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渐黄，天气渐凉。一阵风迎面而来，承接着夏的热情似火，掺合着冬的冰冷寒骨，如此复杂的风，让人应接不暇，月隐便是其中之一。
树叶缓缓飘落，月隐从中拾了一只，其叶棕黄，叶柄黑褐。她拿起叶柄在手中捻了一圈，欣赏着叶姑娘的黄裙。
“小姐，日府遣人又送了一封请帖，说是后日长女怀炽及笄。”浅草寻她时原以为在房内，而后却没瞧见，可是难寻，找了几个下人才问到小姐所在。
“我知道了。”日家之所以独揽大权，靠得便是“疏不间亲”。怀炽是日家嫡女，身份尊贵，生辰定是大事，日家从来不敢怠慢，早早地向各家送去请帖。说是宴请，实则是在百家物色如意郎君。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物色中的如意郎君也并不是别人，而是月隐弟弟月曦。
由于月曦以及各位兄长奔赴秋闱，路途遥远，一时难以返还，这才让月隐代为出面。虽然月隐不喜宴会氛围，却不能薄了日家面子，只得应下。
两天的时间随着落叶簌簌而去，转眼便到了怀炽生辰。
月隐难得起了个大早，洗漱之后离府上轿。两家相隔较近，不一会便到了。
门口的小厮眼力颇好，有着看轿识人的本领。这边刚落轿，小厮便已经前来迎接。
“月隐小姐这边请，我家小姐恭候多时。”话虽如此，月隐却并不着急进门，而是在一旁候人。
门前停客不入，显得日家接驾无礼，小厮于是再次请月隐进门。
“刘叔先回吧，晌午后再来接我。”月隐抬手示意刘叔先行离开，然后在原地继续等待。小厮见状也不敢再请，怕月隐生气，但门口立着这般佳丽，多少有些惹人注目，又怕老爷怪罪下来。进退两难之际，解救他的人驾马奔驰而来。
“月姐姐，我在这。”
月隐寻声望去，只见上官萧骑着一匹骏马风驰电掣。
上官萧御马停于门口，而小厮连忙牵马入马厩，她便牵着月隐小姐入府。
“原本是家兄前来，但我想着令兄们皆去秋闱未归，姐姐定会前来，因此我便来了。姐姐想我了没？”上官萧盯着月隐，期待她能有个喜人的回应。
月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摇头示意。上官萧想起方才月隐车轿已撤，说明她迟迟没有进门，小声嘀咕:“口是心非的女人。”
这时门口小厮才报礼金，“上官家，玉如意一对。月家……千年血玉珊瑚一只。”
“这不是令尊最爱的珊瑚吗？姐姐怎么把它送人了。”面对上官萧的疑惑，月隐感慨武科子弟甚是快意，无须顾虑这般勾心斗角。不过她仍然提点一二，反问怀炽芳龄几许。
“十八了应该。哦，我知道了，原来这是聘礼。”
“倒也不算笨，但也不全对。聘礼还谈不上，只是略表心意。最后花落谁家，岂非人愿？”
上官萧想了想月府尚未婚配的男子，好像只剩下月曦一人。如此，月曦便是联姻之人。她神情些许低落，而月隐走在其身前，并未发觉。
院内众人见月隐前来，一齐施以敬礼。月隐在这一辈人中，属于年纪较长的前辈，再加上月家体大，自然是贵宾。
“月隐姐姐恭临，寒舍蓬荜生辉。”众人知月隐生性冷漠，又闻逐仆人一事，不敢轻举妄动，惹得月隐烦心，只有怀炽作为东家，起了表率，以宣地主之谊。
月隐微微颔首，向怀炽送上祝词后在边角寻了个座位坐下。怀炽本想说座位都已经安排妥当，可又不愿对上月隐那张冷淡的脸，还是随她去了。
上官萧跟着月隐倒是形影不离，毫不在乎那边欢笑连连。
由于各家公子皆赴秋闱，本来的生宴变成了闺友的茶会。她们的话题大多是婚嫁一类的八卦，或是某位公子的桃色传闻。
怀炽见月隐与上官萧二人独坐一角有些冷清，便想邀请二人加入茶会。
“二位既是来客，岂能孤坐角落？”
“不必了，月隐姐姐不喜喧闹。怀炽姐姐们尽兴便是，月隐姐姐我会帮你照看好的。”上官萧了解月隐的性格，她是能不说话绝不说话，显得有些怠慢，于是自己替她解释。
月隐闭目休息，未发一言，继续听着上官萧给她讲最近发生的趣事，以及派工匠打的玉石玩意。
怀炽也不再打搅，转身入座。见怀炽败兴而归，一旁小姐顿时愠色，不满月隐神情冷漠，糟蹋怀炽热心。
“人家可是月府千金大小姐，怎会有闲心陪我们这些布衣，只有那些玉石行的千金才能得其青睐。”她的语气怪异，但上官萧丝毫不在意，依旧给月隐讲着故事，而月隐也不和她们这批晚辈一般见识。
“月府怎么会差那点玉石，人家是差一个端茶倒水的狗腿子。”
闻言月隐睁开双眼，向那位女眷缓缓走去。怀炽心生不安，小声劝诫那人给月隐道歉，而那人反倒一脸不服的表情盯着走来的月隐。
“月家自是不缺玉石，但你好像缺块玉，因为你不‘育’。”
由于那人嫁与兰陵氏三年未育，一直被婆家诟病，也遭丈夫嫌恶。月隐当众说出她的丑事，让自己沦为笑柄，她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月隐小姐别欺人太甚。”这人是县令独女，叫做莲蓉，甚是得宠。可县令夫人怀胎之前，竟与外人有染。县令察觉之时，可怜肚中胎儿，侍奉其生产后才休之。成人之后，她却恃宠而骄，仗势凌人。
“那你要找哪个爹爹惩戒小女呢？”月隐语气轻蔑，不留任何情面。
莲蓉被当众揭短，面色不佳。一旁的人见此再不敢顶撞月隐。她们起初只知道月隐冷漠，却不知她如此绝情，毒舌至极，那二人如同被扒个精光，羞涩到无地自容。
“月隐姐姐消消火，妹妹们不懂事，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她们吧。”怀炽赶忙开口调和，她明白以月隐的手段，没有人能逃过她的口诛笔伐。她可不愿让喜宴变成月隐的屠宰场。
上官萧方才见月隐起身，就预料大事不好，现下连忙推着月隐回到角落，避免再度舌战，还不忘回头用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劝告她们谨言慎行。
她有些后悔没有拉住月隐，本就形单影只，这会又不知树敌多少。
“姐姐不必在意，萧儿一向羡慕浅草妹妹能天天见到我心心念念的月隐姐姐，可巴不得做姐姐的狗腿子呢。”上官萧天天笑嘻嘻的模样，活生生的一个开心果，显然不在乎她们的闲言碎语。
月隐回首，伸出食指遮住上官萧那双娇小的嘴唇。
“不许你这么说。”
上官萧有些意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如同漫山遍野的花卉，而这花的花期，在月隐心中永续。
“你方才提到的九缠玉镯，再仔细给姐姐讲解一下。”月隐回到角落，拉着上官萧坐在身旁。
“好。其实本身也是玉镯，但在玉镯上又花上点功夫，再请师傅雕刻了一番。”上官萧有条不紊地说着从解玉到攻玉的一步步，而月隐用手抵着下巴，看着面前可人。
“月家公子来了！”那边的众人发出惊叹，一时热闹无比，月隐与上官萧也一并望去。
只见月曦头戴宝饰之帽，身穿细锦罗织，鹤羽狐裘，带环碧色勾玉，两袖鲲鹏振翅，脚踏千树梨花。
还未等他致贺词，女眷们一拥而上，有些打听科考消息，有些则是夸耀月曦衣裳，还有的便是在点鸳鸯谱。
月曦一边点头回应，一边向月隐那边走去。他进门时就注意到姐姐坐在边角，貌似受到冷落，于是打算过去问好，也顺便询问发生何事。
众人见月曦走向月隐，也不敢跟随，只好落座。
“月曦向姐姐问好，上官小姐也在，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这四个字他终究没有说出口，虽然在路上反复练习，可临嘴时，欲说还休。
“月曦公子科考如何？”月隐本想问，可上官萧素来快人一步。
“一般，倒也不至于名落孙山。”月隐看着月曦长大，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他不爱宣扬，为人踏实，虽说一般，想必定会一鸣惊人。
“他呢？”月隐小声询问。她的声音太小，如窃窃私语，竟连身旁上官萧也听不清楚。
月曦也没听清，但猜出来姐姐的心思，回答道:“他书法笔走龙蛇，尤为显目，考官评价颇高。”
“姐姐你还在关心他？他那个胆小如鼠的样子，难不成姐姐你要下嫁与他？”上官萧起初还不知是谁，细细想来便知是那位公子，一时气愤，声音竟也不能收敛。
那边人窸窸窣窣地言语，有人问是谁，有人回答，有人嗤笑。
“怀炽妹妹，兄长回来了。”晖炎还未进门，声音却早已响落院内四周。
怀炽起身前去门口迎接，见那人踏着靴子，威风凛凛。
“妹妹你有所不知，科考路途遥远，我快马加鞭方能回府。”
怀炽笑脸相迎，又问其科考情况。
“文曲星下凡，岂能落榜？”晖炎进门便瞥见一角坐着月隐，众人前来祝贺只是敷衍回应，然后直勾勾地向月隐走去。
“晖炎兄今朝金榜题名，他日定当前途无量，月曦佩服。”晖炎并未理会月曦的贺喜，反而目视身前月隐，说道:“小姐尚未婚配，你我二人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意下如何？”
“渔网之设，鸿则离之①。”月隐终究没有说出口，毕竟不能让晖炎颜面扫地，何况是日家盛宴上。临嘴时她改了口，说月曦舟车劳顿，家父久候心切。
晖炎没有阻拦，方才确实唐突，改日应当携聘礼登门提亲。
门外刘叔等候已久，上车时月曦让月隐稍等一会，他有话想跟上官萧说。月隐点头，上了花轿。
月曦寻到已经上马的上官萧，询问为何她们坐在边角，可是有事发生。
上官萧将原委告知，月曦自责还是慢了些，才让月隐姐姐和上官萧前来受怨。
“无事。家兄有话叫我传给你，说金榜题名时，不要忘了请他吃酒。”
“月曦自然不会忘记。我也有一句话要说……”
“是月隐姐姐让你传的？”月曦摇头，指了指自己说道:“晓看天色……暮看云。”
“说慢一点，我记不下来，我要写上面的。哪个xiao啊？”布是原先包金创药的，笔是月曦递过来的。
“就是‘春眠不觉晓’的‘晓’。还是我给你写吧。”
上官萧将笔和布都交给月曦后又反问道:“你怎么不起初就写到纸上？”
月曦写好了呈给准备策马扬鞭的上官萧。
“因为这个话要当面说。”可惜那人已经驾马离去，未能听见。
“春赏百花冬观雪。”在月曦上轿时，月隐嘴里念出这句诗。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姐姐。”
“好生待她。”
他们的车轮向东滚，上官萧的马向西奔，是别离，亦是重逢。
上官萧许久不骑马，御术退步明显，回府竟多花了一刻。他的哥哥上官信出声批评她懒惰成性，荒废武术。
“明明是你的马没喂好，害得我回来迟了。”上官信素来宠她，便改口怨自己没有好好喂马。
“宴会如何？”
“往常一样。”上官萧牵着马交给仆人后，在上官信旁边坐下，并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
“问你也白问，你只在意你的月隐姐姐。”上官萧将茶水一饮而尽，闻言白了他一眼。
“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月曦说的。”她拿出那块布，上面写着月曦娟丽的字迹。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嘛。这小子，打主意打到我头上了。”
上官萧睡前望着窗外圆月，小声默念着那句诗。她没想过自己的感受可以这么写出来，原以为思念无声无形，竟未知思念不鸣于耳，不显于目。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树叶缓缓飘落，月隐从中拾了一只，其叶棕黄，叶柄黑褐。她拿起叶柄在手中捻了一圈，欣赏着叶姑娘的黄裙。
“小姐，日府遣人又送了一封请帖，说是后日长女怀炽及笄。”浅草寻她时原以为在房内，而后却没瞧见，可是难寻，找了几个下人才问到小姐所在。
“我知道了。”日家之所以独揽大权，靠得便是“疏不间亲”。怀炽是日家嫡女，身份尊贵，生辰定是大事，日家从来不敢怠慢，早早地向各家送去请帖。说是宴请，实则是在百家物色如意郎君。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物色中的如意郎君也并不是别人，而是月隐弟弟月曦。
由于月曦以及各位兄长奔赴秋闱，路途遥远，一时难以返还，这才让月隐代为出面。虽然月隐不喜宴会氛围，却不能薄了日家面子，只得应下。
两天的时间随着落叶簌簌而去，转眼便到了怀炽生辰。
月隐难得起了个大早，洗漱之后离府上轿。两家相隔较近，不一会便到了。
门口的小厮眼力颇好，有着看轿识人的本领。这边刚落轿，小厮便已经前来迎接。
“月隐小姐这边请，我家小姐恭候多时。”话虽如此，月隐却并不着急进门，而是在一旁候人。
门前停客不入，显得日家接驾无礼，小厮于是再次请月隐进门。
“刘叔先回吧，晌午后再来接我。”月隐抬手示意刘叔先行离开，然后在原地继续等待。小厮见状也不敢再请，怕月隐生气，但门口立着这般佳丽，多少有些惹人注目，又怕老爷怪罪下来。进退两难之际，解救他的人驾马奔驰而来。
“月姐姐，我在这。”
月隐寻声望去，只见上官萧骑着一匹骏马风驰电掣。
上官萧御马停于门口，而小厮连忙牵马入马厩，她便牵着月隐小姐入府。
“原本是家兄前来，但我想着令兄们皆去秋闱未归，姐姐定会前来，因此我便来了。姐姐想我了没？”上官萧盯着月隐，期待她能有个喜人的回应。
月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摇头示意。上官萧想起方才月隐车轿已撤，说明她迟迟没有进门，小声嘀咕:“口是心非的女人。”
这时门口小厮才报礼金，“上官家，玉如意一对。月家……千年血玉珊瑚一只。”
“这不是令尊最爱的珊瑚吗？姐姐怎么把它送人了。”面对上官萧的疑惑，月隐感慨武科子弟甚是快意，无须顾虑这般勾心斗角。不过她仍然提点一二，反问怀炽芳龄几许。
“十八了应该。哦，我知道了，原来这是聘礼。”
“倒也不算笨，但也不全对。聘礼还谈不上，只是略表心意。最后花落谁家，岂非人愿？”
上官萧想了想月府尚未婚配的男子，好像只剩下月曦一人。如此，月曦便是联姻之人。她神情些许低落，而月隐走在其身前，并未发觉。
院内众人见月隐前来，一齐施以敬礼。月隐在这一辈人中，属于年纪较长的前辈，再加上月家体大，自然是贵宾。
“月隐姐姐恭临，寒舍蓬荜生辉。”众人知月隐生性冷漠，又闻逐仆人一事，不敢轻举妄动，惹得月隐烦心，只有怀炽作为东家，起了表率，以宣地主之谊。
月隐微微颔首，向怀炽送上祝词后在边角寻了个座位坐下。怀炽本想说座位都已经安排妥当，可又不愿对上月隐那张冷淡的脸，还是随她去了。
上官萧跟着月隐倒是形影不离，毫不在乎那边欢笑连连。
由于各家公子皆赴秋闱，本来的生宴变成了闺友的茶会。她们的话题大多是婚嫁一类的八卦，或是某位公子的桃色传闻。
怀炽见月隐与上官萧二人独坐一角有些冷清，便想邀请二人加入茶会。
“二位既是来客，岂能孤坐角落？”
“不必了，月隐姐姐不喜喧闹。怀炽姐姐们尽兴便是，月隐姐姐我会帮你照看好的。”上官萧了解月隐的性格，她是能不说话绝不说话，显得有些怠慢，于是自己替她解释。
月隐闭目休息，未发一言，继续听着上官萧给她讲最近发生的趣事，以及派工匠打的玉石玩意。
怀炽也不再打搅，转身入座。见怀炽败兴而归，一旁小姐顿时愠色，不满月隐神情冷漠，糟蹋怀炽热心。
“人家可是月府千金大小姐，怎会有闲心陪我们这些布衣，只有那些玉石行的千金才能得其青睐。”她的语气怪异，但上官萧丝毫不在意，依旧给月隐讲着故事，而月隐也不和她们这批晚辈一般见识。
“月府怎么会差那点玉石，人家是差一个端茶倒水的狗腿子。”
闻言月隐睁开双眼，向那位女眷缓缓走去。怀炽心生不安，小声劝诫那人给月隐道歉，而那人反倒一脸不服的表情盯着走来的月隐。
“月家自是不缺玉石，但你好像缺块玉，因为你不‘育’。”
由于那人嫁与兰陵氏三年未育，一直被婆家诟病，也遭丈夫嫌恶。月隐当众说出她的丑事，让自己沦为笑柄，她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月隐小姐别欺人太甚。”这人是县令独女，叫做莲蓉，甚是得宠。可县令夫人怀胎之前，竟与外人有染。县令察觉之时，可怜肚中胎儿，侍奉其生产后才休之。成人之后，她却恃宠而骄，仗势凌人。
“那你要找哪个爹爹惩戒小女呢？”月隐语气轻蔑，不留任何情面。
莲蓉被当众揭短，面色不佳。一旁的人见此再不敢顶撞月隐。她们起初只知道月隐冷漠，却不知她如此绝情，毒舌至极，那二人如同被扒个精光，羞涩到无地自容。
“月隐姐姐消消火，妹妹们不懂事，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她们吧。”怀炽赶忙开口调和，她明白以月隐的手段，没有人能逃过她的口诛笔伐。她可不愿让喜宴变成月隐的屠宰场。
上官萧方才见月隐起身，就预料大事不好，现下连忙推着月隐回到角落，避免再度舌战，还不忘回头用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劝告她们谨言慎行。
她有些后悔没有拉住月隐，本就形单影只，这会又不知树敌多少。
“姐姐不必在意，萧儿一向羡慕浅草妹妹能天天见到我心心念念的月隐姐姐，可巴不得做姐姐的狗腿子呢。”上官萧天天笑嘻嘻的模样，活生生的一个开心果，显然不在乎她们的闲言碎语。
月隐回首，伸出食指遮住上官萧那双娇小的嘴唇。
“不许你这么说。”
上官萧有些意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如同漫山遍野的花卉，而这花的花期，在月隐心中永续。
“你方才提到的九缠玉镯，再仔细给姐姐讲解一下。”月隐回到角落，拉着上官萧坐在身旁。
“好。其实本身也是玉镯，但在玉镯上又花上点功夫，再请师傅雕刻了一番。”上官萧有条不紊地说着从解玉到攻玉的一步步，而月隐用手抵着下巴，看着面前可人。
“月家公子来了！”那边的众人发出惊叹，一时热闹无比，月隐与上官萧也一并望去。
只见月曦头戴宝饰之帽，身穿细锦罗织，鹤羽狐裘，带环碧色勾玉，两袖鲲鹏振翅，脚踏千树梨花。
还未等他致贺词，女眷们一拥而上，有些打听科考消息，有些则是夸耀月曦衣裳，还有的便是在点鸳鸯谱。
月曦一边点头回应，一边向月隐那边走去。他进门时就注意到姐姐坐在边角，貌似受到冷落，于是打算过去问好，也顺便询问发生何事。
众人见月曦走向月隐，也不敢跟随，只好落座。
“月曦向姐姐问好，上官小姐也在，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这四个字他终究没有说出口，虽然在路上反复练习，可临嘴时，欲说还休。
“月曦公子科考如何？”月隐本想问，可上官萧素来快人一步。
“一般，倒也不至于名落孙山。”月隐看着月曦长大，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他不爱宣扬，为人踏实，虽说一般，想必定会一鸣惊人。
“他呢？”月隐小声询问。她的声音太小，如窃窃私语，竟连身旁上官萧也听不清楚。
月曦也没听清，但猜出来姐姐的心思，回答道:“他书法笔走龙蛇，尤为显目，考官评价颇高。”
“姐姐你还在关心他？他那个胆小如鼠的样子，难不成姐姐你要下嫁与他？”上官萧起初还不知是谁，细细想来便知是那位公子，一时气愤，声音竟也不能收敛。
那边人窸窸窣窣地言语，有人问是谁，有人回答，有人嗤笑。
“怀炽妹妹，兄长回来了。”晖炎还未进门，声音却早已响落院内四周。
怀炽起身前去门口迎接，见那人踏着靴子，威风凛凛。
“妹妹你有所不知，科考路途遥远，我快马加鞭方能回府。”
怀炽笑脸相迎，又问其科考情况。
“文曲星下凡，岂能落榜？”晖炎进门便瞥见一角坐着月隐，众人前来祝贺只是敷衍回应，然后直勾勾地向月隐走去。
“晖炎兄今朝金榜题名，他日定当前途无量，月曦佩服。”晖炎并未理会月曦的贺喜，反而目视身前月隐，说道:“小姐尚未婚配，你我二人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意下如何？”
“渔网之设，鸿则离之①。”月隐终究没有说出口，毕竟不能让晖炎颜面扫地，何况是日家盛宴上。临嘴时她改了口，说月曦舟车劳顿，家父久候心切。
晖炎没有阻拦，方才确实唐突，改日应当携聘礼登门提亲。
门外刘叔等候已久，上车时月曦让月隐稍等一会，他有话想跟上官萧说。月隐点头，上了花轿。
月曦寻到已经上马的上官萧，询问为何她们坐在边角，可是有事发生。
上官萧将原委告知，月曦自责还是慢了些，才让月隐姐姐和上官萧前来受怨。
“无事。家兄有话叫我传给你，说金榜题名时，不要忘了请他吃酒。”
“月曦自然不会忘记。我也有一句话要说……”
“是月隐姐姐让你传的？”月曦摇头，指了指自己说道:“晓看天色……暮看云。”
“说慢一点，我记不下来，我要写上面的。哪个xiao啊？”布是原先包金创药的，笔是月曦递过来的。
“就是‘春眠不觉晓’的‘晓’。还是我给你写吧。”
上官萧将笔和布都交给月曦后又反问道:“你怎么不起初就写到纸上？”
月曦写好了呈给准备策马扬鞭的上官萧。
“因为这个话要当面说。”可惜那人已经驾马离去，未能听见。
“春赏百花冬观雪。”在月曦上轿时，月隐嘴里念出这句诗。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姐姐。”
“好生待她。”
他们的车轮向东滚，上官萧的马向西奔，是别离，亦是重逢。
上官萧许久不骑马，御术退步明显，回府竟多花了一刻。他的哥哥上官信出声批评她懒惰成性，荒废武术。
“明明是你的马没喂好，害得我回来迟了。”上官信素来宠她，便改口怨自己没有好好喂马。
“宴会如何？”
“往常一样。”上官萧牵着马交给仆人后，在上官信旁边坐下，并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
“问你也白问，你只在意你的月隐姐姐。”上官萧将茶水一饮而尽，闻言白了他一眼。
“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月曦说的。”她拿出那块布，上面写着月曦娟丽的字迹。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嘛。这小子，打主意打到我头上了。”
上官萧睡前望着窗外圆月，小声默念着那句诗。她没想过自己的感受可以这么写出来，原以为思念无声无形，竟未知思念不鸣于耳，不显于目。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