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只要再近半寸,便能夺他性命。

    寒芒在侧,慕容星筠仍然保持原来的动作,缄默将香囊拿走,抬眼道:“这枚香囊的主人是我,可人并不被我所杀,我也非常想真凶早日缉拿归案,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拿我的香囊,还要构陷于我。”他眼神凝重,一字一句地说,高明致光看着就觉得心慌,平原门个个虚张声势,毫无二致。

    罗商廉俨然道:“高长老谨言慎行,我知你为捉拿真凶心切,可我平原门弟子清清白白,怎可因几条漏洞百出的线索被冠上杀人凶手之名,况且慕容与名剑阁弟子萍水相逢,连照面都未打,绝无可能有杀人动机,刀剑无眼,还请速速将剑从慕容身上拿开。”

    高明致冷哼,长袖一甩:“如今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他,他本人也承认这枚香囊的主人是他,证据确凿,怎会是清清白白,在场所有人就他一人有嫌疑。”

    元君霄作壁上观良久,哂笑道:“高长老见过哪个凶手杀了人,会把佐证自己身份的物件落在现场,难不成高长老杀人便会?”

    他此言既出,余下相剑师纷纷将剑指向他:“大胆狂徒,竟敢对高长老无礼!”

    谢无绝抬手,示意弟子收剑,对慕容星筠道:“你说你不是凶手,子时以后你身在何处,有谁能为你证明?”

    这点元君霄知道,但他没过问,慕容星筠昨夜没有和自己一道回客栈,他姗姗来迟,像是去见了人,回来时约莫丑时。

    元君霄看向五步之近的慕容星筠,慵懒一笑:“他与我同住一屋,自然与我一起,人证就是我。”

    谢无绝却道:“你和他为同门师兄弟,存有包庇之心,不能作为人证。”

    覃栩音见名剑阁欺人太甚,直言道:“谢长老此举左右是想让慕容拿不出人证?”

    “覃姑娘此言差矣,”面对未来霍家家主夫人,谢无绝尽量委婉,“只不过此事非同小可,光有元公子为人证远远不够,譬如还有没有其他人能够证明子时这段时间慕容确实待在客栈内。”

    谢无绝这番话明面上有路可走,实际早已道尽途穷,慕容星筠此刻微微俯首,人走投无路时,往往唯有一声轻叹。

    高明致再次厉声道:“慕容星筠,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我能证明慕容星筠不是凶手!”一声清叱自眉丰派那边响起,众人皆看去,赫然见出声的竟然是眉丰派的林若寒。

    文司师愕然道:“师妹,你——”

    林若寒果断拉开文司师的手,毅然朝前,走至刀剑相向之地停步,她作揖道:“诸位长老可否先将他身上的剑移开,听我一言。”

    谢无绝眼神示意弟子将剑拿开,“你说吧。”

    慕容星筠杵在原地,没有转身,可林若寒还是得以看清他手中的茉莉香囊。这枚香囊那样纯净的湖蓝,昨夜落在草丛里略显腌脏,它本不应跌落尘土,就如同不应成为凶杀案的罪证,玷污了它的纯洁。

    林若寒转眸,兀自说道:“子时到丑时这段时间,慕容一直与我待在一处,丑时之后我和他一前一后回到客栈,元公子可以佐证他是丑时回来。”

    周围骤然此起彼伏惊愕响起一片喧哗,异口同声,对二人指指点点,眉丰派女弟子居然和平原门男弟子在夜深人静下不清不白,孤男寡女待在一处,简直是十几年来闻所未闻之事。

    此时,文韶殷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文青棠歇斯底里:“林若寒,你怎么能和平原门人私自待在一处,你忘记当年两派之间的仇怨了吗?”

    林若寒阖了阖眼,如鲠在喉,忍着心痛,悲切开口:“我没忘,可事实就是如此,是我愧对宗门,愧对文家,假若为掩盖自己羞愧之心选择隐瞒,只会害了无辜之人性命,往后余生将背负两条人命苟且偷生,任真凶逍遥法外,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慕容星筠此时缓缓回过身,他怔忡而略显迷茫,喃喃道:“若寒……”

    林若寒依旧不敢看他,强行忍下泪水,只将头压得极低,低到视线只余眉丰山的土地,是她愧对眉丰派,愧为眉丰派弟子,不将师门严规铭记于心,竟与平原门人苟合。

    她继续说:“西殿散了之后,我们并不在眉丰山,而是在山脚下无人的荒凉之地会面。”

    高明致面对此痴男怨女不为所动,语态冰冷:“见面之后,你们又做了什么?”

    林若寒强忍耻辱,道:“他念力受损严重,我给他尽快恢复的药。”

    高明致皱眉,步步紧逼:“孤男寡女,仅此而已?”

    林若寒指节掐得发白,忍辱负重:“仅此……”

    她还没说完,慕容星筠忍无可忍,握紧拳头,怒不可遏直奔高明致,一把攥住他衣领,直接一拳朝他脸上打去。

    那一拳头带厉风,力大无穷,直接将高明致打得倒地不起,高明致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眼冒金星,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贺彦吓得直呼:“拦住慕容星筠,把他押下去!”

    慕容星筠被一众相剑师扣住臂膀,死死按在地上,林若寒也被人拦下,她朝慕容星筠遥遥伸手,失声喊着他的名字。

    高明致歪七扭八,被人扶起,他的鼻梁险些被慕容星筠一拳打断,加上如今面目狰狞,五官乱飞,更显恐怖,他恶狠狠道:“名剑大会上袭击名剑阁长老,慕容星筠你该当何罪,我现在就将你从名剑大会上除名!”

    罗商廉忙上前:“高长老息怒,除名之事非同小可。”

    高明致冷笑,指着自己鼻梁上的伤怒喝:“你也知道非同小可,看看,看看!罗长老仔仔细细看我这伤,难不成是我自个撞上他的拳头?此子胆大包天,破坏大会规矩,难道不应该将其除名吗?”

    此时,霍司决一双狭长的眼眸如锐风般扫来,厉声道:“你身为名剑阁长老,德不配位,询问弟子死案,本该询问之事不问,反倒逼迫起眉丰派弟子,净问一些不关凶案之事。”

    元君霄抱胸而立,冷笑道:“称你高明致一声长老,你倒是蹬鼻子上脸,真以为这声长老是发自肺腑的?那是给你名剑阁的脸面。”

    平原门人一贯冷嘲热讽,犹如大军压境般重重压迫而来,高明致一时腿软站不稳,面色煞白,几名相剑师赶忙扶住他,直呼:“高长老!高长老!”

    “够了。”文韶殷喝住上前,瞥向高明致,“高长老,你只会把事情做得如此难看,事后我自会向凤昔公主如实禀明,望你好自为之。”

    高明致胸膛剧烈起伏,气喘吁吁,差点背过气,被同辈小辈一顿奚落,挂不住脸,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谓万分精彩。

    文韶殷不再搭理他,走向贺彦道:“贺长老,凶案发生在我眉丰山上,不论如何我都得查出个水落石出,现已派弟子彻查昨日去过后山的每一人,很快便会将名单送来,定会对捉拿真凶有所帮助。”

    眉丰派后山除建藏书阁以外,更多是修筑擂台和练武场,去往后山只有一条望凝路可走,这条路亦通往东殿之路,来来去去,一天下来,巡山的弟子自当对经过的人有印象,尤其是因名剑大会到来的其他三宗门弟子。

    贺彦正因高明致冲动导致局面覆水难收而难堪,现下文韶殷雪中送炭,他别无他选,连连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文韶殷看着地上的慕容星筠,目光冰冷:“他不是凶手,但也冒犯高长老,破坏了大会规矩,此事不关我眉丰派,罗长老还是想好对策,平原门怎么给公主和张阁主一个交代。”

    罗商廉心中感谢文韶殷,若不是她出面,场面难收,深深一拜道:“多谢文掌门。”

    可文韶殷侧身而去,语气更显冰冷:“但到事后,眉丰派自会与平原门清算。”

    罗商廉心知肚明,她口中的清算定是慕容星筠和林若寒之间的事。他们两人已经不单事关凶案,还上升两个宗门,只怕覆水难收,十几年前那场北地剑阵事故,那位死去的眉丰派女弟子正是文家人,也是文青棠的姑姑。

    文青棠现在知道林若寒和慕容星筠亲密的关系,气得浑身发抖,目光流连林若寒。她暗怨,两人亲如姊妹,亲密无间,林若寒岂会不知最疼爱自己的姑姑是因为平原门的一名负心汉而葬身于海,自己明明待她那么好,可她居然背叛宗门,与平原门人暗生情愫。

    谢无绝先让人带高明致下去疗伤,至于被押的慕容星筠,他转念一想,既然慕容洗清嫌疑,高明致那一拳待凶案了结后再处理也不迟,于是先让相剑师放开他。

    少顷,眉丰派巡山弟子送来名单,文韶殷翻看,听巡山弟子禀明道:“掌门,除名单上的眉丰派弟子以外,途经望凝路的还有五名相剑师,其中有一名相剑师便是那名死者,其余四人,弟子不知其姓甚名谁,因此并未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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