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睡得并不好。时差的原因，昨晚凌晨四点多才勉强睡着。
洗漱完看着自己没有气色的倦容，想了想，还是拿气垫打了个底，眉毛描了两笔，抹个口红就算完事。
夏末的清晨，空气不闷不热，温度刚刚好。
桑宁穿上熨好的丝质衬衫，深色的包臀裙裹到大腿，将女性线条突出得恰当好处，两条腿又长又直，配上一双简约的单鞋，优雅知性。
桑宁想到昨天林樾的穿着，想着要是自己今天这身打扮站在他旁边，一定很般配。
只是没想到再见面来得这么快。
“环联创投，林樾。”
桑宁刚领了自己的参会证，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转头看过去，林樾正礼貌地接过笔，在代表名单上签名。
今天他一身成套的西装衬得肩背挺拔，身形修长，碎分的短发打理得妥帖，鬓角整洁干练，棱角利落得透着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沉着气度，像是偶像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年轻有为的商业精英。
桑宁看着他的侧脸，内心撞了一下，意外中带着惊喜：“你怎么在这？”
林樾不漏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从前台接过代表证挂在脖子上。
指了指自己的证件：“开会。”
桑宁这次回国为两件事，其一就是这次学术会议。
在瑞士博士毕业后，顺理成章地留下来继续做了一年多博后，临近出站，以前国内的硕导劝她多回国交流，在海外固然可以一心钻科研，可若要回来发展，没有平台，不混圈层，仅攥着几篇顶刊论文，依旧寸步难行。
可风投机构也关注学术会议吗？
桑宁还想多问几句。
“师姐！”有人从身后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你终于回来了！”
是徐嘉雯，她的师妹，师出同门，现在在她硕导课题组读博，去年还通过桑宁推荐去瑞士交流了一年，国内国外多年处下的交情，跟桑宁很是亲近。
“瞿老师他们都在里面，我们快进去。”
桑宁被她拉着往会场里走，视线里林樾已找到自己的名牌落座。
刚进会场，师门的几个师弟妹立马凑过来，热闹地叫着师姐好久不见。桑宁笑着跟每个人打招呼。
“师姐越来越好看了，怎么科研只摧残我们啊。”
“就是，我头发都快掉没了，师姐怎么既有文章又有头发的？”
“难道是瑞士的水土养人？”
师门里同学的感情一向很好，几年未见，还是一样的熟络。在欧洲公事公办的同事关系中浸泡久了，突然面对这扑面而来的热情，桑宁不禁有些触动。
“桑宁。”
她转头看到来人，微笑叫了声：“何师兄。”
何况比她高一级，如今已留校做了助理教授，此番也是西装革履，但与林樾不同，满身都是学者的儒雅气质。
“看到你回来真好。”何况大大方方给了她一个拥抱。
“瞿老师在前面，去打声招呼吧。”
“好。”桑宁点点头，绕到最前排去了。
桑宁的硕导，瞿海，是材料领域的泰斗级人物。瞿海没什么架子，寒暄了几句便把桑宁介绍给身旁的各个教授。大家客套地称赞起瞿老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就发表了多篇顶刊，再打趣下这等人才可要回国做贡献之类的。
桑宁谦虚地应承，尽可能地摆出恭敬的姿态。
好久没应对这种场合，她笑得有些僵。视线一闪，与旁边一道深邃的目光碰到一起，她怔了一下，心头一个激灵，迅速收了回来，转头笑着应了瞿老的晚宴邀请。
大会开始，千篇一律的领导致辞。
徐嘉雯瞥了一眼桑宁，小声问道：“师姐，你看什么呢？”
领导讲话的台子设在会场左边，桑宁盯着右前方的一颗后脑勺发了好一会呆，跟整个会场的视线格格不入，徐嘉雯想不注意都难。
她提醒后，桑宁收回了视线：“没什么，好像看到一个熟人。”
“你知道环联创投吗？”桑宁忍不住问她。
“当然呀，我还想投他们公司简历呢。”徐嘉雯今年读博的第四年，正面临找工作。
“他家主要投高科技类的创业公司，跟高校搭了几个校企平台，我们学校好多教授在校外开的科技公司都有他们的融资。他们还支持学生的科创竞赛，今年资助Z大一起拿了全国挑战杯金奖，挺出名的。”徐嘉雯到底是在国内高校扎实培养出来的，对这手信息侃侃而谈：“最近几年新能源炒得火热，光伏、锂电池、氢燃料这些相关的新技术都在他们投资类目里，我看他们招聘公告里扩招这类专业人才，我想着碰碰运气，感觉转行做金融很酷诶。”
“那他们公司的参加这个会议是来投资学术项目？”
“估计是，可能发掘科技潜力股吧。”
徐嘉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咦，师姐，你是有熟人在环联创投吗？”
桑宁不好撒谎：“以前老同学，好像在。”
徐嘉雯兴奋：“那能不能帮我要个内推呀。”
“额...”桑宁有些尴尬：“不太熟，我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好吧。”
静了几秒，桑宁忽然心念一动：“等会有机会我问问他。”
“好诶，师姐最好了！”
桑宁的学术报告安排在了第二分会场，下午场的第一个。
参加这类学术会议的人大多奔着混人脉来的，都跟在大佬屁股后面蹦跶，剩下的就是跟着老师混差旅费的学生们，认真听报告的人没几个。尤其到了下午，午歇时间刚过，又是分会场，除了特意来给她捧场的同门们，桑宁没期望能有几个观众。
事情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知是她此次报告的光伏材料主题热门，还是靠着她发的顶刊背书，狭小的分会场竟然坐满了，甚至有些没有座位的人挤着站在了后排。
桑宁不由得紧张，这个报告其实已在国外讲了数次，小组组会、国际研讨会、墙报展示，这个发在顶刊上的文章也是她最拿得出手的成果。但是用中文讲，这是头一次。
出国前桑宁也对中英夹杂式的讲话方式嗤之以鼻，后来习惯于用英语交流学术，导致经常反应不过来将一些专业术语及时翻译成中文。
桑宁尽量放慢语速，确保每个专业单词都能准确无误地表达。她对自己的研究路线、方法和结果了然于胸，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说到底也是有对科研的热情的，不然不能在这条路上坚持了这么多年，还做出了些成绩。
她讲话越来越放松，报告得越来越沉浸，听众也都很投入。
讲到分子原理的时候，桑宁往后瞟了一眼，与一道视线对上，突然卡了壳，一简单的专业单词“soliton”对应的中文是什么，她竟然想不来了。
会场安静了有两秒，桑宁心一横，直接说了英文单词，镇定地把后面的内容讲完。视线再没敢往后看。
之后是惯例的答疑环节，她应对自如，思路清晰，丰富的信息和深入的见解在讨论中层层展开，几位资深学者都不吝夸奖，甚至比台下的掌声更具分量。这无疑是一场成功的学术报告。
没人在意她演讲中卡顿的一个小插曲。
下台前，桑宁扫了眼后方，门口那人已经不见了。
茶歇期间，许多同行过来对桑宁的成果表示赞叹，桑宁礼貌地回应，加了好多微信。
徐嘉雯作为一个学术小透明，在旁边听了会社交客套话，忍不住拉着她去扫荡茶歇的咖啡蛋糕。
桑宁终于喘口气，端着咖啡，环顾了一周，终于在另一个分会场门口找到了与人交谈的林樾。
他本就身姿卓越，利落的西装合身得体，腰板挺得直，淡然而又自信的笑着，时而不慌不忙地说话，时而微微点头致意，不卑不亢。
温文尔雅。
桑宁惊讶脑海中竟然蹦出这个词来形容他。记忆里的少年总是带着痞气的，怎么着都跟这四个字不搭边。
她抬步走过去。
“林樾。”
他回头望向她。
对面那人识趣退开：“你们聊。”
林樾礼貌地冲那人颔首。
他目光转到桑宁身上，没说话。
桑宁下意识地梳理了下垂落在脸颊旁的几缕头发：“你刚来听我报告了？”
林樾不置可否：“嗯。”
“很精彩的报告，桑博士。”
洗漱完看着自己没有气色的倦容，想了想，还是拿气垫打了个底，眉毛描了两笔，抹个口红就算完事。
夏末的清晨，空气不闷不热，温度刚刚好。
桑宁穿上熨好的丝质衬衫，深色的包臀裙裹到大腿，将女性线条突出得恰当好处，两条腿又长又直，配上一双简约的单鞋，优雅知性。
桑宁想到昨天林樾的穿着，想着要是自己今天这身打扮站在他旁边，一定很般配。
只是没想到再见面来得这么快。
“环联创投，林樾。”
桑宁刚领了自己的参会证，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转头看过去，林樾正礼貌地接过笔，在代表名单上签名。
今天他一身成套的西装衬得肩背挺拔，身形修长，碎分的短发打理得妥帖，鬓角整洁干练，棱角利落得透着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沉着气度，像是偶像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年轻有为的商业精英。
桑宁看着他的侧脸，内心撞了一下，意外中带着惊喜：“你怎么在这？”
林樾不漏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从前台接过代表证挂在脖子上。
指了指自己的证件：“开会。”
桑宁这次回国为两件事，其一就是这次学术会议。
在瑞士博士毕业后，顺理成章地留下来继续做了一年多博后，临近出站，以前国内的硕导劝她多回国交流，在海外固然可以一心钻科研，可若要回来发展，没有平台，不混圈层，仅攥着几篇顶刊论文，依旧寸步难行。
可风投机构也关注学术会议吗？
桑宁还想多问几句。
“师姐！”有人从身后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你终于回来了！”
是徐嘉雯，她的师妹，师出同门，现在在她硕导课题组读博，去年还通过桑宁推荐去瑞士交流了一年，国内国外多年处下的交情，跟桑宁很是亲近。
“瞿老师他们都在里面，我们快进去。”
桑宁被她拉着往会场里走，视线里林樾已找到自己的名牌落座。
刚进会场，师门的几个师弟妹立马凑过来，热闹地叫着师姐好久不见。桑宁笑着跟每个人打招呼。
“师姐越来越好看了，怎么科研只摧残我们啊。”
“就是，我头发都快掉没了，师姐怎么既有文章又有头发的？”
“难道是瑞士的水土养人？”
师门里同学的感情一向很好，几年未见，还是一样的熟络。在欧洲公事公办的同事关系中浸泡久了，突然面对这扑面而来的热情，桑宁不禁有些触动。
“桑宁。”
她转头看到来人，微笑叫了声：“何师兄。”
何况比她高一级，如今已留校做了助理教授，此番也是西装革履，但与林樾不同，满身都是学者的儒雅气质。
“看到你回来真好。”何况大大方方给了她一个拥抱。
“瞿老师在前面，去打声招呼吧。”
“好。”桑宁点点头，绕到最前排去了。
桑宁的硕导，瞿海，是材料领域的泰斗级人物。瞿海没什么架子，寒暄了几句便把桑宁介绍给身旁的各个教授。大家客套地称赞起瞿老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就发表了多篇顶刊，再打趣下这等人才可要回国做贡献之类的。
桑宁谦虚地应承，尽可能地摆出恭敬的姿态。
好久没应对这种场合，她笑得有些僵。视线一闪，与旁边一道深邃的目光碰到一起，她怔了一下，心头一个激灵，迅速收了回来，转头笑着应了瞿老的晚宴邀请。
大会开始，千篇一律的领导致辞。
徐嘉雯瞥了一眼桑宁，小声问道：“师姐，你看什么呢？”
领导讲话的台子设在会场左边，桑宁盯着右前方的一颗后脑勺发了好一会呆，跟整个会场的视线格格不入，徐嘉雯想不注意都难。
她提醒后，桑宁收回了视线：“没什么，好像看到一个熟人。”
“你知道环联创投吗？”桑宁忍不住问她。
“当然呀，我还想投他们公司简历呢。”徐嘉雯今年读博的第四年，正面临找工作。
“他家主要投高科技类的创业公司，跟高校搭了几个校企平台，我们学校好多教授在校外开的科技公司都有他们的融资。他们还支持学生的科创竞赛，今年资助Z大一起拿了全国挑战杯金奖，挺出名的。”徐嘉雯到底是在国内高校扎实培养出来的，对这手信息侃侃而谈：“最近几年新能源炒得火热，光伏、锂电池、氢燃料这些相关的新技术都在他们投资类目里，我看他们招聘公告里扩招这类专业人才，我想着碰碰运气，感觉转行做金融很酷诶。”
“那他们公司的参加这个会议是来投资学术项目？”
“估计是，可能发掘科技潜力股吧。”
徐嘉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咦，师姐，你是有熟人在环联创投吗？”
桑宁不好撒谎：“以前老同学，好像在。”
徐嘉雯兴奋：“那能不能帮我要个内推呀。”
“额...”桑宁有些尴尬：“不太熟，我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好吧。”
静了几秒，桑宁忽然心念一动：“等会有机会我问问他。”
“好诶，师姐最好了！”
桑宁的学术报告安排在了第二分会场，下午场的第一个。
参加这类学术会议的人大多奔着混人脉来的，都跟在大佬屁股后面蹦跶，剩下的就是跟着老师混差旅费的学生们，认真听报告的人没几个。尤其到了下午，午歇时间刚过，又是分会场，除了特意来给她捧场的同门们，桑宁没期望能有几个观众。
事情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知是她此次报告的光伏材料主题热门，还是靠着她发的顶刊背书，狭小的分会场竟然坐满了，甚至有些没有座位的人挤着站在了后排。
桑宁不由得紧张，这个报告其实已在国外讲了数次，小组组会、国际研讨会、墙报展示，这个发在顶刊上的文章也是她最拿得出手的成果。但是用中文讲，这是头一次。
出国前桑宁也对中英夹杂式的讲话方式嗤之以鼻，后来习惯于用英语交流学术，导致经常反应不过来将一些专业术语及时翻译成中文。
桑宁尽量放慢语速，确保每个专业单词都能准确无误地表达。她对自己的研究路线、方法和结果了然于胸，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说到底也是有对科研的热情的，不然不能在这条路上坚持了这么多年，还做出了些成绩。
她讲话越来越放松，报告得越来越沉浸，听众也都很投入。
讲到分子原理的时候，桑宁往后瞟了一眼，与一道视线对上，突然卡了壳，一简单的专业单词“soliton”对应的中文是什么，她竟然想不来了。
会场安静了有两秒，桑宁心一横，直接说了英文单词，镇定地把后面的内容讲完。视线再没敢往后看。
之后是惯例的答疑环节，她应对自如，思路清晰，丰富的信息和深入的见解在讨论中层层展开，几位资深学者都不吝夸奖，甚至比台下的掌声更具分量。这无疑是一场成功的学术报告。
没人在意她演讲中卡顿的一个小插曲。
下台前，桑宁扫了眼后方，门口那人已经不见了。
茶歇期间，许多同行过来对桑宁的成果表示赞叹，桑宁礼貌地回应，加了好多微信。
徐嘉雯作为一个学术小透明，在旁边听了会社交客套话，忍不住拉着她去扫荡茶歇的咖啡蛋糕。
桑宁终于喘口气，端着咖啡，环顾了一周，终于在另一个分会场门口找到了与人交谈的林樾。
他本就身姿卓越，利落的西装合身得体，腰板挺得直，淡然而又自信的笑着，时而不慌不忙地说话，时而微微点头致意，不卑不亢。
温文尔雅。
桑宁惊讶脑海中竟然蹦出这个词来形容他。记忆里的少年总是带着痞气的，怎么着都跟这四个字不搭边。
她抬步走过去。
“林樾。”
他回头望向她。
对面那人识趣退开：“你们聊。”
林樾礼貌地冲那人颔首。
他目光转到桑宁身上，没说话。
桑宁下意识地梳理了下垂落在脸颊旁的几缕头发：“你刚来听我报告了？”
林樾不置可否：“嗯。”
“很精彩的报告，桑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