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天气突变。狂风呼啸,暴雨倾盆。

    工匠们不得已停工,领了上午的工钱到街边茶铺喝茶。都想着一会儿雨停了,还能再回去干些活。

    “今早送太子殿下,阵仗是真大呀!”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捻了粒花生米砸吧道。

    “嘿!你这是说笑呢。一国太子出殡,你以为像我们一样草草了事?”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叟用下巴指了指送行队伍大概的方向,哼了一声。

    “这前后不超过一个月,咱们翼城可送走两位殿下了。你们说,是不是流年不利呀?”说话的叫魏麻子,身材瘦小,眼睛骨碌碌转着,极有神。“天干有十,地支十二,六十一甲子。听老一辈的说,只要碰上鼠年就会有大灾。今年就是鼠年。”

    “呸!”老叟唾了一口道:“鼠年怎么了?好得很!我就是鼠年出生的。天灾人祸哪年没有?去年。。。。。。去年不是发了大水死了不少人吗?”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咱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经验。你既本命在子,那可得穿红避避。有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魏麻子和田信相熟,被呛了也不生气。

    “田兄莫急。你们二位说的都有些道理。哪年都有喜事、也有祸事。今年陛下不是免了赋税、徭役吗?”姚易是新来翼城做工的,和这几位刚认识。这话头又是他挑起的,不免开口想平息事态。“我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才会发此感叹。”

    “郑国七公主来的时候,有传言是来和亲,将来要许配给咱们太子殿下的。没成想,这二位现在都身死归天了。”旁边不知谁感叹道。

    郑瑞春离开周国的那天,禁军清了街,郑国二皇子扶柩。声势浩大。

    “可惜呀,没亲眼看到。那日我旁边替谢大勇的谢二勇,平时就在听海楼里跑堂。他早上就隔着窗户亲眼看到送行的队伍了。据他说,用的是铁甲军阵开路,光抬棺的就有三四十号人,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十分壮观。”魏麻子在脑子里想象那场面。“这公主走得真风光!”

    “活着才能风光,死了有什么用?那杠夫岂止三四十号人?从这里到郑国国都荥阳一千两百多公里,棺材可不能落地。我估计得上几百号人轮流抬。”田信将飘散到茶碗的白发捋至耳后,一边嚼着茶叶末一边说道。

    “几百号人?乖乖!我们村都没这么多人!田兄,你怎么知道?”姚易两手撑在桌面上惊道。

    “当年先帝出殡的时候我们都见过。幡队、仪仗、杠夫、金甲卫,加上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僧人道士。。。。。。送葬的队伍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天上地下到处白茫茫一片。我们就跪在各家路祭的后面,头都不敢抬。”田信的儿子当时年纪小,整日无忧无虑、嘻嘻哈哈的。国丧期间,严禁嬉闹。田信没少拿着棒子追在他身后警告。

    “小弟今年才到翼城上工,没见过。”姚易看几位茶水见了底,一一给他们添上,又道:“这位郑国公主好端端的突染恶疾,真是红颜薄命啊!”

    “你知道什么?”前面那桌听了半天的茶客忍不住加入对话,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围,低声说道:“我听说不是染病,是被烧死的。”

    “这可不能乱说啊!小心祸从口出。”魏麻子吓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继续说。

    对方将他手拍落,急道:“哎呀!我邻居大爷的大舅爷的表兄的嫂子的侄儿就在宫里当差,他说的。说是八月十五那天就出事了,在什么什么殿烧死的。反正是个像庙啊佛堂啊这类地方,名字我忘了。反正这位公主死得挺惨的,烧得都看不出人样了。大理寺卿带人查了好几天,抓了好多人。连国舅爷都牵扯进去了!”

    “要是佛堂,那不是和五公主周贺福芝差不多?”魏麻子觉得这对话越来越听不得了。

    “五公主是什么事儿啊?”姚易问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皇室,虽不是秘事,魏麻子也怕惹上什么麻烦,说话也没之前的耐性了。

    “乡下人没见识。您快给说说。”姚易让小二新上了两碟韭菜饼。

    前桌那位茶客干脆坐了过来。他拿起一张饼撕了一半递给姚易,另一半自己小口吃了起来,边对姚易道:“这个我略有耳闻,你想听的话我说与你听。”

    五公主乃是当今皇后娘娘和陛下生的第三个孩子,和四公主是一胎所出。

    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周国的师每城、洪阳、南渡等多座城池爆发了七十年来最大的旱灾。

    旱灾过后,又是洪水和瘟疫。前前后后折腾了四五个月,民不聊生。

    时间长了,民间不免传出陛下得位不当、触怒上天等谋逆之言。

    直到十月初,这场面才出现了转机。好消息传回周王宫的当天,皇后娘娘诞下了一对双生子。

    四公主出生时很虚弱。适逢太后邀请了风灵寺的住持了听大师在宫里祁元殿为周国百姓祈福。

    了听大师查看过后,认为双生子协天恩降生,消天灾、退时疫,福泽万里,功德无量。周王宫又是个富贵地方。难免遭妖魔鬼怪觊觎。

    因四公主先于五公主出生,替五公主挡了外物侵扰,才会一出生就气虚体弱。她必须在一个清净之地生活八年,静心养气,才能平安长大。

    陛下听说此事后,给大的取名叫“瑰禧”、给小的取名叫“福芝”,以示对二人到来的欣喜。对外只称诞下了一位公主。对双生子一事只字未提。

    之后,四公主赵瑰禧由嬷嬷、宫女带着住在风灵寺。五公主赵福芝则被称为“四公主”在周王宫生活。直到五公主三岁那年,生了场大病。据说是因为五公主身单力薄地护佑周国,力有不逮,伤了身体。

    届时瑰禧公主因未到八岁不能出风灵寺。皇后娘娘便在风灵寺为五公主点了长明灯积福。这灯自点燃就没有熄过,现在还亮着呢。

    陛下更是下旨,赐五公主以国号为姓,并在名字中加了个“贺”字。从此,众人只能称五公主为“周贺福芝”了。周贺福芝公主以己身佑周国、周国也以国运护周贺福芝公主,两者互为依傍,好几年相安无事。

    在瑰禧公主于风灵寺住满了八年回到周王宫那年,周贺福芝公主搬到了风灵寺修养。

    八月十五这日,周贺福芝公主的屋子走了水。风大、火急,寺里众人合力扑灭火势,最后也只找到几具残缺的躯体。

    “那这事是天灾还是人祸呀?”姚易听得入了迷,韭菜饼放在嘴边迟迟没有咬下去,半晌犹豫地问道。

    “你呀当故事听听得了。当时这事就不了了之了。皇家的事哪里是我们可以细究的?我们知道的不过是他们让我们知道的罢了。事实如何,只有当事人知道了。”魏麻子将茶喝尽,戴上斗笠走了。

    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黑云已散,天光重现。

    姚易付了茶钱跟上田信他们。到了工地,却听工头说雷劈坏了几根柱子,今日用不了这么多人了。众人只能悻悻离去,等明日再开工。

    翼城往南四十里的南山竹海别苑内,涂云初坐在厅中发呆,茂叔茂婶在里间收拾。

    今日是赵元梁出殡的日子。她与赵元梁最后一次见的时候还吵了一架。

    她回想起,那天刚好也下了大雨。

    下雨之前天还好好的,晴空万里。她和赵元梁在观雨亭赏景。突如其来的暴雨给亭子披上一层雨幕,使周围景致斑驳了起来。

    这亭子的名字是涂云初起的。原本赵元梁想和宫内撷芳池的一样叫“等雨亭”。她坚持改成了“观雨亭”。

    赵元梁赏着雨景,灵感乍现 ,接了雨水在石桌上作诗。

    “遭了!”涂云初突然想到晒着的鱼干,朝前院冲了过去。

    这些鱼干晒了小半个月了,再有一两日太阳就可以封存起来待冬日烹煮了。无奈雨又大又急,收回来的鱼干上都挂了层雨水。

    茂叔和茂婶是同她一起从师每城来的,都遭过灾、挨过饿。南山上池泽遍布,土地肥沃,树木葱茏。虽然因赵元梁每三五天就会派人送些物品,吃穿不愁,但他二人仍在竹海别苑外找了块地,除了草,简单种些果蔬粮食。那日便是去除草了,不在院子里。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涂云初和赵元梁湿漉漉地在前厅。

    涂云初拿棉纱布擦着抢收回来的鱼干。

    一旁的茂婶焦急地劝道:“姑娘呀!这些交给我来做就可以,您快去把湿衣服换了吧!一会儿染了风寒那可怎么行!”

    “没事。没几块鱼,我三两下就擦完了。”涂云初半个肩膀被雨水浸湿,沾着草屑的裙袂还在往下滴泥水,几缕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这情形把茂婶吓得够呛。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赵元梁起身走到桌前,道:“运欢,你听茂婶的去把衣服换了来。左右你这两屉鱼干都收回来了。”

    这时茂叔端了几碗姜汤进来,一一递给他们:“姜汤来了,快喝些。”

    赵元梁几乎是将姜汤直接给她灌下去的。

    涂云初顾忌着茂婶他们老实了一辈子,才没当面把碗扔到当朝太子的脸上。

    待几人喝完,茂叔将空碗收走。

    几人轮番劝阻,涂云初也不太好意思,就进房间去将衣物换了。

    竹海别苑三间正房,两间厢房。正房中间的作为厅,左右两间房分别住了涂云初和茂叔茂婶。东厢房作为厨房和柴房,西厢房作为库房。赵元梁从不在此处过夜。

    “茂婶,把桌上这些收到小厨房挂起来,再烧两锅热水。”赵元梁站在厅门前看着雨后的庭院吩咐道。

    雨停了。厢房瓦当上,雨水隔好久才往下砸一滴。每砸下一滴,都溅得旁边的草叶摇晃。历山抱着包袱从前面跑了过来。

    “热水已经在烧了。公子,您到我和老头子的房间泡个热水澡再换衣服吧。我叫老头子把新的浴桶搬过来。”赵元梁不常来,来了也待不上两个时辰。茂婶以防哪天他遇到了麻烦要在此过夜,所以把他要用的东西都备了一份新的放在库房。毕竟公子们都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历山,你跟着茂叔去把东西搬过来。”赵元梁从他手中将衣物接过来。

    “多谢公子。”鱼干已被擦干摊在竹屉里。茂婶乐呵呵地将两屉叠起抱走了。

    等涂云初出来时,赵元梁已经穿着干净的衣服坐在厅中了。

    “今日新摘的野菜,烙了几张热乎乎的饼。公子今日带来的鸡汤量大,老婆子也热了几碗。姑娘快吃些暖一暖。”茂叔将一盘烙饼和一碗热腾腾的当归黄芪乌鸡汤放在她面前。

    “入秋后,你的身子断断续续发烧,就没好过。那几块鱼值得你淋雨吗?”赵元梁前头没拉住她,后面弄得自己身上也是污水尽沾,不免有些生气。

    “这两屉鱼干有好几斤呢。冬天用它炖笋,可好吃了。”涂云初咬两口野菜饼喝一口鸡汤。沐浴后全身毛孔都打开了,加上热食,整个人十分舒服。

    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赵元梁加重了语气:“不过是些鱼干,你喜欢让历山再送些过来。翼城做鱼鲞有名的有好几家。何必为了这些伤了自己身子!我会让你缺吃少喝吗?你真是太固执了!”

    她听后将碗重重搁在桌上:“赵元梁!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摆臭脸。这天下百姓饿肚子的多的是,翼城里也不是没有!近几年断断续续地打仗,百姓生活多艰苦你不清楚吗?天灾人祸下,饿殍遍地的师每城你不记得了吗?这鱼对你来说就是一盘菜,可对我们来说是粮食!”说完给自己倒了杯茶,将茶壶“砰”的一声放在桌上,表示对他的不满。

    天气闷热潮湿,空气本就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赵元梁被她弄出的“叮叮当当”声响惹得心烦:“你!就算它是粮食,也只够你们吃两顿吧?你们三个还能因为两顿不吃饭就饿死了?我现在说的是你自己不惜命的事,是鱼干的事吗?你把它换成米、换成油,就算换成金子,那都是外物。你今天因此病倒了,十天半个月后痊愈了就没事了吗?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自己说,今日之前你有多少天没出过房间了?我刚才应该直接将你打晕,省得现在听你说这些气我。”

    涂云初“哼”了一声,笑道:“不劳您大驾。太子殿下出手向来是要人性命的,哪有只打晕人的?怕是掌握不好力道吧?”

    “运欢!孤在好好和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赵元梁真恨不得当即拍晕她,好让她闭嘴。

    “殿下多担待。民女粗野惯了,就是这个性子。”

    赵元梁从小养尊处优,在外人面前独断专权惯了,有些脾气在身。涂云初也是个认死理的主。俩人声音一来一往,都逐渐大了起来。

    茂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又不知怎么办,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历山想了想其中利弊,长痛短痛都是痛,但长痛不如短痛。他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殿下,您今日还要去城北军营巡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路上还要花些时间。”

    赵元梁抬头瞪了他一眼,道:“滚出去!今日下值前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是。”历山麻溜地去外面备马了。

    “罢了。这次给你带的药丸中有一味和你常吃的草药相克,我都让人写清楚在纸上了。你服用每种药之前看仔细了。”赵元梁说完起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她道:“两个月后我的婚礼,你还没说来不来。你来的话我让常文跟着你。之前一直想让你见见母后,正好这次一举两得。你和茂叔、茂婶也顺便去翼城多住几天。听海楼现做的烤鸭可比我拎过来的好吃。”

    “我一介乡野村女,怎么好面见皇后娘娘。”桌上的饼都吃完了。涂云初三两口将剩下的汤喝完后,把碗碟摞在一起拿去小厨房。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自己再想想吧。切莫再做些因小失大的事了。我先走了。”那日赵元梁说完这句便下山了。

    没成想,这是他这辈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赵元梁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历山带人包围了竹海别苑。

    看到这个阵仗,茂婶以为涂云初真的惹怒了当朝太子,忙挡在她身前。

    历山开口道:“姑娘不必惊慌。茂婶,你和茂叔快速收拾些东西。只要必要的,轻装简行。马上就要跟我们走。别忘了姑娘的药。”

    赵元梁来的时候基本都带着历山。众人熟悉他的性格,也就放心了。茂婶连声答应,扯着老头子去收拾东西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这么急?”涂云初知道赵元梁对她再生气也不会伤害她,只是历山的神情好像出了大事。

    “南山出现了刺客,按殿下的吩咐带您离开。这些都是殿下私卫,平时就守在山下。姑娘尽可放心。”历山和其他侍卫们一样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她不由惊道:“刺客?”

    “已经都斩杀了。但南山植被茂密,恐有漏网之鱼。还需全面搜索,才能更为稳妥。”

    “好。赵元梁呢?”她和茂叔茂婶不过三个平民,没什么好被打劫的。竹海别苑是赵元梁的宅第,不过里面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那刺客只能是冲着赵元梁这位大周太子殿下来的了。

    “殿下现在山下,我们先护送您离开。”历山心里数着时间,估摸着这会儿消息已经传回宫了。也不知皇后娘娘会如何。

    茂婶、茂叔拎着三四个包袱赶了出来:“历侍卫,都收拾好了。”

    “好,我们走。时间紧急,没有马车只能骑马。辛苦几位了。”历山一挥手,众人都上了马。

    涂云初由历山带着,茂叔、茂婶分别与一名侍卫共乘一骑。一行人走新道,往山下去。

    此后,涂云初就和茂叔茂婶住在翼城东隅一角,吃喝用度都有人送来,自然尝到了赵元梁喜欢的听海楼现做的烤鸭。鲜甜酥香,确实像他说的美味。只是除了固定的两个扫洒下人,这院子再没出现过其他人。

    直到赵元梁出殡前几日,她才见到常文。那时她才知道,赵元梁与她分开没半个时辰就已经遇刺身亡了。

    “当时我身在翼城,看到南山方向历山放的火信,知道出事了,便带着亲卫出了城。

    赶到的时候,殿下已经没有气息了。

    和历山商议后,我们兵分两路。他先带您先离开那个是非之地,而我则在原地守着殿下,直到派回去的亲信霍临带着宫里的人来。

    如今,殿下已回宫,过两日就出殡了。殿下出殡后,我和历山先带您回竹海别苑重新收拾东西,再按照殿下的吩咐,护送您离开翼城。”常文站在涂云初旁边,将前日的事娓娓道来。多日连轴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外表却与平常无异。

    “你们有头绪吗?是政敌还是什么人?他在这个位置,人人敬他、怕他又恨他。”

    “姑娘说的是。殿下身居高位,即便言行没有得罪人,也容易招来是非。陛下已下令严查刺客。只是目前还没有结论,查清恐怕还要一些日子。”刺客不多,当下被斩杀后,历山查看了尸首。衣服、兵器都是市面上买的寻常物。只是其中一人腰间的青铜腰牌让历山心口一凉。

    若如历山所言,此事牵扯甚广,与涂云初也有些关系。皇宫里多年来真真假假的说法萦绕在他俩心中。有些实话倒不好跟她说了。

    “你先忙吧,我这儿不用操心。”赵元梁出殡在即。涂云初想也知道常文会有多忙。让他先回去了。常文走后,她回想遇到赵元梁之后发生的事,意识到自己确实对他没有过太多好脸色。

    如今赵元梁已出殡,他们又回到了南山的竹海别苑。

    “姑娘,都收拾好了。您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茂婶从里间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哪有那么多东西,来的时候就一个小包袱。”涂云初起身,准备和茂叔他们回师每城。

    这次时间充裕,历山准备了马车。加上他和常文以及四名护卫,一共九人从南山向师每城出发。

    过了南山,走到另一片山林时,迎面遇到一队人马。历山下马将车马领到路边避让。

    领队的认出了历山,叫停了队伍,与后方马上之人低语了几句,接着扬声问候道:“历侍卫、常侍卫。”

    “通副将。”

    “通副将。”

    二人回礼道。

    “你们这是在出任务?我今日带的人多,可要帮忙?”通泰看着眼前的几人热心地问道。太子出事后,常文、历山忙得不见人影。可巧,今日让他一下都遇到了。

    “多谢。事小,在下与常文足以。”历山婉拒了他。

    通泰不在意。据他听说,太子出事后,好多人都想招这俩人。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的。他摆摆手笑道:“那行,今日在此别过了。有事就招呼兄弟。咱们改日小聚。我们禁军非常缺你们这样的英才。”

    “通副将谬赞了。”

    车马经过时,涂云初感觉有人盯着自己这边。待他们走后,她撩起车帘问道:“这是谁呀?”

    “禁军副将。他后面那位应该就是在柳家人丁衰弱后,陛下新扶持的卫国公家幼子。这位公子一心想征战沙场,报效国家。但这两年军中各方势力混杂,斗争越来越汹涌。卫国公求陛下恩典,把他调到了禁军,暂代副统制。”历山简单地介绍了来人。应家之前和殿下倒没太多接触。

    卫国公应方,那他的幼子是?

    “可是叫‘应协’?”涂云初想了会儿,好像大概是这个名字。

    “正是应将军。时人大多唤他的字‘叔黎’。姑娘认识?”历山诧异道。

    “听赵元梁说过。这位应小将军想把你们招到麾下?”通泰作为下属,他做的自然都是应协的授意的事。就像历山、常文,他们都是按赵元梁吩咐做事。

    “殿下身故,我与常文终归要另寻他处。不过这事不急。我们还有很多殿下吩咐的事没做完。”

    “咱们刚好修整一下。”茂叔、茂婶把干粮拿出来分了分。

    涂云初拿着饼,把树下的常文喊了过来:“常文大哥,麻烦过来一下。”

    “姑娘可是坐不惯马车?此行多山路,再大点的马车不便通行。这样,到了前方镇子,我再多买些被褥垫着。”常文关切问道。

    “常文,我要进宫。”涂云初直接道。怕他没听懂,她又强调道:“我要见皇后。”

    “这。。。。。。”常文犹豫。他听懂了她的意思。之前殿下在的时候经常劝她,可她没答应过。这时说,实在有些突然。

    “赵元梁之前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历山和他面面相觑。的确,赵元梁带她回翼城的目的就是让她进宫。

    常文劝道:“殿下之前是有这个意思。眼下翼城变故丛生,人心叵测,还是师每城安全些。”

    历山也在一旁附和。殿下的事查起来麻烦,涉及几辈人。到时候乱起来,根本难以顾及到涂云初这边。

    “并不是赵元梁死了我才想进宫。之前因为他总气我,我才不同意的。”涂云初怕他们以为自己意气用事,辩解道。

    听到“死”字,二人都敛下睫毛,待听到后面的话又都舒缓了眉头。

    常文心细,思虑一番后道:“若您想清楚了,我和历山自然为你安排。只是此举多凶险。殿下尚未全身而退。您当真吗?”

    “我活到现在的每一日都是多出来的时光,以后真的死在宫里也不算亏。麻烦你们将茂叔茂婶送回去。”

    历山和常文交换了好几个眼神,最终同意了常文的。“下个月初一,皇后娘娘驾临风灵寺。”

    “好。”涂云初下车和茂叔、茂婶说了这边的事。两方泪眼婆娑。

    怕天黑前赶不到下个镇子,三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眼看马车越过山头,涂云初打马和历山、常文一道回了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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