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去新罕纳什尔了,艾波的时间一下子充裕起来。倒不是他会占用她的时间,而是有他在的地方,她的注意力老是不够集中。

    ——他不说话,那张脸孔冷漠得像是闪烁锋芒的骑士铠甲,她想看;他一开口,浓郁的眉眼瞬间生动起来,像是壁炉里煨着的板栗,裂开一道香甜软糯的口子,她更是移不开眼。这家伙哪怕嘴巴里塞满卡梅拉强行投喂的蛋糕,依然帅得堪比明星……唔,应该说更加迷人。

    迈克尔一离开,她不再分心,效率显著提高,所有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困难当然存在,但都是小问题,一切按照她的意志进行着。

    康妮订婚晚宴这一天,纽约几大家族的部分高级成员悄悄抵达林荫道,混在亲朋好友之间,不算突兀。

    莫.格林和未婚妻的父亲唐.维多.科里昂一道迎客。

    艾波站在窗前,看着院门口那些客人。

    教父们混到如今这地位,谨慎是必不可少的素质,如非波及统治的谈判不会轻易出场。事实上,他们愿意派来得力干将已属重视。毕竟,这只是一场小小的追加投资入股的吹风会。

    “巴西尼家族的加西亚、斯特拉齐家族的马克和艾文斯、塔塔利亚家老大,哦还有罗斯手底下的罗萨托,人来得真齐。”佩吉低声感叹,“一个个的,看来都缺钱。”

    “钱嘛,谁不嫌多呢?”艾波看向金发女孩,“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参与这个项目?”

    “我可没这胆子。”佩吉嗤笑一声,“五万刀一股,每年营业额百分之一的分红。我看啊,起码五年回本,我有这钱做什么不好?”

    “诶,这你就错了,年利润没那么低。”艾波笑眯眯地算给她听,“战争即将结束,经济高速发展近在眼前,以牛奶、牙刷和皮鞋为例,一月为基准,计算了五个月的价格变化,指数呈逐步上升趋势”

    “打住打住,”佩吉抱怨道,“经济学的恶心嘴脸,用一串专业术语把人脑袋搞乱,然后就可以掏人口袋里的钱了。反正我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

    艾波笑容扩大:“这些人也是这么想的。但人总有欲望,一个人说会赚钱时他不信,一百人说、他可能就犹豫着去相信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别看斯特拉齐家族来了两位,实际立场最坚定。”

    家族首领安东尼.斯特拉齐,手底下握有码头工会和卡车工会,和政治机器联系紧密,内部组织力很强,不会轻易背叛。

    “罗斯算得那么精,只怕在观望。”佩吉收敛笑意,若有所思地补充,“塔塔利亚一直是个软骨头,拿不出自己的主意。所以这场游戏的关键在于加西亚。”

    “是啊……”艾波望着那个矮壮的意大利裔说。加西亚敢吃下这门生意,其他人自然入局,他要是不同意……那她只能物理意义上的自动换人了。只是这样事情会更变得麻烦,她讨厌麻烦。

    她们说话的功夫,那头唐.维多.科里昂引着各家族高级成员进屋内,安排他们依次入座。这边康妮一身粉色纱裙、昂首挺胸地从餐厅走出来,高举左手,向大家展示无名指的订婚戒指,上面的钻石璀璨夺目。已经是未婚夫的卡洛.瑞泽跟在她的身后,面色激动,为近在咫尺的光辉前程。

    “你和迈克什么时候办呀?”桑蒂诺站在她身后的台阶,笑着走下来。

    艾波睨他。

    “喂,你们不会以为能骗过我吧?”

    艾波继续睨他。

    “好吧好吧,是汤姆发现告诉我的,你就不想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吗?”

    “酒店账单?”

    “哈哈!没这么麻烦。”桑蒂诺自得道,“是你们的肢体动作。汤姆说你们过于亲密,我还不相信,他指给我看,你弯腰拿东西的时候,只要他在你旁边,每次都会把手放你的后腰上。”

    艾波回忆了一番,发现完全想不起来这一回事。

    “要是我或者弗雷多这样动你,手早就被搞脱臼了。你俩肯定做过好多次,身体才会那么熟悉对方。在这样下去,搞不好复活节我能多个侄子了。”

    越说越不像话,艾波翻白眼,“管好你自己。”

    桑蒂诺摸摸鼻子,“我找你是想问,有什么要帮忙的?老头子给你布置了任务,我不过问,但关键时刻托你一把总是可以的。”

    “你就不怕我抢你继承人的位置?”

    “我不至于那么小气。而且——”桑蒂诺哈哈一笑,“等纽约姓科里昂了,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也不迟。”

    “这样啊,”她垂下眼眸,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确实需要帮忙。等下吃过饭,我想和汤姆一起见见加西亚。”

    桑蒂诺一怔,并未质疑,“好。”

    “艾波!快来!”佩吉找好位置,招呼她过去。

    这个角度非常适合欣赏未婚夫妻给大家表演的恩爱大戏——瑞奇深情地叙述对康妮的爱,康妮幸福得下一秒就要融化了。然后接吻、跳舞、开饭。

    宴席吃到一半的时候,迈克尔风尘仆仆地进来,一身浅米色的西装,看起来很可口。

    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没人告诉他坐哪里,艾波本想和他打招呼,但大哥的话飘过耳际,她莫名有些心虚。

    这段时间确实太多回了,有一晚甚至九次……而过于放纵的理由说起来牵强。三周前,她杀鸡儆猴处理了几个胆敢往白面伸手的手下,动私刑到底与她的三观相悖,后面几天总做噩梦。那个周五后,很不可思议,她的状态竟然恢复正常了。好像能发泄掉这些不安。

    几分钟后,卡梅拉发现落单的小儿子,把他推进对面男宾那一桌。落座后,他眼巴巴地看过来,眼底沉迷与委屈交相辉映,艾波硬起心肠不去瞧他。

    过会儿有一场硬仗要打,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很重要,她不能分心。

    饭毕,气氛松弛,莫.格林描绘讲起维加斯酒店的宏伟蓝图,瑞奇作为内华达人、又被委以监督酒店建设的重任,十分有主人翁意识地凑过去,时不时插嘴指点一二。彻底忘了小未婚妻。

    “康妮,带你的朋友们去吃些提拉米苏。”卡梅拉说,“把这里留给男人们。”

    “好的妈妈,”落单的康妮撑起笑容,“我顺便给你们讲讲卡洛是怎么和我认识的吧?”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走向餐厅,桑蒂诺出现在起居室入口的仿罗马柱子旁,做了个准备好的手势。艾波落后一步:“掩护我一下,去谈个事情。”

    佩吉保持看向康妮的笑容,微不可查地点点下颌。

    一路避开众人来到隔壁桑蒂诺家,华贵的大理石门廊下,汤姆.黑根已经在等她了。

    他没有废话,直接问:“要我怎么做?”

    艾波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对不远处的纽扣人招招手:“有烟吗?给我一根。”

    对方看了眼汤姆,见军师未阻止,才递上打火机和骆驼牌香烟。艾波接过,拇指轻顶叩开打火机,叼着烟淡淡说:“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附和我就行。”

    火苗簇地亮起,她缓缓吁出一口烟,勾唇笑道:“怎么?没想到我会抽烟?”

    汤姆点头:“是的。”

    艾波夹着香烟的手竖起大拇指:“不错,就是要这样附和我。”

    这句话说完没过多久,院口拦闲客的锁链响动,纽扣人放进一名戴圆帽的身影,林荫道的路灯自后照亮,他的块头比平时看起来更粗壮。

    艾波连忙把烟塞进嘴里迎上去,口齿不清地说:“加西亚阁下!久仰大名!”

    相较于她的热情,吉安尼.加西亚态度不冷不热,“维太里小姐,黑根先生,我时间不多。”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我想我的事情您也有所耳闻。因为三个搞印刷的恶棍,唐把我的权力全部夺去了。唐人街的程帮我牵线和莫.格林谈了这桩入股募资的买卖。”艾波领着他朝门廊去,那里纽扣人较多,一旦谈崩、她随时可以借他们的枪。

    加西亚却警惕心很高,径自往视觉盲区走,“我不喜欢太亮的地方谈事情。

    等三人来到花园树篱下,艾波吐出一口烟,重新开口:“我是西西里人,有人这么侮辱西西里人,那么他一定会受到报复。加西亚先生,您能理解吧?”

    “这是你们科里昂家族的个人恩怨。”他冷淡地说。可人却仍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什么事都是个人恩怨。”艾波叼着烟晃晃脑袋,“犹大出卖耶稣是个人恩怨,德国进攻法国也是个人恩怨。说句不好听的,汤姆今天赚得比我多,那特么的也是个人恩怨。”

    加西亚礼貌提醒:“时间有限。”

    艾波咧嘴,依旧慢悠悠说:“莫.格林的眼光很准,他的火烈鸟酒店将有四千间客房,涵盖扑克、桥牌、麻将等项目……这些您都知道。但最重要的是,维加斯赌博合法,只要乖乖交税,政府不会来查流水。这才是这桩生意的好处。”

    意大利裔头目陷入沉默,艾波大大咧咧地继续:“以后我们可以像洗衣服一样洗收入,是吧,汤姆。你是高级执业律师,比我清楚这回事。”

    “不错。”

    “你们打算入多少股?”加西亚问。

    艾波无所谓地耸肩:“至少四分之一吧,反正是科里昂家的钱。不够的话,可能要卖掉一些股票和债券,这样应该够了吧?汤姆?”

    “是的,这样肯定够了。”汤姆回答。

    “好吧,这个买卖确实很可靠,我会考、考虑转告巴西尼阁下的。”加西亚捻了捻胡须,慢条斯理地问,“那和迈克尔.科里昂怎么办?他的父亲、兄弟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不会再那么喜欢你吧?”

    这真是一个简单至极的问题,甚至用不着撒谎,只要说出真实想法即可。艾波摆出笑脸,讲起八十年后司空见惯、现在却惊世骇俗的恋爱观,三言两语打消了他最后的疑虑——她在纽约地下世界站稳脚跟,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男人,享有他们的权力。这老东西共鸣了。

    她和汤姆把加西亚送回老宅,两人在林荫道的入口安静地站了片刻,汤姆提出疑问:“艾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时,佩吉跑出来,讲了那个好消息。

    “想明白了吗?汤姆。”

    “没有。”律师开玩笑,“换上西西里脑袋也不太够。”

    艾波没说话。

    毫无缘由的,她觉得那家伙能明白。

    *

    迈克尔在戒指上犯了难。

    当初桑尼向桑德拉求婚,直接带她去了第五大道的蒂芙尼。

    “他什么都没说,就让店员给我试戴戒指,我吃不准他是要送妈妈还是替爸爸办事送给某位大人物的家属。挑来挑去选了这一枚,想着又是钻石又是蓝宝石,十分华贵,送妈妈或者其他贵妇都合适。正要摘下来,这家伙来了一句,还能赶上订婚宴。”桑德拉每次提起这件事,神情总是半懊悔半生气,“早知道这样,我就选单颗红宝石的款式了,更摩登。”

    桑尼的版本更简洁,“膝盖都没来得及弯,她就答应了。”

    艾波可没那么容易糊弄,以她的警惕心,怕是远远瞧见店名就要调侃他是不是想求婚了。

    迈克尔也想过向母亲讨要戒指。可他要怎么说?

    ——妈妈我有喜欢的女孩了,她的身份暂时不能告诉您,只能说我们是真爱,我想要和她共度一生。

    母亲一定会向桑尼或者弗雷多打听,到时他和艾波的事就藏不住了。

    购买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纽约有被认出的风险,于是他在某个没有课的周二驱车赶往波士顿,希望挑到一枚合适的戒指。

    不能太华贵,要留给订婚戒指发挥空间。

    不能太日常,那是婚戒的特征。

    不能毫无新意,因为他的艾波独一无二。

    要求很高吗?转遍所有珠宝店,愣是没有找到。

    “你这要求还不高啊?”搭便车来波士顿面试的乔.布兰德利掏出烟盒,“来一根?”

    迈克尔一面拒绝,一面发动车辆。艾波讨厌抽烟,总嘀咕二手烟的危害,搞得父亲、桑尼不能在餐厅拿出雪茄了。

    布兰德利点燃香烟:“要我说,买一枚蒂芙尼的戒指得了,女孩都爱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开窗。”迈克尔提醒。周五回家也穿身上这件外套,他不想被艾波闻出烟味,误会他在学校抽烟了。

    “你当了大兵怎么毛病反而多了,”布兰德利摇下车窗,说起今日报社的见闻,“乱得不可开交,市里出了好几件大案,都和放贷有关,至少四人死亡。有位编辑抱怨这群黑手党掉进钱眼里了,冒着弄死借贷人的风险也要回拢资金。波特兰好像也不太平。”

    说到这里,他试探性开口:“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父亲的名字时常见诸报端,布兰德利又是搞新闻的,这时候试探一二倒在情理之中。

    迈克尔回答:“不知道。别说我回来不过一个月,就是以前,他们也从不和我说生意。而且波士顿的事情,和纽约有什么关系。”

    布兰德利不再追问,再次聊起求婚,“你真的打算现在就结婚?就那个姑娘了?我记得你以前对女孩完全没有兴趣。”

    “当然,”迈克尔不由自主展露笑容,“她有着天使般的面容,绸缎般的皮肤,电影里的明星都没有她漂亮。这些都是表象,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颗蓬勃的灵魂。我可以和她毫无顾虑地谈论任何严肃的话题,也可以仅仅讨论哪一种奶酪好吃。在她面前,我只是我。我们是恋人,更是朋友。”

    起先布兰德利想要插嘴,等他说完,准记者沉默片刻,慢慢说:“既然这样,不如你亲手做一枚戒指吧。”

    似乎是不错的主意。

    说干就干,迈克尔没有选择绚烂的金属,他去到学校附近的林场,买下一棵风干的黑胡桃木,花费三个夜晚分解成木块,根据树纹选出最美的一小段。

    木头过于朴素,他收来一枚古董戒指,拆下深紫色的蓝宝石,打算作为戒面镶嵌到木戒上去。返校第三个周末来临前,那块木头已经初具戒指形状了。

    这三个周五,艾波以排练结束过晚、要住在佩吉家为由外宿。他们在酒店团聚,一周不见,她格外热情,最后总会做到脱力,软软地倚着他的胸膛,由他抱着洗澡,然后倦怠地埋进床铺。

    不一会儿便传出均匀的呼吸。

    室内所有的灯光都关闭了,落地窗窗帘半开,漏进一段浮华灯影。

    他取出记录长度的绸带,小心翼翼地缠上她的无名指。瓷白的手指,迷离的光影,如同品尝禁果,屏住呼吸的禁忌。

    她面朝着他,俏生生的脸庞,哪怕在梦中依然微翘着嘴角,让人下意识想要亲吻。

    “唔…”她嘤咛一声,吓得迈克尔动作一顿,满肚子搜刮合理说辞。

    好在她只是说梦话。这下,他不敢再走神,快速量好指围,收起做好标记的绸带,爬回大床自后拥住她。

    她头发微潮,和他同款酒店洗发水,却有着安宁灵魂的气味。他深深呼吸着,牵起她的手轻轻一吻。

    这个搅动东海岸黑暗势力的女人,独属于他。他想,他将与她分享荣耀、同担罪恶。

    接下来的一整周,一下课他就奔往租住的公寓,没日没夜地雕刻、开凿、打磨、上油,最后安入宝石的时刻,布兰德利也在场。

    光润的木头,璀璨的宝石,兼具雅拙之美,古怪得恰到好处的组合。

    “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吗?”布兰德利摇头感叹,“哪怕是公主我都不愿意。”

    迈克尔没理他,将戒指揣进口袋,“我要回纽约了,冰箱里还剩两瓶啤酒,你想喝就喝。我房间不许进去。”

    这位曾是他同学和兄弟会成员的记者最近囊中羞涩,迈克尔秉持着积攒人脉的想法,慷慨地借公寓沙发给他睡。但提前可他说清楚了,最多借到等九月开学。

    出门迟了,等开到纽约市正好遇上车流,堵到家时天色已经黑透。

    家里灯火通明,林荫道的路灯下停着七八辆黑色轿车,迈克尔把车停到末尾,顺着油亮的轿车往前走。

    因为是订婚宴,不宜高调,花园内并未挂彩灯,只在室内起居室摆了两长条餐桌,摆满羊排、火鸡、鲈鱼之类的佳肴。他一眼望见坐在食物后面的艾波,黑白翻领衬衫裙,暖色调的光线将她的小脸照得金灿灿的,一如既往的美丽。

    母亲粗略地和他打招呼,又转去厨房了。艾波和朋友们聊得很开心,偶尔目光转来,轻描淡写地飘过,格外冷淡。

    哪怕情侣的关系见不得光,可他们也是义兄妹呀,她为什么连笑脸都不给他一个?

    坐下没多久,对面的女孩们嬉笑着离席。她也在其中,几个转身便消失了。这下他没了胃口,草草吃了些食物,站起身佯装社交地四处找她。

    也许艾波有事在忙呢?这么想着,迈克尔来到葡萄架底下,四周没有灯、很安静,不远处屋子里飘出热闹的歌舞。花园里,弗雷多带小孩们找萤火虫,纽扣人在各个要冲聊天抽烟。

    他坐下,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切。

    忽然之间,也许是风向变了,身后飘来她的声音。和一个喉咙被雪茄腐蚀的男声,他立刻想起返校前和她在皇后区吃的那顿午饭。是加西亚。

    后头是桑尼的院子,和爸爸的院子隔着一重七英尺高的树篱笆,他悄悄靠过去。

    他们谈论维加斯的生意,谈论入股莫.格林的酒店。不知怎么的,话题一偏,落到了他身上。

    迈克尔瞬间全身血液凝固。他知道他们的关系!

    然后,他听到艾波笑了,以一种天鹅绒相互摩擦的轻曼嗓音说道:“只是玩玩而已。就像你们男人一样,总有几个情人。我知道这很不意大利,但这是美国,只有法律和上帝能约束我。”

    这一刻,迈克尔几乎能听到鼓噪的心跳,和冰渣般缓慢流动的血液,手颤抖起来、不由自主地伸进口袋里想要取暖,却触摸到了那枚戒指。

    ——木质温润、宝石锋利,花费五个日夜的戒指。

    加西亚笑着问:“那程乔义呢?那个中国人。”

    “乔义啊,”她轻松又快乐地说,“他才是我想要结婚的人。中国男人儒雅又内敛,非常适合做丈夫。而且他懂我。是吧,汤姆?”

    仿佛大洪水中无力抵抗的人,迈克尔趔趄着瘫倒在地。

    这里面一定有隐情,她不会说这样的话。

    另一个声音怨毒地出现:不、她就是不爱你,她从没有把你放着心上,你看她和程乔义,那才是她喜欢的样子。

    理智!迈克尔,用上你的大脑!她处在重要的时刻,桑尼也支持她,那个加西亚是敌人,她在诱骗他!

    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理智?哈哈!迈克,到底谁不理智,到底谁是被情感左右的那一个?到底谁才是被诱骗的那一个?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

    浑浑噩噩地坐在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客人全部散去,弗雷多呼喊他的名字。

    他慢吞吞地站起来,小腿像义肢般麻木,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在即将步入屋内投射而出的温暖光晕的前一刻,他伸出手,掌心躺着碎成几截的木戒指,和早已干涸的血渍。

    原来那些骄纵的要求、粗暴的牙印抓痕并非依赖、亲昵的象征。

    原来在她心里,他与玩物无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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