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挥完巴掌就要出门，范稻等人有点看不过去了，站了出来：“你装什么？打完人就要走？十几年那种臭毛病还没改？”
蒋叁停住了。
齐司礼也往前迈了一步：“范稻，我建议你说话小心点。”
“怎么了？”范稻抬眼看她，“以前没见你这么正义，现在想着学当什么女侠了？当初跟在我们后面跪舔的好像就是您齐司帅本人吧——”
蒋叁抄起门口桌面上的一盘蒸饺就扔了过去。
陶瓷盘在范稻脚边被砸了个粉碎，把周边人看得目瞪口呆。
然后就见她下一秒直接飞扑了过去，一拳结结实实地就砸在了范稻脸上，把他打得头晕眼花——
“追忆大会是吧？”她说，“我陪你们一起？不小心踩了次狗屎还成人生污点了，也就你们这种失败者天天把读书时候的风光挂在嘴边，不靠舔你爹的屁股，你现在哪儿有饭吃。”
众人被蒋叁这个回马枪给吓傻了，陈翔伟倒退一步：“你真的是神经病，我们到底招你惹你了——”
蒋叁一脚把范稻踢远了一点，直起身来看他：“招我？你还没有这个资格，进马鲛鱼很荣耀吗？要写进族谱刻在碑上了吧？跟丁伟说一声，只要后天不让你回去上班，打麻将欠我的那三十块钱就不用还了。”
“你到底是谁……”
“滚吧，”蒋叁懒得理他们，“不，是我滚，我要快点走了，所以我真的很讨厌回来，没一点让我高兴的。”
臧凉已经从门口过来了，见她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打人，也是冷汗直流，但心里清楚这火若是不让她撒出来估计谁也不会好过。
他跟小弟一样跟在蒋叁后面，一路把她送去了庭院。
王野倒是这时候才作为人民警察被告知群众斗殴被匆匆从床上拉了下来，一脸毛躁地看到满屋子的杯盘狼藉，非常震惊。
“蒋叁打的啊？”他非常震惊，“谁招的她？”
“她就是一神经病，高三的时候不就是因为王文也不愿意搬水当面扇了他一巴掌吗？我早就觉得她有狂躁症了。”
“你才有狂躁症呢，”杨千作为高三班的一员立刻平反道，“王文也倒打一耙说她贪污班费，这事你怎么不说？最后毕业聚餐总共也就花了两三千块钱吧，请问剩下的四千块钱去哪儿了？好兄弟范稻同志？”
“好啊好啊，你们现在都跟着当正义之师了，当初怎么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全班合伙起来排挤蒋叁是我们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的？乌合之众——”
苗沿挽起袖子来也要上去打人，被范伽奇拦住了。
“都少说两句吧，”他道，“谁是小丑谁知道，今天也怪你们嘴贱，没事蛐蛐人家性骚扰的事情干嘛？你又不是当事人，说得这么笃定，说不定三奇就是事主之一呢。”
陈翔伟笑了两声：“事主？就她？口嗨吧？她一个破美工能认识马鲛鱼的高层？”
“什么破美工啊，”王野不高兴了，“你说话可真难听，你在马鲛鱼怎么了？不也是打工的吗？等真做到她那个层次再来说话吧，不知道天高地厚，打你活该——”
索性也懒得管了，直接拍拍屁股走了，根本不想理他们这些破事。
蒋叁这边狠狠摔了车门，臧凉连大气也不敢喘。
“行李不拿了？”他说。
“不要了，”蒋叁道，“晦气。”
好吧，臧凉想，大不了之后再找机会给她寄过去。
“机票定了吗？”臧凉道，“你在榕城没有地方住吧？”
蒋叁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机票，于是手忙脚乱开始买票。
臧凉瞥了她一眼，感觉她气消了不少，于是道：“爆炸卡那个出来作证最后离职的主美，就是你吧？”
“要我夸你聪明很会猜吗？”蒋叁道，“少拿这件事惹我哦，这是本王的逆鳞。”
“没有啊，”臧凉随口道，“陛下恕我直言您的逆鳞太多了，偶尔小的会有点摸不着头脑，若是不小心激怒了龙威还请原谅。”
“看吧，”蒋叁立即道，“根本就很经常说，阴阳怪气，攻击力十足。”
臧凉挑了挑眉：“其实只是因为你太少跟我说你的事，所以我只能靠猜。”
“我说的还少吗？”蒋叁大惊，“我觉得我的话已经够多了，多到我有点太过于表露自己丧失一些神秘感了。”
“那是你很抽象的表述，”臧凉辩解道，“你是经常说一些你的想法，你的困惑，可是你很少跟我直接说你经历的那些事情，我只能靠你偶尔流窜出来的那些只言片语去拼凑还原，非常痛苦的，陛下！”
“好吧，”蒋叁投降，“只是因为这些事都过去太久，而且属于工作方面的事，我跟你圈子不同，你了解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帮助，反倒变成我是传闲话的八卦精而已。”
“你老是爱说圈子不同，”臧凉道，“我只是想更多了解你而已，不需要得到什么帮助。我并不八卦别人，我只八卦蒋叁而已。”
“行行行，”蒋叁道，“这事说起来也比较丢脸，因为最后我们的下场并没有特别爽文，马鲛鱼那个美术之前还挺经常跟我们玩在一起的，我跟他老婆也认识，早就知道他品行不端，但万万没想到连公司八竿子打不着的同事都能下手。”
“你的交际圈永远都是这么龙蛇混杂，”臧凉评价，“那男的后来怎么样？”
“离职了啊，现在是自由画师。”蒋叁回答。
“马鲛鱼也是大厂了，当初这件事怎么都没流传出来？”臧凉问。
“怎么没流传，只是画师圈小，这种新闻也不算是震惊全世界的，彭如飞虽说勉强算得上有资历，但也只能仅限绘圈，他又不搞同人，名气都是在内部的，马鲛鱼本身公关也了得，后来就直接压下去了。”
“你是爆炸卡的人，为什么会被波及到辞职？”臧凉转动方向盘，把车开上高架，“爆炸卡跟马鲛鱼关系会很好吗？我还以为属于竞品。”
“爆炸卡的老总是个怂包，”蒋叁道，“他不想参与这些纠纷，最开始是打亲情牌来试图说服我，然后就是用权力来恐吓我，我懒得搭理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臧凉沉默：“作为当代青年，你这种裸辞理由确实太华丽了，华丽到跟我们普通打工人的世界格格不入。”
“非常感谢你用的是华丽，而不是幼稚，”蒋叁道，“我很讨厌跟别人提起这个，因为大部分时候复盘，听者都会哦哦哦，你真有种，然后背地里同时评价我不值，我太冲动。是了，他们上班上得就跟囚徒一样，没了那个枷锁连饭都吃不起，自然要为了那个位置去接受些可能世人所不齿的东西——他们把这叫做打工人的成熟和辛酸。”
“我很佩服你的魄力，”臧凉道，“你跟那个女孩很熟吗？”
“完全不，”蒋叁转头看他，一字一句，“这也是他们觉得我有病的一点，甚至于我跟彭如飞和谢玄更熟一点，也就是他老婆。他们一直怀疑单明欢是我亲戚什么的，可怕！这世界上的正义和良心都死光了才会让人觉得只有血缘关系才能造就一切的见义勇为！”
“你太干净了，”臧凉道，“所以他们不相信你。因为他们肮脏龌龊，自然也由己推人，觉得人人行事都是有利可图。”
“不过也挺好的，经过这件事，让我筛了一波人，”蒋叁在靠背上躺倒，“肖贞誉，也就是带着我去芳睿的那个领导，是当时爆炸卡里的市场部主管，许锦添第一次警告我的时候她试图为我说话，不过人微言轻，她甚至连许锦添的面都没见过，知道我离职之后，那天直接跟我一起走了，这才是女侠。”
“你们圈子里的人没有一个说话？”臧凉想起陈翔伟的话。
“绘圈抱团很严重的，而且非常寡头政治，一个画手要出名，前期必须抱团，互相捧臭脚，或者搞裙带关系，不能发表激进言论，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言论就会被挂到内部论坛里去被审判，然后踢出抱团小圈。”
“那你？”臧凉道，“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你一个横空出世全靠自学然后爬到今天，甚至完全能够抵御抱团政治的影响达到现在这个成绩，你也太厉害了吧？”
“能力好可破一切，”蒋叁道，“我运气好，天赋好，而且我转型入职就是爆炸卡，虽然那个时候爆炸卡还没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也算是乘上了一条大船，所以我的简历会很漂亮。但如果只是普通画师，大部分都是靠班课出道的，所以会有师门之间的纠葛，尤其是现在绘圈太低龄化了，导致这种一个大牛牵头，后面乌泱泱一堆鸭子的情况特别多。”
“你说你被封杀，就是被马鲛鱼？”臧凉问。
“倒没有封杀这么严重，只是他们多少知道我的脾气，也不敢再招我了，只敢让我打零工。丁伟其实也知道彭如飞的尿性，他愿意主动走也算是让丁伟松了口气，游戏美术其实也很难做的，不可替代性没有那么强，游戏一旦上线，中途换主美都是很正常的事，毕竟玩家很难察觉出来，顶多就是吐槽一下怎么人物变丑了。”
“看来你在番广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臧凉道，“他们天天把柴老师挂在嘴上，但实际上，柴老师是付出多少才走到今天的呢。”
“付出了很多很多很多，”蒋叁道，“性别歧视，学历歧视，风格歧视，地域歧视，我真的很累了，画画原本是我很喜欢的事情。”
“我陪你去番广吧。”臧凉突然说。
蒋叁彻底惊了：“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再面对那些东西，”臧凉道，“以前错过了太多，至少未来，我想陪着你。”
蒋叁有些讶然，于是委婉道：“还好啦，未来也大概不会遇上太多这种事，只要不被资本裹挟，至少精神层面还是能够保持自由的。”
“主要是我不希望以后再有这种需要让你背水一战情况的时候，我不能站在背后支持你，”臧凉语气非常平淡，“我是没有你有能力，没办法跟你站在同一个战场，但我就是想支持你，以一个更近一点的距离。”
蒋叁喃喃：“你现在这样就已经很支持我了。”
“嘴上说的同意，谁都会，”臧凉道，“我连打架都帮不上忙，你辞职都没办法讲出我养你，你做事总是一股脑冲上前，我真的很害怕哪天你把自己逼到没有退路，最后只能一个人抱在角落里哭。”
蒋叁黄豆流汗：“我没有那么蠢好吧，而且我从爆炸卡辞职彭如飞只是一个诱因，那破地方我早就不想呆了，许锦添计划的后二十年里爆炸卡都要做缝合怪赚钱，我对二游已经没有兴趣了，走也是早晚的事。”
“那就好，”臧凉叹气，“职场的妖魔鬼怪会比学校里多得多，不是三拳两脚就能够打倒的，你要长大，要变强，这样才能把自己的路走得更顺畅。我不想说我会保护你，我觉得你可以保护好你自己。”
蒋叁笑了一声，把头转向车窗。
“好的，”她说，“如果我寂寞的话，我会找你的。”
“要进行亲密行为的那种吗？”臧凉挑眉。
蒋叁大怒：“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他只笑，“喜欢你这种就算进了社会，也还是赤诚之心的样子。年少不懂热血的好，总觉得厚黑学才是人生真谛，年纪越大越感觉，能够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年纪保持初心的人才是珍贵。”
蒋叁坐了起来，正色道：“你现在讲这些肉麻话真是越来越直白了。”
“我发现你很吃这一套，”臧凉转头看她，“对付你可能就是要打直球，因为你太别扭了，两个别扭的人是走不长久的，你在迈向我之前会转一百八十个弯，我必须时刻盯紧你，直直冲过去，不然连你跑去哪儿都找不到了。”
蒋叁不说话了。
“我才是最走狗屎运的那一个，你这么好，现在又变得这么优秀，而我平平无奇，若不是年轻的时候撞大运当了你的第一个同桌，我身上的特质估计现在的你没一个会喜欢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颤抖，分不清是随口一提的玩笑，还是夹杂真心的试探。
蒋叁盯着前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她说，“我喜欢你的全部，没有理由，就是喜欢。”
蒋叁停住了。
齐司礼也往前迈了一步：“范稻，我建议你说话小心点。”
“怎么了？”范稻抬眼看她，“以前没见你这么正义，现在想着学当什么女侠了？当初跟在我们后面跪舔的好像就是您齐司帅本人吧——”
蒋叁抄起门口桌面上的一盘蒸饺就扔了过去。
陶瓷盘在范稻脚边被砸了个粉碎，把周边人看得目瞪口呆。
然后就见她下一秒直接飞扑了过去，一拳结结实实地就砸在了范稻脸上，把他打得头晕眼花——
“追忆大会是吧？”她说，“我陪你们一起？不小心踩了次狗屎还成人生污点了，也就你们这种失败者天天把读书时候的风光挂在嘴边，不靠舔你爹的屁股，你现在哪儿有饭吃。”
众人被蒋叁这个回马枪给吓傻了，陈翔伟倒退一步：“你真的是神经病，我们到底招你惹你了——”
蒋叁一脚把范稻踢远了一点，直起身来看他：“招我？你还没有这个资格，进马鲛鱼很荣耀吗？要写进族谱刻在碑上了吧？跟丁伟说一声，只要后天不让你回去上班，打麻将欠我的那三十块钱就不用还了。”
“你到底是谁……”
“滚吧，”蒋叁懒得理他们，“不，是我滚，我要快点走了，所以我真的很讨厌回来，没一点让我高兴的。”
臧凉已经从门口过来了，见她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打人，也是冷汗直流，但心里清楚这火若是不让她撒出来估计谁也不会好过。
他跟小弟一样跟在蒋叁后面，一路把她送去了庭院。
王野倒是这时候才作为人民警察被告知群众斗殴被匆匆从床上拉了下来，一脸毛躁地看到满屋子的杯盘狼藉，非常震惊。
“蒋叁打的啊？”他非常震惊，“谁招的她？”
“她就是一神经病，高三的时候不就是因为王文也不愿意搬水当面扇了他一巴掌吗？我早就觉得她有狂躁症了。”
“你才有狂躁症呢，”杨千作为高三班的一员立刻平反道，“王文也倒打一耙说她贪污班费，这事你怎么不说？最后毕业聚餐总共也就花了两三千块钱吧，请问剩下的四千块钱去哪儿了？好兄弟范稻同志？”
“好啊好啊，你们现在都跟着当正义之师了，当初怎么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全班合伙起来排挤蒋叁是我们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的？乌合之众——”
苗沿挽起袖子来也要上去打人，被范伽奇拦住了。
“都少说两句吧，”他道，“谁是小丑谁知道，今天也怪你们嘴贱，没事蛐蛐人家性骚扰的事情干嘛？你又不是当事人，说得这么笃定，说不定三奇就是事主之一呢。”
陈翔伟笑了两声：“事主？就她？口嗨吧？她一个破美工能认识马鲛鱼的高层？”
“什么破美工啊，”王野不高兴了，“你说话可真难听，你在马鲛鱼怎么了？不也是打工的吗？等真做到她那个层次再来说话吧，不知道天高地厚，打你活该——”
索性也懒得管了，直接拍拍屁股走了，根本不想理他们这些破事。
蒋叁这边狠狠摔了车门，臧凉连大气也不敢喘。
“行李不拿了？”他说。
“不要了，”蒋叁道，“晦气。”
好吧，臧凉想，大不了之后再找机会给她寄过去。
“机票定了吗？”臧凉道，“你在榕城没有地方住吧？”
蒋叁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机票，于是手忙脚乱开始买票。
臧凉瞥了她一眼，感觉她气消了不少，于是道：“爆炸卡那个出来作证最后离职的主美，就是你吧？”
“要我夸你聪明很会猜吗？”蒋叁道，“少拿这件事惹我哦，这是本王的逆鳞。”
“没有啊，”臧凉随口道，“陛下恕我直言您的逆鳞太多了，偶尔小的会有点摸不着头脑，若是不小心激怒了龙威还请原谅。”
“看吧，”蒋叁立即道，“根本就很经常说，阴阳怪气，攻击力十足。”
臧凉挑了挑眉：“其实只是因为你太少跟我说你的事，所以我只能靠猜。”
“我说的还少吗？”蒋叁大惊，“我觉得我的话已经够多了，多到我有点太过于表露自己丧失一些神秘感了。”
“那是你很抽象的表述，”臧凉辩解道，“你是经常说一些你的想法，你的困惑，可是你很少跟我直接说你经历的那些事情，我只能靠你偶尔流窜出来的那些只言片语去拼凑还原，非常痛苦的，陛下！”
“好吧，”蒋叁投降，“只是因为这些事都过去太久，而且属于工作方面的事，我跟你圈子不同，你了解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帮助，反倒变成我是传闲话的八卦精而已。”
“你老是爱说圈子不同，”臧凉道，“我只是想更多了解你而已，不需要得到什么帮助。我并不八卦别人，我只八卦蒋叁而已。”
“行行行，”蒋叁道，“这事说起来也比较丢脸，因为最后我们的下场并没有特别爽文，马鲛鱼那个美术之前还挺经常跟我们玩在一起的，我跟他老婆也认识，早就知道他品行不端，但万万没想到连公司八竿子打不着的同事都能下手。”
“你的交际圈永远都是这么龙蛇混杂，”臧凉评价，“那男的后来怎么样？”
“离职了啊，现在是自由画师。”蒋叁回答。
“马鲛鱼也是大厂了，当初这件事怎么都没流传出来？”臧凉问。
“怎么没流传，只是画师圈小，这种新闻也不算是震惊全世界的，彭如飞虽说勉强算得上有资历，但也只能仅限绘圈，他又不搞同人，名气都是在内部的，马鲛鱼本身公关也了得，后来就直接压下去了。”
“你是爆炸卡的人，为什么会被波及到辞职？”臧凉转动方向盘，把车开上高架，“爆炸卡跟马鲛鱼关系会很好吗？我还以为属于竞品。”
“爆炸卡的老总是个怂包，”蒋叁道，“他不想参与这些纠纷，最开始是打亲情牌来试图说服我，然后就是用权力来恐吓我，我懒得搭理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臧凉沉默：“作为当代青年，你这种裸辞理由确实太华丽了，华丽到跟我们普通打工人的世界格格不入。”
“非常感谢你用的是华丽，而不是幼稚，”蒋叁道，“我很讨厌跟别人提起这个，因为大部分时候复盘，听者都会哦哦哦，你真有种，然后背地里同时评价我不值，我太冲动。是了，他们上班上得就跟囚徒一样，没了那个枷锁连饭都吃不起，自然要为了那个位置去接受些可能世人所不齿的东西——他们把这叫做打工人的成熟和辛酸。”
“我很佩服你的魄力，”臧凉道，“你跟那个女孩很熟吗？”
“完全不，”蒋叁转头看他，一字一句，“这也是他们觉得我有病的一点，甚至于我跟彭如飞和谢玄更熟一点，也就是他老婆。他们一直怀疑单明欢是我亲戚什么的，可怕！这世界上的正义和良心都死光了才会让人觉得只有血缘关系才能造就一切的见义勇为！”
“你太干净了，”臧凉道，“所以他们不相信你。因为他们肮脏龌龊，自然也由己推人，觉得人人行事都是有利可图。”
“不过也挺好的，经过这件事，让我筛了一波人，”蒋叁在靠背上躺倒，“肖贞誉，也就是带着我去芳睿的那个领导，是当时爆炸卡里的市场部主管，许锦添第一次警告我的时候她试图为我说话，不过人微言轻，她甚至连许锦添的面都没见过，知道我离职之后，那天直接跟我一起走了，这才是女侠。”
“你们圈子里的人没有一个说话？”臧凉想起陈翔伟的话。
“绘圈抱团很严重的，而且非常寡头政治，一个画手要出名，前期必须抱团，互相捧臭脚，或者搞裙带关系，不能发表激进言论，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言论就会被挂到内部论坛里去被审判，然后踢出抱团小圈。”
“那你？”臧凉道，“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你一个横空出世全靠自学然后爬到今天，甚至完全能够抵御抱团政治的影响达到现在这个成绩，你也太厉害了吧？”
“能力好可破一切，”蒋叁道，“我运气好，天赋好，而且我转型入职就是爆炸卡，虽然那个时候爆炸卡还没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也算是乘上了一条大船，所以我的简历会很漂亮。但如果只是普通画师，大部分都是靠班课出道的，所以会有师门之间的纠葛，尤其是现在绘圈太低龄化了，导致这种一个大牛牵头，后面乌泱泱一堆鸭子的情况特别多。”
“你说你被封杀，就是被马鲛鱼？”臧凉问。
“倒没有封杀这么严重，只是他们多少知道我的脾气，也不敢再招我了，只敢让我打零工。丁伟其实也知道彭如飞的尿性，他愿意主动走也算是让丁伟松了口气，游戏美术其实也很难做的，不可替代性没有那么强，游戏一旦上线，中途换主美都是很正常的事，毕竟玩家很难察觉出来，顶多就是吐槽一下怎么人物变丑了。”
“看来你在番广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臧凉道，“他们天天把柴老师挂在嘴上，但实际上，柴老师是付出多少才走到今天的呢。”
“付出了很多很多很多，”蒋叁道，“性别歧视，学历歧视，风格歧视，地域歧视，我真的很累了，画画原本是我很喜欢的事情。”
“我陪你去番广吧。”臧凉突然说。
蒋叁彻底惊了：“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再面对那些东西，”臧凉道，“以前错过了太多，至少未来，我想陪着你。”
蒋叁有些讶然，于是委婉道：“还好啦，未来也大概不会遇上太多这种事，只要不被资本裹挟，至少精神层面还是能够保持自由的。”
“主要是我不希望以后再有这种需要让你背水一战情况的时候，我不能站在背后支持你，”臧凉语气非常平淡，“我是没有你有能力，没办法跟你站在同一个战场，但我就是想支持你，以一个更近一点的距离。”
蒋叁喃喃：“你现在这样就已经很支持我了。”
“嘴上说的同意，谁都会，”臧凉道，“我连打架都帮不上忙，你辞职都没办法讲出我养你，你做事总是一股脑冲上前，我真的很害怕哪天你把自己逼到没有退路，最后只能一个人抱在角落里哭。”
蒋叁黄豆流汗：“我没有那么蠢好吧，而且我从爆炸卡辞职彭如飞只是一个诱因，那破地方我早就不想呆了，许锦添计划的后二十年里爆炸卡都要做缝合怪赚钱，我对二游已经没有兴趣了，走也是早晚的事。”
“那就好，”臧凉叹气，“职场的妖魔鬼怪会比学校里多得多，不是三拳两脚就能够打倒的，你要长大，要变强，这样才能把自己的路走得更顺畅。我不想说我会保护你，我觉得你可以保护好你自己。”
蒋叁笑了一声，把头转向车窗。
“好的，”她说，“如果我寂寞的话，我会找你的。”
“要进行亲密行为的那种吗？”臧凉挑眉。
蒋叁大怒：“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他只笑，“喜欢你这种就算进了社会，也还是赤诚之心的样子。年少不懂热血的好，总觉得厚黑学才是人生真谛，年纪越大越感觉，能够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年纪保持初心的人才是珍贵。”
蒋叁坐了起来，正色道：“你现在讲这些肉麻话真是越来越直白了。”
“我发现你很吃这一套，”臧凉转头看她，“对付你可能就是要打直球，因为你太别扭了，两个别扭的人是走不长久的，你在迈向我之前会转一百八十个弯，我必须时刻盯紧你，直直冲过去，不然连你跑去哪儿都找不到了。”
蒋叁不说话了。
“我才是最走狗屎运的那一个，你这么好，现在又变得这么优秀，而我平平无奇，若不是年轻的时候撞大运当了你的第一个同桌，我身上的特质估计现在的你没一个会喜欢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颤抖，分不清是随口一提的玩笑，还是夹杂真心的试探。
蒋叁盯着前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她说，“我喜欢你的全部，没有理由，就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