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的动静很快便撼动起城主府,颜岁岁这边自然也有所感知。

    楼阁望得远,二人推开窗朝源头看去,只见屋顶早就被炸飞,灵力交辉散发着,看起来战况十分激烈。

    事发突然,守卫也被惊动,只是他们在见到陌生的二人以及那不属于常人的术法时瞬间犯了难,到底只是血肉之躯,对方又实力不凡,便是拼尽全力阻止大抵也是杯水车薪,如此莽撞行事,一个运气不好说不定命也会赔进去。

    最终,他们只能先守着不速之客,让领头的几个去请示城主。

    然却不知那不速之客便是如今的城主,卸了皮囊后正沉浸于放飞自我。

    认出虞砚泽后,颜岁岁立马猜到了另一方应是白允存,于是莫名地,她很想转头对孟听禾来一句——你老公诶。

    但过于抽象,所以还是咽回了肚里。

    至于孟听禾只是眼眸微颤,抓紧了窗沿,她静默开口,像在对颜岁岁说也像在自言自语:“是时候了……”

    颜岁岁不知缘由为何,却也知的确是个好时候,“搅混水”的好时候。

    不用谋划了,直接实施,虽然仓促了点,但机不可失。

    孟听禾显然也是如此想的:“拜托你了,颜姑娘。”

    颜岁岁应声做下承诺:“放心吧,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

    话刚尽,她便已动身前去,同时还不忘用玄镜联络大家。

    颜岁岁早就想好了分工:她和夏汀凝负责解救被困者,叶彦负责支援虞砚泽,江熠自然是“搅混水”。

    要“搅混水”的某人只觉得这任务似曾相识。

    怎么又要他无脑乱杀?还有这次的分工岁岁怎么又和他不在一起?明明都拥有过彼此了,却还要找那只苍蝇,真是令人心生不快。

    呵,果然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了。

    江熠越想越不爽,下意识拿出玄镜写下“坏姐姐”三个字,可又觉得这不够精简地抒发他内心怨念,于是三个字缩成两个字,“坏姐姐”瞬间换成了“渣女”。

    “渣女。”

    此时的颜岁岁正在营救人的路上,收到这二字她满头问号,抽了抽嘴角后果断选择了无视。

    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信息,浪费时间……

    当务之急是救人,她可没多余心思调情。

    可消息却如洪水猛兽般袭来。

    “渣女。”

    “抛夫弃犬。”

    “……”

    颜岁岁嘴角抽得更厉害了,无奈还是回了他。

    “乖一点,等结束后给你补偿。”

    “一百个亲亲。”

    “……”

    “你别得寸进尺。”

    “一百零一个亲亲。”

    “一百零二个亲亲。”

    “一百零三个亲亲。”

    “……”

    颜岁岁额角突突跳,长吸一口气。

    真是欠他的。

    “行,你给我乖乖的。”

    “遵命,我亲爱的主人。”

    “不要忘了你现在欠我一百零三个亲亲哦。”

    一百零三个亲亲,嘴巴真不会烂掉吗?不对,好像也没说只局限在嘴巴上……

    咳。

    脸腾地烧起来,颜岁岁想:才不是不愿屏蔽他,只是希望他安定点能好好完成任务。坏狗嘛,总要安抚的,反正又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耽误事,而且人界这边的难度要比其他地方简单得多,她有信心能完成。

    颜岁岁走后,孟听禾仍扒在窗边望着远方,只是这次她不再注意激烈的争斗和混乱的秩序,而是立于顶端像个局外人般安静凝视起高空。

    湛蓝之上有云,还有飞鸟,它们自由昂扬,令孟听禾恍以为自己也该是其中的一份。

    可是错了、不对,是她怎么配呢?

    视线模糊,瞳孔溃散,孟听禾好像又看见了顾清淮的身影。

    她想去触碰,又不敢触碰,只能自言自语。

    “小古板。”

    “小古板……”

    “对不起,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她不该拥有双眼、更不配拥有双眼。

    孟听禾点燃早就准备好的一排灯盏,随性举起其中一只在房内“翩然独舞”,灯油顺着她的舞步挥洒至外,跃动着就这样耗光一只又一只,熔化着直到整间房屋漾满脂香。

    “舞曲”的终末,就剩一只灯盏与孟听禾形影相依,可她却漠然望着,眼中毫无生气。

    很快,最后一只灯盏也被抛弃。

    它被丢掷于绸缎之上,火星碰撞易燃物在油渍的催化下很快蔓延成火海。

    眼见火舌逼近,孟听禾却岿然不动,而是举起匕首果决剜去双目。

    从此,她的世界归于黑暗,再也不必受干扰。

    疼痛与灼烧模糊神经,侵占起身体的每一寸,湿热滚烫下早就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一切马上会化为乌有,而她终将堕入无间地狱。

    她罪有应得。

    孟听禾笑着迎接,同时也庆幸或许不复相见,毕竟顾清淮一定可以入轮回,而她这种人注定永世不得超生。

    火烧得再快一些吧,烧尽她罪孽的肉身与灵魂。

    ……

    这边动乱,那边大火,底下人连轴转,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失了方向,城主府从未如此混乱过。

    等白允存注意到已经为时已晚,情感占据上风,酣战让他忘却预谋。

    高耸的楼阁沦陷火海,他虽未身处其中却觉心抽空了一大半。

    好痛。

    糟糕的预感在告诉他所紧握的即将失去。

    不要!不要!他不要这样!

    白允存立刻收手,下意识想用星霜石催动魇术让周遭一切全陷入沉睡,可惜什么都没有,那颗石头前日才被孟听禾要去。

    他心更慌了,仓促之下只能打掩护离开,向着高楼而去。

    什么都无所谓了,现在对他最重要的是孟听禾。在他心里,孟听禾始终是他的妻子更是他的爱人,即便她或许从不这么想、甚至厌恶他……可他还是想陪在她身边。

    想到这里,白允存的心抽得更痛了,却还是克制不住想朝火光奔去,就像飞蛾扑火奋不顾身,明知此局危险却甘愿沉沦。

    化解完最后一波攻击,叶彦本想紧随其上拦下白允存,可虞砚泽却在此时阻止了他。

    “叶师兄。”

    “由他去吧,就当是我的请求……”

    “……好。”

    ……

    熊熊大火燃烧着,“噼里啪啦”作响间,房梁轰然跌落,周围四处泛着浓烟与焦臭味,炼狱般的环境像在宣告死神即将降临。

    然死神未降临,孟听禾却先落入一个拥抱,跟着身上也不那么痛了,黑暗中,她以为这是濒死间的幻觉、妄想中的救赎,可偏生这个拥抱又过于真实还带着温度,虽单薄却能为她隔绝火海阻拦危险。

    孟听禾看不见,直到被熟悉的气息和声音所环绕。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霎时一僵,这才意识到所发生皆为真,拥抱她的、为她祛除疼痛的、以身躯遮挡一切护着她的始终是白允存。

    白允存见状自嘲道:“怎么?来的人是我,你很失望?”

    孟听禾没有回答。

    白允存黯然伤神,却依旧用灵力护着孟听禾,他强忍着心痛抚上她残败的双眼,血液沾染指腹,他突然有些生气:“以前出逃就算了,现在既是放火又是自残,你疯了吗?非得把自己弄得浑身狼狈、非死即伤……听禾,你就这般不愿留在我身边吗?”

    孟听禾推了推他:“是啊,不用你管,滚远点。”

    白允存置若罔闻,将她抱得更紧:“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孟听禾冷漠抗拒:“我不会离开的。”

    白允存心知肚明,只能苦涩一笑:“那我在这里陪你一起。”

    孟听禾依旧冷冷的:“不必,我不需要你陪着。”

    也不知是出于哪种情愫,孟听禾并不想牵连白允存,趁着白允存还有灵力能脱逃,她想将他赶走。

    可白允存却不说话了,就这样安静陪着她。

    此刻不发疯的他,像抱了必死的决心要与她度过最后时光。

    灵力耗散着,孟听禾试图继续驱赶。

    “今日的内乱全是我早有预谋。”

    “嗯。”

    “大火也是计划好的一环。”

    “嗯。”

    “我骗了你,故意要走了你的灵石,还把它交给了那群人。”

    “嗯。”

    “……”

    “你现在都知道了,还要陪着我?”

    “嗯,陪着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陪着你。”

    “可我是要下地狱的。”

    “那我就和你一起下地狱。”

    “疯子。”

    “我疯不疯,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

    白允存突然觉得就这样到最后也很好,孟听禾则内心复杂,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突然充斥起整颗心。

    她想再看一眼白允存的面容,是真实的、而非披着皮囊的他,只可惜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以后也没有机会能看见了。

    孟听禾想着,手也不自觉伸了过去,直至触及到白允存的脸才有所停顿,她来回抚摸,低声道:“是你的脸。”

    白允存眼神受伤,冷笑一声:“呵,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要我披着他的皮囊陪你。孟听禾,你可真残忍。”

    而他也是真有病,竟真想着用最后的灵力化作顾清淮满足她。

    可孟听禾却摇了摇头,让白允存的阴云骤然消散。

    “我没在想这个,我是说我突然开始后悔,相处的时日里未曾好好看过你,现在想看一眼真正的你,却再也不能了。”

    “对不起,明知你厌恶却还要你扮演他,这些年一定很痛苦吧。”

    “可我不能替顾清淮原谅你,因为我也没资格被原谅,所以一起下地狱吧,白允存。”

    孟听禾说完便感觉到有湿热的泪滑过指尖,下一瞬嘴唇被侵占,狂热的吻铺天盖地袭来,激烈、缠绵、疼痛、酸涩,夹杂着太多情感,皆于此刻爆发。

    灵力耗光之际,吻仍没有结束,直到最后,火光将二人彻底吞没,不知是谁先开口说了“我爱你”。

    没有什么答案,或许只有到地狱尽头方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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