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伏在少女臂膀上，喘气声很重。起伏的呼吸扑洒在梁梦来耳边，让她脖颈汗毛耸立，心跳如擂。
“外婆年纪大了，这山腰是爬不上去了……你别怪，你别怪……”吴秀风勉力支起双腿，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末了只能用尽全力道，“找你宗叔叔来。”
“外婆，累了我们就停下来歇会儿。”梁梦来把吴秀风扶到旁边石块上坐下来，假装镇定，故作轻松。眼皮撑得生疼，愣是不敢眨一下。为什么去找宗聪，她不敢问。
“外婆，我读完大学会赚很多钱给你花，叫三婆婆嘴都气歪，好不好？”梁梦来蹲在吴秀风跟前，见吴秀风满头大汗，赶紧用胳膊擦了擦。老人额头冰凉。
吴秀风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扯出个笑脸。粗重的喘气并未随着歇息而停下。一只手还在不停地往下挥动，示意她去找宗聪。
梁梦来屏住呼吸唯恐惊扰了什么，最后轻声安抚，“外婆，我们去万医生那里。”
跟前的人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或许是太累了，她的眼皮耷拉了下来，要闭不闭，却仍旧眷恋地望着梁梦来，又像是透过梁梦来在看另外两个人。
梁梦来久久不肯落下的泪，夺眶而出。她的手托着吴秀风的腿，决定背吴秀风下山。吴秀风的手却怎么也没有力气伸出来搭在她肩膀上。让梁梦来很难使上力气。
她只好放下吴秀风，站在吴秀风身后架着吴秀风的腋下，半抬半拖把吴秀风带到了树下。她轻轻将吴秀风的脑袋倚靠在树上，防止她失去意识摔倒在地。
“外婆，我把木板车拖下来，带你去找万医生。”梁梦来看了看还剩小半程路的家，一刻不敢耽误，飞快朝半山腰的房子跑去。
卸下门口的木板车，正准备往下冲，昏暗的天空骤然响起了雷声。梁梦来转身进屋拿了家里唯一一把也是经常为她遮荫的伞。犹觉得不够，又找出块塑料盖布、拿了个手电筒，拉着车拔腿去找吴秀风。
雷鸣压低了天幕，抹杀了远方最后一道霞云，不一会儿彻底沉了脸。
吴秀风依旧是梁梦来离开前的模样。凉意渐起的夏日傍晚，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眉毛蹙作一团，双目紧紧闭着，唇色也白得吓人，面目十分痛苦。
梁梦来克制住满心的慌乱，劝服自己冷静。老人因为虚弱，变得更加沉重。
梁梦来垫好盖布，一点点将吴秀风往板车上推，又怕伤到她，动作不敢太重。推完再挪到车头去拉吴秀风。这般反复挪移才慢慢让吴秀风整个人躺在了木板车上。
天空稀稀拉拉落起了雨，她急忙撑开伞罩在吴秀风头上。
“外婆，能握住伞吗？”见吴秀风没有回应，梁梦来又喊了两声，吴秀风终于动了动手松松握住了手边的伞柄。
风雨愈深，梁梦来把盖布盖在吴秀风身上，交叉绑在木板车两边的扶手里面，替吴秀风遮挡好，嘴里叼起手电筒，拉动木板车。
木板车的重量让她格外悔恨，悔恨自己娇生惯养，不仅背不动外婆，抱不动外婆，连板车都拉不动。
好在是下坡，她咬紧手电筒艰难拉动板车上了路后，就被下坡的惯性推着往前。她不敢慢，害怕把不住板车害吴秀风冲下山崖。也不敢快，怕冲过头撞上崖壁。
梁梦来小心翼翼控制着速度，雨水却越发挑衅。它们挤满她的眼眶，灌进她的口鼻，让她无法时刻看清眼前的路，只能凭借以往的经验摸索下山。山路崎岖，木板车上颠簸异常，吴秀风手里本就虚弱的力气在一次次震荡中卸掉，那花红的雨伞轻易就被吹落崖底。
伞吹落的那一刻，万幸她撑住了板车把手，没偏了方向。失去了雨伞的遮蔽，梁梦来只好一点点挪转过身子，卡住木板车的把手，伸手把盖布往上扯，让盖布撑过吴秀风头顶。
做完这些她立马往下走，不敢停。本就磨了血泡的手和着雨水，有些黏腻。她死死握住板车把手，唯恐打滑，不敢松懈。
她此刻很恐惧，怕很多很多，怕到她什么都不敢想。
“万医生！万医生！”梁梦来带着板车冲到万医生家门口时，四周不见一点光亮。
“来来？”开门的是万医生的妻子罗艳娇。罗艳娇见梁梦来拖着个板车，隐隐约约罩着块反光的布，连忙打开门口的照灯，替梁梦来撑了伞来。
“万医生在吗？”梁梦来放下板车，不知道是山中雨水带来的寒气，还是力竭带来的酸软，双腿克制不住颤抖，蹲下身子时险些跌倒。
见梁梦来蹲在板车旁，罗艳娇也跟着挪动，正纳闷梁梦来在做什么，就听见她说，“外婆病了。”
梁梦来解开塑料盖布，罗艳娇这才看清盖布里头是吴秀风，惊呼道，“来来，可不兴这样盖外婆！”
梁梦来急切道，“罗嬢嬢，快喊万医生来帮帮我吧。”
“老万去镇上开会了啊！这雨下的，他今天是不会回来的啊！”罗艳娇见吴秀风躺在木板车里气若游丝的模样也是吓到了，撑着伞呆站在一旁。
梁梦来的头发顺着雨水丝丝缕缕往下，她扶起吴秀风，仔细为吴秀风擦去脸上、脖子上的雨水，心中已焦急难忍了，“外婆等着治病啊！”
“来来，先把外婆扶进屋子里。让外婆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老万回来……”
话音还没落，就见半扶起的吴秀风呕出一大滩血，吓得罗艳娇惊叫，“来来，这这这，不行啊！老万也治不了这啊！都吐血了！快去找宗书记，让他们把人送去县医院啊！”
“罗嬢嬢，让外婆先进去躲躲雨，我这就去找宗叔叔！”
“来来，带外婆去吧。这一来一回多耽误工夫啊。”瞧见罗娇艳一脸为难的模样站在旁边，没有避让。
梁梦来懂了，便也不再强求。
好在宗聪家离万医生家不过两百米。
罗艳娇把伞留给梁梦来，倚在门内，看着梁梦来将伞柄压在吴秀风腋下，刚好遮住吴秀风的上半身，松了口气。
梁梦来的背影在灯影下渐隐，罗艳娇抬头看了眼浓稠的雨夜，重重拍了拍门框，“天爷哟，这可怎么得了！”
“常嬢嬢！常嬢嬢！宗叔叔在吗？”梁梦来拖着吴秀风，在宗聪家门口大声喊着常虹。
“来来，这是怎么了！”常虹一开门就被梁梦来落汤鸡般的模样吓了一跳。
“外婆病了，万医生不在，我要带她去县里看病。”
“那你先进屋，我去把你宗叔叔喊回来，就去你家。让他跟你带外婆去县里看病。”常虹冒雨跑到梁梦来身边，这才瞧见女孩身后的板车，伞下正是今天白天还好好的吴秀风。正想着梁梦来怎么这么不懂事，把生病的老人就这么带下山。
抬头看见被雨水浸透的女孩挺立在雨中分毫未动，静静看着她问，“这么大雨，宗叔叔会有法子带外婆去县里吗？”
常虹用手挡着额前的雨水，反应过来这是个行路困难的暴雨天，“人都湿透了，快先进屋。等宗叔叔回来我们来商量。”
常虹被雨水淋得睁不开眼，她弯下腰喊梁梦来同她一左一右把吴秀风扶到了屋内，并未察觉到梁梦来打量她的眼神。
甫一被屋内昏黄的灯光照亮，常虹才瞧见吴秀风胸前一片被雨水冲淡的血迹，“这怎么还有血！”
“要不我跟外婆还是不进去了。”梁梦来僵住身子，暗想果然如此，她记得罗娇艳眼里的惊恐。
“说什么胡话，这么严重还在外头淋雨，病人怎么受得了？！”常虹二话不说撑起吴秀风往里走。
见常虹说得真挚不是客套，梁梦来终于放下芥蒂，托起外婆的另一边身子，与常虹一起往屋里去。
安顿好两人，常虹扯下门口的雨衣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幕。家里的钥匙就这么明晃晃扔在饭桌上。
梁梦来失神地望着饭桌的方向，坐在长椅边搂着吴秀风眼眶发热。屋子里沉闷又孤寂，只有吴秀风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和外头没停落的雨声。
白日天光大好，学费的问题解决了，也难得陪外婆聊聊天。怎么忽然就生狂风起暴雨了。她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命运怎么像野猪一样翻脸不认人。
外婆的喘息声和微不可闻的痛呼，像一点点缠绕在脖颈上，渐渐收紧，让梁梦来也跟着无法呼吸。
额前还在滴水，雨水顺着女孩饱满的轮廓流过眼角，淌过脸颊，一滴滴落在吴秀风的眼皮上。许是过于滚烫了，吴秀风的眼皮一直在颤动。
征收补偿款的事因为付有兰的搅和，又生了波澜。下午梁梦来祖孙俩离开后，宗聪不得不一家家再做解释安抚。常虹眼下并不准确知道宗聪去了哪家。
在找错三家后，才终于有了宗聪的去向。宗聪雨后不久去了付有兰家。付有兰家在连山村南头，因为在坡上，台阶纵横，需要些脚程。
常虹走得急，走了一半才记起来自己忘了骑摩托车！却又不敢回去耽误工夫，只好跑了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了宗聪，常虹却被付有兰家好一番胡搅蛮缠。拽着她骂宗聪歪屁股干事，早晚要去举报云云。宗聪是个好脾气慢性子，耐心劝抚，认真解释。
常虹忍无可忍吼了句要出人命了，他们终于消停。这才带着宗聪脱身，立马往回赶。
刚到门口，宗聪一脚踩进泥坑。凭借着屋内泄露的微弱灯光，看清空地上到处是深深的车辙印。
宗聪迈开腿推开虚掩的家门，桌上的钥匙串上少了最大的那个钥匙，地上有一摊血，还散落着些碎布片。目光往门外去寻，只剩一架木板车在漆黑的雨夜里被浇透。
“糟了！屋旁的摩托车不见了！”常虹脚程慢，方从门外进来，“来来该不会是骑着摩托车带她外婆走了吧！她可没骑过摩托车啊！”
黑沉的雨夜，没有停歇的意味，誓要展露夏日的威名。
“外婆年纪大了，这山腰是爬不上去了……你别怪，你别怪……”吴秀风勉力支起双腿，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末了只能用尽全力道，“找你宗叔叔来。”
“外婆，累了我们就停下来歇会儿。”梁梦来把吴秀风扶到旁边石块上坐下来，假装镇定，故作轻松。眼皮撑得生疼，愣是不敢眨一下。为什么去找宗聪，她不敢问。
“外婆，我读完大学会赚很多钱给你花，叫三婆婆嘴都气歪，好不好？”梁梦来蹲在吴秀风跟前，见吴秀风满头大汗，赶紧用胳膊擦了擦。老人额头冰凉。
吴秀风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扯出个笑脸。粗重的喘气并未随着歇息而停下。一只手还在不停地往下挥动，示意她去找宗聪。
梁梦来屏住呼吸唯恐惊扰了什么，最后轻声安抚，“外婆，我们去万医生那里。”
跟前的人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或许是太累了，她的眼皮耷拉了下来，要闭不闭，却仍旧眷恋地望着梁梦来，又像是透过梁梦来在看另外两个人。
梁梦来久久不肯落下的泪，夺眶而出。她的手托着吴秀风的腿，决定背吴秀风下山。吴秀风的手却怎么也没有力气伸出来搭在她肩膀上。让梁梦来很难使上力气。
她只好放下吴秀风，站在吴秀风身后架着吴秀风的腋下，半抬半拖把吴秀风带到了树下。她轻轻将吴秀风的脑袋倚靠在树上，防止她失去意识摔倒在地。
“外婆，我把木板车拖下来，带你去找万医生。”梁梦来看了看还剩小半程路的家，一刻不敢耽误，飞快朝半山腰的房子跑去。
卸下门口的木板车，正准备往下冲，昏暗的天空骤然响起了雷声。梁梦来转身进屋拿了家里唯一一把也是经常为她遮荫的伞。犹觉得不够，又找出块塑料盖布、拿了个手电筒，拉着车拔腿去找吴秀风。
雷鸣压低了天幕，抹杀了远方最后一道霞云，不一会儿彻底沉了脸。
吴秀风依旧是梁梦来离开前的模样。凉意渐起的夏日傍晚，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眉毛蹙作一团，双目紧紧闭着，唇色也白得吓人，面目十分痛苦。
梁梦来克制住满心的慌乱，劝服自己冷静。老人因为虚弱，变得更加沉重。
梁梦来垫好盖布，一点点将吴秀风往板车上推，又怕伤到她，动作不敢太重。推完再挪到车头去拉吴秀风。这般反复挪移才慢慢让吴秀风整个人躺在了木板车上。
天空稀稀拉拉落起了雨，她急忙撑开伞罩在吴秀风头上。
“外婆，能握住伞吗？”见吴秀风没有回应，梁梦来又喊了两声，吴秀风终于动了动手松松握住了手边的伞柄。
风雨愈深，梁梦来把盖布盖在吴秀风身上，交叉绑在木板车两边的扶手里面，替吴秀风遮挡好，嘴里叼起手电筒，拉动木板车。
木板车的重量让她格外悔恨，悔恨自己娇生惯养，不仅背不动外婆，抱不动外婆，连板车都拉不动。
好在是下坡，她咬紧手电筒艰难拉动板车上了路后，就被下坡的惯性推着往前。她不敢慢，害怕把不住板车害吴秀风冲下山崖。也不敢快，怕冲过头撞上崖壁。
梁梦来小心翼翼控制着速度，雨水却越发挑衅。它们挤满她的眼眶，灌进她的口鼻，让她无法时刻看清眼前的路，只能凭借以往的经验摸索下山。山路崎岖，木板车上颠簸异常，吴秀风手里本就虚弱的力气在一次次震荡中卸掉，那花红的雨伞轻易就被吹落崖底。
伞吹落的那一刻，万幸她撑住了板车把手，没偏了方向。失去了雨伞的遮蔽，梁梦来只好一点点挪转过身子，卡住木板车的把手，伸手把盖布往上扯，让盖布撑过吴秀风头顶。
做完这些她立马往下走，不敢停。本就磨了血泡的手和着雨水，有些黏腻。她死死握住板车把手，唯恐打滑，不敢松懈。
她此刻很恐惧，怕很多很多，怕到她什么都不敢想。
“万医生！万医生！”梁梦来带着板车冲到万医生家门口时，四周不见一点光亮。
“来来？”开门的是万医生的妻子罗艳娇。罗艳娇见梁梦来拖着个板车，隐隐约约罩着块反光的布，连忙打开门口的照灯，替梁梦来撑了伞来。
“万医生在吗？”梁梦来放下板车，不知道是山中雨水带来的寒气，还是力竭带来的酸软，双腿克制不住颤抖，蹲下身子时险些跌倒。
见梁梦来蹲在板车旁，罗艳娇也跟着挪动，正纳闷梁梦来在做什么，就听见她说，“外婆病了。”
梁梦来解开塑料盖布，罗艳娇这才看清盖布里头是吴秀风，惊呼道，“来来，可不兴这样盖外婆！”
梁梦来急切道，“罗嬢嬢，快喊万医生来帮帮我吧。”
“老万去镇上开会了啊！这雨下的，他今天是不会回来的啊！”罗艳娇见吴秀风躺在木板车里气若游丝的模样也是吓到了，撑着伞呆站在一旁。
梁梦来的头发顺着雨水丝丝缕缕往下，她扶起吴秀风，仔细为吴秀风擦去脸上、脖子上的雨水，心中已焦急难忍了，“外婆等着治病啊！”
“来来，先把外婆扶进屋子里。让外婆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老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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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带外婆去吧。这一来一回多耽误工夫啊。”瞧见罗娇艳一脸为难的模样站在旁边，没有避让。
梁梦来懂了，便也不再强求。
好在宗聪家离万医生家不过两百米。
罗艳娇把伞留给梁梦来，倚在门内，看着梁梦来将伞柄压在吴秀风腋下，刚好遮住吴秀风的上半身，松了口气。
梁梦来的背影在灯影下渐隐，罗艳娇抬头看了眼浓稠的雨夜，重重拍了拍门框，“天爷哟，这可怎么得了！”
“常嬢嬢！常嬢嬢！宗叔叔在吗？”梁梦来拖着吴秀风，在宗聪家门口大声喊着常虹。
“来来，这是怎么了！”常虹一开门就被梁梦来落汤鸡般的模样吓了一跳。
“外婆病了，万医生不在，我要带她去县里看病。”
“那你先进屋，我去把你宗叔叔喊回来，就去你家。让他跟你带外婆去县里看病。”常虹冒雨跑到梁梦来身边，这才瞧见女孩身后的板车，伞下正是今天白天还好好的吴秀风。正想着梁梦来怎么这么不懂事，把生病的老人就这么带下山。
抬头看见被雨水浸透的女孩挺立在雨中分毫未动，静静看着她问，“这么大雨，宗叔叔会有法子带外婆去县里吗？”
常虹用手挡着额前的雨水，反应过来这是个行路困难的暴雨天，“人都湿透了，快先进屋。等宗叔叔回来我们来商量。”
常虹被雨水淋得睁不开眼，她弯下腰喊梁梦来同她一左一右把吴秀风扶到了屋内，并未察觉到梁梦来打量她的眼神。
甫一被屋内昏黄的灯光照亮，常虹才瞧见吴秀风胸前一片被雨水冲淡的血迹，“这怎么还有血！”
“要不我跟外婆还是不进去了。”梁梦来僵住身子，暗想果然如此，她记得罗娇艳眼里的惊恐。
“说什么胡话，这么严重还在外头淋雨，病人怎么受得了？！”常虹二话不说撑起吴秀风往里走。
见常虹说得真挚不是客套，梁梦来终于放下芥蒂，托起外婆的另一边身子，与常虹一起往屋里去。
安顿好两人，常虹扯下门口的雨衣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幕。家里的钥匙就这么明晃晃扔在饭桌上。
梁梦来失神地望着饭桌的方向，坐在长椅边搂着吴秀风眼眶发热。屋子里沉闷又孤寂，只有吴秀风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和外头没停落的雨声。
白日天光大好，学费的问题解决了，也难得陪外婆聊聊天。怎么忽然就生狂风起暴雨了。她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命运怎么像野猪一样翻脸不认人。
外婆的喘息声和微不可闻的痛呼，像一点点缠绕在脖颈上，渐渐收紧，让梁梦来也跟着无法呼吸。
额前还在滴水，雨水顺着女孩饱满的轮廓流过眼角，淌过脸颊，一滴滴落在吴秀风的眼皮上。许是过于滚烫了，吴秀风的眼皮一直在颤动。
征收补偿款的事因为付有兰的搅和，又生了波澜。下午梁梦来祖孙俩离开后，宗聪不得不一家家再做解释安抚。常虹眼下并不准确知道宗聪去了哪家。
在找错三家后，才终于有了宗聪的去向。宗聪雨后不久去了付有兰家。付有兰家在连山村南头，因为在坡上，台阶纵横，需要些脚程。
常虹走得急，走了一半才记起来自己忘了骑摩托车！却又不敢回去耽误工夫，只好跑了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了宗聪，常虹却被付有兰家好一番胡搅蛮缠。拽着她骂宗聪歪屁股干事，早晚要去举报云云。宗聪是个好脾气慢性子，耐心劝抚，认真解释。
常虹忍无可忍吼了句要出人命了，他们终于消停。这才带着宗聪脱身，立马往回赶。
刚到门口，宗聪一脚踩进泥坑。凭借着屋内泄露的微弱灯光，看清空地上到处是深深的车辙印。
宗聪迈开腿推开虚掩的家门，桌上的钥匙串上少了最大的那个钥匙，地上有一摊血，还散落着些碎布片。目光往门外去寻，只剩一架木板车在漆黑的雨夜里被浇透。
“糟了！屋旁的摩托车不见了！”常虹脚程慢，方从门外进来，“来来该不会是骑着摩托车带她外婆走了吧！她可没骑过摩托车啊！”
黑沉的雨夜，没有停歇的意味，誓要展露夏日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