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郑夏冰定了定心：“谢谢您帮忙开门。”
她慢慢地转过身，确保自己不会碰到身后的村民。
她的动作确实很慢，可是视线里的变化却很突然，煌煌的明亮乍然冒出一团黑，占据视线中心，古怪的、震颤的阴影，仿佛黑泥在翻涌、满溢、干涸，污浊之下是翻腾缠绕的人形，分不出手和腿，只有一张张被拉伸扯裂的皮能拼凑出痛苦嘶吼的脸。
她甚至能感受到这阴影的温度，阴凉的，瞬间渗透她的眼球。
郑夏冰迟钝地意识到，这是眼睛。
村民的眼球和她的眼球正贴在一起，那诡异的阴影正是对方的瞳孔。
她吓得瞳孔一缩。
紧黏着她的那对眼球里顿时兴奋地尖叫起来，人形被碾碎成粘稠混浊的沫，涨满瞳孔，又瞬间爆开，掺着笑声从四面八方朝她“爬”过来。
郑夏冰捏紧宣传单，死死地抑制想要后退的欲望。
那些拖曳着长长黑色粘液的碎沫载歌载舞般钻进她的瞳孔。
她的视线却骤然亮起，光亮像密针一样挑破她的眼膜。
“郑小姐，累了吧，我带你回房间休息？”
村民站在门边，望着她，面带微笑。
郑夏冰的喉咙忍不住阵阵痉挛，只能先呼出口气，才能发出声音：“好的，谢谢您。”
“郑小姐真是客气了，”村民朝她走了过来，带她走向跟昨天一样的庭院。
郑夏冰的脚步有些缓慢，一是因为刚才的经历，二是她想再看看整个房子。
昨天走的时候，她当然已经看过一遍了，其他人想必也观察过，但他们今天都没有提到房子，除了那条怪异的走廊，显然跟她一样，也没有看出什么东西。
不过，村史馆也是这样。
——越是平静无波、其貌不扬，越是潜藏危机。
所以郑夏冰的视线再次看向了周围。
她在心里大致绘制了这栋房子的布局，看围墙稍微有点像二进四合院，被石屏后的间房分成了前院和后院，只是前院似乎比后院要宽敞一些，而且游廊除了环绕后院一周，还向两边延伸，形成那条无止境般的长廊。
‘……十七、十八……’
郑夏冰看到了那条长廊。
果然如她感受的那样，前院比后院要大。
不过跟昨天比，好像小一些。
郑夏冰有点不确定：难道是一天比一天小吗？
但是房屋变小是为了什么呢。
而且她没数错的话，里面的距离比外面要长——从这里的走廊跑到曾乌垌那边的步数比从那边的门口到这边的门口的步数要多。
‘为什么？’
‘也许走廊不是直的吗？’
郑夏冰看向了那些装饰般的假山奇石、石桌石椅，这些石头的质感看起来跟外面的石雕一模一样，没有雕刻栩栩如生的人形，也似乎不会动。
只是她想不明白，这无山无水的村子里为什么到处都是石头。
她的视线微微向下。
……她的心脏猛然一缩。
‘没有影子，和石雕一样！’
她忍不住也看了看自己和村民的脚下，他们的影子像泡胀一般斜斜地投映着。
大概是她的动作有些明显，旁边的村民望了过来：“郑小姐？”
郑夏冰攥紧了手里的宣传单，发硬的纸壳几乎要戳破她的手心，才让她稍稍冷静：“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一定是今天游览累到了。”他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摆，胀大的轮廓分不出头和身体，像在搞怪逗乐的小丑，却又因为这分滑稽下的危险，而涌生出更深的恐惧。
“对，我，我确实有点累。”
郑夏冰的声音在发颤。
她刚开始以为自己是被吓到了。
但是，她的头开始发晕，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变得浅淡，几乎分不清前后左右，脚步忽深忽浅。
她竭力保持方向，按照记忆的路线朝房间走去。
但是她甚至感觉不到地面的存在，像是踩在沼泽中般，腿被束缚着，越走越深，直到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才发现她的腿已经折断了，因为太用力而扭曲，断裂的骨头戳破了皮，淋淋漓漓的黏血。
她没有摔倒，她还在继续走。
“郑小姐，房间在这边。”
“……好的。”
郑夏冰勉强辨别出村民的方向，依然咬牙往前走。
“郑小姐，怎么了？你是看不见了吗？”
村民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郑夏冰感觉这声音像是直接在神经上响起来一样。
她看不清也感受不到村民的存在，恍恍惚惚间，脑袋一阵阵沉重。
她却猛然反应过来，就像一开始在门口那样，村民现在就在她的面前，跟她紧紧贴着，在腐蚀、在同化。
或许村民正顺着她裂开的颅骨往里钻。
她不确定这是事实，还是恐惧深入骨髓后自我想象的幻觉。
“我能看见，我，只是太累了。”郑夏冰长长地叹了口气。
心里的数字正好数到了，她用力抬脚，稳稳踩在阶梯之上。
一步，两步，三步。
三个台阶。
一步不错。
在片刻的寂静后，村民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就好。”
声音不再近到如同在脑中响起，而是恢复到了身边。
仿佛他一直陪着郑夏冰在往前走。
郑夏冰又走了两步，抬手，碰到了门环，还没用力，门便朝里打开。
“郑小姐，到了，你好好休息。”
郑夏冰冲他笑了笑：“好的，谢谢您。”
她抬脚，跨过门槛，走到房间里，正准备关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道：“请问，现在几点了？”
“我也不太清楚呢，因为没戴表。”
“那好吧，还是谢谢您了。”
说完，她稍微等了一会，仿佛才意识到不对，将身子转动，视线才转向村民的方向。
村民还是笑着，站在门口：“郑小姐客气了，应该的。”
郑夏冰抿了抿嘴唇，局促般笑了笑，关上了门。
她一步步往后退。
‘跟刚才一样。’
直到退到了桌边。
‘但是没有攻击我。’
她确定好位置，坐在椅子上。
‘所以不是因为我看不见，而是害怕我看见。’
她的晕眩越发严重。
她攥紧手里的宣传单，哪怕濡湿的触感非常明显。困意依然不受控制地蔓延，直至她失去所有的力气，陷入沉睡。
在彻底睡着或者清醒时，她听到凄厉的惨叫。
——死了。
她慢慢地转过身，确保自己不会碰到身后的村民。
她的动作确实很慢，可是视线里的变化却很突然，煌煌的明亮乍然冒出一团黑，占据视线中心，古怪的、震颤的阴影，仿佛黑泥在翻涌、满溢、干涸，污浊之下是翻腾缠绕的人形，分不出手和腿，只有一张张被拉伸扯裂的皮能拼凑出痛苦嘶吼的脸。
她甚至能感受到这阴影的温度，阴凉的，瞬间渗透她的眼球。
郑夏冰迟钝地意识到，这是眼睛。
村民的眼球和她的眼球正贴在一起，那诡异的阴影正是对方的瞳孔。
她吓得瞳孔一缩。
紧黏着她的那对眼球里顿时兴奋地尖叫起来，人形被碾碎成粘稠混浊的沫，涨满瞳孔，又瞬间爆开，掺着笑声从四面八方朝她“爬”过来。
郑夏冰捏紧宣传单，死死地抑制想要后退的欲望。
那些拖曳着长长黑色粘液的碎沫载歌载舞般钻进她的瞳孔。
她的视线却骤然亮起，光亮像密针一样挑破她的眼膜。
“郑小姐，累了吧，我带你回房间休息？”
村民站在门边，望着她，面带微笑。
郑夏冰的喉咙忍不住阵阵痉挛，只能先呼出口气，才能发出声音：“好的，谢谢您。”
“郑小姐真是客气了，”村民朝她走了过来，带她走向跟昨天一样的庭院。
郑夏冰的脚步有些缓慢，一是因为刚才的经历，二是她想再看看整个房子。
昨天走的时候，她当然已经看过一遍了，其他人想必也观察过，但他们今天都没有提到房子，除了那条怪异的走廊，显然跟她一样，也没有看出什么东西。
不过，村史馆也是这样。
——越是平静无波、其貌不扬，越是潜藏危机。
所以郑夏冰的视线再次看向了周围。
她在心里大致绘制了这栋房子的布局，看围墙稍微有点像二进四合院，被石屏后的间房分成了前院和后院，只是前院似乎比后院要宽敞一些，而且游廊除了环绕后院一周，还向两边延伸，形成那条无止境般的长廊。
‘……十七、十八……’
郑夏冰看到了那条长廊。
果然如她感受的那样，前院比后院要大。
不过跟昨天比，好像小一些。
郑夏冰有点不确定：难道是一天比一天小吗？
但是房屋变小是为了什么呢。
而且她没数错的话，里面的距离比外面要长——从这里的走廊跑到曾乌垌那边的步数比从那边的门口到这边的门口的步数要多。
‘为什么？’
‘也许走廊不是直的吗？’
郑夏冰看向了那些装饰般的假山奇石、石桌石椅，这些石头的质感看起来跟外面的石雕一模一样，没有雕刻栩栩如生的人形，也似乎不会动。
只是她想不明白，这无山无水的村子里为什么到处都是石头。
她的视线微微向下。
……她的心脏猛然一缩。
‘没有影子，和石雕一样！’
她忍不住也看了看自己和村民的脚下，他们的影子像泡胀一般斜斜地投映着。
大概是她的动作有些明显，旁边的村民望了过来：“郑小姐？”
郑夏冰攥紧了手里的宣传单，发硬的纸壳几乎要戳破她的手心，才让她稍稍冷静：“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一定是今天游览累到了。”他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摆，胀大的轮廓分不出头和身体，像在搞怪逗乐的小丑，却又因为这分滑稽下的危险，而涌生出更深的恐惧。
“对，我，我确实有点累。”
郑夏冰的声音在发颤。
她刚开始以为自己是被吓到了。
但是，她的头开始发晕，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变得浅淡，几乎分不清前后左右，脚步忽深忽浅。
她竭力保持方向，按照记忆的路线朝房间走去。
但是她甚至感觉不到地面的存在，像是踩在沼泽中般，腿被束缚着，越走越深，直到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才发现她的腿已经折断了，因为太用力而扭曲，断裂的骨头戳破了皮，淋淋漓漓的黏血。
她没有摔倒，她还在继续走。
“郑小姐，房间在这边。”
“……好的。”
郑夏冰勉强辨别出村民的方向，依然咬牙往前走。
“郑小姐，怎么了？你是看不见了吗？”
村民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郑夏冰感觉这声音像是直接在神经上响起来一样。
她看不清也感受不到村民的存在，恍恍惚惚间，脑袋一阵阵沉重。
她却猛然反应过来，就像一开始在门口那样，村民现在就在她的面前，跟她紧紧贴着，在腐蚀、在同化。
或许村民正顺着她裂开的颅骨往里钻。
她不确定这是事实，还是恐惧深入骨髓后自我想象的幻觉。
“我能看见，我，只是太累了。”郑夏冰长长地叹了口气。
心里的数字正好数到了，她用力抬脚，稳稳踩在阶梯之上。
一步，两步，三步。
三个台阶。
一步不错。
在片刻的寂静后，村民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就好。”
声音不再近到如同在脑中响起，而是恢复到了身边。
仿佛他一直陪着郑夏冰在往前走。
郑夏冰又走了两步，抬手，碰到了门环，还没用力，门便朝里打开。
“郑小姐，到了，你好好休息。”
郑夏冰冲他笑了笑：“好的，谢谢您。”
她抬脚，跨过门槛，走到房间里，正准备关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道：“请问，现在几点了？”
“我也不太清楚呢，因为没戴表。”
“那好吧，还是谢谢您了。”
说完，她稍微等了一会，仿佛才意识到不对，将身子转动，视线才转向村民的方向。
村民还是笑着，站在门口：“郑小姐客气了，应该的。”
郑夏冰抿了抿嘴唇，局促般笑了笑，关上了门。
她一步步往后退。
‘跟刚才一样。’
直到退到了桌边。
‘但是没有攻击我。’
她确定好位置，坐在椅子上。
‘所以不是因为我看不见，而是害怕我看见。’
她的晕眩越发严重。
她攥紧手里的宣传单，哪怕濡湿的触感非常明显。困意依然不受控制地蔓延，直至她失去所有的力气，陷入沉睡。
在彻底睡着或者清醒时，她听到凄厉的惨叫。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