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漫过CBD玻璃幕墙,晨光碎金般泼在柏油路上。槐花香在风里浮沉。

    李艾莉睁开眼,风里掺进一缕雪松香。

    落地窗外的晨光正穿过薄纱帘,在波斯地毯上织出淡金色的纹路。她盯着天花板的鎏金浮雕,鼻腔里还残留着雪松混着皮革的气息——这是李苏赫惯用的香调。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磨砂玻璃上映出男人颀长的轮廓。李艾莉攥紧丝绸被单,昨夜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她转头看见床头柜上的珐琅座钟,时针堪堪指向七点半。

    “要迟到了。“她慌忙起身,丝被滑落时带起一阵凉意。真丝睡裙皱巴巴地缠在身上。

    浴室门突然洞开,蒸腾的水汽裹着冷杉气息扑面而来。李苏赫腰间松垮系着浴巾,水珠顺着腹肌纹路下滑。他瞥了眼满地狼藉的衣物,喉间溢出轻笑:“法务部今天有晨会?“

    李艾莉僵在原地。自己雪纺衬衫正可怜兮兮地挂在台灯上,米色铅笔裙更是皱得像团咸菜。她拿过衬衣,发现纽扣又掉了两颗。

    她突然想起上周五的晨会,王海涛当着全部门的面将并购案文件拍在她桌上时,眼里的黏液般令人作呕的光。

    “能不能借套衣服?“她对李苏赫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李苏赫慢条斯理地系着袖扣,白金纽扣在晨光中折射出冰冷的光斑。“你觉得我这里会有女人的衣服?“他转身时,暗纹西装妥帖地裹住精瘦腰身,仿佛昨夜那个撕碎她衣襟的野兽只是幻觉。

    座钟突然发出清脆的报时声,李艾莉浑身一颤。她抓起茶几上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最新一条是法务部主管王海涛的未接来电。指尖悬在王海涛的号码上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按了下去。

    “李艾莉!你当公司是菜市场?想几点来就几点来?“王涛的咆哮震得耳膜生疼,“看看现在几点了?现在立刻来公司!“

    落地窗映出她苍白的脸。李艾莉突然想起两周前的雨夜,王涛油腻的手掌蹭过她后腰时,打印机正在背后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那天她泼出去的咖啡,在对方昂贵的阿玛尼西装上洇出深褐色的污渍。

    “王主管,我...“

    手机突然被抽走。李苏赫修长的手指划过她汗湿的掌心,带起细微的战栗。“王主管。“他对着话筒轻笑,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你上个月挪用部门团建经费这事……“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翻倒的闷响。李艾莉看着阳光在李苏赫的钻石袖扣上碎裂成虹。

    雨点在积水中碎成斑斓的星子,她望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那个婚礼前的暴雪夜,她是那般狼狈地蹲在酒吧后巷。记忆如潮湿的藤蔓攀上脊椎,那夜李苏赫的黑色衬衫沾着威士忌与雪松香,指尖掠过她湿漉漉的睫毛。

    李艾莉进公司的时候,天光正好。阳光透过落地窗投下长长的影子,她走得很快,脚步被高跟鞋敲得干脆。

    她穿了李苏荷的衬衣,袖口微微宽了些,衣摆垂落至大腿,清瘦的腰线被松松挽起,带着一丝随意的慵懒。

    她随手拢了拢衬衫的领口动作极轻。

    经过茶水间时,她能感觉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某种窥,是王海涛。

    他站在打印机前,半眯着眼看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这件衬衫,是……”

    李艾莉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淡得像是扫过一张废纸,径直走进办公室。

    一整天,她忙得脚不沾地。

    并购案的文件修改了三次,午饭草草扒了两口,咖啡喝到第三杯时已经冷透,等她揉着发酸的眉心从文件堆里抬头,天色渐晚。

    办公室的灯光孤零零地亮着,身后是偌大的玻璃幕墙。

    走出世纪大厦,手机响了,王海涛号码像幽灵一样跳出来,她微微皱了皱眉。

    “王主管,并购案文档明天会交。“指甲掐进掌心,新做的美甲在皮肤上压出月牙形红痕。

    电话那头传来令人作呕的笑声:“我就喜欢你这股倔劲儿。周末来温泉山庄,咱们慢慢讨论细节?“玻璃窗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雨滴在睫毛上凝成冰棱。

    “不必了。“李艾莉喉咙里像塞着浸水的棉絮,“我辞职。“

    天空布满乌云,似乎要下暴雨了。

    惊雷炸响的刹那,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划破雨幕。后车窗缓缓降下,李苏赫的侧脸在雨帘后若隐若现。健身房的器材将他轮廓雕琢得愈发锋利,唯有眉梢那颗朱砂痣,仍是记忆里的红。

    “上车。“他的声音裹着雨水的凉意,腕表折射的冷光刺得她眼眶发酸。

    车厢里弥漫着苦艾酒的气息,李苏赫的指尖在真皮座椅上敲出某种密码。雨水顺着她的小腿在地毯上洇开暗色花纹,他忽然倾身逼近,袖扣擦过她战栗的脖颈。

    “学会用辞职当盾牌了?“呼吸拂过耳垂,激起细小的战栗,“还是只会逃?“

    暮色像打翻的墨水瓶般漫过落地窗,将李苏赫的侧影勾勒成一道凌厉的剪影。他松了松领口,银质袖扣在昏暗中闪过冷光,如同他此刻凝视的目光。

    “李艾莉。”他的声音带着夜色未散的暗哑,像旧唱片上的刮痕,反复碾过她的耳蜗。

    她睁眼,窗外的雨还在下。她恍惚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听着雨声,以为世界只剩下这一种声响。

    可雨点砸在玻璃上的节奏乱了。是心跳,还是呼吸?

    床单被扯开的瞬间,冷意穿透肌肤,她下意识去拽,可指尖刚触到布料就被更有力的手覆住,五指轻而易举地嵌入掌心。

    “李苏赫——”她的声音颤了一下,尾音淹没在一声闷响里。

    是纽扣崩落的声音,还是心跳错乱的声音?

    水晶吊灯摇晃,折射的光影晃进她的眼底,晃出很久以前的片段——她坐在教室里,翻着一本旧的诗集,纸张边缘卷起毛边,书页上写着:“理智是烈火前的一抹雪花。”

    “你质疑我?”低沉的嗓音贴着肌肤滑落,仿佛要将她焚烧殆尽。“在我的公司,被霸凌到辞职?”

    她忽然想笑,可她的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的理智呢?被雨打湿了,被一滴汗水融化了,被无数次的低语蒸发成一缕白雾,弥散在这间卧室里,随时会被某个吻彻底吹散。

    “你可知?你有多美……”

    朝霞微熹,如金屑流光,天幕被它燃得半明半暗。风拂过初绽的柳梢,嫩叶轻颤,似梦未醒。街巷间氤氲着未散的露气,鸟鸣从屋檐跃下,裹着晨风,朝晨光远去。

    青石板的街道还带着夜的微凉,初升的朝阳拉长影子,斑驳倒映在石墙上。脚步声轻落,碎了晨光的静谧。天色渐亮,万物在光里苏醒。

    李艾莉推门进来,夏兰正蜷在沙发里织围巾,棒针在暖黄的灯光下交错,银白色的线勾出细密花纹。

    “艾莉,这么早?”夏兰停下手,线团滚落在地毯边缘。她微微歪头,“你不是说并购案要到晚上才开到?”

    李艾莉随手把包甩上玄关置物架,真皮包扣撞上水晶摆件,脆响如裂冰。她低头,看着那堆碎片,忽然想起昨天在茶水间,王海涛那只浮肿的手掌也是这样,碰翻她的骨瓷杯。

    虽然搬去的樱花苑,但每次感觉疲惫时,总想回夏兰这里坐会。

    “请假了。”她蹲下身去捡碎片,指尖一滞,渗出细小的血珠。

    夏兰的拖鞋踩在木地板上,轻得像羽毛掠过,薄荷绿的丝绸睡裙拂过她手背,一股檀香混着红茶的气息笼罩下来。李艾莉看见她涂着裸色甲油的脚趾缩了缩,像某种警觉的小兽。

    “这周加班三次到凌晨,周末还要加班。”夏兰捏住她的手腕,浅褐色的瞳仁里浮动着细碎的光,“李氏集团什么时候改行当血汗工厂了?”

    李艾莉抽回手。淤青藏在丝巾底下,被空调风吹得发痒。

    窗外的天气变幻无常,早晨还是艳阳高照,现在落地窗上已经淋满细雨。二十二层的公寓像是悬在半空的玻璃盒子,她看着自己倒映在窗上的影子,被雨丝割裂成碎片。

    她转身走进厨房,不锈钢冰箱门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她轻声道:“帮我热碗粥吧。”

    微波炉“叮”地一响,白雾腾起,视线被蒸汽朦胧。

    她舀起一勺,热粥滚过舌尖,烫得瞬间失去知觉。

    窗外的雨更急了。远处CBD的霓虹灯倒映在湿漉漉的玻璃幕墙上,洇成一片血色。她忽然想起医院ICU病房里,那些监控仪上起伏的数字,正随着爷爷的呼吸时快时慢。巨额医药费像锈蚀的锯齿,夜夜磨着她的神经。

    “李艾莉,杨林说李氏集团上个月刚吞掉两家上市公司!李苏赫可真是狠人,你和他交往……”

    “放心好了,下午还要加班,我先走了。”她抽回手,夏兰的指尖捏得她手腕一片泛红。

    门锁轻微“咔嗒”一响,像某种隐秘的休止符。

    手机在包里震动,屏幕亮起,李苏赫的名字清晰得惊人。

    【中午一起用午餐,迟到违约金三倍。】

    短信提示音划破静夜,窗台上的夜莺惊飞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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