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此地也有这个阵法?”

    纪明容推开石块,细细勘验。

    “锁链上的这些图案,似乎是某种文字?”

    一双冷白大手越过纪明容手腕,轻点符文。

    “是魔文。”

    长庭从纪明容肩后探出,嗓音低沉沙哑,带着莫名的蛊惑。

    “魔文?上面写了什么?”

    纪明容好奇地回头,却发现他用鼻尖轻蹭着自己的发丝,像一只餍足的大猫。

    “不知道,看不懂。”

    回答得真干脆。

    纪明容用手抵住他凑上来的脸,有些哭笑不得,“那你信誓旦旦地说这是魔文?”

    他侧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她手掌内落下一个吻。

    半魔的夜视能力很好,他满意地看到纪明容微红的耳尖,以及染上些薄怒的眉眼。

    “唔,父亲给我的长命锁上,就有这种文字。”

    长庭虽在狂化期,却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颈间红绳一扯,他随身携带的长命锁就落到纪明容掌中。

    银制长命锁仍带着他胸口的温度,纪明容借着溶洞里的微光,模糊地辨认出了几个类似的文字。

    “难道布阵人是魔种?”

    “阵法来自魔域不错,但布阵人不一定是魔种。”

    长庭卷起纪明容脑后的碎发,唇边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何意?”

    纪明容回身望他,却发现那双血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深邃而炽热,仿佛能穿透灵魂。

    “仙洲世族有时也会使用魔族阵法。”

    长庭的脸颊隐于暗处,平淡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冷冽。

    “用来做甚?”纪明容靠近长庭,脸上颇为好奇。

    周围昏暗的光线没有湮没她明亮的双眸。

    漂亮、干净、纯粹。

    仿佛是世间最纯净无暇的白玉。

    长庭叹了口气,大手抚上她的双眼,羽睫在手掌中扑扇,如同脆弱的蝶翅。

    “别那样看我,明容。”

    她不应该知道那些肮脏卑劣的手段,更不应该知道他曾在那些阵法的折磨下苟延残喘、尊严尽失。

    “长庭,你在发抖。”

    纪明容伸出指尖,轻点长庭手背。

    “无事,夜里风凉。”

    他嗓音沙哑难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胸口艰难挤出。

    手掌已经放下,纪明容发现他瞳中的血红已尽数褪去,之前轻佻狂狷的神色也消失不见。

    看来狂化已经暂时被压制住了。

    纪明容看着他唇上的齿痕,伸手抚上额头,“还好吗?”

    见她担忧,长庭抿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刚想起身,便头晕眼花地向前栽倒。

    纪明容眼疾手快地扶住长庭,将他的下巴搁在肩上。

    “慢些,别逞强。”

    见长庭情况不好,纪明容先用留影石将那图案记录下来,随后运起灵气,带着长庭遁出溶洞。

    她捡了条近道,从密密匝匝的古藤树中穿行而过。

    夜晚静谧,一阵窸窣声从随着寒冷的夜风吹来。

    纪明容敛眉,和长庭对视一眼,二人跃至高处的枝干上,隐住身形。

    怨鬼模糊又扭曲的黑色身影碾过枯枝,弥散出一股焦糊腥臭的味道。

    “望这怨鬼所走的方向,似乎是那溶洞?”

    待那怨鬼走远,长庭探头出声,面带疑惑。

    纪明容似乎想到了什么,沉下眉眼。

    “或许是,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先送你回去要紧。”

    二人回到竹屋时,已是夜色阑珊,星河满天。

    一切安顿好后,纪明容摩挲着留影石,琢磨着今日之事,越想越觉得蹊跷。

    南坡那日,那个阵法周围也出现了怨鬼。

    是巧合吗?还是阵法本身就与怨鬼有关?

    阵法、怨鬼、魔文……

    等等……魔文!

    纪明容神色一亮,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上古禁咒总集。

    拉开卷轴,上面是各类术法目录,分为【杀】【卫】【符】【罡】【召】五类。

    纪明容点开【符】字部,几番寻找后终于在末尾找到了几例魔族符文。

    拿出留影石一一核对后,她发现【符】字部里的【束魂】禁咒里便有相同的魔文图案。

    旁边还配有一行文字解释,“束魂禁咒,其用在于拘禁魂灵,束缚其行。”

    “其束缚之力甚强,非轻易可解。”

    相比于其他禁咒的长篇大论,这解释就显得十分简洁,或许是此禁术来源于魔族的缘故,编纂者不甚了解,只作草草解释。

    可越潦草,纪明容就越狐疑。

    此等冷门禁咒,怎会有人知道?

    不仅如此,此人还将禁咒与阵法相结合,其目的又是什么?

    纪明容握着那卷轴,研究了一晚上,第二天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眼底还带着一圈青黑。

    祁隐坐在摇椅上,悠闲地看着医书。

    见她头发凌乱、神情恍惚的样子,不由得嫌弃道:

    “昨晚干嘛去了?头发也不挽。”

    纪明容下意识地找了找木簪,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簪子早被长庭踩坏,丢在溶洞里了。

    无法,她拿起一根发带,一边挽着长发,一边随口问道:

    “长庭去哪儿了?”

    摇椅稍有停顿,发出咯吱的声响后,祁隐启唇道:

    “可能昨天干活累着了吧,现在还没起。”

    “是吗,我看昨日他只研磨了些草药,倒也不怎么辛苦。”

    祁隐心中漫上些躁意,但却厚着脸皮继续扯谎。

    “谁知道呢,他身子孱弱得要命。”

    “别管他了,你今日还未晨练。”

    以往这个时候,纪明容会心不在焉地应一声,然后开始练剑。

    什么事情都比不上她的剑道。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祁隐觉得自己的扯谎功力又深厚了几分。

    内心的得意还未散去,祁隐便敏锐地发现四周静的可怕。

    没有长剑的破空声,也没有竹叶碰撞后的窸窣声。

    只有纪明容站在原地,沉默的眉眼带着点无奈,“祁叔,你究竟还要瞒我到几时?”

    “他近日魔力大涨,是否和你有关?”

    祁隐躲不过她的视线,干脆把身子一扭,颇为孩子气地缩在摇椅中,气呼呼地说道:

    “我可没逼他,是他自己求我,求我帮他化解体内那道雄浑的魔气!”

    “会狂化的事情他知道,我也给了些药丸帮他纾解,其余的痛苦,他得自己扛!”

    纪明容从他的言语间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为何你会答应帮他?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听到这话,祁隐像只炸毛的猫一样从摇椅上跳起来。

    “将我说得像个挟恩图报的卑劣之徒!”

    “我不也救了你吗?我何尝乞求过回报?”

    纪明容一手拿着竹篾,一手指了指东边的杂物间。

    “医书,我收拾的。”

    然后又指了指西边,“厨房,我帮忙修的。”

    “正厅屋顶的那个窟窿,我补的。”

    “还有……”

    “行了行了,这些东西我动动手指就能弄好。”

    纪明容闻言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我瞧您这手指也动了十多年了,要不您先治治自己的懒病?”

    祁隐被她堵得无话可说,眉宇间竟涌上一丝委屈,坐在台阶上嘟囔道:

    “这挖苦人的劲儿,简直跟你师父一模一样。”

    “师父?您认识先师云莲?”

    纪明容放下竹篾,神情有些怔愣。

    祁隐神色晦暗,见她缠将上来,又将话题引回长庭身上。

    “我答应帮那小子,条件就是他得帮我试药。”

    “试药?”

    祁隐偷偷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道:

    “替你重塑灵脉的那几个法子,我并无五成把握,遂动了在他身上试药的念头。”

    纪明容怔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若试药不成功呢?”

    “非死即残。”

    “那便不试。”纪明容不假思索地答道。

    祁隐站起来冲到她身前,脸上的表情有些可怖。

    “你的灵脉虽恢复了七七八八,但却永远无法破境。难道你就想用七境的修为,去斩杀九境的仇人?”

    “简直是天方夜谭!若想复仇,便只有这一个办法。”

    他抓住纪明容的肩膀,想让她收收那没用的善心。

    “明容,想想纪家那些人,难道你要让他们含冤而死吗?”

    听到死去的修士,纪明容眉眼微动,但却冷静地拂开祁隐的手臂。

    “这是两码事。”

    “好!我不拿他试药。”祁隐和她僵持了半晌,终于妥协了。

    “别人也不可以!”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纪明容抓住他的衣袖,神情认真严肃。

    “用他人性命换来的修为,我受之有愧。”

    她后退一步,朝祁隐深深一拜。

    “灵脉一事还请您再想办法,如若无路可走,明容就以七境赴死局。仇人,能杀一人便是一人。”

    见祁隐仍想和她理论,她运起灵气,往竹林深处走去,只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祁隐站在原地,扶额苦笑了一阵,随后拿起腰间悬挂的玉佩 ,轻轻摩挲着,语调带着些许怀念。

    “云莲啊云莲,你这徒弟,跟你一样倔。”

    那厢,纪明容虽灵脉难塑,内心却并无多少绝望。

    因为绝望对她此刻的处境并无助益。

    秦牧川的背叛让她学到了很多。

    逃出生天后,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直在想他背叛的理由。

    想得多了,也就悟了。

    背叛就是背叛,这是事实,不必为他找理由。

    就像,复仇就是复仇,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灵脉难塑、不能破境,不是阻碍她复仇的理由。

    她捡了块干净的地方打坐调息,灵气运行一个周天后,便开始练剑。

    剑光如电,破空之声清脆悦耳,每一击都蕴含着开山裂石的力量,却又在即将触及周围景物时巧妙收势。

    清晨的天空泛着一抹奇异的紫色,昆仑诸峰上的云彩分散成细碎的流光。

    也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光芒突然划破天际,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

    光芒所过之处,云层被点燃,血红一片,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征兆。

    纪明容似有所感,猛然收剑入鞘。

    光芒坠于某处山峰,激起的余波吹飞了她脑后的发带。

    她眯着眼睛,恍惚间觉得地面晃动不止,抬头一看,天空中盘旋着杂乱的飞鸟,啼叫声尖锐又急促。

    此等异象,难不成……

    她一惊,连忙折返,准备回去找祁隐商讨,却在竹屋门口看到燕丹栖和她的十二魔兵。

    女子漂亮的丹凤眼一转,语气随意慵懒,话语中的内容却重若千钧。

    “昆仑秘境,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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