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好处。

    河岸堤边柳又冒了一茬绿芽头。春雨绵延着,蒸腾起淡淡的烟雾来。路边行人都撑着竹骨伞慢慢走,既怕跌跤,又怕踩溅泥污沾了满身。

    唯有一道肆意奔跑的身影格外出彩。

    他着一身青衣,襟口因动作而散乱敞着,腰上丝绦凌乱缠身,额发被雨水浸染得狼狈,扑面淋漓的雨水打得长睫轻颤,乌黑的眸被半掩着,隐隐透出一抹苍蓝色。嘴唇在雨水淋浇下泛起苍白,瘦削面庞含着病色,男子却像无所察觉,依旧坚定向前跑去,直至遇到他想见的终点。

    女子戴了一顶竹编斗笠,环抱着一篮碧绿青葱的蔬菜,身上已被突如其来的雨打湿,仰头看向来人时,柔嫩脸颊上正好滚下几粒水珠子,漂亮的桃花眸盛了琥珀光,柔软的唇也扬起翩然的弧度。

    “逢春,你怎么又淋雨出门啦?”三年时光一晃而逝,逢春已经高出朝暮许多,她同他说话时总要抬头,如同现在。

    逢春却是向她微微蹲下身子,低到比她略矮的程度,才颦眉鼓嘴委委屈屈:“下雨、晚晚、不出门。”

    他被朝暮养得极好,唇红齿白,干净整洁,就是不见长肉,不过情绪却是比之前好上很多,先前总有些日子他要哭喊大闹,这一年来却是不曾有过了。

    朝暮只是向他晃了晃怀中的菜篮解释:“近日没有晴天,囤的菜都吃完了,想着今日雨势不大才去买菜的,谁知回来就赶上大雨,好啦,跟姐姐回家吧。”

    逢春自觉地去接她手中的菜篮,触及她冰凉的手后便紧紧握住,递到唇下轻轻呵气,又不停揉搓着期望她快些暖起来。

    这都是朝暮曾为他做过的,他虽痴傻,但学得认真,做起来也愈发熟练温柔。

    低下身的逢春轻抬眼皮,像是有淡淡的蓝光蕴出,带着冷郁的味道,却在盛进朝暮时泛起温暖。

    最后逢春抱着菜篮,牵牢朝暮的手一并回家。

    三年相处,逢春已经学会了生火做饭,跟着朝暮说的方法做了两碗姜汤,他便捧着碗坐到自己最喜欢的小凳子上,小口小口抿着。

    即便回家就换了衣服,可逢春的长发并未擦干,湿成一绺绺的贴在额上或四散扭曲。朝暮习惯地取了挂于墙上的布巾替他擦拭,逢春素来听话,喝完姜汤后抬眸笑盈盈地注视朝暮,眼里依旧是三年时光都不曾磨去的暖意。

    他的瞳是墨蓝色,本该是层层冰,却似罩着纱的月夜。这样漂亮的眼简直是神物,凡人身上该是不会有的。

    每每看着这样一双眼,朝暮的呼吸与神情都会凝滞,像被漩涡卷入,只可沉沦,无意挣脱。

    她又想起左邻右舍的话来,此刻望着那真挚柔软的目,屏息轻问:“逢春,你我成亲可好?”

    “成、亲?”他是不懂这些的,饶是烧火做饭都要学上大半年,除了草编是拿手活,世上俗意的事,他向来空白。

    于是朝暮缓缓轻声,带了些媚与诱的轻哄:“就是你我永远在一处。”朝暮本以为他要思考或者犹豫,谁知逢春当即双手举起,兴奋地在空中乱舞,嘴里也嚷嚷着:“好呀好呀!”

    明明是乍然之下所说的话,也许是被雨影响,也许是那双眼,朝暮自己亦分不清究竟是细密的雨丝扯动她的心还是根根不可寻的情丝将心脏裹起收紧,她竟没有一丝悔意,天晴后便去找了媒官儿算合婚日子以及定婚礼。

    翠云陪她回来时还在苦劝:“朝暮,你可千万想好,哪日若恢复记忆,自己原来若是有婚约或是家室,就不好反悔了!”

    朝暮的心也是沉了沉,倏尔握拳,水葱般的指甲钉入掌中,似是凝聚了毕生勇气应答:“我已想好。这三年我去山中采药,各种汤药都试过均无法恢复记忆或让逢春好转,许是天命让我忘却来路,那我便抓紧天意,后路自走,与旁人无尤。至于亲人……三年时间也无人来寻,不是情分太短便是缘分太少,既如此我又何必做那庸人日日自扰?”

    “可那春哥儿……你当真要照顾他一生?”翠云还是觉着可惜,虽说村里找不出一个比逢春俊美的,但也找不到一个比他傻的呀?若是稀里糊涂,一时新鲜就嫁了,日后到老可要如何打算呢。

    看出翠云的忧心,朝暮也是挽过她的手臂,“翠云姐,许是我不懂事,但同他在一处我很欢喜。我采药跌伤,他背我下山。我生火做饭,他刷锅洗碗。无论是我去山间小巷,还是闹市杂坊,他总是同我一处的,我不用刻意寻他,一回首,他便在阳光树影下,灯火阑珊中。”

    “我不可不爱他。”朝暮听见自己这样说。

    平凡温馨的日子有很多,她能忆起一堆。

    被毒蛇咬到后他慌乱无措,却能撑着毅力勇敢独自请大夫、抓药熬药,那样痴傻的人竟然三天背出了药经。起初她对辩药的天赋显露后便想着采药补贴家用,一日天黑下山归来被一流氓骚扰,逢春也是拼了命地去护她,此后他开始学着做木工、做铁匠,凭着吃苦与力气来赚取钱财。

    他给予她的或许有许多麻烦与不便,又或许给予的世俗之物没有旁人对家人那般多,可他却将自己的全部都奉送于她。

    抚平她因失忆而惶惶不可终日的郁结,给予她随遇而安的勇气,即便此时他也跟在她身后五步,亦步亦趋。

    无关钱财、声望与地位,亦无关烟火、柴米与岁月,只因那扇竹门是向她而开的。

    她怎可不爱他。

    “提起他你就总这一箩筐的话,行啦,那姐姐我也不劝了,总之不要对不起现在这坚定的意气就好。”

    后悔倒从未在朝暮的考量中。

    大概是心动,她竟在担心逢春治好痴症倘若不喜欢她该如何。

    这样沉思着她便不再笑了,推开院落的竹门,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覆了上来,热度隔着肌肤相触之地传遍她的全身,她听逢春道:“不许皱眉眉哦。吃糖!”

    每次她都是这样哄逢春喝药的。朝暮笑了笑,反握住那温热的掌,“不皱眉啦。”

    回到屋内逢春就翻箱倒柜找糖块,发现被自己都吃完了后又心虚尴尬地笑笑,甚至摸了摸耳朵,仿佛一只呆萌的小兽。

    朝暮在一瞬想通了刚才纠结的破事,提笔写了一张和离书,对还在不好意思的逢春招手:“阿春,快来。”

    逢春也就顺势撩了宽大的衣摆,坐在朝暮身侧,乖乖团成一小团,眨巴着眼望她。

    “这和离书我已摁了手印,你收好。”朝暮细心将纸叠成小块放进逢春掌中,又替他合掌,“若你日后恢复正常,不愿意同我在一处,便也摁个手印,是我趁你神志不清时哄你成婚,也自当给你悔婚的机会。”

    “和离……不……不要!”逢春在媒官那细细听了,和离便是跟朝暮分开,自是抵触的。

    朝暮本还想说什么,谁知逢春抓着和离书就往嘴里塞。

    “哎哎!不能吃!”

    “就吃!”

    “你又不听话了!”

    “就吃就吃就吃!”

    最后朝暮抵不住逢春力气大,眼睁睁看他吃了那纸,哽得眼睛老大。

    算了,这辈子估计也好不了。朝暮扶额苦叹。

    *

    天域十二山地处极北,气候严寒至极,冰冷刺骨的寒风如同一群凶猛的野兽,不停地咆哮、嘶吼,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声响。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大地,绵延数千里,宛如一条洁白无瑕的巨大绒毯。

    这片广袤无垠的冰原上人迹罕至,只有那终年不歇的猎猎寒风在空中肆意鼓噪,卷起漫天飞雪。

    而在最南边的那座山上,住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朝阙国三皇子段溶月。他来天域十二山时年仅七岁,因过人的修道天赋而被送来这俗世称至净至洁之地修行,并授封北域王。

    在寒冰自成的冰洞中,一袭墨蓝穿银丝披风罩住了颀长挺拔的身躯,洞内无风,只蔓延着寒意,洞中人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冰晶,身上却不停溢出飘渺的白气。

    洞外响起轻沓的脚步,在风中难以觉察,却见洞中人盛冰的长睫一颤,接着身上的冰晶瞬间融化蒸发,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庞来。男人缓缓睁眼,似有一瞬蓝光闪过,其中溢着杀意和冰冷,耳骨微动,单手撑着冰凉的地面起身,未冠的发轻扫过背脊,轻盈地披在男人周身。

    “王爷,海东青带来的信笺言说陛下召您回朝。”进洞的是裹着厚厚棉衣的侍卫段洵,双手冻得通红,气息亦在颤抖,却仍是恭敬行礼一字未顿地向男人汇报。

    “嗯。”男人,也就是北域王段溶月整了整衣袍,本严肃冷酷的面容露出一种邪气的笑来,“十二年已过,的确要回去了。”

    跟着段洵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位女侍卫段姮,她倒没有段洵那般冻得很,垂衣拱手面露难色,“主子您的境界已经停在无心界两年有余,迟迟不能突破至忘忧界练就仙身,北域适合修炼,当真要……”

    段溶月平静地注视着下属,眼中怒意却是越来越浓,那慵懒的语调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两年都不曾有长进,要本王留在这等古稀吗?”

    “噗——”段洵抬手捂住自己漏笑的嘴,他一贯知道主子的脾性,是个样样、事事、哪哪都不肯吃亏的人,哪怕一直懂事冷静、沉稳有度的段姮也有吃瘪的时候。

    不过很快段洵就收到一记眼刀:“再学不会收声,你这舌头也不用要了。”

    “王爷不要啊!卑职还想多尝尝美食呢!没有舌头卑职可怎么活呀!”

    段姮嫌弃地别过头,她自幼跟随段溶月,被赐了家姓,却也得时时刻刻注意言行,而段洵因为是大公主所赐之故,犯了点小错总爱掐科打诨蒙混过关,段溶月也不好强罚,毕竟在宫中除了五皇子外只有大公主是真正关心他的。

    “属下为主子收拾行囊。”

    段姮冲段溶月拱手,却被他抬手制止:“脏了,不要。”

    “王爷真讲究啊。”段洵啧啧嘴,被段姮肩撞示意,忙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退到一边让位。

    段溶月抖抖披风上不存在的浮灰,向前走了两步,复又停了下来,平日端的云淡风轻不在,眉头紧锁,声音也沉了沉,不复之前的慵懒随性:“那人找到了?”

    段洵立刻摇头,段姮则是行礼:“尚未。属下不好走官府势力,故而寻了江湖人士,五年已过,天枢阁还没有消息。”

    “呵。”段溶月凉凉笑了一声,“如此废物还留着作甚。”

    轻柔平静的语气却给人阴森之感,本来还嬉皮笑脸的段洵表情凝滞,连耍泼皮的本性都收住了。

    “本想见到师姐再取她性命,如今看来还是不必大费周章——”段溶月抬手,掌心凝出晶蓝与白交织的真气,洞内蓦然狂风大作肆意不止,紧接着地面都开始震颤,细碎的冰飘摇落下,洞外隐隐传来大地裂开的闷声。

    “祟生邪,去吧。”

    “叮——”一声清脆的刀剑出鞘声,段洵与段姮转身望向洞外,一道金黑交织的刀光剑影乘雪而出,裹挟着强大力量不知去往何方。

    段溶月以真气画了符咒,咒也随着祟生邪刀飞出,划破天际的力量感令段姮这样不苟言色的人都面露惧色。

    完成心头所愿的段溶月露出如沐春风的笑来,颇为轻松惬意地离开这修行十数年的洞府,“回宫。”

    在段洵段姮踏出冰洞之际,身后的洞穴骤然坍塌。

    段溶月享受极了这种裂冰声,天域十二山在他敞开怀抱任寒风侵袭全身时,从山脚一路裂到山顶,最终天域十二山不复存在。

    墨蓝银丝披风就那般随着狂风飞去,月白色暗龙纹的锦袍衬得段溶月丰姿如玉,身长挺拔。

    段洵二人架来先前停在山脚的马车,恭敬请了段溶月上去,一声不吭地默默驾车回京。

    再说桃花村,明日是朝暮与逢春的大婚之日,即便做好准备,朝暮仍是决意上山采药,若是喝下后逢春未曾恢复正常,她便不要这妄念撼动自身,坚定成婚,倘若恢复,也能给逢春一次公平选择。

    她照着药经又添改了几味药材,不知自己失忆前是否是医师,朝暮对药理药学药草一触即通。

    采集完草药下山,就看到乖乖停在山脚等候的逢春,他身侧还有邻居、孩童,围着他不知在说些什么。朝暮走近了去听,正巧听到李大哥说道:“日后成亲,朝暮便是你的娘子,你可得保护她。”

    “是啊,朝暮小娘子清秀可人,必须护好了,不可令其病痛受伤的。”

    “否则你就没媳妇咯。”

    说完众人乐呵呵地笑,朝暮平时对邻里极好,这次也是提前发足了喜糖,大家也都乐意帮她调教不懂何为人夫的逢春。

    也不知逢春是否听懂,就见他不停点头,像是大彻大悟。见朝暮来,逢春忙不迭迎上去,其他人也有眼色地散了。

    逢春熟稔地背过药篓子,一手牵着朝暮慢慢走,自从有了朝暮,逢春先前的灰布麻衣都换成了或白或蓝的衣裳,他也比之前要珍惜得多,尽管时时脏污,却没什么破损了。

    于是朝暮看着那白衫,心头微动。

    也不知这呆瓜穿起红衣来会是何模样。

    “阿春,婚后我再给你买些其他颜色……”

    朝暮话未说完,身后掀起惊风,本能觉察到危险后朝暮狠力推开身侧男人,自己也向后退去,刚稳住身形,低沉地剑鸣声响起,接着是一声巨大闷响,足下之地都震了几震,更带起一片烟尘。

    朝暮凝神看去,一柄刀柄乌黑,修长刀身绕着金丝的长刀插了半截入土,甚至还在震动着仿佛要破土而出。

    她看得紧张,呼吸都屏了起来,缓步后退时长刀腾空而起,朝暮一声大喝:“阿春快跑!!”

    这柄刀隐约带着神力,可朝暮还是察觉到它的邪性,甚至隐隐感觉就是来取她性命的。

    不见血不回鞘。

    那柄长刀果真追着朝暮而去,她仓皇奔跑,不过敌不过咒力,几乎是立刻被赶上,眼见刀身要穿膛而过时,一抹白影铺天盖地罩下来。

    刀剑没入皮肉的声音明明微小,落在朝暮耳中却如惊雷。

    逢春站在她的面前,用那精瘦的身子拦住这柄杀刀。

    “逢春……逢春!!!”

    朝暮立刻扶住要跪下来的逢春,鲜血洇红他的白衣,鲜艳的红落在朝暮眼中却成了不停蔓延的黑。

    逢春察觉不到痛一般,还是如同往常对朝暮灿然一笑:“我……保护了晚晚……”

    朝暮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抱紧他拼命摇头。

    不是的。她不需要逢春这样的保护,明明期盼着的是和他共白头才是,他若先走,她要如何撑过漫长一生?

    未过多久,插在逢春胸口的长刀再次震颤,朝暮听见他咬牙的闷哼声,而不听他叫一声痛。

    她低头望去,逢春竟握着刀柄一寸寸将刀主动送入胸膛!

    “不许……伤害……晚晚!!”

    “逢春——不要!!!”

    为了防止邪刀逸出再次伤害朝暮,这个傻子竟然……他明明是被蚊虫叮咬都要呼声痛的人啊。

    最终逢春以爱胜邪,刀失去了咒力,安静停在逢春体内。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要为朝暮擦去眼泪,见自己满手血污又放了下去,朝暮执过他的手,正要贴上面颊,却见它逐渐透明。

    “保护……保护晚晚……”逢春另一只手再次握住了刀,这次朝暮拼力拦住:“阿春,你已经保护得很好了,真的!晚晚已经没事了,拔刀好不好?我去找药救你,明天我们还要成婚的,我还没做你的妻子,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阿春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可最后朝暮抱得一身魂消。

    随着逢春肉身消散,周围突然涌起强大的自然灵气,卷成一束刺入朝暮额心,一瓣银白莲痕印在额上,隐隐发烫。

    「师姐!今日的功课好难,你教教我嘛!」

    「师姐,大师兄下山除恶,保护你的重任就交给我了!」

    「师姐,蜜糖好甜,你尝尝——哦你说我这额上包啊,那可是我与蜂王一决高下的光辉印证呢!」

    「师姐,你不要总跟着大师兄好不好?」

    「师姐——」

    「师姐,不要背叛我。」

    像是她的记忆又像是通过一双眼见到了什么,朝暮在隐隐绰绰之间似乎找到了什么。

    她似乎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是什么呢……

    朝暮双目紧闭,她见自己推开一扇雕刻如意四象的木门,这里摆放着大量书架,书籍、竹简浩如烟海。

    她抬手,一卷竹简便落入手中,小篆字迹清楚明了记载了咒术:“聚魂咒……搜魂咒……换身咒……”

    越看头便越疼,朝暮脑海不停挣扎着,她明明有更重要的事做!

    最终疼痛刺激下朝暮睁开双眼,零星的魂魄碎片萦绕在她的周身,地上静静躺着那把罪魁祸首刀。

    “灵魄集身,金星送魂,天清地灵,引磬渡人!”朝暮结了个法印,不自觉念出刚窥探到的聚魂咒,指尖有真气凝聚,魂魄碎片竟真的在聚合!

    “有用!”朝暮大喜,更加凝神聚力,最终吸收的魂魄碎片重新凝成了逢春。

    虚脱至极的朝暮晕倒在逢春怀中,即便失去意识,一双手也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不放。

章节目录

双世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傅平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傅平安并收藏双世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