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祥云村后山的山腰上。

    只有豆粒大小的光亮,堪堪把衣湘坐的这一角照亮。但没关系,不耽误她含着甜滋滋的橘子味水果糖,把今天讨回来的钱票,全部摆在长条矮木凳上。

    面额数值从大到小,整整齐齐。

    扣去今天在代销店花掉的,目前她还有54块钱,有一张50公斤粮票、一张3斤肉票,还有一些面额比较小的副食品票和日用品票。

    衣湘若有所思,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纸票,没想到男主还挺良心的,不过记得书里好像提过,他对长得漂亮的女的都挺有良心……

    其实说起来,衣湘作为一只刚刚化人的小河蚌精,是不应该知道那么多人类社会的消息,但谁让她有位号称“活化石”的邻居灵龟爷爷呢,不懂就能问。

    还有藏在他龟壳里面的宝贝书,都是衣湘最喜欢的东西。

    想到以前逍遥自在、快乐无忧做妖精的日子,衣湘苦着脸小心翼翼捡起这些钱和票证。

    就这么点钱,坐吃山空可不行呀。

    衣湘撑着脸颊,迷茫看着燎起的火舌不断舔舐鼎罐边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原身从小就大病小病不断,后面陆续发生那些事,身体底子就没打好,上工是不可能上工的,没有力气,而且这年头倡导“身体力行”、“劳动最光荣”,一旦做不好,大家就会用“果然如此”、“丢人“、“果然是地主家的坏苗子”的眼光看她。

    可不管是过去的原身,还是现在的衣湘都不想再给衣家抹黑了。

    衣湘有气无力用火钳夹起鼎罐盖,黑色生铁铸成的盖子落到地上,她用木瓢舀了两大勺热水进木盆里,准备用热水洗脸。

    白色热气缭绕,衣湘用水先拍拍脸蛋唤醒它,再用手帕轻轻擦去脸上的水珠,再重新擦拭一遍,这下舒服干净多了!

    作为湘水孕育的灵物,自然最追求纯洁净澈不过。

    衣湘拧开雪花膏的圆盖,即使现在条件差,也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等有机会,要好好洗个澡。

    好奇看着手指上凝白的膏体,衣湘将手指挪到鼻尖处闻了闻。

    “哕(yue)……”

    这气味让衣湘不自觉想吐,不知道是混合了多少种花的香味,浓郁得熏脑袋,头好晕。

    衣湘赶紧把雪花膏擦掉,重新盖上盖子。

    “但是1块5毛的雪花膏呢……”

    衣湘想了想,把棉衣里的手绢掏出来塞进鼻孔里,香味会消散,闻不到不就行了?

    然而,当再次把膏体蜻蜓点水似的点在脸蛋,用手指慢慢在脸颊画圈时,越画,衣湘眉头也跟着皱得越紧。

    难受!

    “好像糊了一层很厚的面具,皮肤都不能透气呼吸了,不舒服……”

    等到把抹脸上的雪花膏,又用热水重新清洗掉,衣湘的脸都被搓红了。

    不过这么一折腾,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衣湘已经想到,自己能做什么了。

    *

    “呜呜呜呜…”

    “不要……

    “不要打了……”

    “不要!”

    衣湘惊恐地睁开眼猛然从硬邦邦木床上坐起身。

    “呜呜呜呜,太可怕了。”

    梦境接近真实,衣湘用袖子擦着眼角流出的眼泪。

    房间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衣湘摸着床的边缘,慢慢下床,还好桌台就在床的边上。

    梦里她成了“衣湘”被喝醉酒的丈夫家暴。

    书中,视为依靠的爱人每当夜晚来临,老实巴交的脸就变狰狞凶狠,野蛮凶戾的拳脚肆意往“衣湘”柔弱纤细的身体上踢打。

    而梦里,衣湘似乎脱离不了剧情束缚,无力反抗,只能害怕和绝望,男人拳头打在身上真的好痛好痛,肚子都被踢了一脚……

    衣湘伸手在桌面四处摩挲,总算摸到了一盒火柴。

    动作熟练地划动火柴,唰的一声,漆黑的房间总算点亮了一片。

    随后,旁边的煤油灯被点燃。

    温暖的橙红火光,彻底驱散了黑暗。

    抱着被子,衣湘歪着头发呆,她和那个“衣湘”长得很像,只是一个气质清新灵动、娇俏无忧,另一个楚楚可怜弱质芊芊。

    用手揉了揉肚子,梦里那种肚子被踢破的感觉好像还在。

    衣湘把脖子上的红色丝线扯出来,丝线的中间打着吉祥如意、身体健康的络子,络子下是一个绣着精致刺绣的荷包。

    每一条丝线、每一个绳结都代表兰姑作为长辈,对小辈的祝福吧?想到逝去的兰姑,心底深埋着的那股苦楚哀意蔓起,衣湘能感同身受般,心如刀绞,眼泪再次弥漫而出。

    紧紧抱住那件刚刚讨要回来的棉衣,衣湘轻轻啜泣了一下,似乎还能汲取到逝去亲人的暖意。

    突然,她的耳朵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什么声音啊?

    衣湘抬起鼻涕眼泪混成一团的脸颊,认真听了听。

    是笛子的声音。

    清越婉转的笛声如一道乍起的风,突如其来,吹散了悲绪。

    清吟的笛声从低沉到悠扬,如泣如诉,如哀如慕好像跨过了几场梦里,衣湘情不自禁披上棉衣,拿起煤油灯。

    走到堂屋,她把大门上的门闩拿走,推开门,向外走。

    寒夜起清音,是谁那么晚在吹笛子呢?衣湘站在门外踮起脚,往山腰下的村庄看。

    此时已经深夜,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黑沉沉的前方什么也看不见,但又是谁在吹笛呢?

    可能是个民间流浪艺人。

    多亏了这突然出现的笛声,衣湘觉得心里的阴霾被驱散空。

    悲伤一扫,衣湘又重新振奋精神。

    她甚至有心情想:从无忧无虑的小妖精变成命运堪怜的炮灰,但梦中的结局未必不能改变。

    而且现在有家可以回,衣湘握紧胸前的荷包,又看了看手心鲜艳欲滴的红痣。

    还有金手指!

    不像这个流浪人只能半夜不知道躲在哪里吹笛子,无家可归。

    听了一会儿,久违的困意总算出现,衣湘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进屋前,她捧着煤油灯,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还是一片漆黑,只有笛声。

    衣湘遗憾地想,如果那流浪人出现,他们应该能做朋友的。

    她能听得懂一些笛声里隐藏着的情绪,也是离别悲绪呀。

    做人真的太苦了。

    *

    谢淮序吹完最后一曲,笛子的音孔在他的唇边,发出最后一个音转,他抬头,天空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启明星隐隐现现。

    天快亮了。

    他想了想,转头望向身后不远处的那幢木房,昨晚似乎有人举着煤油灯,站在那听了很久。

    浮现在半空的灯火,远远看就像小时候见过的萤火虫。

    片刻,他又收回目光,眼底恢复一片淡漠沉寂。

    谢淮序站在一棵枯败歪斜的病梅前,凉透的风把树的叶子吹得簌簌响。

    他心不在焉把那根古朴光滑的竹笛收进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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