着。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秋嬷嬷正在伺候皇后用膳,露儿前来禀报,闻言道:“快请进来。”

    赵元梁把门口的狸猫捞了进来:“儿臣请母后安。”

    “快坐下,一块儿用膳。”柳观蓉今日起得有些早,在窗边坐了一上午,这会儿倒真的饿了。

    “芙蓉鸡片?还有牡丹鱼!都是儿臣爱吃的。”赵元梁看着桌上的几道菜乐呵呵的。

    这边露儿将新的碗盘放在赵元梁面前。秋嬷嬷笑眯眯道:“娘娘惦念殿下,宫里时常备着您爱吃的呢。”

    “在外面跑了一上午,又累又饿,还好来母后这了。东宫那群人做的东西,粗糙又难吃。”净手后,赵元梁扒了两大口饭,想吃什么就指挥一旁的梳雪布菜。

    好梦被打扰的面儿在他腿上挣扎着。赵元梁没办法,腾出左手抱着它,单手吃饭。

    周后嫌他不雅,说了几句。他才放开。

    用完膳,赵元梁坐在窗边的小榻上喝茶。他拿起手边的绣绷,指尖刮着已绣完的两条小锦鲤问道:“母后这是要给谁做斗篷?”这布料已裁剪出了大概的形状,小小的,不是成年人体量。

    “面儿的。去年的都被它扯坏了。这小东西怕冷,冬天没有这个就只能窝在房里了。本宫近来精神好些,只做面上的绣花。”周后手边,新熬好的药已经端过来了。“听说郑国七公主昨日没了。陛下下令让你查?”

    “言瑞春之死涉及两国。父皇是让儿臣在大理寺遇阻时出出面。主要还是大理寺在查。儿臣只是挂名协助。”赵元梁让人将面儿抱过来。因他不常来朝阳宫,面儿与他不亲。他就逆着这狸子的意思非要抱着它。

    “本宫昨日瞧着这孩子挺好的。她不受宠却也是郑国公主,对你继位后的治国有助益。人也鲜活,有些小心思但不聪明,很适合当太子妃。你杀的?”柳观蓉喝着药,轻飘飘地问道。神态轻松,仿佛只是问他今日是不是又升温了一样。

    赵元梁一愣,由着面儿挣脱跑向院子里。虽然周后在问他,但他也听出来了。

    “儿臣有非杀她不可的理由。”赵元梁想了想,有些事不适合现在告诉周后,便不提。

    “那嫌犯呢?怎么又和柳家牵扯上了?”如今宫里有五位皇子,但赵元梁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多一个言瑞春少一个言瑞春倒也没什么关系。

    “是大理寺的寺正在祁元殿找到了对柳颂麒不利的证据。儿臣原本的计划是安排宫侍领罪。那宫侍有求于儿臣,自愿赴死。”这倒是事实。

    周后不悦道:“柳家的事,是上一辈之间的恩怨,早已了清。本宫不想再和你费口舌。你只需记着,莫再与柳家生嫌隙。”

    “儿臣谨记。只是舅父年老,力有不逮。颂麒表兄又不堪大任。儿臣在想,不若趁早从世家或是从柳家旁系挑一位好好培养。”柳颂麒的东西出现在宫里,凭他一句“早已遗失”不可信服。这些年来柳醒官至太尉,品级虽高,却无实职。柳家另攀高枝,也不是没可能。

    终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柳观蓉道:“你大表兄柳声,十八岁便能率兵击退申国名将方智。如今四国分治天下。你要想吞并姜国,成就大业,军中还是要有亲信。柳家算你的本家。”柳家世代军功累积,在朝中和民间都有很高的声望。

    “柳正五是个人才,只可惜天妒英才。孩儿明白母后的意思了,稍后就去安排。”柳声,字正五,是柳醒的长子,曾是周国最年轻的将军。赵元梁至今都记得,有一年冬猎,柳声孤身斩杀黑熊的模样。

    谈完了柳家,周后绕到赵元梁的婚事。一朝太子,空无后宅,如何让众人对他放心?

    “既然你不愿娶言瑞春,本宫便帮你定冯家的孩子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你下面那些弟弟们考虑考虑。他们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今早李贵妃也委婉提到了这一点。二皇子周梲已及冠。三皇子周桥明年也要行冠礼了。

    去年春节贤安公主带了不满周岁的儿子进宫。李贵妃开心地抱在手里,事事亲为,想着哪天也能抱上孙子孙女。

    “孩儿没什么要求,找个性格内敛、温婉的就行。其家世、样貌、婚礼时间等都由母后和父皇做主便可。儿臣先回宫宽衣了,稍后还去大理寺。”周后看着他一溜烟儿跑了,也没拦他。

    赵元梁换了便服,带着常文、历山去了城外竹海别苑。

    进了院子,看到茂婶在晒药架前忙活。他指着笸萝里的草问道:“这是何物?”

    茂婶见是他,忙将手上残屑搓掉,行礼道:“回殿下,这是商陆花和天南星,对姑娘身体有好处。”

    草药还很新鲜,一堆红的一堆绿的,怎么看都像山上的杂草。

    “你弄你的。姑娘呢?”

    茂婶指了指厨房:“在那呢。说是要晒鱼干。”

    往西走去,站在厨房门口便能看到一位女子手起签落串着鱼。桌边的木盆里已堆了些串好的鱼块。

    赵元梁喊道:“运欢!”

    埋头劳作的女子抬头看到是他,高兴道:“赵元梁,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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