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朱雀庙里人声鼎沸，来往的香客数不胜数。
待到正殿时，一座五米高的铜像映入眼帘，铜像是一名少年，右手倒持剑柄负于身后，左手食指中指置于身前，眼睛紧闭，长发翩然，衣袂翻飞，犹若翩翩少年郎。
对于苏黎冥而言，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人间的朱雀庙，之前只是听说人之主长离持朱雀令，被凡界万民于朱雀庙中供奉，各处朱雀庙皆香火鼎盛，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但是他感到意外的是，人之主竟是如此一位年轻的少年郎。
因他从未出现在大众的目光下，所有人都查不到他的任何踪迹，就好像是虚构的人物一般。
但长离大人万年前的晋神场面，相信所有人都不会忘却，于是当初的晋神更加被奉为神迹。
苏黎冥拉回思绪，却瞧见荆十二拿了三炷香将其点燃，放在香坛中，于是问：“你在做什么？”
待香放置完成后，荆十二虔诚且恭敬地跪坐于蒲团之上，三磕之后才起身：“自然是求长离大人护佑我人间，免于异界侵扰。”
苏黎冥却不以为然，道：“求神不如求己，我们妖界向来不求神明，只求自己，除了自己，他人皆不可靠。”
荆十二翻了个白眼：“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妖界没有妖神。”
苏黎冥：“……”
荆十二奉香之后，又问庙里的庙主要了一个祈福香穗，去院里的银杏树上丢了上去。
苏黎冥瞧着她那虔诚的模样，便有些好奇：“你又在求什么？”
风吹过银杏树沙沙作响，荆十二抚了下耳边的碎发：“求阿舅，亦求不聊城。”
荆无廖本是神界之人，因犯错来尘世一遭，如若再和这个灵音纠缠，不仅祸害不聊城不说，将会永不归位。
况且这灵音……也是他历劫的一部分，若纠缠不清，恐生事端。
更何况，荆无廖早就恢复了身为神仙的记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苏黎冥眯起眼睛，审视一般地问：
“听绣春楼的竺夫人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不知是何许人也？”
她嘴角一勾，想了想，无比真诚地道：“我的心上人啊，是光风霁月的佳公子，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行侠仗义的江湖客。如果你肯赏脸的话，明年二月份我成亲时请你喝喜酒。”
苏黎冥脸色忽明忽暗，薄唇轻启，带着一丝寒凉：“是吗？你怎么就这么能确定，你能在不聊城待到明年？”
荆十二想了想：“不确定吧，我又没有前世的记忆，万一你们说的是真的，我真是那位元乔神君的转世，泠宴一定会在明年到来之前杀了我的，可惜了，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如今还没成亲就要香消玉殒了，真是可悲可叹，可惜，太可惜了，哎。”
于是乎，她连连摇头，佯装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倒是让苏黎冥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顿时哑口无言。
不知道为什么，神妖两界的人渡劫总喜欢来人间，有一场生死别离的爱情，待在凡世寿终正寝回归后，又想跑到凡界搅乱风云。
还闹得轰轰烈烈的。
人们都说，幸好有长离大人在。
自始至终她就觉得，神界就应该心怀大爱，情系苍生，悲悯万物，虽爱一人，却也该爱苍生。
有大爱者才配称神。整天拘泥于小情小爱弃苍生于不顾，就应该削去神职贬为散仙才对。
苏黎冥却道：“你放心，如果他真的要杀你，那就先杀了我。”
荆十二嗤笑一声：“哎呀哎呀，像您这样的妖怪也会说出保护人类的话，还真是活久见呢。”
苏黎冥挑眉：“那又怎样，更何况你又不是普通人类。”
荆十二挪愉道：“那就多谢您这位妖君护我周全了。”
虽然知晓他说这种话只不过是不想被仙界占了便宜，或者是利用她复兴狐族，但这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因为，如果他们没有来，她也有一个必须要去妖界的理由，又或者说，不止一个理由才是。
那倒不如顺水推舟，卖他一个人情也无所谓。
这时，庙里的一个小沙弥上前双手合十，询问道：“荆姑娘，今年的祝祷之舞马上就要开始演练了，还请荆姑娘务必主导才是。”
荆十二也双手合十应了他：“十二定会赏光。”
待小沙弥走后，苏黎冥问：“每年的祝祷之舞你都会参加吗？”
“当然，这可是身为祝祷者的荣耀。”
每年除夕，各城各镇都会举办自己的年会，祝祷之舞由数十名祝祷者演奏，为百姓祈福，祈求长离大人赐福于世。
而这祝祷之舞，则是几千年前长离大人编导并传于世间，此舞也是福兆的象征。
苏黎冥深思之后，道：“既如此，那我定当为你捧场。”
“谢了。”
二人又聊了半个时辰，苏黎冥这才称有事离去，荆十二望着他的背影略有思量。
其实无论跟谁走，都是来取她的性命的。
选择泠宴，神界不会允许一介凡人执掌世间命理，她的下场只有死。
选择苏黎冥，也只会在她入妖界后对她杀之而后快，苏黎冥需要的是一个拥有司命权能的荆十二，而不是一个凡人荆十二。
所以无论是谁，都是死路一条，可她只是荆十二，也只是荆璃而已。
……
翌日午时。
远行归来的马车驶在繁忙的街道上，在不聊客门口缓缓停下。
驾车的马夫拉紧绳子，‘吁’了一声后便将马车停在门前，利索地跳下车拉开车帘，恭敬地等待车中之人下车。
在听到这些动静后，楼上那一抹蓝色的身影露出欣喜的笑容。
荆十二从楼上的窗台上向下看去，伸出右手晃了几下，朝着底下那人高兴地唤了一声：“阿爹！”
车中之人刚下车就听到这声清脆的呼唤声，抬头一瞧正是他的女儿，立马喜笑颜开。
荆十二飞奔下楼，亲昵地挽着阿爹的胳膊：“阿爹，我都想你想得快发霉了，你怎么才回来。”
饶是柳夜一个已逾四十的铁血汉子，也经不起女儿的这般撒娇，当即心便化了。
“你这丫头，阿爹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到底是惦记枫子衿那个臭小子，还是惦记阿爹啊，嗯？”
荆十二讪笑两声：“当然是阿爹了，我才不是惦记子衿呢，阿爹你就别取笑我了。”
下一秒，两道金色光芒从远处飞来，近了才瞧见，那两人皆是身穿九云山白鹤门的统一服饰，脚下御剑飞行，神色凛然，好不自在，引得众人纷纷旁观。
“阿爹……这是？”
落地之后，朝荆十二行礼道：“回荆姑娘，我等二人奉枫公子命，特前来护送柳老爷回城。”
柳夜哈哈大笑两声：“他们二人啊，会一直待到明年你与枫小子成婚，护你周全，你呀，就安心待嫁便是。”
荆十二笑眯眯道：“还是他考虑周到。”
当柳夜与心爱的女儿走至后院时，看到来人的面貌时却停了下来，笑意微敛，看得出神。
“不知这位是……”
荆十二眼底有些疑虑：“他啊，是住店的客人，姓苏。阿爹难不成认识他？”
柳夜缓过神后，打了个哈哈，道：“哪有，阿爹不认识他。”
他难得的在女儿面前说谎，但也不算骗她。
他的确没有见过这位纪公子，但他见过纪公子的画像，就在不聊城城主的密室里，而他因执掌不聊城的商贸这才得见。
那张画像，则是从一千年前那个预言开始，就流传于各城主手中，直至今日。
本以为那只是各虚假的预言，过了这个时间也就好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
……
过了四五天，栾知趁中午大家伙都吃饭时，站在不聊客门口敲锣打鼓，好生热闹。
街上聚满了行人，皆作好奇之状。
没一会儿，慧姨走出不聊客，双手作喇叭状：“各位走过路过的乡亲父老看一看瞧一瞧咯，明日白鹤门少门主将会前来求亲，我柳枫两家联姻，大办酒席宴请诸位，还请各位明天晚上务必赏光才是。”
荆十二瞧着这副景象，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小时候的荆十二本叫柳十二的，自打阿娘去世后，阿爹就让她随阿娘姓，姓荆。
正巧，与她本家一个姓。
此话一出，举目哗然，有人不断试问真假，随后纷纷道喜。
栾知又敲了两下锣鼓，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家老爷先前就是去九云山请婚去了，枫二少主带着十里红妆来求娶十二，这怕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吧。”
接着他又道：“这九云山是什么地方，不用我多说了吧。”
九云山乃是人界上乘的修仙门派——白鹤门的所在地，而枫二少主则是白鹤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如今和不聊城柳家结亲，谁不说一声郎才女貌。
与此同时，不远处街道上的一角。
苏黎冥冷眼旁观着不聊客门口热闹的景象，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许久之后，他对暗处的刑安道：“去吧。”
刑安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应下，话中带着几分犹豫：“公子……”
苏黎冥无视他：“不要忘了谁才是公子。”
“是。”
待到正殿时，一座五米高的铜像映入眼帘，铜像是一名少年，右手倒持剑柄负于身后，左手食指中指置于身前，眼睛紧闭，长发翩然，衣袂翻飞，犹若翩翩少年郎。
对于苏黎冥而言，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人间的朱雀庙，之前只是听说人之主长离持朱雀令，被凡界万民于朱雀庙中供奉，各处朱雀庙皆香火鼎盛，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但是他感到意外的是，人之主竟是如此一位年轻的少年郎。
因他从未出现在大众的目光下，所有人都查不到他的任何踪迹，就好像是虚构的人物一般。
但长离大人万年前的晋神场面，相信所有人都不会忘却，于是当初的晋神更加被奉为神迹。
苏黎冥拉回思绪，却瞧见荆十二拿了三炷香将其点燃，放在香坛中，于是问：“你在做什么？”
待香放置完成后，荆十二虔诚且恭敬地跪坐于蒲团之上，三磕之后才起身：“自然是求长离大人护佑我人间，免于异界侵扰。”
苏黎冥却不以为然，道：“求神不如求己，我们妖界向来不求神明，只求自己，除了自己，他人皆不可靠。”
荆十二翻了个白眼：“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妖界没有妖神。”
苏黎冥：“……”
荆十二奉香之后，又问庙里的庙主要了一个祈福香穗，去院里的银杏树上丢了上去。
苏黎冥瞧着她那虔诚的模样，便有些好奇：“你又在求什么？”
风吹过银杏树沙沙作响，荆十二抚了下耳边的碎发：“求阿舅，亦求不聊城。”
荆无廖本是神界之人，因犯错来尘世一遭，如若再和这个灵音纠缠，不仅祸害不聊城不说，将会永不归位。
况且这灵音……也是他历劫的一部分，若纠缠不清，恐生事端。
更何况，荆无廖早就恢复了身为神仙的记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苏黎冥眯起眼睛，审视一般地问：
“听绣春楼的竺夫人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不知是何许人也？”
她嘴角一勾，想了想，无比真诚地道：“我的心上人啊，是光风霁月的佳公子，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行侠仗义的江湖客。如果你肯赏脸的话，明年二月份我成亲时请你喝喜酒。”
苏黎冥脸色忽明忽暗，薄唇轻启，带着一丝寒凉：“是吗？你怎么就这么能确定，你能在不聊城待到明年？”
荆十二想了想：“不确定吧，我又没有前世的记忆，万一你们说的是真的，我真是那位元乔神君的转世，泠宴一定会在明年到来之前杀了我的，可惜了，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如今还没成亲就要香消玉殒了，真是可悲可叹，可惜，太可惜了，哎。”
于是乎，她连连摇头，佯装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倒是让苏黎冥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顿时哑口无言。
不知道为什么，神妖两界的人渡劫总喜欢来人间，有一场生死别离的爱情，待在凡世寿终正寝回归后，又想跑到凡界搅乱风云。
还闹得轰轰烈烈的。
人们都说，幸好有长离大人在。
自始至终她就觉得，神界就应该心怀大爱，情系苍生，悲悯万物，虽爱一人，却也该爱苍生。
有大爱者才配称神。整天拘泥于小情小爱弃苍生于不顾，就应该削去神职贬为散仙才对。
苏黎冥却道：“你放心，如果他真的要杀你，那就先杀了我。”
荆十二嗤笑一声：“哎呀哎呀，像您这样的妖怪也会说出保护人类的话，还真是活久见呢。”
苏黎冥挑眉：“那又怎样，更何况你又不是普通人类。”
荆十二挪愉道：“那就多谢您这位妖君护我周全了。”
虽然知晓他说这种话只不过是不想被仙界占了便宜，或者是利用她复兴狐族，但这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因为，如果他们没有来，她也有一个必须要去妖界的理由，又或者说，不止一个理由才是。
那倒不如顺水推舟，卖他一个人情也无所谓。
这时，庙里的一个小沙弥上前双手合十，询问道：“荆姑娘，今年的祝祷之舞马上就要开始演练了，还请荆姑娘务必主导才是。”
荆十二也双手合十应了他：“十二定会赏光。”
待小沙弥走后，苏黎冥问：“每年的祝祷之舞你都会参加吗？”
“当然，这可是身为祝祷者的荣耀。”
每年除夕，各城各镇都会举办自己的年会，祝祷之舞由数十名祝祷者演奏，为百姓祈福，祈求长离大人赐福于世。
而这祝祷之舞，则是几千年前长离大人编导并传于世间，此舞也是福兆的象征。
苏黎冥深思之后，道：“既如此，那我定当为你捧场。”
“谢了。”
二人又聊了半个时辰，苏黎冥这才称有事离去，荆十二望着他的背影略有思量。
其实无论跟谁走，都是来取她的性命的。
选择泠宴，神界不会允许一介凡人执掌世间命理，她的下场只有死。
选择苏黎冥，也只会在她入妖界后对她杀之而后快，苏黎冥需要的是一个拥有司命权能的荆十二，而不是一个凡人荆十二。
所以无论是谁，都是死路一条，可她只是荆十二，也只是荆璃而已。
……
翌日午时。
远行归来的马车驶在繁忙的街道上，在不聊客门口缓缓停下。
驾车的马夫拉紧绳子，‘吁’了一声后便将马车停在门前，利索地跳下车拉开车帘，恭敬地等待车中之人下车。
在听到这些动静后，楼上那一抹蓝色的身影露出欣喜的笑容。
荆十二从楼上的窗台上向下看去，伸出右手晃了几下，朝着底下那人高兴地唤了一声：“阿爹！”
车中之人刚下车就听到这声清脆的呼唤声，抬头一瞧正是他的女儿，立马喜笑颜开。
荆十二飞奔下楼，亲昵地挽着阿爹的胳膊：“阿爹，我都想你想得快发霉了，你怎么才回来。”
饶是柳夜一个已逾四十的铁血汉子，也经不起女儿的这般撒娇，当即心便化了。
“你这丫头，阿爹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到底是惦记枫子衿那个臭小子，还是惦记阿爹啊，嗯？”
荆十二讪笑两声：“当然是阿爹了，我才不是惦记子衿呢，阿爹你就别取笑我了。”
下一秒，两道金色光芒从远处飞来，近了才瞧见，那两人皆是身穿九云山白鹤门的统一服饰，脚下御剑飞行，神色凛然，好不自在，引得众人纷纷旁观。
“阿爹……这是？”
落地之后，朝荆十二行礼道：“回荆姑娘，我等二人奉枫公子命，特前来护送柳老爷回城。”
柳夜哈哈大笑两声：“他们二人啊，会一直待到明年你与枫小子成婚，护你周全，你呀，就安心待嫁便是。”
荆十二笑眯眯道：“还是他考虑周到。”
当柳夜与心爱的女儿走至后院时，看到来人的面貌时却停了下来，笑意微敛，看得出神。
“不知这位是……”
荆十二眼底有些疑虑：“他啊，是住店的客人，姓苏。阿爹难不成认识他？”
柳夜缓过神后，打了个哈哈，道：“哪有，阿爹不认识他。”
他难得的在女儿面前说谎，但也不算骗她。
他的确没有见过这位纪公子，但他见过纪公子的画像，就在不聊城城主的密室里，而他因执掌不聊城的商贸这才得见。
那张画像，则是从一千年前那个预言开始，就流传于各城主手中，直至今日。
本以为那只是各虚假的预言，过了这个时间也就好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
……
过了四五天，栾知趁中午大家伙都吃饭时，站在不聊客门口敲锣打鼓，好生热闹。
街上聚满了行人，皆作好奇之状。
没一会儿，慧姨走出不聊客，双手作喇叭状：“各位走过路过的乡亲父老看一看瞧一瞧咯，明日白鹤门少门主将会前来求亲，我柳枫两家联姻，大办酒席宴请诸位，还请各位明天晚上务必赏光才是。”
荆十二瞧着这副景象，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小时候的荆十二本叫柳十二的，自打阿娘去世后，阿爹就让她随阿娘姓，姓荆。
正巧，与她本家一个姓。
此话一出，举目哗然，有人不断试问真假，随后纷纷道喜。
栾知又敲了两下锣鼓，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家老爷先前就是去九云山请婚去了，枫二少主带着十里红妆来求娶十二，这怕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吧。”
接着他又道：“这九云山是什么地方，不用我多说了吧。”
九云山乃是人界上乘的修仙门派——白鹤门的所在地，而枫二少主则是白鹤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如今和不聊城柳家结亲，谁不说一声郎才女貌。
与此同时，不远处街道上的一角。
苏黎冥冷眼旁观着不聊客门口热闹的景象，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许久之后，他对暗处的刑安道：“去吧。”
刑安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应下，话中带着几分犹豫：“公子……”
苏黎冥无视他：“不要忘了谁才是公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