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州
“叫你开个阵法能弄成这样？”华谏倚在门旁嘲讽。
阿也正要辩驳，一动，牵连掌心，又撕开一道小口，血渗出来，浮起灰白药粉。
“别动别动。”云欢赶忙包扎，埋怨道，“华公子怎么能这样说？若不是华姑娘担心你，非让我去帮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华谏脸色莫名和缓了，瞧药粉颜色寡淡，忍不道，“这药……”
“忍一忍，会有点痛。”云欢放轻手脚，“这药粉是云奕师姐亲手调配的，不会留疤。”
“你是说……”华谏一怔，“云奕掌门？”
云欢没理他，开始包扎伤口。
谁还没点身份了。阿也憋笑。
华谏这才意识到先前想拿云欢做人质的想法有多么幼稚，脸色由红转绿，又转白。
放下纱布，云欢转头又拿起药瓶，“也不知腿上有没有伤……”
“好了。”华谏打断道，“你们回房检查，别在这妨碍我休息。”
“你！”云欢倏地起身，被阿也拉住。
“师兄所言甚是，男女有别，自当避嫌。”阿也勉强起身，晃了下，被云欢扶住。
阿也拱手道：“师兄早日休息，在下先行告退。”迟早给他个教训。
华谏眉头一拧，好像又生气了。
刚坐上连榻，云欢心急火燎地卷起她的衣摆，开始检查，不容阿也拒绝。
她隔着里衣轻轻压了下膑骨，“这里痛吗？”
阿也摇头：“不痛。”手法好熟练。
“还好还好，就是拉伤了。”云欢尽心尽力地揉开僵硬处，“揉开了就好了。”
见云欢如此专注，阿也不禁想起在储藏间建立链接时她关切的神情，以及自己的防备之心，不由抿唇。
“怎么了？”云欢停下动作，抬头问，“弄痛了吗？”
“不痛，谢谢云姑娘。”阿也摇头。
“別叫我姑娘啦，叫我云欢就好，我们没那么讲究。”云欢歪头道，“你多大啦？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一些呢。”
她生得俏丽，柳眉杏眸，眼底仿佛藏有碎星，一眨一闪，光彩晶亮。
阿也恍惚一下，低声报出华烨年龄，“十六。”
“那我比你大一些，我上个月才满十七。”云欢挤眉弄眼，“可要叫我一声姐姐？”
阿也实在做不出这种事，干脆闭上眼，“云欢。”
“诶，小烨！”云欢大笑起来。
夜色昏暗，两人上榻，抵足而眠。
风声被结界隔绝，房间内落针可闻。阿也睁开眼，慢慢从一片黑中辨出斑驳颜色，心里想的却是刚才那幕。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时她掌心的血燃烧起来了，诞出虚幻的火焰——
阵法增幅，是密令延迟生效，还是被这火焰催发？
这身体……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自从异石碎在手中后，她总感觉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体内，或许这就是变化的源头？
灵力静静流淌，修复受损的经脉，思绪如无根浮萍，随波荡漾。
“小烨……”是云欢。
原来没睡啊。阿也散去灵力，轻声应道，“我在。”
“我，我有些睡不着。”
听出云欢话里的不安，怕是被三头乌吓到，阿也翻身面对她，安抚道，“我也是。”
“你也睡不着？”云欢的语调一轻，“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三头乌呢。”
“可你很了解它。”阿也如实道，“若你不在，我和华谏难逃其手。”主要是华谏。
“谬赞了，都是师姐们教的好。”云欢小声道，“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出门历练。”
“第一次历练？”阿也不解。寻常宗门都是尽早将弟子派出历练以磨练心志，自己已然算做例外，没想到云欢也是。
约有一炷香时间，云欢方道：“这些年，师祖的身体一直不好。”
“她时常坐在树下发呆，自言自语，说的话大家都听不懂，到后来开始忘事，最后连师姐们也认不得了。”
生老病死，天地轮回。阿也漫无边际地想，等华重楼老了，大概也是这样。
“但师祖还记得我，记得我叫阿欢。”云欢哽咽，“师姐们想让我呆在青兰里多陪陪师祖，我也愿意的，却没想到这么快。”
“节哀。”阿也低声道。
黑暗里传来抽泣声，又渐渐平息。
“见笑了。”云欢吸了吸鼻子，“其实第一次出门，我都不知道阴山在哪里。”
阿也心思一动，“既是第一次历练，又为何要去阴山？”
半晌，她听见云欢的回答：“倘若师祖在此，一定会亲自前去调查灵核一事的。”
筑起的壁垒骤然坍塌，露出柔软内里。
阿也支起身子问她，“那你可了解阴山？”
“我，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阴山。”云欢歉然，“同你们前去，实在是个拖累，但当时脑子一热……”
“我知道的也不多。”阿也实话实说，从席子瑞的话中拣了些简要讲述，“有陨星……”
云欢听得认真，时不时补充一些从书上看来的或是从周边听说的细节，都是些很琐碎的、价值不高的事情。
看样子没有新的线索，阿也想，但这感觉并不坏。她慢慢地说，听华烨的声音，解答云欢的疑惑。
深埋在土壤里的种子，在这如水夜色里，终于钻出外壳，抽枝发芽。
“按现在的脚程，四日后到达阴山，长老已安排妥当，到时自会有人接应。”
接到华谏传音时，阿也刚醒，回复过后，往窗外看去，天光微亮，难得的好梦。
身侧云欢睡得正香，脚边堆了一团被褥。
捡回被角替她盖好，阿也安心过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伤生活，闲时与云欢一道收集阴山讯息，偶尔借窗外的景色消磨时间。
青州多是平原，偶尔被丘陵和河流分隔。傍晚时分，阿也看见草地上大片的羊群，像一团团软绵绵的云。
天色由黑转白时，飞舟驰入深蓝之中。
“这是无妄海。面积比四……五州加起来还要大。”云欢指向窗外。
海水沐浴在阳光之中，波光粼粼，色泽灿烂，仿佛融化的黄金。等到了夜晚，蜕变为沉沉漆黑，如一池稠墨。
云欢应景，开始讲述有关海的传说。
“曾有人在海边捡到形状奇怪的碎片，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送去拍卖行鉴定……你猜是什么？”云欢压低声音，“是尸骸。”
阿也转头，“尸骸？”
见她来了兴致，云欢笑道，“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承州看看。那里有很多拍卖行，说不定还有存货。”
承水环烟，拍卖行，承州。阿也算了算日子，还来得及。
“据传海底有大能留下的宝藏，散落着无数灵器珍宝，但从来没有人敢下去。海里的混元兽比陆地上的还可怕……”云欢瞧了眼天色，“小烨，该睡觉啦。你伤还没好，要多休息。”
于是阿也枕着浪涛声入眠，在陌生的梦里见到面容模糊的女人。她抱着襁褓里的婴孩，哼起不成章曲的小谣，哄道：“小宝快快睡。”
一连听了两日奇谈异说，无垠深蓝之中，终于冒出一角尖锐的白。
“穆州，到了。”
越过犬牙般的礁岩，冰原在眼前铺开。越靠近中心，地貌越是高低不平，有如断崖般屹立，有如地洞般深陷。风卷起冰屑，在空中打旋，刀子一样刮脸。
一望无际的冷色调，因此校场旁那一点红格外显眼。
烈烈寒风里，女子仰起头，长发如旌旗飞扬，身着赤红短袄，仿佛在这冰天雪地里点燃一簇火把。
“接到师父手信，特来接应。”
阿也瞧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正要问，女子率先道：“只有你们三个？”
她上下左右扫视一圈，像是在找谁，无果后绷着一张脸问，“没有其他人了吗？”
瞥见华谏要开口，似要告状，阿也抢先一步道：“长老留在云间派处理杂务。”
显然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女子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席师兄……他没来吗？”
电光火石间，记忆里那个亦步亦趋跟在席子瑞身后的小小身影被拎出来，逐渐放大，直到和眼前这人重合，阿也想起来她是谁。
凌栾。
一晃两年过去，个子长高不少，五官退去稚气，显出凌厉来。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向人求婚？”华谏凉凉道。
这句话一出，阿也又想起他俩的过节，幸灾乐祸，心想难怪石磊没告诉华谏接应的人是谁。这下冤家碰面，少不了吵嚷几句。
没有预料中的呛声，凌栾瞥一眼华谏，面无表情道，“跟我来。”
绕到矮山脚下，凌栾领着她们钻入隐蔽隧道。推开尽头的石门，阿也闻到干草的香气。
掀起遮风的棉布帘，数十铺面连排，其中一个叠了被褥；石壁上嵌着十盏油灯，唯独临桌的一根烛燃起，挤出微弱的光。长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简陋，但被打理得很干净。
阿也想象不出来凌栾拿抹布擦灰尘的样子。在未向席子瑞求婚之前，她比华谏还蛮横，上骂长老，下打师兄，堪称华宗一霸。
“这里是离阴山最近的据点，由旧址改造而来。原本驻守在此的弟子共有七位。灵核现世至今，两位弟子请辞，三位弟子战死，一位深入腹地，至今未归。”
“大概凶多吉少。”凌栾平淡地补充。
难怪只有一个铺位有被褥……阿也心想。
“那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云欢小声问。
“现在不是了。”凌栾又点燃一盏灯，光线明亮了些，衬出穹顶灰白的石钟乳。
她走向角落的衣柜，打开柜门，一顿，“其它被褥都落灰了，还是从飞舟上拿一些下来。”
“不用拿。”华谏终于开口，话里有种憋了许久的畅快，“直接去浮梁买。”他瞥一眼阿也，“还有三日，正好赶上承水环烟。”
这话简直说到心坎里去。阿也忙道，“师兄所言甚是。”
云欢想起此前自己对华谏爱答不理的态度，讪讪道，“那我……可以去吗？”
云间派赞助了那么多元晶，怎么能不带上金主？华谏轻哼一声，“自然。”
“我也去。”
三人看向凌栾。
她指了指桌椅，“你们还要在这待一段时间，我去采买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还有，最近浮梁不大太平。”
阿也正要辩驳，一动，牵连掌心，又撕开一道小口，血渗出来，浮起灰白药粉。
“别动别动。”云欢赶忙包扎，埋怨道，“华公子怎么能这样说？若不是华姑娘担心你，非让我去帮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华谏脸色莫名和缓了，瞧药粉颜色寡淡，忍不道，“这药……”
“忍一忍，会有点痛。”云欢放轻手脚，“这药粉是云奕师姐亲手调配的，不会留疤。”
“你是说……”华谏一怔，“云奕掌门？”
云欢没理他，开始包扎伤口。
谁还没点身份了。阿也憋笑。
华谏这才意识到先前想拿云欢做人质的想法有多么幼稚，脸色由红转绿，又转白。
放下纱布，云欢转头又拿起药瓶，“也不知腿上有没有伤……”
“好了。”华谏打断道，“你们回房检查，别在这妨碍我休息。”
“你！”云欢倏地起身，被阿也拉住。
“师兄所言甚是，男女有别，自当避嫌。”阿也勉强起身，晃了下，被云欢扶住。
阿也拱手道：“师兄早日休息，在下先行告退。”迟早给他个教训。
华谏眉头一拧，好像又生气了。
刚坐上连榻，云欢心急火燎地卷起她的衣摆，开始检查，不容阿也拒绝。
她隔着里衣轻轻压了下膑骨，“这里痛吗？”
阿也摇头：“不痛。”手法好熟练。
“还好还好，就是拉伤了。”云欢尽心尽力地揉开僵硬处，“揉开了就好了。”
见云欢如此专注，阿也不禁想起在储藏间建立链接时她关切的神情，以及自己的防备之心，不由抿唇。
“怎么了？”云欢停下动作，抬头问，“弄痛了吗？”
“不痛，谢谢云姑娘。”阿也摇头。
“別叫我姑娘啦，叫我云欢就好，我们没那么讲究。”云欢歪头道，“你多大啦？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一些呢。”
她生得俏丽，柳眉杏眸，眼底仿佛藏有碎星，一眨一闪，光彩晶亮。
阿也恍惚一下，低声报出华烨年龄，“十六。”
“那我比你大一些，我上个月才满十七。”云欢挤眉弄眼，“可要叫我一声姐姐？”
阿也实在做不出这种事，干脆闭上眼，“云欢。”
“诶，小烨！”云欢大笑起来。
夜色昏暗，两人上榻，抵足而眠。
风声被结界隔绝，房间内落针可闻。阿也睁开眼，慢慢从一片黑中辨出斑驳颜色，心里想的却是刚才那幕。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时她掌心的血燃烧起来了，诞出虚幻的火焰——
阵法增幅，是密令延迟生效，还是被这火焰催发？
这身体……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自从异石碎在手中后，她总感觉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体内，或许这就是变化的源头？
灵力静静流淌，修复受损的经脉，思绪如无根浮萍，随波荡漾。
“小烨……”是云欢。
原来没睡啊。阿也散去灵力，轻声应道，“我在。”
“我，我有些睡不着。”
听出云欢话里的不安，怕是被三头乌吓到，阿也翻身面对她，安抚道，“我也是。”
“你也睡不着？”云欢的语调一轻，“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三头乌呢。”
“可你很了解它。”阿也如实道，“若你不在，我和华谏难逃其手。”主要是华谏。
“谬赞了，都是师姐们教的好。”云欢小声道，“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出门历练。”
“第一次历练？”阿也不解。寻常宗门都是尽早将弟子派出历练以磨练心志，自己已然算做例外，没想到云欢也是。
约有一炷香时间，云欢方道：“这些年，师祖的身体一直不好。”
“她时常坐在树下发呆，自言自语，说的话大家都听不懂，到后来开始忘事，最后连师姐们也认不得了。”
生老病死，天地轮回。阿也漫无边际地想，等华重楼老了，大概也是这样。
“但师祖还记得我，记得我叫阿欢。”云欢哽咽，“师姐们想让我呆在青兰里多陪陪师祖，我也愿意的，却没想到这么快。”
“节哀。”阿也低声道。
黑暗里传来抽泣声，又渐渐平息。
“见笑了。”云欢吸了吸鼻子，“其实第一次出门，我都不知道阴山在哪里。”
阿也心思一动，“既是第一次历练，又为何要去阴山？”
半晌，她听见云欢的回答：“倘若师祖在此，一定会亲自前去调查灵核一事的。”
筑起的壁垒骤然坍塌，露出柔软内里。
阿也支起身子问她，“那你可了解阴山？”
“我，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阴山。”云欢歉然，“同你们前去，实在是个拖累，但当时脑子一热……”
“我知道的也不多。”阿也实话实说，从席子瑞的话中拣了些简要讲述，“有陨星……”
云欢听得认真，时不时补充一些从书上看来的或是从周边听说的细节，都是些很琐碎的、价值不高的事情。
看样子没有新的线索，阿也想，但这感觉并不坏。她慢慢地说，听华烨的声音，解答云欢的疑惑。
深埋在土壤里的种子，在这如水夜色里，终于钻出外壳，抽枝发芽。
“按现在的脚程，四日后到达阴山，长老已安排妥当，到时自会有人接应。”
接到华谏传音时，阿也刚醒，回复过后，往窗外看去，天光微亮，难得的好梦。
身侧云欢睡得正香，脚边堆了一团被褥。
捡回被角替她盖好，阿也安心过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伤生活，闲时与云欢一道收集阴山讯息，偶尔借窗外的景色消磨时间。
青州多是平原，偶尔被丘陵和河流分隔。傍晚时分，阿也看见草地上大片的羊群，像一团团软绵绵的云。
天色由黑转白时，飞舟驰入深蓝之中。
“这是无妄海。面积比四……五州加起来还要大。”云欢指向窗外。
海水沐浴在阳光之中，波光粼粼，色泽灿烂，仿佛融化的黄金。等到了夜晚，蜕变为沉沉漆黑，如一池稠墨。
云欢应景，开始讲述有关海的传说。
“曾有人在海边捡到形状奇怪的碎片，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送去拍卖行鉴定……你猜是什么？”云欢压低声音，“是尸骸。”
阿也转头，“尸骸？”
见她来了兴致，云欢笑道，“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承州看看。那里有很多拍卖行，说不定还有存货。”
承水环烟，拍卖行，承州。阿也算了算日子，还来得及。
“据传海底有大能留下的宝藏，散落着无数灵器珍宝，但从来没有人敢下去。海里的混元兽比陆地上的还可怕……”云欢瞧了眼天色，“小烨，该睡觉啦。你伤还没好，要多休息。”
于是阿也枕着浪涛声入眠，在陌生的梦里见到面容模糊的女人。她抱着襁褓里的婴孩，哼起不成章曲的小谣，哄道：“小宝快快睡。”
一连听了两日奇谈异说，无垠深蓝之中，终于冒出一角尖锐的白。
“穆州，到了。”
越过犬牙般的礁岩，冰原在眼前铺开。越靠近中心，地貌越是高低不平，有如断崖般屹立，有如地洞般深陷。风卷起冰屑，在空中打旋，刀子一样刮脸。
一望无际的冷色调，因此校场旁那一点红格外显眼。
烈烈寒风里，女子仰起头，长发如旌旗飞扬，身着赤红短袄，仿佛在这冰天雪地里点燃一簇火把。
“接到师父手信，特来接应。”
阿也瞧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正要问，女子率先道：“只有你们三个？”
她上下左右扫视一圈，像是在找谁，无果后绷着一张脸问，“没有其他人了吗？”
瞥见华谏要开口，似要告状，阿也抢先一步道：“长老留在云间派处理杂务。”
显然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女子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席师兄……他没来吗？”
电光火石间，记忆里那个亦步亦趋跟在席子瑞身后的小小身影被拎出来，逐渐放大，直到和眼前这人重合，阿也想起来她是谁。
凌栾。
一晃两年过去，个子长高不少，五官退去稚气，显出凌厉来。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向人求婚？”华谏凉凉道。
这句话一出，阿也又想起他俩的过节，幸灾乐祸，心想难怪石磊没告诉华谏接应的人是谁。这下冤家碰面，少不了吵嚷几句。
没有预料中的呛声，凌栾瞥一眼华谏，面无表情道，“跟我来。”
绕到矮山脚下，凌栾领着她们钻入隐蔽隧道。推开尽头的石门，阿也闻到干草的香气。
掀起遮风的棉布帘，数十铺面连排，其中一个叠了被褥；石壁上嵌着十盏油灯，唯独临桌的一根烛燃起，挤出微弱的光。长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简陋，但被打理得很干净。
阿也想象不出来凌栾拿抹布擦灰尘的样子。在未向席子瑞求婚之前，她比华谏还蛮横，上骂长老，下打师兄，堪称华宗一霸。
“这里是离阴山最近的据点，由旧址改造而来。原本驻守在此的弟子共有七位。灵核现世至今，两位弟子请辞，三位弟子战死，一位深入腹地，至今未归。”
“大概凶多吉少。”凌栾平淡地补充。
难怪只有一个铺位有被褥……阿也心想。
“那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云欢小声问。
“现在不是了。”凌栾又点燃一盏灯，光线明亮了些，衬出穹顶灰白的石钟乳。
她走向角落的衣柜，打开柜门，一顿，“其它被褥都落灰了，还是从飞舟上拿一些下来。”
“不用拿。”华谏终于开口，话里有种憋了许久的畅快，“直接去浮梁买。”他瞥一眼阿也，“还有三日，正好赶上承水环烟。”
这话简直说到心坎里去。阿也忙道，“师兄所言甚是。”
云欢想起此前自己对华谏爱答不理的态度，讪讪道，“那我……可以去吗？”
云间派赞助了那么多元晶，怎么能不带上金主？华谏轻哼一声，“自然。”
“我也去。”
三人看向凌栾。
她指了指桌椅，“你们还要在这待一段时间，我去采买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还有，最近浮梁不大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