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陶霁回府的时候，陶家大门口扎满了红绸带，廊庑下的灯笼换成了喜庆吉祥的图案，廊柱上贴着夺目的‘囍’字，连花园里都开满了牡丹花。
她这才恍惚忆起，上次回来时，依稀是听沈芷提了一嘴，陶娪与贺晟的婚期定在了九月。
到凝晖居时，陶霁恰好与红着眼眶的陶娪撞上，陶娪身边的婢女连蓉机灵，惊讶道：“二姑娘怎么突然回来了？”
陶霁笑笑：“有件事要告诉父亲，大姐姐，你哭了么？”
也许是马上要从家里嫁出去，陶娪对这个其实并不亲近的庶妹多了一分真诚，她捏着帕子掖了掖眼尾的泪珠，哑着嗓子开口：“明日我便要出嫁，祖母叫我过来叮嘱几句话，二妹妹，三弟弟呢？”
陶霁耸肩：“我没和他一起回。”
陶娪眼尾又染上红色，触景伤情，她与陶老太太的祖孙情谊浓厚，又与陶霁说了几句话便由连蓉搀着匆匆离去了。
进了凝晖居，陶霁就发现陶庆之夫妻都在椅子上坐着，陶老太太神色动容，内室里气氛有些沉重，显然是舍不得陶娪，方才在屋内都各自洒了一把泪。
陶霁乖顺地上前：“父亲，祭酒大人叫我回来一趟。”
陶庆之意外她会忽然归家，神情微变，连忙问：“发生了何事？”
他就担心陶钰在国子监惹出祸事来，恰恰又只见陶霁一人，心底不由有些慌神。
陶霁从容答道：“昨日陛下亲临国子监，与祭酒大人商议，等过了年，就安排我们南下游历。”
“游历？”陶庆之眉头微松：“陛下说的？”
陶霁点点头。
沈芷还沉浸在长女即将出嫁的伤心里，没那个心思与陶霁盘旋，陶庆之点头当作知晓，陶霁心知她这会儿站在这里十分碍眼，与陶老太太问候一番后便借口回国子监，离开了陶府。
还剩好几个时辰的自由时间，陶霁心念一动，转头去了城北的集市。
集市行人密集，路边的摊子整整齐齐排列着，陶霁走到上回买绒花的摊位前，那摊贩认出她来，惊喜道：“姑娘，您又来了！”
见她一身襦衫打扮，摊贩心中暗道她能进国子监就读，应当是官宦子弟，笑容又真诚了几分。
“姑娘要买些什么？”
陶霁垂眼看去，面前的木盒子里照例还摆着一些精致的绒花与发簪，与上次不同的是，木盒子多加了一层，下面摆着一些绣工不错的香囊，图案繁缛复杂，但又异常好看。
见她盯着香囊看，摊贩笑道：“这每个香囊里放的东西都不一样，有的放了白芷，有的放了沉香，这不是马上要过中秋了，姑娘要买几个香囊送人么？”
陶霁拿起一个绣着喜鹊图案的香囊左看右看，又听摊贩说此香囊寓意好运，便掏出碎银付了钱，买下三个香囊来。
留一个自己佩戴，余下两个送给纪珈芙和蒋翎。
在集市转悠了一圈，陶霁发现有好些外地商贩在卖当地的点心，她便又各自买了好几份，待双手提满油纸包后，才慢悠悠往城东走去。
不过是回家送个信的事，学生们很快便陆陆续续回了国子监，陶霁抱着油纸包走在路上，忽地看见谢栯倚在前面的护栏边。
见谢栯已经发现她，陶霁脚步一顿，还是往那边走去。
“世子。”她语气平静。
谢栯想着游历的事他爹谢韫迟早会知道，就干脆没有回国公府，见陶霁抱着油纸包，他眉毛一挑：“都买了什么？”
陶霁：“一些外地小贩做的点心，在城北买的。”
世子爷见到她就心中欢喜，不由勾唇：“下次带我一起去看看。”
自从上次被他抓住肩膀，那双清水眸就总是出现在她脑子里，陶霁不想抬眼与谢栯对视，更想压下心底那股烦闷感，只好垂下眼眸道：“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东竹苑了。”
说罢，就径自越过谢栯往前方走去。
衣裳不经意有了摩擦，谢栯眼睁睁看着一枚香囊从她腰间掉落，他弯腰捡起，正欲出声叫停她，却意外瞥见香囊上绣的喜鹊。
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爬上绯红，谢栯飞快地看她背影一眼，生平第一次像做贼般将香囊塞进了怀里。
陶霁回东竹苑时，寝舍里还空着，纪珈芙还没回来。
将油纸包放在桌案上后，陶霁伸手去拿塞在腰间的香囊，蓦地发现少了一枚。
陶霁眉心微拧，思及方才一路走回来经过了何处，遂出了东竹苑，往回仔仔细细搜寻着。
可找了半晌，青石板路上仍是空空如也，倒是想到了谢栯，想问问他有没有瞧见，但她见到他那双眼睛就觉得心中会生出一些说不出的感觉，站在原地停了片刻，最终还是微叹一声，重新回东竹苑去。
待纪珈芙回来时，外头已是漆黑一片。
蒋翎临走前便说要在家中陪阿娘睡一晚，明日一早再赶回来，留出一部分点心后，余下的那些便只有陶霁与纪珈芙两个人分着吃。
纪珈芙嘴里的话不停：“陶陶，我今日回去听阿姐说，你家那个大姐姐要出嫁了？”
陶霁点点头：“我也是回去了才知道。”
纪珈芙咬下一口松软的点心：“说来也快，我幼时跟在阿姐身后跑，也是见过你家那位大姐姐几回的，的确是生得美极了，与她定亲的贺晟听说正准备下场科考，若他争气，日后兴许还能给你大姐姐挣个诰命来。”
说着，她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陶陶，我方才回来时，见谢栯那厮在外面晃悠，瞧着是在炫耀他腰间那枚香囊。”
陶霁一怔。
纪珈芙嘀咕道：“他不是总戴着金丝镶边的香囊么？怎么今日换了个这样素净的，他还总逮着一个人面前晃。”
陶霁只觉自己声音很模糊：“他......在谁面前晃？”
纪珈芙答道：“柯浔言啊，不知道他在晃什么，柯浔言之前不是喜......”
寝舍叽叽喳喳的声音停了下来，纪珈芙看见了陶霁手中的那两枚香囊，与谢栯腰间挂的那枚一模一样，又想起柯浔言喜欢陶霁，那谢栯戴着香囊去柯浔言面前......
一个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逐渐在心中成型。
纪珈芙声音很轻：“陶陶，这香囊你买了几个？谢栯身上那个，是你送给他的吗？”
默了半晌，陶霁开口：“三个，你与阿翎一人一个，剩下那个是我的。”
不待纪珈芙出声，陶霁心中气恼，蓦地起身，打开寝舍的门走了出去。
四周静寂，只有簌簌风声，陶霁沉着脸在四处搜寻谢栯的身影，可找了半刻钟，也丝毫不见他的踪迹。
陶霁停下脚步，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忆起谢栯可能会去的地方，她眸光微闪，果断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孤僻的小院，谢栯独自坐在石桌旁，喝下一口热酒，手中握着那枚香囊紧紧盯着。
门突然被推开——
他眨了眨眼。
来人的脚步很轻，却仿佛直直踏在他心尖上。
谢栯回过神来，连忙将香囊往身后藏。
陶霁已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来：“给我。”
谢栯装作听不懂：“给你什么......”
不等他说完，陶霁直接靠近他，伸手环着他的身子，将他手心里的香囊拽了出来。
她陡然凑近，谢栯的呼吸因为紧张变得急促了几分，见她要走，他蓦地拽住她的衣袖。
陶霁声音很冷：“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世子捡了别人的东西不会还。”
这话说得直白，谢栯心中一疼，方才喝下去的热酒在胃里翻涌，酒劲直涌而上，将他的思绪也带得昏沉。
他语气有些苦涩：“我......”
“你就当这个香囊卖给了我。”
他掏出银票：“无论多少钱，我都买。”
陶霁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嘲讽一笑：“不卖。”
谢栯拽着她衣袖的手下意识收紧：“你不能拿走它。”
酒气喷涌而出，夹杂着一丝清冽香气，陶霁仿佛也跟着昏沉起来，她冷道：“这原本就是我的东西，我为何不能拿走？”
说着，她拿起香囊放在谢栯面前，道：“这面上绣的喜鹊，是我替自己祈祷用的，这里面放的白芷，也是......”
陶霁手指用力摩挲着香囊，忽地感觉手感不对，她的话语慢慢顿住，终是抬眸看向谢栯：“你将里面的东西换了？”
她动作极快，谢栯反应过来去阻拦时，她已经将香囊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月明星稀，陶霁盯着掌心那一小捧红豆愣神。
今日集市那位摊贩的话语忽然响彻在她耳边。
“姑娘，我这香囊里还有装了红豆的，若是姑娘有心上人，不妨顺带买一个回去。”
红豆，世人比作相思。
二人都沉默下来，良久，还是谢栯先打破了这场宁静。
“陶霁，我私自留下你落下的东西，是我不对。”
冷冷秋夜，头顶不知何时落下淅淅沥沥的细雨来，谢栯额前的碎发被洇湿，漆黑眼眸定定凝视着她。
谢栯往前一步，颤着指尖在她白皙的手心捡起一颗红豆。
“或许你早已发现，这些日子我有些不对劲。”
他笑了一下：“我是不对劲，我每日都想见你，可我不敢将秘密宣之于口，林逸亭那日劝我先从穿着打扮上改变，我担心你不会喜欢那样的。”
“后来，东竹苑里出现蛇，我总觉得那日唐突了你。”
混着醇香酒气，他涩然开口：“我不想再听别人替我出什么主意，我想着，我可以慢慢改变，你总能发现。”
他视线又落在陶霁手中的香囊上：“今日你落下这枚香囊，我当时只想将它藏起来，就当作、就当作是你送我的，你定是听谁说我戴着它在外面瞎晃。”
“我就是心中欢喜。”
他看了一会儿，又重新凝视着她：“如果我将那些话说出来，你还会理我么？”
陶霁亦是心颤，谢栯离她很近，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酿气息与潮湿雨雾交织在一起，惹得她一时间忘了动作，就静静呆在原地。
任凭冰冷细雨攀上她的发尾，任凭他宣泄心底的秘密。
意识愣怔间，她见谢栯小心翼翼将那颗红豆放回她的掌心，神色黯然，好看的薄唇翕合着，又低声说了什么。
但她听不清了。
不知多久，她才听见自己亦同样沙哑的声音：“世子，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她这才恍惚忆起，上次回来时，依稀是听沈芷提了一嘴，陶娪与贺晟的婚期定在了九月。
到凝晖居时，陶霁恰好与红着眼眶的陶娪撞上，陶娪身边的婢女连蓉机灵，惊讶道：“二姑娘怎么突然回来了？”
陶霁笑笑：“有件事要告诉父亲，大姐姐，你哭了么？”
也许是马上要从家里嫁出去，陶娪对这个其实并不亲近的庶妹多了一分真诚，她捏着帕子掖了掖眼尾的泪珠，哑着嗓子开口：“明日我便要出嫁，祖母叫我过来叮嘱几句话，二妹妹，三弟弟呢？”
陶霁耸肩：“我没和他一起回。”
陶娪眼尾又染上红色，触景伤情，她与陶老太太的祖孙情谊浓厚，又与陶霁说了几句话便由连蓉搀着匆匆离去了。
进了凝晖居，陶霁就发现陶庆之夫妻都在椅子上坐着，陶老太太神色动容，内室里气氛有些沉重，显然是舍不得陶娪，方才在屋内都各自洒了一把泪。
陶霁乖顺地上前：“父亲，祭酒大人叫我回来一趟。”
陶庆之意外她会忽然归家，神情微变，连忙问：“发生了何事？”
他就担心陶钰在国子监惹出祸事来，恰恰又只见陶霁一人，心底不由有些慌神。
陶霁从容答道：“昨日陛下亲临国子监，与祭酒大人商议，等过了年，就安排我们南下游历。”
“游历？”陶庆之眉头微松：“陛下说的？”
陶霁点点头。
沈芷还沉浸在长女即将出嫁的伤心里，没那个心思与陶霁盘旋，陶庆之点头当作知晓，陶霁心知她这会儿站在这里十分碍眼，与陶老太太问候一番后便借口回国子监，离开了陶府。
还剩好几个时辰的自由时间，陶霁心念一动，转头去了城北的集市。
集市行人密集，路边的摊子整整齐齐排列着，陶霁走到上回买绒花的摊位前，那摊贩认出她来，惊喜道：“姑娘，您又来了！”
见她一身襦衫打扮，摊贩心中暗道她能进国子监就读，应当是官宦子弟，笑容又真诚了几分。
“姑娘要买些什么？”
陶霁垂眼看去，面前的木盒子里照例还摆着一些精致的绒花与发簪，与上次不同的是，木盒子多加了一层，下面摆着一些绣工不错的香囊，图案繁缛复杂，但又异常好看。
见她盯着香囊看，摊贩笑道：“这每个香囊里放的东西都不一样，有的放了白芷，有的放了沉香，这不是马上要过中秋了，姑娘要买几个香囊送人么？”
陶霁拿起一个绣着喜鹊图案的香囊左看右看，又听摊贩说此香囊寓意好运，便掏出碎银付了钱，买下三个香囊来。
留一个自己佩戴，余下两个送给纪珈芙和蒋翎。
在集市转悠了一圈，陶霁发现有好些外地商贩在卖当地的点心，她便又各自买了好几份，待双手提满油纸包后，才慢悠悠往城东走去。
不过是回家送个信的事，学生们很快便陆陆续续回了国子监，陶霁抱着油纸包走在路上，忽地看见谢栯倚在前面的护栏边。
见谢栯已经发现她，陶霁脚步一顿，还是往那边走去。
“世子。”她语气平静。
谢栯想着游历的事他爹谢韫迟早会知道，就干脆没有回国公府，见陶霁抱着油纸包，他眉毛一挑：“都买了什么？”
陶霁：“一些外地小贩做的点心，在城北买的。”
世子爷见到她就心中欢喜，不由勾唇：“下次带我一起去看看。”
自从上次被他抓住肩膀，那双清水眸就总是出现在她脑子里，陶霁不想抬眼与谢栯对视，更想压下心底那股烦闷感，只好垂下眼眸道：“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东竹苑了。”
说罢，就径自越过谢栯往前方走去。
衣裳不经意有了摩擦，谢栯眼睁睁看着一枚香囊从她腰间掉落，他弯腰捡起，正欲出声叫停她，却意外瞥见香囊上绣的喜鹊。
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爬上绯红，谢栯飞快地看她背影一眼，生平第一次像做贼般将香囊塞进了怀里。
陶霁回东竹苑时，寝舍里还空着，纪珈芙还没回来。
将油纸包放在桌案上后，陶霁伸手去拿塞在腰间的香囊，蓦地发现少了一枚。
陶霁眉心微拧，思及方才一路走回来经过了何处，遂出了东竹苑，往回仔仔细细搜寻着。
可找了半晌，青石板路上仍是空空如也，倒是想到了谢栯，想问问他有没有瞧见，但她见到他那双眼睛就觉得心中会生出一些说不出的感觉，站在原地停了片刻，最终还是微叹一声，重新回东竹苑去。
待纪珈芙回来时，外头已是漆黑一片。
蒋翎临走前便说要在家中陪阿娘睡一晚，明日一早再赶回来，留出一部分点心后，余下的那些便只有陶霁与纪珈芙两个人分着吃。
纪珈芙嘴里的话不停：“陶陶，我今日回去听阿姐说，你家那个大姐姐要出嫁了？”
陶霁点点头：“我也是回去了才知道。”
纪珈芙咬下一口松软的点心：“说来也快，我幼时跟在阿姐身后跑，也是见过你家那位大姐姐几回的，的确是生得美极了，与她定亲的贺晟听说正准备下场科考，若他争气，日后兴许还能给你大姐姐挣个诰命来。”
说着，她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陶陶，我方才回来时，见谢栯那厮在外面晃悠，瞧着是在炫耀他腰间那枚香囊。”
陶霁一怔。
纪珈芙嘀咕道：“他不是总戴着金丝镶边的香囊么？怎么今日换了个这样素净的，他还总逮着一个人面前晃。”
陶霁只觉自己声音很模糊：“他......在谁面前晃？”
纪珈芙答道：“柯浔言啊，不知道他在晃什么，柯浔言之前不是喜......”
寝舍叽叽喳喳的声音停了下来，纪珈芙看见了陶霁手中的那两枚香囊，与谢栯腰间挂的那枚一模一样，又想起柯浔言喜欢陶霁，那谢栯戴着香囊去柯浔言面前......
一个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逐渐在心中成型。
纪珈芙声音很轻：“陶陶，这香囊你买了几个？谢栯身上那个，是你送给他的吗？”
默了半晌，陶霁开口：“三个，你与阿翎一人一个，剩下那个是我的。”
不待纪珈芙出声，陶霁心中气恼，蓦地起身，打开寝舍的门走了出去。
四周静寂，只有簌簌风声，陶霁沉着脸在四处搜寻谢栯的身影，可找了半刻钟，也丝毫不见他的踪迹。
陶霁停下脚步，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忆起谢栯可能会去的地方，她眸光微闪，果断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孤僻的小院，谢栯独自坐在石桌旁，喝下一口热酒，手中握着那枚香囊紧紧盯着。
门突然被推开——
他眨了眨眼。
来人的脚步很轻，却仿佛直直踏在他心尖上。
谢栯回过神来，连忙将香囊往身后藏。
陶霁已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来：“给我。”
谢栯装作听不懂：“给你什么......”
不等他说完，陶霁直接靠近他，伸手环着他的身子，将他手心里的香囊拽了出来。
她陡然凑近，谢栯的呼吸因为紧张变得急促了几分，见她要走，他蓦地拽住她的衣袖。
陶霁声音很冷：“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世子捡了别人的东西不会还。”
这话说得直白，谢栯心中一疼，方才喝下去的热酒在胃里翻涌，酒劲直涌而上，将他的思绪也带得昏沉。
他语气有些苦涩：“我......”
“你就当这个香囊卖给了我。”
他掏出银票：“无论多少钱，我都买。”
陶霁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嘲讽一笑：“不卖。”
谢栯拽着她衣袖的手下意识收紧：“你不能拿走它。”
酒气喷涌而出，夹杂着一丝清冽香气，陶霁仿佛也跟着昏沉起来，她冷道：“这原本就是我的东西，我为何不能拿走？”
说着，她拿起香囊放在谢栯面前，道：“这面上绣的喜鹊，是我替自己祈祷用的，这里面放的白芷，也是......”
陶霁手指用力摩挲着香囊，忽地感觉手感不对，她的话语慢慢顿住，终是抬眸看向谢栯：“你将里面的东西换了？”
她动作极快，谢栯反应过来去阻拦时，她已经将香囊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月明星稀，陶霁盯着掌心那一小捧红豆愣神。
今日集市那位摊贩的话语忽然响彻在她耳边。
“姑娘，我这香囊里还有装了红豆的，若是姑娘有心上人，不妨顺带买一个回去。”
红豆，世人比作相思。
二人都沉默下来，良久，还是谢栯先打破了这场宁静。
“陶霁，我私自留下你落下的东西，是我不对。”
冷冷秋夜，头顶不知何时落下淅淅沥沥的细雨来，谢栯额前的碎发被洇湿，漆黑眼眸定定凝视着她。
谢栯往前一步，颤着指尖在她白皙的手心捡起一颗红豆。
“或许你早已发现，这些日子我有些不对劲。”
他笑了一下：“我是不对劲，我每日都想见你，可我不敢将秘密宣之于口，林逸亭那日劝我先从穿着打扮上改变，我担心你不会喜欢那样的。”
“后来，东竹苑里出现蛇，我总觉得那日唐突了你。”
混着醇香酒气，他涩然开口：“我不想再听别人替我出什么主意，我想着，我可以慢慢改变，你总能发现。”
他视线又落在陶霁手中的香囊上：“今日你落下这枚香囊，我当时只想将它藏起来，就当作、就当作是你送我的，你定是听谁说我戴着它在外面瞎晃。”
“我就是心中欢喜。”
他看了一会儿，又重新凝视着她：“如果我将那些话说出来，你还会理我么？”
陶霁亦是心颤，谢栯离她很近，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酿气息与潮湿雨雾交织在一起，惹得她一时间忘了动作，就静静呆在原地。
任凭冰冷细雨攀上她的发尾，任凭他宣泄心底的秘密。
意识愣怔间，她见谢栯小心翼翼将那颗红豆放回她的掌心，神色黯然，好看的薄唇翕合着，又低声说了什么。
但她听不清了。
不知多久，她才听见自己亦同样沙哑的声音：“世子，以后不要再喝酒了。”