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的船长
Episode 008
午后的阳光落在房间里。白色的纱帘随风飘舞。我降落在芬奇的床头，看她亚麻金棕的头发蓬乱地散在枕头上。她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用湛蓝的右眼久久地凝望那扇半开的落地窗。
那位衣着白色围兜的家养小精灵很快给小主人上好了药，临走前细声细气地问道：“雪莱小姐，红茶，咖啡，还是南瓜汁？”
芬奇将整张脸埋进被子，闷闷地回答：“红茶加香草籽，谢谢你小红莓。”
我将视线从女孩惨不忍睹的创面移开。我怀疑那是尼古拉斯·罗齐尔用手杖不停鞭笞的结果。
“为什么不反抗呢？雪莱·芬奇？”我喃喃地问。芬奇小姐当然没有回答我，她慢慢用手肘支起自己的上半身，以一种匍匐的姿态爬向床头柜，从中抽出一张空白的信纸和一支崭新的羽毛笔，迅速写下了几句话，然后从枕头下摸出了自己的魔杖——榆木，龙的神经，十英寸长，轻轻一抬手腕：一只金色的蜻蜓立即从虚空中显现，从半开的落地窗翻飞而去。
五分钟后，一只雪白的仓鸮敛翅跃进了房间，落在芬奇的身旁，用头羽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去找詹姆，银色辉光。”芬奇将信纸对折，递向它。
银色辉光顺从地衔住信，展翅离去。
詹姆·波特是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来到温特米尔庄园的。先是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是两声欢叫——面容昂扬的少年和他的扫帚在月色里破窗而入。
我能一眼认出他，全靠那张与哈利百分之七八十相似的脸。
“你的船长来救你了，大副！”
少年得意洋洋地跳下自己的横扫五星，从储物袋里抽出一把全新的彗星220，交给好友。“大脚板在得知你的遭遇后，表示愿意出资支持我们的营救行动——原本他也打算来凑热闹，可惜就在前天，他妈妈莫名其妙决定关他半个月禁闭——真是和你家那位吸血鬼一样喜怒无常。不过你知道，从布莱克家把人带出来的难度和救你出来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少年一边念叨着，一边从身后扯下一件流动着的织物——一个棕发男孩的身躯随之显现，他有张老鼠一样的脸，尖尖的鼻子和水汪汪的小眼睛。
“嗨，雪莱！”男孩笑容满面地朝芬奇晃了晃自己的爪子。
芬奇小姐的表情看上去很淡定，然而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出卖了她内心的喜悦与激动。
“献上最诚挚的敬意，船长，二管轮。我们该出发了。”
“走喽——”
“走…走喽！”
我笑容满面地整了整衣冠，假装在芬奇的扫帚尾巴上落坐，跟随三人乘夜风离开了这座空旷、肃穆而冷冰冰的庄园。
*
德文郡，1973年夏。
那个名叫莱姆斯的绿眼睛男孩在哈特兰半岛的一间乡村屋舍宴请了他远道而来的朋友们。
卢平夫妇对三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展现出了极大的包容与热情。这对巫师-麻瓜伴侣似乎一直以为他们的儿子在人际交往方面能力欠佳，因而在看到少年们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后，接连感谢了詹姆、雪莱和彼得对莱姆斯的照顾。
“伯母，您完全不用担心莱姆斯，他可是我们之间最沉稳的那个，是吧大家？”詹姆大剌剌地拍了拍粽发少年的背，对霍普女士宽慰道。雪莱和彼得在一旁笑着附和。
莱姆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接过雪莱递来的红茶和燕麦饼干，默不作声地开始进食。
霍普女士注意到了儿子不自在的神情，很快找了个借口，带着空餐碟离开了花园。
就在卢平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后的下一秒，詹姆鬼鬼祟祟地伸长脖子朝那里探查了几番，随后利落地收回脑袋，扬起那双明亮的灰眼睛对朋友们说：“完美的时机，我们走吧。”
“做……做什么？”彼得问。
詹姆放下喝空的茶杯，用双臂勾住莱姆斯和雪莱的肩膀，朝小矮星咧嘴一笑。
“当然是带你去做全世界最刺激最酷炫最无敌最有意思的事情！”
短暂的沉默中，雪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扶额叹了口气。
“尖头叉子想带你去骑自行车。”莱姆斯笑盈盈地望向虫尾巴，视线不经意地划过坐在对面的蓝眼睛女孩。
小矮星彼得困惑地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小眼睛，“自行车是什么？”
三十分钟后，这位老鼠脸男孩终于身体力行地、完完全全地明白了詹姆·波特脑中的骑自行车是多么一项完美无缺的运动——它不必局限于魁地奇球场，而是能在全世界的任何地方肆意横行；不用躲避麻瓜或是魔法部的律条，而是能在任何行人、任何骑手、任何司机的眼皮子底下与之竞速；无需担忧速度快慢，整个天地即为赛场，无论骑向何方，在何处放慢速度或是驻足停留——这一切都是被允许的。
“大副！月亮脸！你们太慢了——”詹姆一个急刹车，回望正在自己身后匀速前行的绿眼睛少年。
与此同时，一阵金桔味的风突然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现在你无权说我慢了，尖头叉子。”莱姆斯笑盈盈地望向那个身着斑马纹衬衫的背影。
“嘿！大副，你对轮子施了静音咒对不对！真是太狡猾了——等等我！”
雪莱没理他，面朝前方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她听着风从耳边极速向后退去的声音，侧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海岸线——那条璀璨的白色浪痕正弯弯曲曲地蔓延向前，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她悄悄放慢了速度。
詹姆望着那颗亚麻金棕的王子头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我要追上你了！大副——”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雪莱·芬奇突然回头向少年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她迅速调转车头，扬起前轮，猛地驾车冲向公路边沿，使轮胎发出了一种刺耳的摩擦声。
詹姆目瞪口呆地按下刹车。
“雪莱你有病？”莱姆斯在他们身后二十码外大喊。
詹姆看见那辆蓝色的自行车在一个踉跄后迅速消失在了路边，他立刻惊恐地弃车冲向那里，探出脑袋向公路下方望去。
然而莱姆斯却在此时放慢了速度。“真是个疯子。”他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慢悠悠地调转车头，将它停在栏杆处，先抬腿跃过障碍，再将自行车抬到栏杆外——这里的地面不是柏油马路，而是疙疙瘩瘩的土石层，与公路呈现130度左右的夹脚，延伸向三百码外那片金光闪闪的沙滩。
不远处的詹姆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在坑坑洼洼的斜坡上歪歪扭扭地向前飞驰的背影，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雪莱芬奇，狡猾至极。”黑发少年喃喃地说。他迅速捡起了自己的自行车，学着莱姆斯的样子将它搬运到栏杆另一段，随后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朝两人的背影疾驰而去。
*
炫目的骄阳将空气炙烤地微微发烫，气喘吁吁的老鼠脸少年终于在半小时后赶到了事故发生地。
就在他打算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追赶友人时，一桶混杂着沙砾、贝壳和不明小生物的海水突然自他头上倾盆而下——瞬间消解了他周身的暑气，也差点消解他的呼吸。
“最慢的人——你的惩罚已经降临！”
三个高昂的声音在小矮星彼得的耳边响起，詹姆吵吵闹闹的笑声经久不息。
浑身湿透的男孩闭着眼睛接过莱姆斯递来的毛巾，一点都不凶狠地威胁道：“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们……你们完蛋了……”
待残余的海水变干，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目即是一抹如海浪般通透的蓝，和降落在怀中的冰镇黄油啤酒。
雪莱·芬奇依靠在路旁的指示牌上，捧着酒杯朝他微笑致意：“夏天快乐。”
“夏天快乐！”莱姆斯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
詹姆直接跳上了他的背，大笑道：“好了好了，最棒的小矮星彼得。”
双眼朦胧的男孩弯着腰，看黑发少年的头从自己的耳朵旁冒出来，难得一本正经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语气真挚而热烈——“夏天快乐，虫尾巴。”
“……”
自此终年，无论做出多少努力，小矮星彼得都无法忘记1973年的哈特兰半岛，无法忘记那阵吵吵闹闹的笑，和那桶从天而降的海水——咸咸的，带着点酸味与苦涩。
在一切的最后，有人问，罪恶的小矮星彼得在他临死前想到了什么。
他想说，其实什么都没想。不过在所有回忆消散在风中之前，他最后忘记的是他的十三岁，在一切的一切开始之前，那个内心敏感、羞涩而自卑的少年，曾在1973年的哈特兰半岛和全世界最美丽的夏天撞过一个满怀。
午后的阳光落在房间里。白色的纱帘随风飘舞。我降落在芬奇的床头，看她亚麻金棕的头发蓬乱地散在枕头上。她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用湛蓝的右眼久久地凝望那扇半开的落地窗。
那位衣着白色围兜的家养小精灵很快给小主人上好了药，临走前细声细气地问道：“雪莱小姐，红茶，咖啡，还是南瓜汁？”
芬奇将整张脸埋进被子，闷闷地回答：“红茶加香草籽，谢谢你小红莓。”
我将视线从女孩惨不忍睹的创面移开。我怀疑那是尼古拉斯·罗齐尔用手杖不停鞭笞的结果。
“为什么不反抗呢？雪莱·芬奇？”我喃喃地问。芬奇小姐当然没有回答我，她慢慢用手肘支起自己的上半身，以一种匍匐的姿态爬向床头柜，从中抽出一张空白的信纸和一支崭新的羽毛笔，迅速写下了几句话，然后从枕头下摸出了自己的魔杖——榆木，龙的神经，十英寸长，轻轻一抬手腕：一只金色的蜻蜓立即从虚空中显现，从半开的落地窗翻飞而去。
五分钟后，一只雪白的仓鸮敛翅跃进了房间，落在芬奇的身旁，用头羽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去找詹姆，银色辉光。”芬奇将信纸对折，递向它。
银色辉光顺从地衔住信，展翅离去。
詹姆·波特是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来到温特米尔庄园的。先是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是两声欢叫——面容昂扬的少年和他的扫帚在月色里破窗而入。
我能一眼认出他，全靠那张与哈利百分之七八十相似的脸。
“你的船长来救你了，大副！”
少年得意洋洋地跳下自己的横扫五星，从储物袋里抽出一把全新的彗星220，交给好友。“大脚板在得知你的遭遇后，表示愿意出资支持我们的营救行动——原本他也打算来凑热闹，可惜就在前天，他妈妈莫名其妙决定关他半个月禁闭——真是和你家那位吸血鬼一样喜怒无常。不过你知道，从布莱克家把人带出来的难度和救你出来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少年一边念叨着，一边从身后扯下一件流动着的织物——一个棕发男孩的身躯随之显现，他有张老鼠一样的脸，尖尖的鼻子和水汪汪的小眼睛。
“嗨，雪莱！”男孩笑容满面地朝芬奇晃了晃自己的爪子。
芬奇小姐的表情看上去很淡定，然而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出卖了她内心的喜悦与激动。
“献上最诚挚的敬意，船长，二管轮。我们该出发了。”
“走喽——”
“走…走喽！”
我笑容满面地整了整衣冠，假装在芬奇的扫帚尾巴上落坐，跟随三人乘夜风离开了这座空旷、肃穆而冷冰冰的庄园。
*
德文郡，1973年夏。
那个名叫莱姆斯的绿眼睛男孩在哈特兰半岛的一间乡村屋舍宴请了他远道而来的朋友们。
卢平夫妇对三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展现出了极大的包容与热情。这对巫师-麻瓜伴侣似乎一直以为他们的儿子在人际交往方面能力欠佳，因而在看到少年们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后，接连感谢了詹姆、雪莱和彼得对莱姆斯的照顾。
“伯母，您完全不用担心莱姆斯，他可是我们之间最沉稳的那个，是吧大家？”詹姆大剌剌地拍了拍粽发少年的背，对霍普女士宽慰道。雪莱和彼得在一旁笑着附和。
莱姆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接过雪莱递来的红茶和燕麦饼干，默不作声地开始进食。
霍普女士注意到了儿子不自在的神情，很快找了个借口，带着空餐碟离开了花园。
就在卢平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后的下一秒，詹姆鬼鬼祟祟地伸长脖子朝那里探查了几番，随后利落地收回脑袋，扬起那双明亮的灰眼睛对朋友们说：“完美的时机，我们走吧。”
“做……做什么？”彼得问。
詹姆放下喝空的茶杯，用双臂勾住莱姆斯和雪莱的肩膀，朝小矮星咧嘴一笑。
“当然是带你去做全世界最刺激最酷炫最无敌最有意思的事情！”
短暂的沉默中，雪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扶额叹了口气。
“尖头叉子想带你去骑自行车。”莱姆斯笑盈盈地望向虫尾巴，视线不经意地划过坐在对面的蓝眼睛女孩。
小矮星彼得困惑地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小眼睛，“自行车是什么？”
三十分钟后，这位老鼠脸男孩终于身体力行地、完完全全地明白了詹姆·波特脑中的骑自行车是多么一项完美无缺的运动——它不必局限于魁地奇球场，而是能在全世界的任何地方肆意横行；不用躲避麻瓜或是魔法部的律条，而是能在任何行人、任何骑手、任何司机的眼皮子底下与之竞速；无需担忧速度快慢，整个天地即为赛场，无论骑向何方，在何处放慢速度或是驻足停留——这一切都是被允许的。
“大副！月亮脸！你们太慢了——”詹姆一个急刹车，回望正在自己身后匀速前行的绿眼睛少年。
与此同时，一阵金桔味的风突然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现在你无权说我慢了，尖头叉子。”莱姆斯笑盈盈地望向那个身着斑马纹衬衫的背影。
“嘿！大副，你对轮子施了静音咒对不对！真是太狡猾了——等等我！”
雪莱没理他，面朝前方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她听着风从耳边极速向后退去的声音，侧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海岸线——那条璀璨的白色浪痕正弯弯曲曲地蔓延向前，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她悄悄放慢了速度。
詹姆望着那颗亚麻金棕的王子头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我要追上你了！大副——”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雪莱·芬奇突然回头向少年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她迅速调转车头，扬起前轮，猛地驾车冲向公路边沿，使轮胎发出了一种刺耳的摩擦声。
詹姆目瞪口呆地按下刹车。
“雪莱你有病？”莱姆斯在他们身后二十码外大喊。
詹姆看见那辆蓝色的自行车在一个踉跄后迅速消失在了路边，他立刻惊恐地弃车冲向那里，探出脑袋向公路下方望去。
然而莱姆斯却在此时放慢了速度。“真是个疯子。”他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慢悠悠地调转车头，将它停在栏杆处，先抬腿跃过障碍，再将自行车抬到栏杆外——这里的地面不是柏油马路，而是疙疙瘩瘩的土石层，与公路呈现130度左右的夹脚，延伸向三百码外那片金光闪闪的沙滩。
不远处的詹姆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在坑坑洼洼的斜坡上歪歪扭扭地向前飞驰的背影，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雪莱芬奇，狡猾至极。”黑发少年喃喃地说。他迅速捡起了自己的自行车，学着莱姆斯的样子将它搬运到栏杆另一段，随后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朝两人的背影疾驰而去。
*
炫目的骄阳将空气炙烤地微微发烫，气喘吁吁的老鼠脸少年终于在半小时后赶到了事故发生地。
就在他打算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追赶友人时，一桶混杂着沙砾、贝壳和不明小生物的海水突然自他头上倾盆而下——瞬间消解了他周身的暑气，也差点消解他的呼吸。
“最慢的人——你的惩罚已经降临！”
三个高昂的声音在小矮星彼得的耳边响起，詹姆吵吵闹闹的笑声经久不息。
浑身湿透的男孩闭着眼睛接过莱姆斯递来的毛巾，一点都不凶狠地威胁道：“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们……你们完蛋了……”
待残余的海水变干，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目即是一抹如海浪般通透的蓝，和降落在怀中的冰镇黄油啤酒。
雪莱·芬奇依靠在路旁的指示牌上，捧着酒杯朝他微笑致意：“夏天快乐。”
“夏天快乐！”莱姆斯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
詹姆直接跳上了他的背，大笑道：“好了好了，最棒的小矮星彼得。”
双眼朦胧的男孩弯着腰，看黑发少年的头从自己的耳朵旁冒出来，难得一本正经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语气真挚而热烈——“夏天快乐，虫尾巴。”
“……”
自此终年，无论做出多少努力，小矮星彼得都无法忘记1973年的哈特兰半岛，无法忘记那阵吵吵闹闹的笑，和那桶从天而降的海水——咸咸的，带着点酸味与苦涩。
在一切的最后，有人问，罪恶的小矮星彼得在他临死前想到了什么。
他想说，其实什么都没想。不过在所有回忆消散在风中之前，他最后忘记的是他的十三岁，在一切的一切开始之前，那个内心敏感、羞涩而自卑的少年，曾在1973年的哈特兰半岛和全世界最美丽的夏天撞过一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