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哪儿蹦出来的房子?司机顿时骇得汗毛倒竖,冷汗涔涔。她下意识以为是自己产生幻觉,不料却看见售票员王单也一脸煞白,动都不敢动,僵硬地保持着扭身回头的姿势,明显也看见了不对。

    该死,怕不是遇见鬼了?!

    司机张春雨心里暗骂,人也不含糊,当即大喝一声“抓紧!”,便一脚油门踩到底,公交车如同被冷不丁抽了一鞭的马,撒开四蹄,飞一样飙出去,登时把那诡异房子甩出好几米。

    王单也反应迅速缠住扶手,一面跟着贴地起飞的公交上下颠簸,一面回头大声安抚乘客:“大家不要慌!抓紧椅背扶手,千万别摔了!”

    车内除了依旧无动于衷,像世界末日抵到眼皮下也能冷面相对的老太太,其她人也清楚现在的情况,配合地稳住自己,没有多话。夜班保安刚开始骂了两声,后来也心里发怵,怕得罪了鬼怪,又不敢回头看情况,干脆把头埋在两臂间装死。

    公司职员仓惶地趴在窗上朝后看了两眼,又想起什么,连忙大声提醒:“关窗!关窗!”

    对啊,谁知道会不会有东西顺着窗子溜进来?!

    此话一出,肉铺老板立刻反手把身边窗子关严实了,撑着玻璃做势起身。旁边工人焦急地拉住她的袖子,使眼色让她别出头,老板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还是离开了座位,她警惕地半弯着腰,扶着椅子,脚步稳重而迅速地在车内巡了一圈,确认所有窗户都关上后才回去坐好。

    另一方,两个学生交挽的手臂都快被汗黏在一起了,她们的嘴唇失去了血色,都能感受到对方敲击在自己身上的心脏鼓动。

    矮个的学生呼吸急促,静默良久,眼眶含泪,悄悄叫了声同伴的名字“晚晚”,又咬着嘴唇沉默一会,带着些期许小声问:“……没事的吧?”

    司机马力全开跑了好几分钟了,应该早把“那个”甩远了吧。

    李林晚颤抖着声音,也像是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她踌躇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匆匆向外瞟了一眼:车跑得太快,山林模糊得像被抹过的水彩,一片一片绿色消失在后方,没见到里面夹着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她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不等这口气吐完,却神色一变,右臂好友箍着她的力道不自觉大了,她没有让朋友放松点,只咬着嘴唇紧张地看向车内——车速渐渐慢下来了。

    保安也敏锐地感觉到了,立刻扯着嗓子骂:“司机干什么!跑哇!”

    司机不甘示弱地回骂:“龟儿子不长眼啊!前面要到居民区了没看见啊,跑你个头!出啥事你去坐牢!”

    保安:“啥事重要你没点数吗,后面那个追上来牢都没得坐,跑了再说!”

    司机:“跑都跑这么久,要追早追上来了!你开天眼了晓得ta后面在撵啊?”

    “万一就差这么截路咋整?你开,往人多的地方开,出啥事我顶着!”

    “你顶个球用!真到吃枪子的时候缩得比狗快!”

    ……

    两人神经都紧绷着,一点就爆,当即互骂十来回合。期间王单劝了两句,老板赵吕燕也跟着打圆场。其她人不知如何是好,听着都有道理,又担心前面开快了出事故,又紧张后面不知道还在不在的诡异楼房,偶尔附和两句,频频后看,生怕被追上。一时间车内闹哄哄如同赶集的菜市场。

    钟秉义无语地看着面前说着说着都要动手抢方向盘的保安,边劝“算了算了”一边趁乱往油门上踩的瘦工人,还有大声叫“干啥呢干啥呢!司机开车还过来不怕翻车啊!”把司机护在身后被推攘得脸都变形了的售票员,不知怎么开口:你们在怕什么?就那房子?

    路边突然冒出来一栋有白色烟雾的房子,不想着碰见了老神仙,想着撞见奇遇也行啊,怎么能净往妖魔鬼怪的方向想呢?

    还嫌成这样……好好的房子,到底哪点像鬼屋了!个个这么说,晦不晦气啊,还要住人的呢!

    她心里呸呸呸,虽然还是有些膈应,也没什么争论的想法。本来她当时就想下车的,却愣被众人一连串反应接连打岔的,没找着时机开口,这会更不好说了,把人吓得乱成这样,再云淡风轻地说“啊那是我住的地方,才修的,师傅停一下”多少有些尴尬。

    她只想找个借口赶紧回去呆着,安安生生地等着下班。至于什么任务,回头再说吧,这什么状况都还没捋清楚呢。

    钟秉义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

    那边乱成一团吵吵嚷嚷压根没听见。

    她酝酿一下,一声震雷似的“咳!”,那边的众人都停下动作,转过头,齐刷刷看过来。

    “都,没事了吧?”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那先停个车行吗?我坐过站了。”

    在震惊的沉默里,保安不敢置信地开口:“不是,姨!这时候你还想下车往回走啊?还要命了不!”

    其她人没这么直白,但投过来的眼神里,也不乏认为她没分清状况的担忧,觉得她胆子大的敬佩,还有些想让她去探路的期待……

    诸多情绪,钟秉义一个没接收到。她憋着气,虽然没打算和游戏角色一般见识,语气还是不免有些冲:“什么叫要命不要,会说话不?我回我家去,能出什么事?师傅,停一下,我下车!”

    张春雨劝她:“姐,你真下车啊,那万一有个万一,谁负得起责?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那,万一有万一,我又把你放下去,唉呀,谁负得起这个责……”

    “我自己负责,不关你们什么事,我就来搭车回家的,干什么还不让人下车了。”

    先前和她搭过话的学生也放不下心,担忧地说:“要不您再坐两站,到人多的地方,等等,后面再回去行吗?”

    她们也是好意,说话轻言细语的,钟秉义没生起被阻拦着的不耐烦,只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现在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就是个误会,却也不好解释,只得长长叹息一声,开始编故事:“唉,我也知道,但是家里走不开,我……我家里人瘫了,离不得人,就是急着回去才坐车,哪想到碰上这事……再危险我也得先回去啊。”

    虽然还没想好自己出来的前因后果,不过大不了有人问再编嘛。

    果然,学生们面露同情,没有追问。其她人也不细究,毕竟萍水相逢,劝一句就得了。

    张春雨咕哝着一些“你自己非要下去的”“后面可别找我”的话,慢慢降速,刹车,气缸发出“嗤——”的长音,门打开,钟秉义一个人下了车。

    车里,学生隔着玻璃向她挥手:“一路平安啊!”

    她笑眯眯地随意摆摆手算道别,就往回走了。

    这里再往前不远就是居民区,往后是一片荒山野岭,也不算完全的荒,还圈了一些建筑工地,但没见着人,应该是待开发吧。不然司机也不敢那么开车。

    钟秉义放松地看了看周围,点了一下【放置】。

    失败。

    她奇怪的看着界面显示的红叉,又点了下,提示说【抱歉,您所放置的区域已有建筑,不可重复,请另择它处。】

    行,这里这么宽的地儿呢。她没当回事,转了个圈,重新选了一块平地。

    失败。

    她干脆拖出界面上的小房子,悬在指尖从左至右挨着试:红叉,红叉,红叉,红,红……这地划得真多啊,要不是别人划走的,要不就是剩下的零碎,区域又压根放不下……红、红、绿……诶,这不就有了。

    【放置】

    轰然一声,三层小砖房再次现世。

    ……钟秉义表情麻木了。

    隔着这么远,她也听见了公交车上发出的层叠的尖叫。

    是的,很不幸,那个刚好放下自家房子的地方,就在才开没几米,正转弯的公交车面前。

    可想而知,当车上的人正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开心,一扭头车都开到人嘴边的心态……嘴边?嘴边!

    钟秉义下意识跑过去:“等一下!别冲!别冲啊!我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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