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和绣儿在阿锦的带领下逐渐熟悉了店里的工作。巧儿性格活泼,擅长与客人交谈,三言两语便能拉近距离,让人倍感亲切。而绣儿性情沉稳,手艺精湛,她的针线活格外细腻,因此被安排了更多玩偶制作的任务。两人各司其职,锦童斋的生意也在井然有序地运转着。

    有了她二人的帮助,阿锦终于能喘口气,沈知微也能腾出相对完整的时间,以将精力投入在需要思考的事情上。比如,寿王妃的生辰礼服设计稿。

    这一日,沈知微坐在桌前,阳光透过窗棂,斑驳洒落,映在铺开的纸张上。她轻轻抚平那日马车上崔怀瑾的修改稿,目光专注地凝视着上面的线条和批注。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反复琢磨,如何将崔怀瑾的想法更好地融入设计,做到即兼顾皇家礼仪又达到高审美的要求。

    她缓缓勾勒裙摆的轮廓,修饰细节,使线条更加流畅优雅。裙摆层叠如云雾轻扬,每一层的弧度、间距都被精心计算,以确保行走时能呈现最完美的摇曳之姿。

    再往上,齐胸襦裙的部分,她精心描绘了一簇盛放的花蔟,形态精致,若隐若现的花瓣层叠,如晨曦中的露华,含蓄而灵动。这一处装饰尤为重要,它不仅是整体设计的点睛之笔,也必须符合皇家端庄之美。

    时间悄然流逝,茶盏中的热气早已散去。终于,在最后一笔落下时,沈知微长舒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一版设计稿,终于定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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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与庞三娘约定的日子,沈知微略收拾了一番,按时来到‘华采坊’。

    ‘华采坊’ 内依旧一派繁忙景象,琳琅满目的布匹陈列于架上,店员穿梭其间,引导贵客挑选心仪的锦缎。一匹匹绣着精致花纹的织物在光影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丝绸气息。

    庞三娘已在店内相候,她身着一袭月华齐胸襦裙,外搭折枝花纹大袖衫,披红花纹蛾黄纱帔子。发髻高挽,插着琉璃簪子,步摇轻晃,妆容淡雅,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派温婉柔美。

    沈知微到来前,掌柜向庞三娘汇报了阿策帮‘锦童斋’修整店铺的事情。阿策作为崔怀瑾身边最受重用的随侍,居然亲自出面帮忙,这让庞三娘不禁暗自琢磨沈知微与崔侍郎之间的关系。

    庞三娘并非是个浅薄的势利之人,但出于圆融处世的态度,看到沈知微时不着痕迹的比以往更加热情了几分。

    “沈娘子,可算盼到你了,再不来我可要忍不住去‘锦童斋’叨扰了。” 庞三娘款步上前,拉着沈知微的手,将她迎到内堂的软榻上坐下。

    沈知微略欠欠身,微笑道:“和娘子约好的日子,我岂敢忘记。”

    待侍婢奉上香茗,庞三娘的目光便落在了沈知微手中的画轴上,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可是寿王妃礼服的设计稿?快让我瞧瞧!”

    沈知微点头,展开手中的设计稿,“请庞娘子过目。”

    庞三娘接过画轴,缓缓摊开。当目光触及纸上的设计图时,她眼眸微亮,轻轻屏息,指尖不自觉地沿着裙摆的线条缓缓滑动,细细端详。

    片刻后,她轻叹一声,赞叹道:“沈娘子,这设计当真妙绝!这层叠的裙摆,轻盈飘逸,若用香根纱制成,走动间必定宛如云霞浮动。”

    她的手指落在齐胸襦裙的花蔟装饰上,仔细打量,“这一片花蔟是关键,若刺绣工艺稍有偏差,便难以呈现这般灵动之感。澜溪她们能否完美复刻,还得好好琢磨才行。”

    沈知微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听着庞三娘一边欣赏设计,一边自言自语地琢磨制作工艺。她嘴角带笑,并不插话,只待庞三娘细细思量。

    庞三娘欣赏再三,最终小心翼翼地卷起画轴,抬眸看向沈知微,目光中满是赞赏:“沈娘子的用心与巧思,我实在是佩服。这份设计,定能让寿王妃在生辰宴上艳惊四座!”

    沈知微微微一笑,谦逊道:“三娘过誉了,此设计终究还需‘华采坊’的绣娘们精工细作,方能化为真正的美裳。”

    庞三娘点头,立即招来掌柜,将设计图递给他,吩咐道:“将此图及那‘晨曦锦’直接交给澜溪,全力绣制,告诉她若有任何所需物料,尽管挑选。”

    掌柜恭谨应是,双手接过卷轴退了出去。

    庞三娘转回身,望着沈知微,语气柔和:“你我无需这般客气。”她走到沈知微身侧,拉起着她的手,亲昵道:“莫总是一口一个‘庞娘子’,实在是生分了些。我的闺名庞婉瑜,家中的姊妹们日常都唤我‘三娘’,知微若不嫌弃,也不妨如是叫我。”

    沈知微听罢,心中一动。庞三娘身为世家闺秀,待人接物温雅有度,平日虽态度亲切,却总带着一丝距离。然而此时,她显然有意拉近两人的关系。沈知微深知,在这类世家大族中,金钱财宝、高仆美婢诸般物质上的赠与或许随手可得,但若能在与人相交往时低下尊贵的头颅,主动以亲切之态来招呼,那便是极为难得。

    思及此,她连忙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小字熙熙,三娘以后如是唤我即可。”

    庞三娘笑着点头,不再过度寒暄。又回忆起设计稿中一些巧思,与沈知微细细探讨起来,从布料的选择到针法的运用,从色彩的搭配到配饰的点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十分投入。

    “熙熙,我看那腰带尾边处,若用苏绣的针法,再配上隐约金线修饰,会否更显华丽。” 庞三娘问。

    沈知微顺着庞三娘的描述,想象一瞬,眼睛一亮,“三娘所言极是,我竟未曾想到。若真如此,定能更显贵气又不失内涵。这关乎皇家体面的细节,还得三娘你把控。”

    庞三娘又道:“只是这样衣做出来,还需劳烦熙熙你微调一番。”

    沈知微连忙应下:“三娘放心,我定会全力配合。”

    二人又商讨了许久,沈知微才起身告辞。庞三娘亲自将她送到门口,二人好一番热络不提。

    告别庞三娘,沈知微心情颇好,提步往‘锦童斋’而去。春日暖阳洒落街巷,微风拂过坊间青瓦。沈知微步履轻快,心中正思索着接下来几日的工作安排。

    哪知还未踏入‘锦童斋’的门槛,便听得店内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她微微一怔,随即蹙眉。那哭声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甘,听来竟有些耳熟。心中一紧,她不由得加快步伐,迈步踏入店中。

    甫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郑明晖一脸无奈地站在案台旁,而他身边的小郎君红着眼眶,手里紧紧攥着一只破旧不堪的玩偶。那玩偶原本该是威风凛凛的“吾卫犬”,可如今耳朵耷拉,绒毛东倒西歪,一条腿更是歪歪斜斜地挂着,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摧残”。

    “这是怎么了?” 沈知微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她蹲下身子,温柔地看着小郎君,抬手轻轻擦去他脸颊上的泪痕。

    小郎君抽抽搭搭地,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哽咽着说:“姐姐,我的‘吾卫犬’…… 被咬坏了。” 说着,将手中那只惨不忍睹的玩偶递到沈知微面前。

    他话音未落,泪水又忍不住滴落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充满了伤心与不甘。

    一旁的郑明晖见状,哭笑不得地伸手轻轻拍拍自己儿子的脑袋,好笑叱道:“什么姐姐,叫沈姨。”又对沈知微叉手一礼,略带歉意地说:“小孩子不懂事,沈娘子不要介意。”

    “怎么称呼不打紧。”沈知微抬头对郑明晖一笑,从郑小郎手中接过玩偶,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只“吾卫犬”原本是店里最受小郎君们喜爱的玩偶之一,造型神气十足,寓意守护和平安,如今却伤痕累累,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她轻轻抚了抚小郎君的头,柔声安慰道:“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郎君还在抽噎,他努力忍住哭意,断断续续道:“他们说……‘猛虎下山’最厉害,老虎要吃‘吾卫犬’……可是,根本不是老虎咬的,是他们……他们故意扯坏的!”

    他越说越委屈,小小的拳头紧紧攥起,眼眶又泛起了泪花。

    沈知微没听懂,只好抬头看向郑明晖求助。

    郑明晖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沈娘子,‘锦童斋’的生意如今蒸蒸日上,想要分一杯羹的人自然也来了。近来,坊间开始有人仿制咱们店里的玩偶,虽因着没有官袍布料不敢做‘六部人偶’,却打起了其它玩偶的主意。这不,别家小郎君拿着‘猛虎出山’来找二郎玩耍,结果两个孩子玩着玩着就闹起来了,那‘猛虎’生生把‘吾卫犬’给咬坏了。”

    沈知微闻言,眸色一沉,手指不自觉地轻抚着破损的玩偶毛面,脑中思绪飞快转动。

    ——想要分蛋糕的同类竞品,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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