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边刚泛起了鱼肚白,就听见街道上众人传来的贺喜声。

    枫子衿身着红色华服,英姿飒爽,无一不在赞叹这位俊美的少年郎,亦是当世万里挑一的天才少年。

    栾知站在不聊客门口疯狂鼓掌,不时用手作喇叭状,一声声地叫着姐夫。

    旁边的荆十二身着浅粉色衣衫,身上随处可见的流苏点缀,便知晓她对今日的期许。

    而枫子衿也如她一般,眼中只有彼此,一下马便直奔荆十二,轻轻拂去她耳边的碎发:

    “阿荆,我今日来,便是许婚与你。”

    “我等你许久了。”

    荆十二眼睛微晃,随后便在众人的注目下与他前去见了阿爹。

    在阿爹的见证下,他们交换了婚书,定了婚期,许下生死不负的诺言。

    婚礼就在二月份,那个春日万物复苏的季节。

    宴请众人后,柳夜他们给了二人独处的时间。

    荆十二瞧着夜色中盛开的烟花,轻声道:

    “今日城中有庙会,我们去逛庙会吧。”

    枫子衿依着她,伸出食指刮了刮她的鼻梁,连声道好。

    一个时辰后,临近烟花结束时,枫子衿拿出了一块上好的同心玉佩:

    “阿荆,这玉佩是我精心挑选的,寓意我们永结同心,可不许嫌弃。”

    荆十二看着手上的糖人和糖画,根本腾不出手来,咧嘴一笑:“那不如子衿你帮我系在腰上吧。”

    枫子衿宠溺一笑:“好好好,都依阿荆的。”

    就在他弯腰将同心结系在荆十二腰间之时,她手上的东西被随意地丢在地上,糖画与石砖地面碰撞发出了清脆刺耳的声音。

    枫子衿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刚想起身,却被一只冰冷的发簪抵在脖颈间,隐隐传来刺痛之意。

    他却也不慌神,镇定自若地将手上的同心结系好之后,缓缓直起身子,瞧着荆十二不复刚才温柔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漠模样,他有些不解:

    “阿荆,你为何要这般?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荆十二手上的力道又往下压了一分,隐约可见鲜红的血液流出:“你那小跟班去哪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叫刑安对吧。”

    二人四目相对,枫子衿疑惑道:“什么跟班,阿荆,你知道的,我向来喜欢恣意天下,哪里来的跟班?”

    荆十二眉头紧皱,有些没了脾气:“你有两个破绽。”

    不等枫子衿回话,她又道:

    “其一,枫少侠向来只唤我为荆姑娘,他说在未成婚之前,不会有任何逾矩行为,更不会唤我阿荆。”

    “其二,他知道我不喜甜食,若是甜,必定是酸甜,配合你吃了一路了,真是很齁。”

    闻言,面前的人也不再装了,大手一挥,下一秒便恢复了本来的样貌。

    苏黎冥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她,露出高傲的神色: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觉得还是你乖乖地和我一同回妖界比较好,你说呢,荆姑娘。”

    荆十二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枫子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刚才不是问刑安去了何处吗,那你不妨猜一猜,我代替他站在了这里,那他会在哪里?还是你觉得我会留一个后患?”

    “枫子衿是死是活我不关心,但是有一必须只能是他才可以做的事情,既然你代替了他,那便由你来做也未尝不可。”

    “你不关心?看来,你们的感情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眼下,倒是苏黎冥有些意外,听那绣春楼的竺夫人说过,荆十二与枫子衿有婚约在身,据说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二人感情也十分的要好。

    可如今看来,倒是与外人口中说的那些大相径庭,或者说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他有种预感,他心中的疑团很快就能揭晓。

    荆十二微微一笑,略微踮起脚尖凑上他的身前,气吐如兰:“没办法,谁让我现在的未婚夫婿,是你呢?”

    待苏黎冥想要察觉她想要做什么时,已经晚了.

    银簪划破虚空,与她头上的首饰碰撞了一下,发出一阵悲鸣之声,顷刻间,那枚银簪被塞进纪黎冥的手中,空气中传来银簪刺破衣裙,没入身体的声音。

    这个举动让苏黎冥震惊不已,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银簪和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眯起眼睛,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必须由我这个身份要完成的事?”

    苏黎冥艰难地开口,但话未说完,便感到一阵眩晕袭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荆十二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力量在慢慢流逝,是以目光注视着他,忽而凄美一笑,用尽自己的力气,将腹中的银簪又往里扎了一寸。

    顿时,她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很难以理解对吧,这场婚约本来就是一场阴谋,今夜,‘枫子衿’必须杀了‘荆十二’,既然我们取代了他们的身份,那么就必须要替他们走完这个过场。”

    苏黎冥接着她缓缓滑下的身体,默默地看着她,刚才荆十二话中的‘取代’二字他听的分明,也就是说,不仅他取代了枫子衿的身份,她也取代了荆十二的身份。

    那么,他很好奇,待荆十二死去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是她的神魂归位,还是重获新生。

    但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生命在自己的怀中逐渐流逝,他的第一想法竟然是给她输送妖力,他真的是疯了才对。

    顷刻后,苏黎冥怀中的人俨然成了一具没有神魂的空壳,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谩骂之声不绝于耳,却又碍于他妖怪的身份不敢轻易上前,对他指指点点。

    没一会儿,先前来的那两位白鹤门的弟子便已来此,手中符篆燃烧,以纪黎冥为中心凭空出现了一个法阵,将其束缚其中,口中振振有词。

    纪黎冥抱起荆十二的尸身缓缓起身,抬头瞧了一眼周围对他十分忌惮的人,薄唇轻启:“荆姑娘,你还真是会对我出难题呢。”

    纪黎冥不屑一道:“就凭你们?也配。”

    话音刚落,他周身的法阵被瞬间摧毁,余波波及到了附近的人,纷纷落荒而逃。

    待他将尸身送回不聊客时,那柳夜并没有想象中的悲痛欲绝。

    只是上前将荆十二接过,好生安顿了之后才道:“我就知道,他们过不了这个年关。”

    那枫子衿也算是他瞧着长大的,虽然是白鹤门的少门主,但与他也算亲厚,他们幼时曾有人给他们算过命,断言活不到明年。

    本来以为那都是老道士随便说的,但是在他从九云山回来看到纪黎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那个老道士所言非虚。

    而他也知道,他的女儿并不是他的女儿,他们本是不聊城的一户普通人家,哪里会有让妖怪都臣服的本事。

    只是不知他那柔弱胆小的十二,究竟去了何处,如今是否已然转世投胎,长成大人了。

    ……

    出了不聊客后,由于不知道那荆姑娘如今身在何处,苏黎冥便找了不聊城的另一处客栈歇脚,他相信,那个荆姑娘会再次找上他的。

    只是还没进门,就察觉到一股法力袭来,躲过之后才发现,竟是泠晏。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倒是把这人给忘了,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为避免惹是生非,泠晏将他引到城外,神威半显:“苏黎冥,你竟然在人间行凶?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苏黎冥不以为意,冷然一笑:“柳夜都昭告不聊城,说他女儿是犯了心悸而亡,不追究我的责任,你来凑什么热闹?”

    “那是因柳夜仁善,你该不会来人界之前没有通过相关的测题吧,还是说……你是偷渡而来,非名正言顺的过界?”

    “这又与你何干?”

    泠晏倒是被眼前之人的狂妄气笑了:“与我何干?她十有八九是我神界的司命主,司命司天下命理,若无了她,天下明理尽乱,你说与我何干?”

    “命理乱不乱,又与我何干?”

    说话间,他手中唤出苍澜神剑,二人缠斗起来,在那片被神力撕裂的天空下,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震天动地的轰鸣声,泠晏手持一柄由雷电编织而成的长矛,挥舞中伴随着雷霆万钧之势,每一次目光的交汇都似乎能洞穿虚空。

    两股力量在空中相撞,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苏黎冥见今日泠晏似乎是铁了心要缉拿他归案,若是真的较起真来,谁又能较真过司律主。

    毕竟那个荆姑娘说的不错,泠晏是神,而他纵然再天纵奇才,也只是个妖而已,实力堪堪半神,半神与神的差距,又岂是一星半点。

    他可不会做这种伤人伤己的事。

    末了,他想岔开话题,不想继续纠缠下去:“你说,那荆姑娘已死,她的神魂如今是在何处?是否已然归位,回归神界,那你们所寻的司命主是不是已经寻到了?”

    泠晏愣了一下,心知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如今荆十二已经逝去两个时辰,却仍未见她的神魂,那么极有可能便是回归神界。

    思及此,他收了法力,缓缓落于树尖之上,凛然道:“狐二公子,希望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还能有今日的运气。”

    待他走后,一女子从暗处走出,身边还跟了一只肥嘟嘟的小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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