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凉从蒋叁嘴里得知了她跟沈旺以往的一些事情。
最终评论：“你对他真的很坏。”
“我很够意思了，”蒋叁道，“你不要只看到感情，我提携他，栽培他，让他能有今天。爱不爱的很重要吗？看他今天得到了什么，我得到了什么吧。你脑袋里真奇怪，这么浪漫主义吗？”
“我才觉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浪漫主义，”臧凉道，“为理想献身，敢于为别人发声，这样子的人怎么能够在感情上面这么泾渭分明呢？真奇怪，你自己不是自诩恋爱脑，但是你必须承认，你在沈旺这件事上确实让人有点匪夷所思，如果不爱，干嘛在一起这么久？就算是将就，那你给的也太多了。”
蒋叁嘟囔了一句，臧凉没有听清。
“什么？”他问。
“因为他有点像你，”蒋叁气急败坏道，“而且他是我……差不多一手带大的吧，养成系的感情，就算说话做事不让我特别满意，但至少是全心全意爱过我的，我不是没心肝，我被人这么用心地喜欢也会心动，所以我想去试一下，结果还是没有办法。”
“严格意义上来讲还是你被甩了，”臧凉精确指出，“毕竟是他先提出来的。我觉得你有时候不能太低估人类的智商，或许你不爱他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那我们这几年是在干嘛？”蒋叁讶异，“我不爱他他不爱我？两个人在这里各取所需？太社会了吧？”
“你还问我，”臧凉同样大惊，“你本来不就是这么一个人设吗？我还以为你自己很清楚？”
“并不，”蒋叁道，“我对感情是很纯粹的，额，算了，我不想跟你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总感觉怪怪的。”
臧凉摇了摇头，给她的面碗里多放了点花生碎：“你确实有点脱线，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会故意轻视别人好感的人，你只是，有时候不太会演戏。但说到底，两个人的关系如果亲密到这种程度了，还需要演戏的话，也确实太可悲了。”
蒋叁叹了口气：“那幅画，是他带我去的。”
臧凉抬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跟他说过，我一直很想尝试一下油画，但因为太脏，太需要工具，所以就很懒得去做。他就在假期那天带我去了一家体验馆，”蒋叁道，“讲来也蛮好笑，他那时候很穷，送不起什么礼物，两个人也根本不是那种关系，但是就记得我一句轻飘飘的抱怨，然后带我去了。”
“他不知道你是画师？”臧凉问，“所以把东西送给你。”
“他觉得我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婆，”蒋叁笑，“觊觎他对画画的热情和能力，就像是包养艺术家似的。”
臧凉额了一声。
“用错误开头，就会用错误结束，”蒋叁道，“真心才能换真心，我跟他之间，谁敢说最开始是百分百的真心呢？”
“过去的事没必要一直放在心上，”臧凉安慰，“反正你现在也有更重要的事做。他没有把你的人生抢走，他只是…….他可能只是觉得，自己至少在清盘的时候要拿到点什么东西。”
蒋叁奇怪地看着他：“我都不知道你在跟他共情还是在给他倒油，你这么形容一下，我觉得他更加面目可憎了。富婆形象坐实。”
臧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你不是也不介意扶贫吗？更何况现在有我跟你在一起，爱情这种需求，已经能够完美达标了。所以你是世上最伟大最幸福的人，柴老师，你的未来阳光明媚，无限宽广。”
蒋叁嗯了一声。
“你很会说话，”她说，“回头给你加工资。”
臧凉笑了，午餐简单吃完，他心情很好的样子，指节敲了敲桌面，流露出了点大学生才有的朝气蓬勃模样，问蒋叁。
“下午想去哪儿玩？”
蒋叁讶异：“你不用上班？刚来就这么正大光明翘班，太嚣张了吧，总监。”
“今天只是过来打招呼，都不用打卡，”臧凉笑，“下周才正式开始投入生产，你马上就要异国了，我这才刚刚追到手，怎么放心得下？”
“你追到手了吗？”蒋叁道，“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臧凉真想敲她的头。
“我不管，”他说，“就算是陪我，反正我也没来过几次番广，也算是远嫁了，你得让让我。”
蒋叁笑了，心想反正脚本已经交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她们去做，自己简单优化一下设计，晚点再确认一下方案，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于是点头，算是答应。
臧凉没料到她这次会同意得这么爽快。要知道之前几次邀约，蒋叁都是一种刺猬或者猫科动物炸毛的姿态表示防御，提醒他自己还没适应能够跟他进行单独相处的情况。
他想了想，或许真是沈旺的事让她有些神伤。
神伤到需要在当下，即刻找寻一种渠道，进行注意力方面的转移。
但他不在乎。
其实只要蒋叁能够愿意呆在她身边，他就不在乎。
或许，沈旺当初也这么想过吧。
蒋叁带着臧凉去坐了公交。
因为今早是直接打车，所以臧凉倒没有怎么体会过番广这上下车都需要打卡的公交模式。
蒋叁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笑，莫名有种当初第一次带沈旺出门的错觉。
说起来确实是如此，两个人真的很像，不过沈旺乖顺的时候会像一只持靓行凶的怪猫，而臧凉却是至始至终都弥漫着一种温和的衰感。
这种差别其实在很久之前蒋叁就多少感受到过，这也是为什么她始终无法平和地将沈旺与臧凉划上等号。
她是因为初时见面时，从对方身上窥到以往那个人的影子，所以才决定出手，然后深陷进去的。
但陷得越深，她就越发知道，对方不是他。
沈旺身上那些因为日益长大，而逐渐隐藏不住的肆意张扬，自信跋扈，骨子里的好胜心，这些东西都跟原本的臧凉完全不一样。
说到底，蒋叁喜欢的，就是臧凉那种温吞得仿佛白水一样的个性。
他渴求平淡，渴求安心，渴求能够隐在人群里，成为芸芸众生中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一个。
他会去努力追求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倘若那东西让他觉得不舒服，他就会离开。
这点就跟沈旺完全不一样。
蒋叁将头抵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的雾气。
熟悉的街道，43路公交，沈旺在时，两个人常常一起从门口坐到终点站，然后吃那碗正宗的重庆小面。
沈旺知道她一直爱的是臧凉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沈旺这种人，就算是明白自己并不爱他，也必定会继续坚持下去的。
因为他心里，有比得到她专一的，真正的爱，更重要的事。
而这事，势必是要经过她的手，帮他铸就的。
臧凉撞了撞她的肩膀。
“在想什么？”
蒋叁毫不客气地撞了回去。
“想男人。”
臧凉不以为然：“朝思暮想十年的优质男性就坐在你旁边，还用想什么？直接扭过头来看就行了。”
“哦哟~”蒋叁怪叫了一声。
臧凉被她阴阳得有些气闷，于是转移了话题：“这路公交你常跟沈旺坐吗？”
“何出此言？”蒋叁没料到他可以这么料事如神，“某人不是说自己不介意那些吗？现在追问几个意思？”
“跟你强行找话题而已，”臧凉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故意戳你的痛楚，你嘴里大概一句实话都不会有吧？”
“你也太对自己没自信了，”蒋叁伸手摸头以示宽慰，“放一万个心，对你我是绝对不会撒谎骗人的。”
臧凉气极反笑：“你要不要我现在掰掰手指数一数你在我面前跑过多少火车？”
蒋叁打着哈哈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所幸平安岭下一站到站，蒋叁立即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下车下车——”
她简直如蒙大赦。
臧凉抱臂看着她，一路跟着下车，看她能耍出些什么花样。
蒋叁不去理他，直接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似乎不太担心臧凉会罢工没再跟上。
饶是如此，往前迈了几步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做贼心虚般地偷看身后人的脚步。臧凉猜出她的心思，笑了两声，直接快步跟上，然后牵住了她的手。
“这样行了吧，老板，”他说，“放心，我不会走丢的。”
蒋叁红了脸，想要甩开他的十指紧扣，却被握得更紧，于是面上发涨：“无耻——”
臧凉得寸进尺，躬身在她脸颊边上亲了亲。
“牵我自己证书上板上钉钉的老婆，名正言顺。”
“少拿证书说事，”蒋叁道，“我发现了，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布局者终将入局，”臧凉十分坦诚，“最开始我确实对您没有非分之想，但奈何情不自禁，被您的魅力征服，现在向您俯首，请您原谅。”
蒋叁开始彰显大度，表示知道了跪安吧。
臧凉嗻了一声，两人继续向前。
不过臧凉还是非常好奇，于是忍不住发问：“老婆大人，请问我们现在要去的到底是哪里？”
“领略北城风光，”蒋叁道，“要了解一个城市，最有效的方法往往不是靠那些被旅宣推烂了的热门打卡景点，而是街边巷尾的建筑，胡同，生活气息满满的犄角嘎达。我都在这儿呆了多少年了，听我的没错。”
臧凉忙道不敢，当然都是听您的吩咐，只是多少好奇这犄角嘎达到底是有多远，他这四体不勤的恐怕没办法跟陛下这种能日行千里的体魄相提并论。
蒋叁闻言又是一阵讥讽，同时语重心长，小同志你这也才刚过而立之年，怎么能这么放任自流在体态建设上摆烂呢？男人发胖是很致命的，本来就不怎么讲究个人卫生，若是形体都变得臃肿了，那孤要你有何用？
臧凉立即指天发誓自己饮食作息非常良好且规律，除非傍上大款每天胡吃海塞酒池肉林，发酵变馒的概率还是极低的。
继而又去好心提醒陛下，这日日抽烟和酗酒的恶习能择日改否？不然小的担心陛下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蒋叁呸了一声，说圣体之事哪是你能置喙的？该干嘛干嘛去，后宫不得参政，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遂识相闭嘴，跟着蒋叁一路到处乱晃，也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幸而蒋叁也不是那么爱折腾的人，没拐几个弯，已经进了一个胡同口，停在一个大院铁栏门前，然后蹲了下来，轻轻咗了几声，跟唤狗似的。
没等多久，就看见绿化带里有窸窣声响传出，臧凉耳朵一动，便看到里面钻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蒋叁蹲在旁边笑着去揉那野猫的头，笑得非常慈眉善目，臧凉这才发现这小巷子里藏的竟然不只有一只猫，院子里面横七竖八还躺了许多只，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野猫太阳浴场。
“这又是什么道理，”臧凉说，“这些不会都是你养的吧？”
“我哪有这服气，”蒋叁搔得那狸花直接倒地翻了肚皮，“要不是我过敏，我铁定把它们都逮了回家好好养着，总好过天天在这里流浪，抓鸟啃树，破坏生态环境。”
臧凉看出这些猫都是剪了耳朵的，于是也大概猜出这是tnr的项目。
（TNR：动物保护团体的一种手法，即抓捕，绝育，放归。）
“都是你做的？”他也蹲下，试图去摸摸那猫的耳朵，可偏偏一副万人嫌的样子，那猫一看到他就咕噜一转直接跑了，让他非常气闷，“原来你这么喜欢猫。”
“喜欢啊，”蒋叁道，“死宅画家人手一只猫你还不知道吗？可惜我这哮喘和过敏，养不了宠物。只能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呗。”
“你过敏严重到什么程度？”臧凉看着她直接顺手从旁边又捞起一只蹿出来示好的长毛大橘，放在膝盖上反复揉捏，“这种亲密接触没问题吧？”
“安心啦，”蒋叁道，“就是偶尔会有点荨麻疹而已，抽血检查是说猫狗过敏，但荨麻疹其实是高中时候就有了的，我怀疑是某种神经性元素，比如我专心致志想象一些比较恶心的画面以及虫子的时候，就会起疹子——”
“你这也太玄学了，”臧凉感慨，“但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好像总是做任何事都朝前别人一步。这是TNR吗？你一个人在做？”
蒋叁讶异：“你竟然还知道TNR了？”
臧凉尴尬：“以前曹演也做过…….”
“诶哟喂，”蒋叁开始阴阳怪气，“看来你的喜好还是从一而终，我不会是你随便从人海里抽到的一个你前妻的替代品吧？”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这种找替身的事的，”臧凉咬牙切齿，“而且那不是前妻，你老篡改我的历史。”
蒋叁根本不理他，举着猫爪子继续对他进行诽谤攻击：“是的是的，不是前妻哦，是前未婚妻~”
臧凉坐在旁边石阶上看她，继而一笑：“我把这当做吃醋了。”
“少胡搅蛮缠，”蒋叁立即道，“说实话我对你那些过往没有什么太多纠缠的兴趣。”
“我知道，”臧凉淡淡回答，“所以我也只是借力打力而已。”
蒋叁怕他多想，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把猫放下，看着它一溜烟跑了，在两米外的地上打了个滚，非常惬意的样子。
“我也不是不在乎你的意思啊，”她说，“我只是不喜欢去纠结那些木已成舟的细节。若是你在我面前大肆抱怨你的前任，我倒会觉得有点过于虚伪了，军令状的意思。毕竟只要在一起过，哪里会没有爱呢？可那些都不是长久的。”
“你的感情观还是比较成熟的，”臧凉道，“不过越是这样才越让人猜不透你的底线和原则在哪里。”
蒋叁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这种东西还需要去猜吗？遵纪守法，保持忠诚，互相理解，互相信任，我还以为这是世界上所有人交往的基本准则。小臧，这种东西还需要提前告知吗？看来你的思想觉悟很有问题。”
臧凉耸了耸肩：“前面几条倒还好理解，互相理解这点，如果要仔细分析，就是千古难题了。”
蒋叁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句：“你只要把对方当成跟你一样人格平等的人，就可以好好理解了。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无理取闹的神经病。”
臧凉不敢同意。
最终评论：“你对他真的很坏。”
“我很够意思了，”蒋叁道，“你不要只看到感情，我提携他，栽培他，让他能有今天。爱不爱的很重要吗？看他今天得到了什么，我得到了什么吧。你脑袋里真奇怪，这么浪漫主义吗？”
“我才觉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浪漫主义，”臧凉道，“为理想献身，敢于为别人发声，这样子的人怎么能够在感情上面这么泾渭分明呢？真奇怪，你自己不是自诩恋爱脑，但是你必须承认，你在沈旺这件事上确实让人有点匪夷所思，如果不爱，干嘛在一起这么久？就算是将就，那你给的也太多了。”
蒋叁嘟囔了一句，臧凉没有听清。
“什么？”他问。
“因为他有点像你，”蒋叁气急败坏道，“而且他是我……差不多一手带大的吧，养成系的感情，就算说话做事不让我特别满意，但至少是全心全意爱过我的，我不是没心肝，我被人这么用心地喜欢也会心动，所以我想去试一下，结果还是没有办法。”
“严格意义上来讲还是你被甩了，”臧凉精确指出，“毕竟是他先提出来的。我觉得你有时候不能太低估人类的智商，或许你不爱他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那我们这几年是在干嘛？”蒋叁讶异，“我不爱他他不爱我？两个人在这里各取所需？太社会了吧？”
“你还问我，”臧凉同样大惊，“你本来不就是这么一个人设吗？我还以为你自己很清楚？”
“并不，”蒋叁道，“我对感情是很纯粹的，额，算了，我不想跟你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总感觉怪怪的。”
臧凉摇了摇头，给她的面碗里多放了点花生碎：“你确实有点脱线，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会故意轻视别人好感的人，你只是，有时候不太会演戏。但说到底，两个人的关系如果亲密到这种程度了，还需要演戏的话，也确实太可悲了。”
蒋叁叹了口气：“那幅画，是他带我去的。”
臧凉抬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跟他说过，我一直很想尝试一下油画，但因为太脏，太需要工具，所以就很懒得去做。他就在假期那天带我去了一家体验馆，”蒋叁道，“讲来也蛮好笑，他那时候很穷，送不起什么礼物，两个人也根本不是那种关系，但是就记得我一句轻飘飘的抱怨，然后带我去了。”
“他不知道你是画师？”臧凉问，“所以把东西送给你。”
“他觉得我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婆，”蒋叁笑，“觊觎他对画画的热情和能力，就像是包养艺术家似的。”
臧凉额了一声。
“用错误开头，就会用错误结束，”蒋叁道，“真心才能换真心，我跟他之间，谁敢说最开始是百分百的真心呢？”
“过去的事没必要一直放在心上，”臧凉安慰，“反正你现在也有更重要的事做。他没有把你的人生抢走，他只是…….他可能只是觉得，自己至少在清盘的时候要拿到点什么东西。”
蒋叁奇怪地看着他：“我都不知道你在跟他共情还是在给他倒油，你这么形容一下，我觉得他更加面目可憎了。富婆形象坐实。”
臧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你不是也不介意扶贫吗？更何况现在有我跟你在一起，爱情这种需求，已经能够完美达标了。所以你是世上最伟大最幸福的人，柴老师，你的未来阳光明媚，无限宽广。”
蒋叁嗯了一声。
“你很会说话，”她说，“回头给你加工资。”
臧凉笑了，午餐简单吃完，他心情很好的样子，指节敲了敲桌面，流露出了点大学生才有的朝气蓬勃模样，问蒋叁。
“下午想去哪儿玩？”
蒋叁讶异：“你不用上班？刚来就这么正大光明翘班，太嚣张了吧，总监。”
“今天只是过来打招呼，都不用打卡，”臧凉笑，“下周才正式开始投入生产，你马上就要异国了，我这才刚刚追到手，怎么放心得下？”
“你追到手了吗？”蒋叁道，“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臧凉真想敲她的头。
“我不管，”他说，“就算是陪我，反正我也没来过几次番广，也算是远嫁了，你得让让我。”
蒋叁笑了，心想反正脚本已经交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她们去做，自己简单优化一下设计，晚点再确认一下方案，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于是点头，算是答应。
臧凉没料到她这次会同意得这么爽快。要知道之前几次邀约，蒋叁都是一种刺猬或者猫科动物炸毛的姿态表示防御，提醒他自己还没适应能够跟他进行单独相处的情况。
他想了想，或许真是沈旺的事让她有些神伤。
神伤到需要在当下，即刻找寻一种渠道，进行注意力方面的转移。
但他不在乎。
其实只要蒋叁能够愿意呆在她身边，他就不在乎。
或许，沈旺当初也这么想过吧。
蒋叁带着臧凉去坐了公交。
因为今早是直接打车，所以臧凉倒没有怎么体会过番广这上下车都需要打卡的公交模式。
蒋叁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笑，莫名有种当初第一次带沈旺出门的错觉。
说起来确实是如此，两个人真的很像，不过沈旺乖顺的时候会像一只持靓行凶的怪猫，而臧凉却是至始至终都弥漫着一种温和的衰感。
这种差别其实在很久之前蒋叁就多少感受到过，这也是为什么她始终无法平和地将沈旺与臧凉划上等号。
她是因为初时见面时，从对方身上窥到以往那个人的影子，所以才决定出手，然后深陷进去的。
但陷得越深，她就越发知道，对方不是他。
沈旺身上那些因为日益长大，而逐渐隐藏不住的肆意张扬，自信跋扈，骨子里的好胜心，这些东西都跟原本的臧凉完全不一样。
说到底，蒋叁喜欢的，就是臧凉那种温吞得仿佛白水一样的个性。
他渴求平淡，渴求安心，渴求能够隐在人群里，成为芸芸众生中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一个。
他会去努力追求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倘若那东西让他觉得不舒服，他就会离开。
这点就跟沈旺完全不一样。
蒋叁将头抵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的雾气。
熟悉的街道，43路公交，沈旺在时，两个人常常一起从门口坐到终点站，然后吃那碗正宗的重庆小面。
沈旺知道她一直爱的是臧凉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沈旺这种人，就算是明白自己并不爱他，也必定会继续坚持下去的。
因为他心里，有比得到她专一的，真正的爱，更重要的事。
而这事，势必是要经过她的手，帮他铸就的。
臧凉撞了撞她的肩膀。
“在想什么？”
蒋叁毫不客气地撞了回去。
“想男人。”
臧凉不以为然：“朝思暮想十年的优质男性就坐在你旁边，还用想什么？直接扭过头来看就行了。”
“哦哟~”蒋叁怪叫了一声。
臧凉被她阴阳得有些气闷，于是转移了话题：“这路公交你常跟沈旺坐吗？”
“何出此言？”蒋叁没料到他可以这么料事如神，“某人不是说自己不介意那些吗？现在追问几个意思？”
“跟你强行找话题而已，”臧凉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故意戳你的痛楚，你嘴里大概一句实话都不会有吧？”
“你也太对自己没自信了，”蒋叁伸手摸头以示宽慰，“放一万个心，对你我是绝对不会撒谎骗人的。”
臧凉气极反笑：“你要不要我现在掰掰手指数一数你在我面前跑过多少火车？”
蒋叁打着哈哈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所幸平安岭下一站到站，蒋叁立即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下车下车——”
她简直如蒙大赦。
臧凉抱臂看着她，一路跟着下车，看她能耍出些什么花样。
蒋叁不去理他，直接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似乎不太担心臧凉会罢工没再跟上。
饶是如此，往前迈了几步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做贼心虚般地偷看身后人的脚步。臧凉猜出她的心思，笑了两声，直接快步跟上，然后牵住了她的手。
“这样行了吧，老板，”他说，“放心，我不会走丢的。”
蒋叁红了脸，想要甩开他的十指紧扣，却被握得更紧，于是面上发涨：“无耻——”
臧凉得寸进尺，躬身在她脸颊边上亲了亲。
“牵我自己证书上板上钉钉的老婆，名正言顺。”
“少拿证书说事，”蒋叁道，“我发现了，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布局者终将入局，”臧凉十分坦诚，“最开始我确实对您没有非分之想，但奈何情不自禁，被您的魅力征服，现在向您俯首，请您原谅。”
蒋叁开始彰显大度，表示知道了跪安吧。
臧凉嗻了一声，两人继续向前。
不过臧凉还是非常好奇，于是忍不住发问：“老婆大人，请问我们现在要去的到底是哪里？”
“领略北城风光，”蒋叁道，“要了解一个城市，最有效的方法往往不是靠那些被旅宣推烂了的热门打卡景点，而是街边巷尾的建筑，胡同，生活气息满满的犄角嘎达。我都在这儿呆了多少年了，听我的没错。”
臧凉忙道不敢，当然都是听您的吩咐，只是多少好奇这犄角嘎达到底是有多远，他这四体不勤的恐怕没办法跟陛下这种能日行千里的体魄相提并论。
蒋叁闻言又是一阵讥讽，同时语重心长，小同志你这也才刚过而立之年，怎么能这么放任自流在体态建设上摆烂呢？男人发胖是很致命的，本来就不怎么讲究个人卫生，若是形体都变得臃肿了，那孤要你有何用？
臧凉立即指天发誓自己饮食作息非常良好且规律，除非傍上大款每天胡吃海塞酒池肉林，发酵变馒的概率还是极低的。
继而又去好心提醒陛下，这日日抽烟和酗酒的恶习能择日改否？不然小的担心陛下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蒋叁呸了一声，说圣体之事哪是你能置喙的？该干嘛干嘛去，后宫不得参政，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遂识相闭嘴，跟着蒋叁一路到处乱晃，也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幸而蒋叁也不是那么爱折腾的人，没拐几个弯，已经进了一个胡同口，停在一个大院铁栏门前，然后蹲了下来，轻轻咗了几声，跟唤狗似的。
没等多久，就看见绿化带里有窸窣声响传出，臧凉耳朵一动，便看到里面钻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蒋叁蹲在旁边笑着去揉那野猫的头，笑得非常慈眉善目，臧凉这才发现这小巷子里藏的竟然不只有一只猫，院子里面横七竖八还躺了许多只，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野猫太阳浴场。
“这又是什么道理，”臧凉说，“这些不会都是你养的吧？”
“我哪有这服气，”蒋叁搔得那狸花直接倒地翻了肚皮，“要不是我过敏，我铁定把它们都逮了回家好好养着，总好过天天在这里流浪，抓鸟啃树，破坏生态环境。”
臧凉看出这些猫都是剪了耳朵的，于是也大概猜出这是tnr的项目。
（TNR：动物保护团体的一种手法，即抓捕，绝育，放归。）
“都是你做的？”他也蹲下，试图去摸摸那猫的耳朵，可偏偏一副万人嫌的样子，那猫一看到他就咕噜一转直接跑了，让他非常气闷，“原来你这么喜欢猫。”
“喜欢啊，”蒋叁道，“死宅画家人手一只猫你还不知道吗？可惜我这哮喘和过敏，养不了宠物。只能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呗。”
“你过敏严重到什么程度？”臧凉看着她直接顺手从旁边又捞起一只蹿出来示好的长毛大橘，放在膝盖上反复揉捏，“这种亲密接触没问题吧？”
“安心啦，”蒋叁道，“就是偶尔会有点荨麻疹而已，抽血检查是说猫狗过敏，但荨麻疹其实是高中时候就有了的，我怀疑是某种神经性元素，比如我专心致志想象一些比较恶心的画面以及虫子的时候，就会起疹子——”
“你这也太玄学了，”臧凉感慨，“但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好像总是做任何事都朝前别人一步。这是TNR吗？你一个人在做？”
蒋叁讶异：“你竟然还知道TNR了？”
臧凉尴尬：“以前曹演也做过…….”
“诶哟喂，”蒋叁开始阴阳怪气，“看来你的喜好还是从一而终，我不会是你随便从人海里抽到的一个你前妻的替代品吧？”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这种找替身的事的，”臧凉咬牙切齿，“而且那不是前妻，你老篡改我的历史。”
蒋叁根本不理他，举着猫爪子继续对他进行诽谤攻击：“是的是的，不是前妻哦，是前未婚妻~”
臧凉坐在旁边石阶上看她，继而一笑：“我把这当做吃醋了。”
“少胡搅蛮缠，”蒋叁立即道，“说实话我对你那些过往没有什么太多纠缠的兴趣。”
“我知道，”臧凉淡淡回答，“所以我也只是借力打力而已。”
蒋叁怕他多想，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把猫放下，看着它一溜烟跑了，在两米外的地上打了个滚，非常惬意的样子。
“我也不是不在乎你的意思啊，”她说，“我只是不喜欢去纠结那些木已成舟的细节。若是你在我面前大肆抱怨你的前任，我倒会觉得有点过于虚伪了，军令状的意思。毕竟只要在一起过，哪里会没有爱呢？可那些都不是长久的。”
“你的感情观还是比较成熟的，”臧凉道，“不过越是这样才越让人猜不透你的底线和原则在哪里。”
蒋叁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这种东西还需要去猜吗？遵纪守法，保持忠诚，互相理解，互相信任，我还以为这是世界上所有人交往的基本准则。小臧，这种东西还需要提前告知吗？看来你的思想觉悟很有问题。”
臧凉耸了耸肩：“前面几条倒还好理解，互相理解这点，如果要仔细分析，就是千古难题了。”
蒋叁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句：“你只要把对方当成跟你一样人格平等的人，就可以好好理解了。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无理取闹的神经病。”
臧凉不敢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