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张顺的话在我父亲这里的确起了作用，他走之后，我父亲再没对我母亲动粗。我奶奶似乎找到了解铃人，也正因为这层原因，张顺渐渐跟我家走的近了。我奶奶和我母亲都对他十分和气，在她们看来，我父亲现在最听张顺的话了，张顺也因此格外称心，他时常来我家串门。我猜想这大概是一个人在某些地方得到自信心上的满足便乐于此道的缘故。一来二去，张顺跟我家里人越混越熟，几乎成了我家庭里的一份子，这本来是桩好事，至少跟张顺来往的这段日子，我父亲没有醉酒撒疯了。可是日子一长，张顺却变了个人，有时候我父亲不在家，他也照常到我家来，起初，我奶奶和我母亲并没觉察异样，直到后来我母亲发现张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不过我母亲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毕竟张顺即便有坏心思，但还不算出格。我母亲只能尽量避着他。可没想到的是张顺却变得更为放肆了，他有一次趁我父亲不在家，居然对我母亲下手了，那时我奶奶正搂着我在里屋睡下了，好在张顺气力不大，一时没能得逞，我母亲情急之下嚷了起来，我奶奶被吵醒了，张顺眼见情势不对，立马选择放弃。
“嫂子，我张顺是长得不好看，我心里清楚，可你不该当面取笑我。”
我母亲没有料到张顺竟然反咬一口，我奶奶从卧室走出来看着眼前的局面自然站到了我母亲这一边，尽管她还没有弄清事情原委，但她知道我母亲的为人，她断定张顺话里必有蹊跷。
“张顺你别胡说，我家秀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婶，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你们是一家人，但我张顺的品行如何，你不会不清楚。”张顺操着低落的嗓音道。
我奶奶看他这幅样子，倒起了怜悯心，但这不表示她信了张顺的话。事实上，她过去几十年的生活阅历历练出的敏锐直觉使她对张顺的所作所为产生过怀疑。而眼前的一切似乎正印证了她的猜想，尽管刚才发生的事她没有亲眼见证。不过我奶奶没有当场发作，和我母亲联合起来让张顺难堪，毕竟这事传出去我母亲的名声也不好听，另外还看在我父亲和张顺的交情上。
“张顺，婶知道你的为人，但秀珍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你跟我们家有财是哥们弟兄，秀珍怎么会笑话你，即便说你两句，也肯定是无心的，你一个男人不会就这么点度量吧。”
“妈，我没有笑话他，是他......”
我母亲欲言又止，她咽下的话令她难以启齿。
“嫂子，你可不能污蔑好人啊，坏了我的名声是小，别把自己牵连了。”
张顺这话使我母亲哑然，但在我奶奶听来却是不打自招，因为我母亲什么都没说。
“张顺，回去吧，今儿个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往后有财在家的时候你再来吧。”我奶奶心里又气又恨，可也无可奈何。
张顺自然听出我奶奶话中的意思，他日后恐怕没脸在来我家了，他朝我母亲撇了一眼，目光中充满恨意。
张顺走后，我母亲将刚才的事全都告诉了我奶奶，即便这与我奶奶料想的差不多少，但当她听着我母亲那哽咽的话音时，心里仍不禁一阵酸楚。
我奶奶本想将这事说给我父亲听，可想来我父亲必定会将事情闹开，最后即保不住我母亲的名声，也未必能从张顺那里讨到说法，张家那几个弟兄向来护短。但明说不成，我奶奶就暗着说，她想我父亲即便不与张顺断交，最起码要有提防之心。
这事就这样算是过去了，张顺也许久没来我家，但我父亲贪酒撒疯的毛病又犯了，喝得多了，整个人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我母亲又成了他的出气筒。
我们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糟心，我父亲不喝酒的时候也不像过去那样心疼我母亲了，他们之间的话语越来越少，我母亲也变得越来越害怕我父亲，可是尽管这样，我母亲也没有选择和我父亲离婚，没有选择离开这个家，我想这大概跟我有很大的关系，我母亲舍不得我。
日子只能凑合着过，我奶奶也显得无能为力，她每次一边责骂我父亲，一边又要安慰我的母亲，但却毫无成效。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局面。到后来我父亲嗜酒渐渐成性，意志逐渐丧失，一个人到了这种地步，几乎失去了生活的动力。根本干不了活，雇我父亲的人越来越少。我奶奶说不了他，我母亲更不敢吱声，我们家全靠我母亲一个人养活。不但如此，我父亲嗜酒如命，常常还自觉一个人喝不过瘾，慢慢的就跟一群三教九流结交上了，可这些人里也不乏一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之徒，他们大多都有一个通病——好赌。像我父亲这样喝了酒就分不清天南地北的人自然没有足够的意志力约束自己，渐渐的我父亲也沾上了赌。
一个人沾上酒，我想最恶劣的后果顶多像我父亲这样撒酒疯，充满暴力，意志衰弱。但一个人沾上赌，那后果可比这严重的多。
我父亲以往没有赌的经历，就像他以往没有碰过酒一样，他第一次被人拉到牌桌上时显得格外兴奋。但一个醉汉在神志迷糊的情况下是不太可能赢到钱的。我不知道那些人当时有没有在牌面上做过手脚，我父亲一开始赢了很多钱，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周围的人都把他当做焦点，我父亲受宠若惊，异常痛快，故而更为放纵。但好景不长，牌面上的局势很快发生了变化，我父亲赢的钱一点点又吐了出去，他自然不甘心，决定好歹捞回来一部分才肯收手。
赌徒的心理往往就是这样，但有时事情的发展却未必尽如人意，那一会儿的功夫，我父亲竟一个劲的往外赔钱，当他再次摸向口袋时，却掏了个空。他不光将赢的钱全输了还搭上了本钱。
作为一个入局新手，我父亲在这种情况下的窘态自然掩藏不住。他脸上的尴尬尽显无遗。而就在这时，一个彪形大汉向我父亲伸出了“援手”。我父亲向那人瞟了一眼，想也没想就欣然接受了。
借给我父亲钱的人叫姜阿四，当然这是他的绰号，至于他的真实姓名我也一无所知。可即便如此，这人却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是我那段灰色岁月的引路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事我到后面自然会一一道来。
姜阿四愿意把钱借给我父亲，因为他本身就是靠这个营生，而且他知道我父亲的底细，过去我父亲还给他家干过木活。只是他的钱借出去没多久，我父亲就输的一干二净了。我父亲又朝姜阿四看了看，姜阿四浅浅的笑了笑又递过来一叠钞票。但我父亲根本不可能扭转局势，最后全打了水漂。
钱全输了，我父亲这时候有些傻了，头脑也渐渐清醒了。
姜阿四本想再拿一些钱出来，可我父亲却吓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坠入了一个漩涡，如此下去势必越陷越深。
我父亲原有的理智和胆怯让他终于退缩了，可他欠姜阿四的赌债已成事实。他回到家根本不敢提赌钱的事，只是他那心神不宁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我母亲以为是他长期酗酒的缘故，可也不敢多问。我奶奶觉察异常倒是关心了几句，但我父亲仍是闭口不言。
可纸终归包不住火，半个月后，姜阿四带了几个人来到我家。我父亲见到这阵仗，脸色顿时一片苍白，不知如何是好，他这半个月以来根本没考虑还债的事，脑子里除了懊悔，什么事都不愿去想。
姜阿四一进我家院子就笑着冲我父亲打了个招呼。
可他这样子却让我父亲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他知道姜阿四的目的，更知道这笑脸背后隐藏着什么，我父亲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嗫嚅道：
“四哥，欠你的钱能不能宽限一些日子。”
我父亲这样直奔主题倒让姜阿四觉得很识趣。只见他愣了半晌然后挤出一个笑容道：“不打紧，才半个月而已，不过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我父亲点了点头，姜阿四的钱不是白借的，说白了他就是放高利贷,所以借债人拖欠的期限越长，利息就会越高。
姜阿四没有再说什么，他朝我家随意打量一番便带着他的人走了。
姜阿四走了，我父亲总算懈了一口气，顺势瘫在地上。而他们之间的对话被我奶奶和我母亲听得一清二楚。我父亲知道这事再也隐瞒不住，便全数交代了。可当我奶奶听到我父亲是因为赌才欠了姜阿四的钱，整个人一下子像丢了魂似的站不住了，好在我母亲及时将她扶住，才勉强没让她摔倒。跟着我母亲也无助的哭了，她知道这个家可能就此没落了，那些原本幸福美满的日子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两个女人这么一闹腾，我父亲的心理防线彻底崩了，他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哭了起来，哭的比我母亲还大声。他这么一哭，我母亲反倒不哭了，我奶奶也渐渐恢复了精神。我父亲怎么说也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他要是垮了，那这个家真的彻底完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都有栽跟头的时候，一切从头再来，你还年轻，只要有悔过之心就好，以后好好过日子。”我奶奶有气无力的安慰道。
可她这么一说，我父亲哭的更伤心了，眼泪像瓢泼大雨一般流个不停。我奶奶和我母亲没有打断他。一个人还知道为自己做错的事而伤心流泪，说明他还有悔改之心，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痛痛快快的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父亲停止了哭泣，他抬头看看我奶奶又看了看我母亲。恍然间，他大概意识到自己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连忙揩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你欠人家多少钱？”我奶奶问道。
“我当时没数，记不大清了，总该有个三四百吧。”我父亲道。
我奶奶和我母亲一听到这个数目，两人又不禁流下眼泪，三四百放到现在也就只够下一趟馆子，人要是多了，可能还点不了几个像样的菜。可那个年月的三四百要比现在值钱多了，那时候的大米大概两毛钱一斤，猪肉的平均价格还不到八毛，一个普通教师的工资也就二十块左右。三四百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些年家里攒了点钱，我在把那台洋机子抵了，看看够不够。”我母亲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洋机子怎么能拿出来抵债呢，那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我父亲说到这里忽然说不下去了，要不是他赌输了钱，我母亲也不会想到这一步，况且不这样的话，那姜阿四的债一时半伙就还不上了。
“还有一台旧的，修一修还能用，等有了钱再买台新的。”我母亲道。
我父亲的眼泪又簌簌落下了，他看着我母亲的样子，又忽然想起以往毒打她的经过，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恶魔，可我母亲不但不记恨，反而处处为他着想。
“嫂子，我张顺是长得不好看，我心里清楚，可你不该当面取笑我。”
我母亲没有料到张顺竟然反咬一口，我奶奶从卧室走出来看着眼前的局面自然站到了我母亲这一边，尽管她还没有弄清事情原委，但她知道我母亲的为人，她断定张顺话里必有蹊跷。
“张顺你别胡说，我家秀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婶，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你们是一家人，但我张顺的品行如何，你不会不清楚。”张顺操着低落的嗓音道。
我奶奶看他这幅样子，倒起了怜悯心，但这不表示她信了张顺的话。事实上，她过去几十年的生活阅历历练出的敏锐直觉使她对张顺的所作所为产生过怀疑。而眼前的一切似乎正印证了她的猜想，尽管刚才发生的事她没有亲眼见证。不过我奶奶没有当场发作，和我母亲联合起来让张顺难堪，毕竟这事传出去我母亲的名声也不好听，另外还看在我父亲和张顺的交情上。
“张顺，婶知道你的为人，但秀珍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你跟我们家有财是哥们弟兄，秀珍怎么会笑话你，即便说你两句，也肯定是无心的，你一个男人不会就这么点度量吧。”
“妈，我没有笑话他，是他......”
我母亲欲言又止，她咽下的话令她难以启齿。
“嫂子，你可不能污蔑好人啊，坏了我的名声是小，别把自己牵连了。”
张顺这话使我母亲哑然，但在我奶奶听来却是不打自招，因为我母亲什么都没说。
“张顺，回去吧，今儿个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往后有财在家的时候你再来吧。”我奶奶心里又气又恨，可也无可奈何。
张顺自然听出我奶奶话中的意思，他日后恐怕没脸在来我家了，他朝我母亲撇了一眼，目光中充满恨意。
张顺走后，我母亲将刚才的事全都告诉了我奶奶，即便这与我奶奶料想的差不多少，但当她听着我母亲那哽咽的话音时，心里仍不禁一阵酸楚。
我奶奶本想将这事说给我父亲听，可想来我父亲必定会将事情闹开，最后即保不住我母亲的名声，也未必能从张顺那里讨到说法，张家那几个弟兄向来护短。但明说不成，我奶奶就暗着说，她想我父亲即便不与张顺断交，最起码要有提防之心。
这事就这样算是过去了，张顺也许久没来我家，但我父亲贪酒撒疯的毛病又犯了，喝得多了，整个人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我母亲又成了他的出气筒。
我们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糟心，我父亲不喝酒的时候也不像过去那样心疼我母亲了，他们之间的话语越来越少，我母亲也变得越来越害怕我父亲，可是尽管这样，我母亲也没有选择和我父亲离婚，没有选择离开这个家，我想这大概跟我有很大的关系，我母亲舍不得我。
日子只能凑合着过，我奶奶也显得无能为力，她每次一边责骂我父亲，一边又要安慰我的母亲，但却毫无成效。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局面。到后来我父亲嗜酒渐渐成性，意志逐渐丧失，一个人到了这种地步，几乎失去了生活的动力。根本干不了活，雇我父亲的人越来越少。我奶奶说不了他，我母亲更不敢吱声，我们家全靠我母亲一个人养活。不但如此，我父亲嗜酒如命，常常还自觉一个人喝不过瘾，慢慢的就跟一群三教九流结交上了，可这些人里也不乏一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之徒，他们大多都有一个通病——好赌。像我父亲这样喝了酒就分不清天南地北的人自然没有足够的意志力约束自己，渐渐的我父亲也沾上了赌。
一个人沾上酒，我想最恶劣的后果顶多像我父亲这样撒酒疯，充满暴力，意志衰弱。但一个人沾上赌，那后果可比这严重的多。
我父亲以往没有赌的经历，就像他以往没有碰过酒一样，他第一次被人拉到牌桌上时显得格外兴奋。但一个醉汉在神志迷糊的情况下是不太可能赢到钱的。我不知道那些人当时有没有在牌面上做过手脚，我父亲一开始赢了很多钱，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周围的人都把他当做焦点，我父亲受宠若惊，异常痛快，故而更为放纵。但好景不长，牌面上的局势很快发生了变化，我父亲赢的钱一点点又吐了出去，他自然不甘心，决定好歹捞回来一部分才肯收手。
赌徒的心理往往就是这样，但有时事情的发展却未必尽如人意，那一会儿的功夫，我父亲竟一个劲的往外赔钱，当他再次摸向口袋时，却掏了个空。他不光将赢的钱全输了还搭上了本钱。
作为一个入局新手，我父亲在这种情况下的窘态自然掩藏不住。他脸上的尴尬尽显无遗。而就在这时，一个彪形大汉向我父亲伸出了“援手”。我父亲向那人瞟了一眼，想也没想就欣然接受了。
借给我父亲钱的人叫姜阿四，当然这是他的绰号，至于他的真实姓名我也一无所知。可即便如此，这人却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是我那段灰色岁月的引路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事我到后面自然会一一道来。
姜阿四愿意把钱借给我父亲，因为他本身就是靠这个营生，而且他知道我父亲的底细，过去我父亲还给他家干过木活。只是他的钱借出去没多久，我父亲就输的一干二净了。我父亲又朝姜阿四看了看，姜阿四浅浅的笑了笑又递过来一叠钞票。但我父亲根本不可能扭转局势，最后全打了水漂。
钱全输了，我父亲这时候有些傻了，头脑也渐渐清醒了。
姜阿四本想再拿一些钱出来，可我父亲却吓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坠入了一个漩涡，如此下去势必越陷越深。
我父亲原有的理智和胆怯让他终于退缩了，可他欠姜阿四的赌债已成事实。他回到家根本不敢提赌钱的事，只是他那心神不宁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我母亲以为是他长期酗酒的缘故，可也不敢多问。我奶奶觉察异常倒是关心了几句，但我父亲仍是闭口不言。
可纸终归包不住火，半个月后，姜阿四带了几个人来到我家。我父亲见到这阵仗，脸色顿时一片苍白，不知如何是好，他这半个月以来根本没考虑还债的事，脑子里除了懊悔，什么事都不愿去想。
姜阿四一进我家院子就笑着冲我父亲打了个招呼。
可他这样子却让我父亲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他知道姜阿四的目的，更知道这笑脸背后隐藏着什么，我父亲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嗫嚅道：
“四哥，欠你的钱能不能宽限一些日子。”
我父亲这样直奔主题倒让姜阿四觉得很识趣。只见他愣了半晌然后挤出一个笑容道：“不打紧，才半个月而已，不过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我父亲点了点头，姜阿四的钱不是白借的，说白了他就是放高利贷,所以借债人拖欠的期限越长，利息就会越高。
姜阿四没有再说什么，他朝我家随意打量一番便带着他的人走了。
姜阿四走了，我父亲总算懈了一口气，顺势瘫在地上。而他们之间的对话被我奶奶和我母亲听得一清二楚。我父亲知道这事再也隐瞒不住，便全数交代了。可当我奶奶听到我父亲是因为赌才欠了姜阿四的钱，整个人一下子像丢了魂似的站不住了，好在我母亲及时将她扶住，才勉强没让她摔倒。跟着我母亲也无助的哭了，她知道这个家可能就此没落了，那些原本幸福美满的日子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两个女人这么一闹腾，我父亲的心理防线彻底崩了，他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哭了起来，哭的比我母亲还大声。他这么一哭，我母亲反倒不哭了，我奶奶也渐渐恢复了精神。我父亲怎么说也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他要是垮了，那这个家真的彻底完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都有栽跟头的时候，一切从头再来，你还年轻，只要有悔过之心就好，以后好好过日子。”我奶奶有气无力的安慰道。
可她这么一说，我父亲哭的更伤心了，眼泪像瓢泼大雨一般流个不停。我奶奶和我母亲没有打断他。一个人还知道为自己做错的事而伤心流泪，说明他还有悔改之心，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痛痛快快的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父亲停止了哭泣，他抬头看看我奶奶又看了看我母亲。恍然间，他大概意识到自己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连忙揩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你欠人家多少钱？”我奶奶问道。
“我当时没数，记不大清了，总该有个三四百吧。”我父亲道。
我奶奶和我母亲一听到这个数目，两人又不禁流下眼泪，三四百放到现在也就只够下一趟馆子，人要是多了，可能还点不了几个像样的菜。可那个年月的三四百要比现在值钱多了，那时候的大米大概两毛钱一斤，猪肉的平均价格还不到八毛，一个普通教师的工资也就二十块左右。三四百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些年家里攒了点钱，我在把那台洋机子抵了，看看够不够。”我母亲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洋机子怎么能拿出来抵债呢，那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我父亲说到这里忽然说不下去了，要不是他赌输了钱，我母亲也不会想到这一步，况且不这样的话，那姜阿四的债一时半伙就还不上了。
“还有一台旧的，修一修还能用，等有了钱再买台新的。”我母亲道。
我父亲的眼泪又簌簌落下了，他看着我母亲的样子，又忽然想起以往毒打她的经过，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恶魔，可我母亲不但不记恨，反而处处为他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