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秘境要开启的消息,只花了半个时辰,便从昆仑传到了仙都。

    在此后的七日内,仙洲大大小小的世族,都举家驻扎到偏远的昆仑边陲小镇,安宁镇。

    原因无他,只因安宁镇是唯一一个背靠昆仑主峰的乡镇,如若发现秘境入口,更方便行事。

    对于世族来说,找到秘境入口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抢占先机,快人一步。

    “听说没有,仙都谢家昨日已到安宁镇。”

    一摊贩趁面摊没人,便与一玉石商铺的老板攀谈起来。

    “这速度可真够快的。”卖玉的杨老板摇了摇折扇,咂嘴道。

    “可不吗?我一朋友是相象师,昨儿被请到谢家去了,进去便看到二十多位同行跪在正厅,摆阵的摆阵,画符的画符,只为测出秘境的最佳入口。”

    “唉,他今早来吃面的时候,瞧着瘦了一大圈。”

    杨老板冷然一笑,“为了占先,那些世族惯会将人当牛马使唤。”

    听到这话,摊贩慌忙摆手,“噤声!你店里还有客人呢!”

    杨老板呆呆回头,只见一高瘦青年站在柜台前,眼睛盯着一块白玉,一动也不动。

    青年身姿挺拔,瞧着气度不凡,像是从仙都出来的世族少爷。

    杨老板冷汗直冒,顿觉不妙,便腆着笑脸迎了过去。

    “客官要看点什么呢?”

    背影芝兰玉树的青年转头,露出一张寡淡又平凡的脸。

    见此,杨老板轻呼出一口气,笑意更真实了。

    “客官好眼力,您瞧中的白玉可是店里的好货。”

    长庭敛眉,沉声问道:“这玉能雕吗?”

    “当然,当然!您是要做玉佩吗?”

    “做簪子。”长庭轻声道,眼神闪过一丝愧疚。

    明容的簪子被他踩坏了,他得赔她一个。

    杨老板露出一个心照不明的揶揄神色。

    “美玉配美人,这玉做簪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多少钱?”

    “我瞧您诚心想要,10晶石即可。”

    长庭摸着兜里的5个晶石,面上有些为难。思来想去,他将所有晶石放在老板手中,郑重其事地对他说:

    “此为定金,我七日内筹来剩余钱财,您一定帮我留住这玉。”

    说罢,他留恋地瞥了那玉石一眼,拱手道谢后跨出店门。

    杨老板站在原地,瞧着他腰带后别着一根竹箫,灵光一闪,连忙喊住他。

    “香茗楼最近来了位贵客,说想听什么洞箫雅乐,能入她眼者受重赏,客官可以去试试。”

    杨老板指了指不远处飞檐翘角、石狮镇守的高楼,乐呵呵地说道。

    “贵人?仙洲来的?”

    长庭侧身,摆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向店主打探道。

    “是呢,听说,是谢家那位大小姐。”老板悄悄靠近长庭,压低声音道。

    谢莞?她居然也来了?

    他还以为,像安宁镇这种穷乡僻壤,金贵无双的大小姐可万万不会踏足。

    这也说明,谢家对此次秘境之行十分在乎,否则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或许,去香茗楼能打听到更多情报?

    思及此处,他不再踌躇,只是转身对老板嘱托道:

    “多谢老板提点,我去一试,待会儿若有位黄衫女子问我行踪,您便如实相告。”

    香茗楼建成已有些年头,长庭甫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茶香。他向店小二说明来意,那人便将他引至顶层的雅间。

    门口立着两位魁梧修士,一人背着弓箭,一人拿着双刀,气势凛然。

    二人推开门,长庭便看到一副山水屏风横亘在眼前,墨色深浅间,一道倩影忽隐忽现。

    谢莞支着下巴,语气难掩倦怠,“会吹什么曲子?”

    长庭垂着头,可以将嗓音压得粗哑,“大人想听什么?”

    “只要不是昆仑的嘲哳之乐,你吹什么都可以。”

    “即使为昆仑曲调,在下也有办法让它入您之耳。”

    谢莞立起身子,裙角的金线牡丹闪着细碎的流光。

    “呵,口气倒不小,若不能入耳,你便从此处跳下去,如何?”

    她指着窗口,指尖的丹寇鲜红欲滴,透过屏风看倒像一枚椭圆形的血点。

    长庭对她的威胁之辞置若罔闻,只从腰带后拿出竹箫,默默吹奏起来。

    乐曲初起,如一缕清风拂过荒凉的古道,带着几分寂寥与苍茫。

    谢莞眉心微动,慵懒的神色带了几分认真。

    这首《关山月》她曾听别人吹过,苍凉的调子也压不住吹奏人的肤浅和贪婪。

    可面前这人不一样,调子虽然孤寂哀愁,但多了几份坚韧和眷恋。

    她闭上眼睛,蓦然想到了月下的荒原,冷寂又温情。

    一曲毕,她抚掌轻笑,隔着屏风,细细打量长庭眉眼。

    “你是仙都人?”

    长庭握着竹箫,不卑不亢道:“家在安宁镇,曾在仙都学艺。”

    “为何又回来了呢?”

    “思乡心切。”

    谢莞挑眉,“怪不得,一首异域边曲倒吹出几分眷恋。”

    她瞧长庭神色淡淡,宠辱不惊的样子,便越发欣赏。

    “秋月,给他100晶石。”

    长庭接过侍女递来的锦囊,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到谢莞说道:

    “若你跟在我身边,回去后便为谢家乐府的首席乐师,月银上千。”

    长庭心下一慌,连忙作揖,“多谢大人抬爱,在下学艺不精,受之有愧。”

    谢莞拧起眉毛,疑惑道:“我看你囊中羞涩,经济拮据,为何不答应?”

    长庭重重地闭了闭眼,随便扯了个理由推脱。

    “在下刚成亲,又遇父亲重病,此时不可抛妻弃父,一走了之。”

    谢莞朝后一靠,话语如叹息般轻柔,“是吗?我瞧你愣头愣脑的样子,不像是有家室的男子。”

    轻飘飘的话语蓦地停顿,再次启唇,眸中便多了几丝冷意。

    “莫不是,你说谎话诳我?”

    柔软的棉花中暗藏尖利的毒刺,稍不留神便一命呜呼。

    长庭握紧竹箫,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清风吹动檐角的挂铃,清脆悦耳的声响却被门外嘈杂声压下。

    “夫君,夫君,你在里面吗?”女子急促的叫喊声骤然响起。

    是明容乔装后的音色。

    长庭猛地回头,刚要往门那边冲去,却被侍女拦住去路。

    门一打开,便看到一修士将刀架在明容脖子上。

    “你夫人?”谢莞不知何时站在了屏风后面,语气幽森。

    长庭点头,还未曾说话,谢莞便放纪明容进来。

    “夫君。”

    纪明容快步走到长庭面前,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掌心。语气虽担惊受怕,但眼神却十分警惕。

    “无事。你怎么来了?”

    长庭任由她握着,平淡的眉宇掩不住眼底的眸光和温柔。

    “看你好久没回来,有些担心。”

    她抬手,理了理长庭的衣襟,余光扫过雅间里的一桌一椅。

    刚刚听杨老板说长庭到了这茶楼,却没想到在此处遇到谢莞。

    她动了点灵力,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见谢莞发难,便出面帮忙圆谎。

    谢莞看着他们二人举止亲昵,心中的怀疑消了几分。

    “你们二人,成亲多久了?”

    纪明容轻轻勾了勾长庭的小指,笑着答道:“已逾三月。”

    目光在黄衫女子周围逡巡着,谢莞恍然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熟悉。

    “怎么认识的?”

    这次换长庭回答了,“青梅竹马,自幼相识。”

    不知是哪个词语触动了谢莞,她脸上的笑意变得深邃幽昧。

    “青梅竹马,真好啊。”

    “我认识一个人,她自小便与自己的竹马订婚。”

    眉心跳了跳,纪明容虽然知道谢莞要说谁,但还是假装好奇地附和道:

    “想来他们二人感情甚笃,也算是一段金玉良缘。”

    话音刚落,谢莞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似有讽刺,又有些微不可察的落寞。

    “良缘还是孽缘,谁说得清呢?”

    身着名贵锦缎的女子罕见地沉默了好久,脸上的容光逐渐褪去,露出金玉外壳下真实的皮囊。

    风铃打过瓦片,冷浓馥郁的香气从门外传来。

    长庭的掌心被抓得有点痛,转过头来,却发现纪明容脸色刷白,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沉郁之色。

    熟悉得令人作呕的零陵香扑鼻而来,纪明容死死盯着面前的鹤纹衣摆,藏在衣袖下的骨节被捏得发白。

    桑织缎划过地面,细腻的纹理如同起伏的波澜,粼粼冷色将人衬得清冷高雅。

    秦牧川双手交叠,食指上的赤鹰家徽红如残阳。

    “这里好生热闹,谢大小姐不介意我来凑凑热闹吧。”

    谢莞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下一秒,她露出那种公事公办却不会得罪人的微笑。

    “怎会,我在这儿听故事呢。不知平泽君感不感兴趣?”

    “哦?什么故事,说来听听。”语调淡漠,听起来倒是毫不在意。

    “当然是,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的故事啊。”

    上扬的语调带着些俏皮,宽大的袖口挡不住谢莞快意的神色。

    站在秦牧川身边,纪明容看见他颊侧的肌肉忽而凹陷,指节咯吱作响。

    从小在一起长大,纪明容对秦牧川的脾性再了解不过。

    他很生气,几乎到了暴怒的地步。只不过碍于面子,只能生生挨着怒气。

    平复情绪后,他再次开口,语气冷似山巅冰雪。

    “我以为你想讨论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他分出一个眼神给身旁的纪明容和长庭,话语中的不耐和烦躁已经懒得掩饰。

    “让他们滚!”

    见他如此,谢莞索然无味地对纪明容二人摆了摆手,“你们走吧。”

    纪明容和长庭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要讨论的,多半和秘境入口有关。

    离开之时,她假意绊倒,手掌扶着屏风边框。

    一只灵音虫顺着指尖爬出,钻到了屏风边缘的小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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