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愈的术法肯定就只需要一瞬就能让苏博一身的伤痛消失，可惜梅含不在府里。
清莲村的山里遍布药草，所有出生在那里的人都略通医术，梅生拿纸在上头匆匆写了一个方子让人去药房抓药，她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出乎意料地强韧，至少不会在今天死去。
送来的药草不需要煎煮内服，都是外用的。浸泡在木桶热水中，等里头的水被药草浸泡成深色，温度也降下来后，梅生又抱着苏博泡进去。
苏博本以为会很痛，一直在抖个不停，然而药水出乎意料地非常温和。
梅生用布巾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得擦拭他没有被打伤的脸，撩开他蓬乱的发，她不明白他这样消瘦的人为什么会引起魏忠贤的情，欲，她光是看着他浑身是血的身体和年幼的脸就觉得不舒服。
“别害怕。”她说。
蛊惑之术对苏博没起作用，只要他神志清醒，颤抖就不会停止。
梅生从不理解恐惧的感觉，她带着灵力降生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自己能在天地之间立足的力量，绝大多数生命在她眼中都是弱小的，不论身处何地，她都会是支配者，她的尊严绝不会被任何人扭曲。
这个少年男妓也好、曾将残缺的魏忠贤也罢，他们都遭受过悲惨的命运……为什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他们分明拥有灵力的血脉，为什么力量却从身体里消失，什么术法都没有学会？
是遗忘了吗？还是被刻意丢弃的？
灵力与术法难道不是比性命更值得荣耀的东西吗？为什么他们没有掌控住这力量，会沦落至此？
晚上梅含回来的时候，手指上多了一个洁白晶莹的玉髓手串，他摘下来给梅生看：“据说值不少钱，宫里的丽妃怀孕了，我给她把脉道贺后她赏的。”
“翡翠、珊瑚、碎金、珍珠、宝石……你拿回来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还要这些做什么？”
“不是我要，而是他们给。”梅含道，“你也得要这些东西，你的这些银饰可不是祝福，而是锁链，只有你不摘下它们时义父才会信任你。”
“他的信任对我有什么用？”
梅含深感妹妹的迟钝愚蠢：“如果他厌恶你，就会让我杀了你。”
夜色笼罩在院子里，梅含在昏暗的光线里也清楚地看见梅生浑身一僵。梅生没有为梅含说出如此残忍的想法而震惊，她惊讶的是，梅生居然如此平静地将这种事说了出来，好像这种可能是理所当然的。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魏忠贤更喜爱也更信任看重梅含，因为梅含总会笑意盈盈惹人亲近，他更贴近魏忠贤，他更顺从，他越来越不像曾在隐世的山中走出来的人。
魏忠贤对她则有些防备，当然……他没有很明确地勉强过她，当他跟梅生说需要她的力量来控制一些人时，也是耐心等待她点头，从没有高高在上对她施加过命令。就是这份尊重，才更显虚伪！
不论是魏忠贤、还是梅含，都把她看轻了，这才是最可恶的。
蛊惑之术对魏忠贤而言不是什么实用的东西，有更好，没有也差不到哪里去。如果他真看重她，何不让她也进宫，直接对那天下之主用上法术，那可比让梅含进去当太医有用得多！
“……你要杀我？”
“自然不会，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啊。”梅含道，“我总是和义父这么说——我以性命起誓，只要我在一天，我们二人绝不会背叛他。”
这是多么可笑的话，傲慢至极。为什么她的忠诚，需要他来起誓？
空气中飘来了熟悉的气味，幽冷如烟。
“蓝莲花，竟然开了！”梅含才发现梅生养在水缸里从清莲村带出来的莲子竟然开出花来了，他连那缸蓝莲是什么时候长出叶片都没注意到。
“进来。”梅生走回屋子里：“你也来好好看看他。”
梅生的眼力很好，在黑暗中也能视物，因而房内就点了豆大点的油灯照明，将床上绯红的纱幔映照得半明半暗，暧昧迷蒙。
随着梅生掀开纱幔让她这个兄长也看见了早在床上躺了许久的人。
“这不是苏博嘛……你把他拖到自己床上来了啊。”
他坐在床边，手背轻拂苏博的额头感受到了十分危险的热度，然后指尖沿着苏博的脸庞滑下，没有觉得有什么趣味：“不过是个瘦骷髅，有什么意思，去过京城西市的满香楼没有？说起来，我们有一次出去逛街，还经过那外边，里头香气迷人眼，不论是谁，只要揣够银子进去，必有对胃口的美人共度春宵。那真是美人如云挑花了眼，你何必还非要一个义父用过的……”
“闭嘴！”梅生冷冷地打断他：“你没看出来他不一样吗？”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梅含反问道。
下一瞬，他垂下的眼眸猛然抬起。
与梅生的视线好似在空气里撞击出火花，无声息地炸开！
“竟然又是一个同族……”他恍然大悟，这才感受到了从苏博身上蕴含的灵力。
苏博的灵力甚至还比魏忠贤要高，并不低微，他们本该早察觉到的！
梅生道：“给他治一治。”
梅含的术法生效很快。苏博身上的青紫很快退去，他苍白如纸的皮肤一点点透露出健康的血色，眉宇间拧起一道深刻的纹路，但没多久就恢复平静，他还是昏迷着，看来是在做一场噩梦，或者说他就没做过美梦，现实比梦境要残酷，昏迷的沉睡就是低贱的逃避。
不算宽敞的屋内，三个同样流有灵力血脉的人靠的如此近，梅含与梅生犹如日月，苏博的光辉却还不如星辰。
“我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变成这样……当然你我的骄傲是绝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境地，但如果我们不回到山中的故乡，修炼术法是如此艰难，我们的后人没有祭司大人的教导不是没有可能会遗忘自己身体有灵力这件事，最终平庸得和凡人无异。那些曾离开过清莲村的先人，哪一些不是贪婪而有野心的，要是他们能见到自己的子孙成为太监、成为娈、童、成为蝼蚁斗不如的东西，恐怕魂魄都不得安息。”
“魂魄……呵……有那种东西么？”
“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存在的。”她质问道：“这场游戏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到义父死之前我都不会玩腻的。”他笑道。
“你忘记了我们出山的目的了吗？”
“出山的目的？梅生，我们被祭司大人送给了义父。”
“你非要承认自己是他的所有物？那么如果他百年之后要你殉葬，你还跟着他去死吗？！如果担心魏忠贤再度来到清莲村找麻烦，那我现在就可以将他杀了。”
梅含看着床上的人，还记得当初问过她：你在同情他吗？她是怎么说来着，面不改色地说没有，没想到她也爱说谎了，如果真的一点不在乎，她就该像他一样，在远处远远瞧着！怎么会察觉到苏博是同族？
“蠢货！”梅含低声骂道，“你好傲慢的性子！你以为你和我的智慧超过魏忠贤？这世间被称为人世，就是人该活在人海之中，在清莲村的深山老林里避世，是我们先祖最愚蠢的决定，那些曾来到人间的术士你以为是力量衰竭而至后人平庸吗？他们是因对凡人的无知而反被凡人孤立。而我们的运气好着呢，你看看魏忠贤，他已经为我们所能接触到的最接近于这人世权力巅峰的人物了，我们通过他能获得的不仅是荣华富贵金银财宝，最重要的是可以带来掌控于我们手心里的人，你瞧瞧你的术法不是能蛊惑两百人而不至整日噩梦缠身了吗？我的疗愈法术还能在皇帝妃子身上用，那后宫里还有数不清的宫女太监，他们多如牛毛，他们也都是我修炼术法的实验品。”
“梅生……我的好妹妹……我们是共同前往术法彼端的人，就算你不能和我共进退，也至少追上我的背影吧……”他指着苏博毫不留情道：“你要真担心自己不回归山中，血脉最终化为凡人，何必等这个人出现？何必在京城里待三年！”
梅生紧咬牙关，最深处的牙根挤压出了血，她今生最大的屈辱，永远是她哥哥给的。
她无法置若罔闻，她无法不跟随着他进入人世的游戏。
那些在魏忠贤之前踏入清莲村的所有人，并不是完完整整走出去的。他们有的没了一边的肾、有的失了半个肝脏、有的短了截肠子只有皮囊伪装成了原来的模样……
梅生还记得小时候，祭司就让他们在莲花池边上用那些被蛊惑之人身体中的血肉残骸穿在铁丝上吊青蛙。梅含老是把几个黑黝黝的手指扔在她身上，她也不甘示弱，抓起一把黏糊糊的眼珠子也朝他砸过去——蓝莲花的香气就是因此才清冷。
他们不知罪恶、不知良善、不知人伦。
术法的终端是什么呢？清莲村的人曾经摒弃这些人世的规则都没找到，现在重回人世就能找到吗？
“对了，我也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儿，丽妃娘娘应该和义父有染。”
这叫什么有趣的事……梅生沉声道:“特地跟我说做什么，我又见不到那个丽妃。”
“娘娘自己也搞不清楚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皇帝的还是义父的，不过我们能轻易分辨出来，义父是我们的同族，他血脉之后就会和我们一样有灵力。”他道:“但不管那孩子降临后是不是真的有灵力，我都会告诉义父那是他的孩子，你可别说漏了嘴。”
如果此生魏忠贤没有来到清莲村，或许他的忠诚是真心的，挥刀自宫成了阉人该是多么自卑，就算此后要受非人的屈辱与折磨也得活下去。紫禁城中天地被分割，囚笼一样压抑森严，唯一还能告诉魏忠贤——你还是个人的，只有他们所侍奉的主人皇帝。
古往今来所有的王朝都有叛臣、唯独没有叛逆的宦官，只要住在了宫殿里，他们从里到外就成了皇帝的奴隶，并且是奴隶中领头人，他们下头的子孙根就是进入皇权世界的钥匙，不管自身愿不愿意，都会被世人默认为皇权的延伸。
皇帝可以不信任任何党派，但绝不可能不信任自己家中的狗。
因为狗如果没有主人，可就成了被分食的狗肉。
术法重新让魏忠贤重新做回了人，不管是宫里那个丽妃自己天性淫，荡，还是魏忠贤色胆包天，总而言之他已经玷污了皇家血脉，魏忠贤那一整天都神色不安，才不过进宫一天第二日一早就又告病回来了。
他把兄妹二人都叫到跟前吩咐道：“梅生随我入宫，给丽妃施法，我要她只记得和皇帝在床上的事。她要是说漏了嘴，我就是万劫不复……”
梅含道：“若是丽妃的孩子长得像义父，那可有她忙的了，得给多少宫里人洗脑啊。”
“若真是我的孩子……”魏忠贤声音含糊，嘴唇干枯苍白，他不敢想象那种可怕的结果，“你们就替我杀了那个孩子吧，我不该有亲生的孩子出生人世。”
“义父，有件事我要和您说。”梅生道，“苏博在我房里。”
梅生很少称呼魏忠贤为义父，这不禁让魏忠贤一怔，现下他最烦恼的事就是丽妃的肚子，情，欲已偃旗息鼓，他疲惫地说：“拿走拿走……”
清莲村的山里遍布药草，所有出生在那里的人都略通医术，梅生拿纸在上头匆匆写了一个方子让人去药房抓药，她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出乎意料地强韧，至少不会在今天死去。
送来的药草不需要煎煮内服，都是外用的。浸泡在木桶热水中，等里头的水被药草浸泡成深色，温度也降下来后，梅生又抱着苏博泡进去。
苏博本以为会很痛，一直在抖个不停，然而药水出乎意料地非常温和。
梅生用布巾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得擦拭他没有被打伤的脸，撩开他蓬乱的发，她不明白他这样消瘦的人为什么会引起魏忠贤的情，欲，她光是看着他浑身是血的身体和年幼的脸就觉得不舒服。
“别害怕。”她说。
蛊惑之术对苏博没起作用，只要他神志清醒，颤抖就不会停止。
梅生从不理解恐惧的感觉，她带着灵力降生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自己能在天地之间立足的力量，绝大多数生命在她眼中都是弱小的，不论身处何地，她都会是支配者，她的尊严绝不会被任何人扭曲。
这个少年男妓也好、曾将残缺的魏忠贤也罢，他们都遭受过悲惨的命运……为什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他们分明拥有灵力的血脉，为什么力量却从身体里消失，什么术法都没有学会？
是遗忘了吗？还是被刻意丢弃的？
灵力与术法难道不是比性命更值得荣耀的东西吗？为什么他们没有掌控住这力量，会沦落至此？
晚上梅含回来的时候，手指上多了一个洁白晶莹的玉髓手串，他摘下来给梅生看：“据说值不少钱，宫里的丽妃怀孕了，我给她把脉道贺后她赏的。”
“翡翠、珊瑚、碎金、珍珠、宝石……你拿回来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还要这些做什么？”
“不是我要，而是他们给。”梅含道，“你也得要这些东西，你的这些银饰可不是祝福，而是锁链，只有你不摘下它们时义父才会信任你。”
“他的信任对我有什么用？”
梅含深感妹妹的迟钝愚蠢：“如果他厌恶你，就会让我杀了你。”
夜色笼罩在院子里，梅含在昏暗的光线里也清楚地看见梅生浑身一僵。梅生没有为梅含说出如此残忍的想法而震惊，她惊讶的是，梅生居然如此平静地将这种事说了出来，好像这种可能是理所当然的。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魏忠贤更喜爱也更信任看重梅含，因为梅含总会笑意盈盈惹人亲近，他更贴近魏忠贤，他更顺从，他越来越不像曾在隐世的山中走出来的人。
魏忠贤对她则有些防备，当然……他没有很明确地勉强过她，当他跟梅生说需要她的力量来控制一些人时，也是耐心等待她点头，从没有高高在上对她施加过命令。就是这份尊重，才更显虚伪！
不论是魏忠贤、还是梅含，都把她看轻了，这才是最可恶的。
蛊惑之术对魏忠贤而言不是什么实用的东西，有更好，没有也差不到哪里去。如果他真看重她，何不让她也进宫，直接对那天下之主用上法术，那可比让梅含进去当太医有用得多！
“……你要杀我？”
“自然不会，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啊。”梅含道，“我总是和义父这么说——我以性命起誓，只要我在一天，我们二人绝不会背叛他。”
这是多么可笑的话，傲慢至极。为什么她的忠诚，需要他来起誓？
空气中飘来了熟悉的气味，幽冷如烟。
“蓝莲花，竟然开了！”梅含才发现梅生养在水缸里从清莲村带出来的莲子竟然开出花来了，他连那缸蓝莲是什么时候长出叶片都没注意到。
“进来。”梅生走回屋子里：“你也来好好看看他。”
梅生的眼力很好，在黑暗中也能视物，因而房内就点了豆大点的油灯照明，将床上绯红的纱幔映照得半明半暗，暧昧迷蒙。
随着梅生掀开纱幔让她这个兄长也看见了早在床上躺了许久的人。
“这不是苏博嘛……你把他拖到自己床上来了啊。”
他坐在床边，手背轻拂苏博的额头感受到了十分危险的热度，然后指尖沿着苏博的脸庞滑下，没有觉得有什么趣味：“不过是个瘦骷髅，有什么意思，去过京城西市的满香楼没有？说起来，我们有一次出去逛街，还经过那外边，里头香气迷人眼，不论是谁，只要揣够银子进去，必有对胃口的美人共度春宵。那真是美人如云挑花了眼，你何必还非要一个义父用过的……”
“闭嘴！”梅生冷冷地打断他：“你没看出来他不一样吗？”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梅含反问道。
下一瞬，他垂下的眼眸猛然抬起。
与梅生的视线好似在空气里撞击出火花，无声息地炸开！
“竟然又是一个同族……”他恍然大悟，这才感受到了从苏博身上蕴含的灵力。
苏博的灵力甚至还比魏忠贤要高，并不低微，他们本该早察觉到的！
梅生道：“给他治一治。”
梅含的术法生效很快。苏博身上的青紫很快退去，他苍白如纸的皮肤一点点透露出健康的血色，眉宇间拧起一道深刻的纹路，但没多久就恢复平静，他还是昏迷着，看来是在做一场噩梦，或者说他就没做过美梦，现实比梦境要残酷，昏迷的沉睡就是低贱的逃避。
不算宽敞的屋内，三个同样流有灵力血脉的人靠的如此近，梅含与梅生犹如日月，苏博的光辉却还不如星辰。
“我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变成这样……当然你我的骄傲是绝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境地，但如果我们不回到山中的故乡，修炼术法是如此艰难，我们的后人没有祭司大人的教导不是没有可能会遗忘自己身体有灵力这件事，最终平庸得和凡人无异。那些曾离开过清莲村的先人，哪一些不是贪婪而有野心的，要是他们能见到自己的子孙成为太监、成为娈、童、成为蝼蚁斗不如的东西，恐怕魂魄都不得安息。”
“魂魄……呵……有那种东西么？”
“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存在的。”她质问道：“这场游戏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到义父死之前我都不会玩腻的。”他笑道。
“你忘记了我们出山的目的了吗？”
“出山的目的？梅生，我们被祭司大人送给了义父。”
“你非要承认自己是他的所有物？那么如果他百年之后要你殉葬，你还跟着他去死吗？！如果担心魏忠贤再度来到清莲村找麻烦，那我现在就可以将他杀了。”
梅含看着床上的人，还记得当初问过她：你在同情他吗？她是怎么说来着，面不改色地说没有，没想到她也爱说谎了，如果真的一点不在乎，她就该像他一样，在远处远远瞧着！怎么会察觉到苏博是同族？
“蠢货！”梅含低声骂道，“你好傲慢的性子！你以为你和我的智慧超过魏忠贤？这世间被称为人世，就是人该活在人海之中，在清莲村的深山老林里避世，是我们先祖最愚蠢的决定，那些曾来到人间的术士你以为是力量衰竭而至后人平庸吗？他们是因对凡人的无知而反被凡人孤立。而我们的运气好着呢，你看看魏忠贤，他已经为我们所能接触到的最接近于这人世权力巅峰的人物了，我们通过他能获得的不仅是荣华富贵金银财宝，最重要的是可以带来掌控于我们手心里的人，你瞧瞧你的术法不是能蛊惑两百人而不至整日噩梦缠身了吗？我的疗愈法术还能在皇帝妃子身上用，那后宫里还有数不清的宫女太监，他们多如牛毛，他们也都是我修炼术法的实验品。”
“梅生……我的好妹妹……我们是共同前往术法彼端的人，就算你不能和我共进退，也至少追上我的背影吧……”他指着苏博毫不留情道：“你要真担心自己不回归山中，血脉最终化为凡人，何必等这个人出现？何必在京城里待三年！”
梅生紧咬牙关，最深处的牙根挤压出了血，她今生最大的屈辱，永远是她哥哥给的。
她无法置若罔闻，她无法不跟随着他进入人世的游戏。
那些在魏忠贤之前踏入清莲村的所有人，并不是完完整整走出去的。他们有的没了一边的肾、有的失了半个肝脏、有的短了截肠子只有皮囊伪装成了原来的模样……
梅生还记得小时候，祭司就让他们在莲花池边上用那些被蛊惑之人身体中的血肉残骸穿在铁丝上吊青蛙。梅含老是把几个黑黝黝的手指扔在她身上，她也不甘示弱，抓起一把黏糊糊的眼珠子也朝他砸过去——蓝莲花的香气就是因此才清冷。
他们不知罪恶、不知良善、不知人伦。
术法的终端是什么呢？清莲村的人曾经摒弃这些人世的规则都没找到，现在重回人世就能找到吗？
“对了，我也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儿，丽妃娘娘应该和义父有染。”
这叫什么有趣的事……梅生沉声道:“特地跟我说做什么，我又见不到那个丽妃。”
“娘娘自己也搞不清楚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皇帝的还是义父的，不过我们能轻易分辨出来，义父是我们的同族，他血脉之后就会和我们一样有灵力。”他道:“但不管那孩子降临后是不是真的有灵力，我都会告诉义父那是他的孩子，你可别说漏了嘴。”
如果此生魏忠贤没有来到清莲村，或许他的忠诚是真心的，挥刀自宫成了阉人该是多么自卑，就算此后要受非人的屈辱与折磨也得活下去。紫禁城中天地被分割，囚笼一样压抑森严，唯一还能告诉魏忠贤——你还是个人的，只有他们所侍奉的主人皇帝。
古往今来所有的王朝都有叛臣、唯独没有叛逆的宦官，只要住在了宫殿里，他们从里到外就成了皇帝的奴隶，并且是奴隶中领头人，他们下头的子孙根就是进入皇权世界的钥匙，不管自身愿不愿意，都会被世人默认为皇权的延伸。
皇帝可以不信任任何党派，但绝不可能不信任自己家中的狗。
因为狗如果没有主人，可就成了被分食的狗肉。
术法重新让魏忠贤重新做回了人，不管是宫里那个丽妃自己天性淫，荡，还是魏忠贤色胆包天，总而言之他已经玷污了皇家血脉，魏忠贤那一整天都神色不安，才不过进宫一天第二日一早就又告病回来了。
他把兄妹二人都叫到跟前吩咐道：“梅生随我入宫，给丽妃施法，我要她只记得和皇帝在床上的事。她要是说漏了嘴，我就是万劫不复……”
梅含道：“若是丽妃的孩子长得像义父，那可有她忙的了，得给多少宫里人洗脑啊。”
“若真是我的孩子……”魏忠贤声音含糊，嘴唇干枯苍白，他不敢想象那种可怕的结果，“你们就替我杀了那个孩子吧，我不该有亲生的孩子出生人世。”
“义父，有件事我要和您说。”梅生道，“苏博在我房里。”
梅生很少称呼魏忠贤为义父，这不禁让魏忠贤一怔，现下他最烦恼的事就是丽妃的肚子，情，欲已偃旗息鼓，他疲惫地说：“拿走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