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三小姐落水了！”
沈家后院里，竹清一声惊叫，吓得竹苓忙跑过来，嘘声道：“快别声张，这要是被前边院里的人知道了，咱们姑娘可有的受了。”说着，她正要下水捞人，只见一个半疯半傻的男人忽从墙角窜出来，直接跳入水中，将那女子安然送回岸边。
“花老舅，你······”竹清看着怀里湿哒哒的人，再看看眼前这个疯子，分外讶异。
谁知那男人竟趁着她愣神的功夫，双手捧起冰水，就朝着两个丫鬟身上泼去：“快来啊，好姑娘，热死人了，快下来陪我，哈哈哈······”
花老舅说话的时候嘴角挂着哈喇子，满脸都是痴相，惹得竹清一阵嫌弃：“寒冬腊月，这么冰的水，他还觉得热。”
说话间，竹苓已经将地上的人背了起来，忙送回了屋里。屋内也是冷冰冰的，些微的几点碳火，也只剩下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沈亦楠才感觉到一丝暖意。她仍闭着眼，动手摸了摸，周身是被人灌的汤婆子。她想起来，梅山村是下雪了，该是倒春寒来了。
可突然，半梦半醒间，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亦楠，等我！”
胸口像是中了一支冷箭，冰凌在身体里开了花，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狠狠戳穿，那些深埋在脑海中的记忆，瞬间碎裂，幻化成满天的落雪，像冰刃一样砸的满地都是。
“小姐怎么还不醒，不会真有什么事吧，要不我还是去找老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竹清要走，竹苓却说：“要我说，与其如此，倒不如去找李公子。”
“你是说，李观棋。”
李观棋！
伴随着猛烈急促的呼吸，昏迷中的沈亦楠瞬间睁开了眼。
屋内烛火昏暗，冷气钻入鼻腔，让人阵阵颤栗。
两个丫鬟赶忙凑过来，又是喂她喝姜汤，又是多拿来一床被子，将她裹成个粽子。
热气将阴霾冲散了些，记忆中的那方冰天雪地才终于有了点生气。缓缓伸出手，纤细的葱指依旧稚嫩，全然不似记忆中那般丑陋不堪，眼睛也恢复如初，一切都明朗起来。
可是，自己分明已经死了。
转过头，看清两个丫鬟在侧，一颗心便拼命往下坠。
忽而抓住其中一人的手，声音却开始颤抖：“竹苓，你怎么也在这儿？”
在梦里，竹清早就随母亲去了，她以为竹苓至少能活下去的。
竹苓微微蹙眉，眉目间皆是担忧之色：“小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莫非又是前院那两个姑娘使坏？”
落水？
沈亦楠惊愕地拉住竹苓的手：“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
“应该过了丑时。”竹清看看窗外，如此回话。
“我是说，现在何年何月，我如今几岁，我阿娘呢？花老舅呢？还有，你们，你们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连串问话，吓得姐妹俩脸色煞白。
还是竹苓稳重些，抚着她的背，低声说道：“姑娘果然是病了，如今是天宇三十四年，你今年二十岁，柳娘子还住在厢房，刚刚是花老舅把你从水里救回来的，咱们都活的好好的，已经没事了。”
二十岁？
她竟然，重生了？
“所以，我还是沈家不知名的女儿？”
竹苓点点头，满脸疼惜，却是会错了意：“姑娘别灰心，虽然外人的确不知你这个沈家女，但奴婢能瞧得出来，李公子的心早就在你这儿了，前院那两个，恐怕是一辈子都赶不上。”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怎么会这样，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回来？
沈亦楠不想见那个人，一眼都不想见，前世仅仅三年的交错，就已经让她心弦俱断。为什么都已经死过一回，还是逃不过。
听竹苓的话，此时李观棋已经出现，倘若这一切只不过是再重蹈前世的覆辙，那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张皇失措间，微微转过头，忽而瞧见床头的一把小匕首。
指尖正要落在刀柄，竹苓紧忙握住她的手：“姑娘这是做什么？”
心尖忽地一颤：“这是我阿娘送我的，我只是好久没见到了，想看看而已。”无力感席卷而来。
阿娘还在，花老舅也需要自己，要是现在放弃了，就不会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这条命，如今恐怕还真由不得自己了。
丫鬟们对于她的变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左不过是觉得自家小姐病了。可屋子里的猫却对着她竖起尾巴乱吼，整整过去三天，才终于有所改观，肯像从前那样跳到她怀里舔爪子。
这里是沈家，却也是后院中的后院。
她本是父亲唯一一个嫡女，可自从母亲得了疯病，被父亲偷偷关进后院，继母成了嫡妻，又接连生下两个女儿，占去嫡女的身份，她便只能一直躲在后院，照顾生病的母亲。就连她这三小姐的名号，也都是下人们不懂，胡乱叫开的。
嫡母姜氏自进门后，对后院不闻不问，两个妹妹也是自觉矜贵，从不与她姐妹相称，父亲偶尔问一声，那都是求来的福分，她在这个院子里，本是个多余的，她只有一个阿娘，只可惜还是个疯子。
想到这些，心里还是不自觉感到一阵寒凉。听着屋外凌烈的寒风，沈亦楠缓缓起身，趁着丫鬟们不在，绕过一条狭窄的小道，来到一处被牢牢封死的院门，门上挂着三重锁，须得一个个打开。
嫡母不待见她，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前后院之间的小门常年关着，一般而言，是不会有人过来的。
缓缓推开门，只见有个身影坐在廊下，身上穿着青蓝色旧褂，长发垂落而下，正安静地坐在木凳上，抱着个木偶，自言自语：“夫君，你怎么不看看我，怎么还睡着？夫君，快让我给你梳梳头，梳完头，咱们就能成亲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沈亦楠鼻子一酸，哽咽起来： “阿娘，女儿来看你了。”一出声，便已成了哭腔。
女人似乎根本感受不到她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都不抬一下。
“阿娘，女儿想你了，女儿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咱们带着花老舅，一起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也不看任何人的脸色，好不好？”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微微一顿，擦干净眼泪，心一点点往下沉。
果不其然，片刻后，几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门口，第一个走进来的，竟是父亲沈牧庭，身侧的嫡母则用手帕微微掩在鼻下，似是厌弃院里的气味，跟在其后的两个妹妹，自是花枝招展，娇艳欲滴，大小姐沈清禾自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便恶狠狠地瞪着她。
不等沈亦楠行完礼，沈牧庭便急着质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要走？”
“是，女儿是想走。”
她神色自若，语气十分笃定，仿佛早已打定了主意，沈牧庭与众人皆是一愣，毕竟这后院的事，一直都是瞒着外人的，她若是要走，此后又该以什么身份自居？
“放肆！”沈牧庭果然变了脸。
沈家后院里，竹清一声惊叫，吓得竹苓忙跑过来，嘘声道：“快别声张，这要是被前边院里的人知道了，咱们姑娘可有的受了。”说着，她正要下水捞人，只见一个半疯半傻的男人忽从墙角窜出来，直接跳入水中，将那女子安然送回岸边。
“花老舅，你······”竹清看着怀里湿哒哒的人，再看看眼前这个疯子，分外讶异。
谁知那男人竟趁着她愣神的功夫，双手捧起冰水，就朝着两个丫鬟身上泼去：“快来啊，好姑娘，热死人了，快下来陪我，哈哈哈······”
花老舅说话的时候嘴角挂着哈喇子，满脸都是痴相，惹得竹清一阵嫌弃：“寒冬腊月，这么冰的水，他还觉得热。”
说话间，竹苓已经将地上的人背了起来，忙送回了屋里。屋内也是冷冰冰的，些微的几点碳火，也只剩下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沈亦楠才感觉到一丝暖意。她仍闭着眼，动手摸了摸，周身是被人灌的汤婆子。她想起来，梅山村是下雪了，该是倒春寒来了。
可突然，半梦半醒间，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亦楠，等我！”
胸口像是中了一支冷箭，冰凌在身体里开了花，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狠狠戳穿，那些深埋在脑海中的记忆，瞬间碎裂，幻化成满天的落雪，像冰刃一样砸的满地都是。
“小姐怎么还不醒，不会真有什么事吧，要不我还是去找老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竹清要走，竹苓却说：“要我说，与其如此，倒不如去找李公子。”
“你是说，李观棋。”
李观棋！
伴随着猛烈急促的呼吸，昏迷中的沈亦楠瞬间睁开了眼。
屋内烛火昏暗，冷气钻入鼻腔，让人阵阵颤栗。
两个丫鬟赶忙凑过来，又是喂她喝姜汤，又是多拿来一床被子，将她裹成个粽子。
热气将阴霾冲散了些，记忆中的那方冰天雪地才终于有了点生气。缓缓伸出手，纤细的葱指依旧稚嫩，全然不似记忆中那般丑陋不堪，眼睛也恢复如初，一切都明朗起来。
可是，自己分明已经死了。
转过头，看清两个丫鬟在侧，一颗心便拼命往下坠。
忽而抓住其中一人的手，声音却开始颤抖：“竹苓，你怎么也在这儿？”
在梦里，竹清早就随母亲去了，她以为竹苓至少能活下去的。
竹苓微微蹙眉，眉目间皆是担忧之色：“小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莫非又是前院那两个姑娘使坏？”
落水？
沈亦楠惊愕地拉住竹苓的手：“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
“应该过了丑时。”竹清看看窗外，如此回话。
“我是说，现在何年何月，我如今几岁，我阿娘呢？花老舅呢？还有，你们，你们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连串问话，吓得姐妹俩脸色煞白。
还是竹苓稳重些，抚着她的背，低声说道：“姑娘果然是病了，如今是天宇三十四年，你今年二十岁，柳娘子还住在厢房，刚刚是花老舅把你从水里救回来的，咱们都活的好好的，已经没事了。”
二十岁？
她竟然，重生了？
“所以，我还是沈家不知名的女儿？”
竹苓点点头，满脸疼惜，却是会错了意：“姑娘别灰心，虽然外人的确不知你这个沈家女，但奴婢能瞧得出来，李公子的心早就在你这儿了，前院那两个，恐怕是一辈子都赶不上。”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怎么会这样，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回来？
沈亦楠不想见那个人，一眼都不想见，前世仅仅三年的交错，就已经让她心弦俱断。为什么都已经死过一回，还是逃不过。
听竹苓的话，此时李观棋已经出现，倘若这一切只不过是再重蹈前世的覆辙，那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张皇失措间，微微转过头，忽而瞧见床头的一把小匕首。
指尖正要落在刀柄，竹苓紧忙握住她的手：“姑娘这是做什么？”
心尖忽地一颤：“这是我阿娘送我的，我只是好久没见到了，想看看而已。”无力感席卷而来。
阿娘还在，花老舅也需要自己，要是现在放弃了，就不会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这条命，如今恐怕还真由不得自己了。
丫鬟们对于她的变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左不过是觉得自家小姐病了。可屋子里的猫却对着她竖起尾巴乱吼，整整过去三天，才终于有所改观，肯像从前那样跳到她怀里舔爪子。
这里是沈家，却也是后院中的后院。
她本是父亲唯一一个嫡女，可自从母亲得了疯病，被父亲偷偷关进后院，继母成了嫡妻，又接连生下两个女儿，占去嫡女的身份，她便只能一直躲在后院，照顾生病的母亲。就连她这三小姐的名号，也都是下人们不懂，胡乱叫开的。
嫡母姜氏自进门后，对后院不闻不问，两个妹妹也是自觉矜贵，从不与她姐妹相称，父亲偶尔问一声，那都是求来的福分，她在这个院子里，本是个多余的，她只有一个阿娘，只可惜还是个疯子。
想到这些，心里还是不自觉感到一阵寒凉。听着屋外凌烈的寒风，沈亦楠缓缓起身，趁着丫鬟们不在，绕过一条狭窄的小道，来到一处被牢牢封死的院门，门上挂着三重锁，须得一个个打开。
嫡母不待见她，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前后院之间的小门常年关着，一般而言，是不会有人过来的。
缓缓推开门，只见有个身影坐在廊下，身上穿着青蓝色旧褂，长发垂落而下，正安静地坐在木凳上，抱着个木偶，自言自语：“夫君，你怎么不看看我，怎么还睡着？夫君，快让我给你梳梳头，梳完头，咱们就能成亲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沈亦楠鼻子一酸，哽咽起来： “阿娘，女儿来看你了。”一出声，便已成了哭腔。
女人似乎根本感受不到她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都不抬一下。
“阿娘，女儿想你了，女儿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咱们带着花老舅，一起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也不看任何人的脸色，好不好？”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微微一顿，擦干净眼泪，心一点点往下沉。
果不其然，片刻后，几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门口，第一个走进来的，竟是父亲沈牧庭，身侧的嫡母则用手帕微微掩在鼻下，似是厌弃院里的气味，跟在其后的两个妹妹，自是花枝招展，娇艳欲滴，大小姐沈清禾自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便恶狠狠地瞪着她。
不等沈亦楠行完礼，沈牧庭便急着质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要走？”
“是，女儿是想走。”
她神色自若，语气十分笃定，仿佛早已打定了主意，沈牧庭与众人皆是一愣，毕竟这后院的事，一直都是瞒着外人的，她若是要走，此后又该以什么身份自居？
“放肆！”沈牧庭果然变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