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郑夏冰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睡着。
她在回忆村史馆的那幅画。
那幅画是泛黄的，但是现在仔细回忆，好像不是画纸陈旧的颜色，而是颜料，暗黄的颜料整个铺满，淹没周围环境，只有那些模糊人影是黑色。
难怪当时她看不清。
因为那些黑色人影手上拿的东西的形状被那仿佛铺天盖地般的暗黄色掩盖了。
越是回忆，那颜色就越是清晰，仿佛直接在郑夏冰脑中涂抹。
画中的人是快乐的，除了手固定不动，头、身体、腿都开始不同方向的摇晃。
有声音传来，一开始很微弱，窸窸窣窣，逐渐变大，她听得模模糊糊，只知道是笑声，是这些人在笑，他们在唱歌，不，是载歌载舞，温馨且浪漫。
大概意识到郑夏冰听不太清，声音越来越大。
为了发出这清晰响亮的笑声，他们的嘴巴也越咧越大，撕开嘴角，裂到耳边，直到下颌整个脱落，血肉被拉扯成黏腻的丝，笑声从痉挛的肉块里迸发，舌头被这响亮的声音震断，在宽阔黏腻的骨、肉的截面上跳动。
他们很快乐。
真的很快乐。
不由自主地，郑夏冰也感受了这份快乐。
那份暗黄在她的脑中旋转升腾，变得璀璨，填满她的心脏：多么令人喜悦的颜色，多么令人欢快的升腾。
于是，她的胸腔也震动起来，骨头扯动皮肉，都舞动起来。
她也开始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笑声越来越响。
她不是迎合。
她是真的感受到了快乐……
咚——
一切戛然停止！
所有的动作和情绪都骤然停滞，仿佛吊死在空中般的窒息。
郑夏冰猛地睁开眼睛。
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与眼中翻涌的恐惧和痛苦形成极大的反差。
好在她睁开了眼，也恢复了清醒。
她从桌上滑落，摔在了地上，因为坐下时她用戳出来的腿骨绊住椅子，所以她摔倒后，石椅也倒了，先是砸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又砸在了地面，形成了她所听到的那声闷响。。
郑夏冰艰难地爬了起来。
石椅砸断了她的几根肋骨。
她尽可能地做了准备：如果摔倒、疼痛都不能把她唤醒，就还有这响声。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手都是血，嘴角已经裂开，血沫在破烂管道般的喉咙里肆意，溅起点连点的疼。她的眼睛也往外暴凸，眼眶被筋肉胀开，凸起的青筋像树根一样缠在她的眼边。
好在她还能看见。
而且跟她想的一样，即便断掉的腿骨极为惨烈地戳到了外面，现在也已经恢复一些了，只是刚才摔倒的那一下外面那截骨头已经彻底断掉了，不过并不影响动作，其余撕裂的皮肉也大都愈合结疤，虽然她的眼睛很恐怖，但眼皮已经冒出来了，凝成了一层薄薄的肉膜。
她爬起来后，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慢慢躬身下去趴着。
断掉的肋骨在腹部戳来戳去，有点痒。
她又想笑了。
她又想起了画上那些开篝火晚会般欢快的人群。
幸好她忍住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太紧张，还是怎么回事，她的胳膊有点烫。
她正慢慢调整呼吸，门外突然传来村民的声音。
“郑小姐，你怎么了？”
郑夏冰没有回答，慢慢调整呼吸，同时捏紧了手中的宣传单。
“郑小姐，你醒了吗？”
又是一道声音。
有手落在了门上，门栓因为这微微的震动而发出细微的声响。
门缝在变大了
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郑小姐，你醒了吗？”
门外的村民又问了一遍。
他似乎意识到了郑夏冰是在装睡，声音变得更为响亮。
抓着门的手也慢慢聚合成爪，发出咯吱咯吱的噪音，门又被往里推，门缝更大了，门栓被撞得咚咚响
“郑小姐，你醒了吗？”
门被推得砰砰响。
声音变得疯狂起来，整个房间都似乎在震颤
“郑小姐！”
“郑小姐！”
声音一遍又一遍。
木头被抓断、崩裂，厚重的窗帘也被这股力量掀起，在墙上砸出啪啪的声响。
郑夏冰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她很紧张，她又捏紧了宣传单，然后慢慢挪动脑袋，慢慢地看向了门缝。
她已经做好了会看到一双恐怖的、窥视的眼睛的准备了。
但是并没有。
她看到的是努力挤进来的、鼓鼓囊囊的一条肉，手、脚、躯干都稀碎后压在一起，像绞肉机压出来的肉条，分散的五官在这条肉上不停地游走，可是门外还有手在抓、在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郑夏冰找到了他那没有舌头的两瓣嘴唇。
嘴唇上下吧嗒，发出凄厉的喊声。
“郑小姐！”
他把门缝堵得死死的，郑夏冰根本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样子。
‘只能掀开窗帘了。’
但是从桌子到窗户，还有好一段距离。
要是她这个行为触碰到绝对的死亡禁忌引发村民攻击的话，她不觉得这个宣传单能救得了她的命。
但是如果看不到外面的话，她就没法获得更多的信息了。
时间越往后，生存的可能越低。
她不想死！
郑夏冰的小腿逐渐绷紧，做好了冲刺的准备，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至少比直接冲到窗边的危险性小……
她，一点点、一点点地抬头，随着她的动作，门，还有墙，甚至是整个房间都在颤抖，在震动，村民发出尖啸般的喊声，癫狂兴奋，嘈杂的声音几乎要将她的脑袋搅成一锅浆糊，她的鼻子淌出一点点血，是浑浊的红，或许混了脑浆。
好在她还没死。
但是还不够。
郑夏冰整个坐直了身体。
村民的叫声已经越来越疯，她有点想呕吐，脏器争先恐后地往她的食道里涌。
她死死地咬着牙，慢慢地扭头，确保自己的脖颈不会因为这角度断裂后，她稳了稳这颗头，露出了笑容。
跟她在梦中时所看到的那些笑容一样。
她也发出了笑声，畅快的笑声，从胸腔一直到牙齿到眼睛都在震动的笑声。
村民发出了尖叫，不知道想挤进来还是挤出去，门被撑得发出嘎吱的响，门外的手到处在抓在拍，四面的墙翻江倒海似的摇晃起来，厚厚的窗帘像海浪似的掀起一层、一层。
郑夏冰从那掀起了一角看到了窗外。
窗户的材质很奇特，是半透明的，大概不是玻璃，透过这窗户的是大片大片游动的黄色，从上到下，像溢出来的浅淡黄色颜料，比画上的新鲜、明亮。
然后，越来越亮。
直到一切偃旗息鼓，安安静静。
门也恢复正常，那些恶心的肉不见了，门缝里透出明亮的光。
过了一会，外面又传来了稳稳当当的敲门声。
“郑小姐。”
礼貌、温和，还带着些许的焦急。
跟昨天早上一模一样。
郑夏冰还在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了。
她在回忆村史馆的那幅画。
那幅画是泛黄的，但是现在仔细回忆，好像不是画纸陈旧的颜色，而是颜料，暗黄的颜料整个铺满，淹没周围环境，只有那些模糊人影是黑色。
难怪当时她看不清。
因为那些黑色人影手上拿的东西的形状被那仿佛铺天盖地般的暗黄色掩盖了。
越是回忆，那颜色就越是清晰，仿佛直接在郑夏冰脑中涂抹。
画中的人是快乐的，除了手固定不动，头、身体、腿都开始不同方向的摇晃。
有声音传来，一开始很微弱，窸窸窣窣，逐渐变大，她听得模模糊糊，只知道是笑声，是这些人在笑，他们在唱歌，不，是载歌载舞，温馨且浪漫。
大概意识到郑夏冰听不太清，声音越来越大。
为了发出这清晰响亮的笑声，他们的嘴巴也越咧越大，撕开嘴角，裂到耳边，直到下颌整个脱落，血肉被拉扯成黏腻的丝，笑声从痉挛的肉块里迸发，舌头被这响亮的声音震断，在宽阔黏腻的骨、肉的截面上跳动。
他们很快乐。
真的很快乐。
不由自主地，郑夏冰也感受了这份快乐。
那份暗黄在她的脑中旋转升腾，变得璀璨，填满她的心脏：多么令人喜悦的颜色，多么令人欢快的升腾。
于是，她的胸腔也震动起来，骨头扯动皮肉，都舞动起来。
她也开始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笑声越来越响。
她不是迎合。
她是真的感受到了快乐……
咚——
一切戛然停止！
所有的动作和情绪都骤然停滞，仿佛吊死在空中般的窒息。
郑夏冰猛地睁开眼睛。
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与眼中翻涌的恐惧和痛苦形成极大的反差。
好在她睁开了眼，也恢复了清醒。
她从桌上滑落，摔在了地上，因为坐下时她用戳出来的腿骨绊住椅子，所以她摔倒后，石椅也倒了，先是砸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又砸在了地面，形成了她所听到的那声闷响。。
郑夏冰艰难地爬了起来。
石椅砸断了她的几根肋骨。
她尽可能地做了准备：如果摔倒、疼痛都不能把她唤醒，就还有这响声。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手都是血，嘴角已经裂开，血沫在破烂管道般的喉咙里肆意，溅起点连点的疼。她的眼睛也往外暴凸，眼眶被筋肉胀开，凸起的青筋像树根一样缠在她的眼边。
好在她还能看见。
而且跟她想的一样，即便断掉的腿骨极为惨烈地戳到了外面，现在也已经恢复一些了，只是刚才摔倒的那一下外面那截骨头已经彻底断掉了，不过并不影响动作，其余撕裂的皮肉也大都愈合结疤，虽然她的眼睛很恐怖，但眼皮已经冒出来了，凝成了一层薄薄的肉膜。
她爬起来后，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慢慢躬身下去趴着。
断掉的肋骨在腹部戳来戳去，有点痒。
她又想笑了。
她又想起了画上那些开篝火晚会般欢快的人群。
幸好她忍住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太紧张，还是怎么回事，她的胳膊有点烫。
她正慢慢调整呼吸，门外突然传来村民的声音。
“郑小姐，你怎么了？”
郑夏冰没有回答，慢慢调整呼吸，同时捏紧了手中的宣传单。
“郑小姐，你醒了吗？”
又是一道声音。
有手落在了门上，门栓因为这微微的震动而发出细微的声响。
门缝在变大了
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郑小姐，你醒了吗？”
门外的村民又问了一遍。
他似乎意识到了郑夏冰是在装睡，声音变得更为响亮。
抓着门的手也慢慢聚合成爪，发出咯吱咯吱的噪音，门又被往里推，门缝更大了，门栓被撞得咚咚响
“郑小姐，你醒了吗？”
门被推得砰砰响。
声音变得疯狂起来，整个房间都似乎在震颤
“郑小姐！”
“郑小姐！”
声音一遍又一遍。
木头被抓断、崩裂，厚重的窗帘也被这股力量掀起，在墙上砸出啪啪的声响。
郑夏冰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她很紧张，她又捏紧了宣传单，然后慢慢挪动脑袋，慢慢地看向了门缝。
她已经做好了会看到一双恐怖的、窥视的眼睛的准备了。
但是并没有。
她看到的是努力挤进来的、鼓鼓囊囊的一条肉，手、脚、躯干都稀碎后压在一起，像绞肉机压出来的肉条，分散的五官在这条肉上不停地游走，可是门外还有手在抓、在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郑夏冰找到了他那没有舌头的两瓣嘴唇。
嘴唇上下吧嗒，发出凄厉的喊声。
“郑小姐！”
他把门缝堵得死死的，郑夏冰根本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样子。
‘只能掀开窗帘了。’
但是从桌子到窗户，还有好一段距离。
要是她这个行为触碰到绝对的死亡禁忌引发村民攻击的话，她不觉得这个宣传单能救得了她的命。
但是如果看不到外面的话，她就没法获得更多的信息了。
时间越往后，生存的可能越低。
她不想死！
郑夏冰的小腿逐渐绷紧，做好了冲刺的准备，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至少比直接冲到窗边的危险性小……
她，一点点、一点点地抬头，随着她的动作，门，还有墙，甚至是整个房间都在颤抖，在震动，村民发出尖啸般的喊声，癫狂兴奋，嘈杂的声音几乎要将她的脑袋搅成一锅浆糊，她的鼻子淌出一点点血，是浑浊的红，或许混了脑浆。
好在她还没死。
但是还不够。
郑夏冰整个坐直了身体。
村民的叫声已经越来越疯，她有点想呕吐，脏器争先恐后地往她的食道里涌。
她死死地咬着牙，慢慢地扭头，确保自己的脖颈不会因为这角度断裂后，她稳了稳这颗头，露出了笑容。
跟她在梦中时所看到的那些笑容一样。
她也发出了笑声，畅快的笑声，从胸腔一直到牙齿到眼睛都在震动的笑声。
村民发出了尖叫，不知道想挤进来还是挤出去，门被撑得发出嘎吱的响，门外的手到处在抓在拍，四面的墙翻江倒海似的摇晃起来，厚厚的窗帘像海浪似的掀起一层、一层。
郑夏冰从那掀起了一角看到了窗外。
窗户的材质很奇特，是半透明的，大概不是玻璃，透过这窗户的是大片大片游动的黄色，从上到下，像溢出来的浅淡黄色颜料，比画上的新鲜、明亮。
然后，越来越亮。
直到一切偃旗息鼓，安安静静。
门也恢复正常，那些恶心的肉不见了，门缝里透出明亮的光。
过了一会，外面又传来了稳稳当当的敲门声。
“郑小姐。”
礼貌、温和，还带着些许的焦急。
跟昨天早上一模一样。
郑夏冰还在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