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你骗我……”

    白堇吓了一跳,伸出的手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闻灏继续说些什么。

    可他只重复着“骗子”两个字,这让白堇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为什么妈妈要那样对我呢……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当然会啊!”

    ——“是白堇,是她!她……她为什么认不出我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她肯定只是忘了,没关系,我可以去见她的,我可以给她一个惊喜。”

    “……她为什么没有来啊?为什么啊!她为什么不来啊!为什么!骗子!她是骗子!”

    “白堇!你丢下了我!你这个骗子,你该死,你该死!”

    耳边传来愤怒的咆哮声,几乎要穿透白堇的耳膜,她呼吸一滞,那震耳欲聋的声音顷刻褪去,好像刚刚的画面和声音只是一场极其真实的幻觉。

    突然感觉身上一阵发毛,背后冷汗津津,白堇抬头的瞬间,骤然对上了闻灏一双阴鸷冷漠的眼睛。

    很快,闻灏似乎是笑了一下,眼睛微微弯起,笑得诡异又陌生。

    他张了张嘴,只有无声的口型:“白堇……”

    白堇心脏狂跳,看到闻灏死死盯着她,挣扎了一下手上的束缚,轮椅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像是要伸手来抓她,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发出的动静也越来越响。

    还有一边的手刹没松,只要白堇此刻拉开,或许不用她推,闻灏都会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往下滑去。

    可白堇的手停在手刹上,没有继续下一步的动作。她盯着闻灏的脸,轻轻喊了他一声:“闻灏。”

    因为这一声,对方挣扎得更加剧烈,不停地从嘴里发出低吼,像是一头受了刺激的野兽,眼里闪着凶狠的光。

    很快江轻琼带着几个帮手来了,有人把闻灏往病房内推去,有人则是按住他的手脚不让他挣扎乱动。

    纱布下的声音又闷又沉,还在呼喊着白堇的名字。

    江轻琼狐疑地看着白堇:“你跟他说什么了?”

    白堇摇了摇头,背后还是一片毛骨悚然。

    这次之后,白堇再也没有去见过闻灏。她会跟闲承月视频见面,有时做一些之前从未做过的事,尝试那些没尝试过的东西。

    时间辗转过了一个月,白堇拿纸把鼻血擦干净后才笑着重新回到镜头前。

    屏幕那头,闲承月说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白堇:“几点啊,我去接机。”

    “不用,你在家等我就行。”

    白堇不再坚持,点了点头:“好吧。”

    挂断电话后,她转头盯着垃圾桶里那几个带血的纸团发起了呆——时间过得好快,这一次又要迎来结束了。

    闲承月回来这天,白堇把这段日子在网上学的菜式做了个遍,摆了一桌。结果直到菜冷了,门铃都没有响起。

    怕闲承月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白堇连忙打了个电话过去,那头接得迅速,没等白堇询问,便先说道:“刚刚路上有点堵车,现在快到了。”

    顿了顿,闲承月又说:“本来我看天气预报说会下雨,结果走得太急忘带伞了。你去阳台帮我看看下雨没,下了的话就下楼接我吧。”

    “知道了。”白堇握着电话走到阳台上,眺目望去,外面一片漆黑,唯有远处万家灯火通明。

    她伸手在半空,没接到雨水,于是说:“你走运了,正好没下雨。”

    闲承月没说话,听筒里隐约传来什么别的声音。

    “你小子好了没,磨磨唧唧的,等会儿人都进去了!”

    “等等等等!马上好了!”

    白堇握着手机,疑惑问:“你那边在干嘛呢?你不在车上吗?”

    闲承月应道:“跟别人拼车呢。”

    白堇已经起了疑心,她往楼下瞅了瞅,下面黑压一片没看见人,便问:“你是不是早就到了在搞惊喜啊?”

    她话音刚落,下一秒,对面楼的楼顶蹿起了几束火光,没等白堇回过神,那些火光在夜空骤然炸开,如同一朵朵盛放的金莲,层层舒展着它炽热而艳丽的光。

    又是几束光亮起,这次的图案像是一颗心,在夜空停顿了几秒,如同跳动着的心脏缓缓消散。

    对面楼顶上有什么发着光的东西在动,白堇刚眯起眼睛去看,就见陆陆续续又多了许多萤光,像是夏夜森林的萤火,有续而缓慢地移动着,最终停在约定好的位置上,形成了几个字母和一个图案。

    银杏叶,和LOVE。

    还没等白堇消化完眼前的一幕,黑夜中有东西乘风飞来,嗡嗡作响,一路悬停在她面前。

    无人机下方用绳子吊着一个小花篮,花篮里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子。

    白堇伸手拿出木盒子,那无人机又晃晃悠悠地飞走了。

    木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中间镶嵌着一颗光华璀璨的钻。白堇看见楼顶的图案和英文时就已经想哭了,现在看见戒指更是绷不住,眼泪不值钱似的吧嗒往下掉。

    她都忘了还接通着电话,闲承月的低声轻喃从那头传出:“你愿意嫁给我吗,白堇?”

    白堇抹了抹眼泪,含糊地抱怨着:“哪有人求婚在电话里求的啊。”

    “那你过来开门看看。”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开门看见闲承月的那一刹那,白堇仍是感觉心里原本空出的一角瞬间被填满了——那是她曾经的期盼,她梦寐以求的未来。

    闲承月穿着一身黑西装,笑得自然又温和,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他将花交给白堇,同时抬手抚去白堇脸上的泪。

    “你愿意嫁给我吗?白堇小姐?”他又郑重地重复问了一遍,然后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等待着,像是早就知道白堇的答案,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白堇吸了吸鼻子,说:“我想起来了。”

    闲承月挑了挑眉头:“想起什么?”

    “那些风铃。”白堇道,“我曾经答应过你,等到秋天银杏树结果的时候就会回来,可是我失约了,我甚至忘记了这句话。”

    她不知道的是,闲承月一直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上。

    秋天到的时候,闲承月坐在院子里,看着落了满地的金黄,银杏树结了果子,可她依旧没有回来。

    父亲说,院子里的银杏树是有灵性的,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他将祝愿写了下来,并与风铃一同挂在树上,就算她没回来,风铃声也会带着他的愿望寄予远方的姑娘。

    愿她归,愿她安,愿她一生顺遂,愿她一生无忧。

    后来不知过去了多少个秋,树上风铃随年增多,也许银杏树听到了他的思念,终于,他又一次遇到了她。

    高中的错过源于他的退缩,所以在医院遇到白堇后,他选择不顾一切地主动出击。后来的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聊天,吃饭,约会,到最终成为男女朋友。

    闲承月从未后悔过那两年做出的决定,包括去救她的那件事,就算再重来千百次,他也依旧会选择冲上去救她,尽管他早就知道死亡的结局。

    哭不是一件丢人的事,看见闲承月眼底闪动的泪光,白堇心疼地上前去拥住了他。

    明明如此相爱的两人为何会艰难至此?死亡难道真的是他们无法摆脱的宿命吗?

    这一次,白堇不愿意再去想那些,她只想牢牢抱住闲承月,听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听他低而清冷的嗓音,感受他怀抱里温暖的温度,那双手从肌肤划过留下的片片颤栗。

    戒指的凉意冰得她蜷缩起脚趾,闲承月安抚地亲了亲她的脸。绮丽之声遍布屋内各地,阳台上月华如水,洁白干净的瓷面倒映着天上一轮弦月。

    ……

    闲承月这次的假期有一个月,对于白堇来说已经够多了。只是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加上白堇鼻血流得频繁,闲承月难免会察觉不到。

    有一日白堇午睡后醒来,发现闲承月正盯着她的脸看。那落日的余晖落在他的眉眼,显得他整个人落寞而又冷清,白堇笑了一下,抬头去亲他的脸。

    “你在想什么?”

    闲承月握着她戴有戒指的手,目光晦涩,嗓音沙哑道:“我想回慈悲巷一趟。”

    白堇懒洋洋地抬眼:“好啊,什么时候?”

    “明天吧。”闲承月说,“我回去拿点东西,你在家等我。”

    白堇不乐意了,撇撇嘴,坐起身看着闲承月道:“你要拿什么,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就是一些小时候的东西,我当天去当天回,不会让你独守空房的。”

    闲承月说完,重新将人揽进怀里,他从背后抱着她,脑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说:“如果我明天没有回来,你自己记得早点休息。要吃早饭,不要老是宅在家里,多出门走走。”

    白堇听得昏昏欲睡,抱着他的一条胳膊,不耐道:“怎么回事啊,唠唠叨叨的,这么反常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是啊。”

    白堇刚要发作,便听见闲承月安抚地揉了下她的脑袋,继续道:“我昨天不小心把你口红弄断了。”

    闻言,白堇松了口气:“就这啊,断就断了呗,明天再买就好了。”

    这个位置让白堇看不清闲承月脸上的表情,她感觉抱住自己的那双手蜷缩了片刻,随即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好,买十支补偿你。”

    这时的白堇只觉得闲承月有些奇怪,但她又说不上来奇怪在哪里,直到第二天清早醒来,身边空空如也,闲承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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